“谁批准你提前下班的?”他问道。
茨木马上就又坐了回去。
到了五点下班的时候他等到周围的人都走光了才一个人下楼,酒吞大概今晚不会早归,他也没心思做饭,想下去就近找个地方吃点却看到酒吞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背靠着车门,手里抱着一束玫瑰坐在大楼下面的台阶上,看他来了才站起来,似乎有些窘迫。
“人都走光了,你怎么才出来?”说完了走上去把玫瑰往他怀里一塞,“下午才买的,等了你这么久都不新鲜了,回去浇浇水吧,我订了餐厅,你去吗。”
茨木愣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啊?”
酒吞眯着眼啧了一声,退了半步到安全距离,嘀咕着抱歉习惯了,然后说道。
“你是本大爷的下属,谁规定上司就不能追求下属,给你个忠告,我这人不是什么好人,你也最好凶一点,别让我太容易弄到手了。”说完以后茨木还是一脸的状况外,有啧了啧舌,揉了揉眉心,凑过去竭力轻声地说了一句。
“我他妈在追求你。”又说,“给个机会?”
他等了半天,才等到茨木磕磕巴巴地问出一句,“去吃,吃什么?”
第二十五章 chapter 25
再次见到夜叉是在几天后,他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圈,两只眼睛下面都是眼袋,酒吞给他也安排了职位,除了夜叉,其他计划内的人也全部都安排了职位,开了一个新部门,挂了个产品推广调查记录部门的名头,至于究竟是做推广还是调查还是记录,谁也说不清楚,整个29层划出来给这个新部门,董事长办公室里面有私人楼梯联通28层和楼上,茨木一个人在28层呆着,和后勤部混在一起,青坊主也以私人保镖的身份在28层以下周旋,这样就形成了一个相当周到内外皆固的小型作战指挥部。
酒吞安排得当井然有序,在茨木看来更是值得吹嘘一番,不只是这个,酒吞还有很多事情值得吹嘘,以前他吹也只能对着酒吞吹,还要看酒吞脸色行事,现在有了一群圈外人的文职同事,知道了茶水间聊天这回事,就像是终于找到了个发泄口一样,张开嘴来恨不得无时无刻向同事们说老板的好,其他人在酒吞手下当工又是跟酒吞一个楼层,哪有敢说酒吞的不是的,任是茨木怎么夸就怎么应,不管真心的假意的,总之是要点头的,正中下怀,对他而言,这份挂名的职务,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了,可以说是职业吹酒吞独此一家,不由得觉得每天上班时间都相当轻松愉快。
然而下班以后的日子反而不是那么好过了,因为酒吞在追他。
送花,送礼物,烛光晚餐,看海,逛街,赏花,看电影,这些事情似乎全部都在酒吞的清单列表上,要么是已完成要么是待完成要么就在追加的路上,茨木做不得这些个,酒吞却完全是个情场老手,这个人在他耳朵旁边吹口气他就能两条腿都酥软了,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吓得每天一下班就偷着往29楼躲,也不为别的,只是这里的弟兄胆子都大,酒吞也要让一分,就不那么为难他。
几天下来夜叉先发作,拉下脸来把他堵在男厕所隔间里。
“你俩到底咋回事。”他问的恶狠狠地,像是要吃人一样。“别跟我说你俩都闹到这份上,地府走了好几遭人死了这么多,其实你俩一直就没成?”
茨木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夜叉不喜欢酒吞,不乐意茨木跟酒吞一条线,不过大形势在这,大家暂时谁都跑不了,自然没有好脸色看,姑获鸟死了以后,他也就不敢再在弟兄面前表现的太明显,尤其是夜叉面前他连酒吞的名字都没再说过。
夜叉看他这副默认相当即就拉着他往外走,茨木一看势头不对,酒吞这时候估计在外面找他呢,三个人对上肯定是要闹起来,就想拦一下,没想到夜叉扯着他见了酒吞就往他身上一丢。
“老板,你今天给我个准话,”夜叉整个人像个刺猬一样,仿佛浑身的针都炸起来了地那么说话,“这人你要是玩玩的,看在大家好歹都算得上兄弟的份上,您人帅多金什么也不缺,我兄弟他心眼实,兔子不吃窝边草。”
茨木顿时就不说话了,酒吞看了他一眼。“那你说怎么样的叫不是玩玩。”
夜叉毕竟年纪小一点气势也差一点,黑市上摸爬滚打惯了却不见得对外面真的涉世能有多深,还是理直气壮地一拍桌子。
“那当然是以结婚为前提的。”
后来酒吞拉着茨木好不容易出了大楼坐进车里插了钥匙了才实在是忍不住了,笑得猫着腰拍方向盘,幸亏车玻璃隔音好,不然停车场里这个时候笑成这个动静,怕是路过的还以为闹鬼了。
茨木在旁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酒吞推他两下,马上心领神会从包里拿出瓶矿泉水来拧开递给他顺气。
最后车开出去了酒吞还在喝水顺气呢,一边打转向一边说,“看不出来那小子平时横得像个螃蟹,里面这么纯情。”
“夜叉年纪小,”茨木脸都红到耳根了,“挚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酒吞不以为然,“不跟他一般见识?哪句话不跟他见识?玩玩那句?结婚那句?”
茨木头硬着头皮转移话题,“挚友咱们晚上去哪里。”
“晚上回家,”酒吞开着车看了他一眼,“我们现在去买菜。”
他们两个不是第一回 一块逛超市,过去同居那么久一起去超市采购基本上是每周的保留项目,两个都不善家务的大男人逛超市买的最多的就是速食面和冷冻套餐,这回酒吞貌似是有备而来的,手里拿着清单,茨木推车,他负责拿,咖喱粉,乌冬面,香菇,生菜,酱油。回去以后酒吞就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条有白边的围裙,上面画着一只奇奇怪怪长着角的小白刺猬,煞有介事地进了厨房,让茨木就坐在餐桌那看着,过了一会又回来递给他一筐洗干净的橘子,叫他饿了就先吃点。
茨木哪里还顾得上饿什么橘子,他光是看着酒吞做饭就能饱,酒吞怎么切菜酒吞怎么打蛋液酒吞怎么开炉子调节火候酒吞怎么加盐倒酱油酒吞怎么拿汤勺试味,满脑子都是这些,回过神来的时候橘子的皮都已经啃了一半了。
然后他有些心虚地把还剩一半的橘子皮毁尸灭迹一样地丢进垃圾桶里,小心翼翼地又看向了因为在烧汤而有些烟气弥漫的厨房那里,觉得仿佛他吞下的橘子是一只小气球,到了他的肚子里,却开始一点一点地变大了,把他撑得满满得,撑得他仿佛舌尖随便舔一下就是一股酸酸的甜味,撑得他仿佛要让橘子汁从眼睛里流出来。
酒吞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般回过头来,看到茨木急切又用力地用手背擦过自己的眼睛。
这一顿他们吃得融洽,是自打茨木出院回来,不,应该是自打茨木出狱以来吃得最安稳从容的一顿饭了,加了很多香菇生菜鸡肉丝和海苔的咖喱乌冬面端上桌的时候,最上面盖了煎成心形的煎蛋,茨木根本舍不得下口,酒吞假装作不耐烦地催他快吃,不然就抢过来,其实心里忐忑,直等到茨木口齿不清地说好吃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心里不由得笑自己傻,他就是做得一锅糊饭,茨木也会给他夸出花来。
“挚友真的是什么都会。”茨木一双眼亮亮的,嘴角还有汤汁,露出舌尖来舔掉。
酒吞敲敲他的头,“吃饭都堵不住你这张嘴。”后来见茨木不说话了,又说,“也没叫你不说话,说点别的。”
茨木于是开始讲他的新工作,从每一位同事说道人事部的经理,说道他自己每天的日课,虽然清闲,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不过,晴明不让我再黑警视厅的系统了,”茨木喝了一大口汤,有点忿忿不平地,“他还给我发病毒邮件,说要让我请客吃饭。”
酒吞开始笑,“怪不得这几天网络安全部的人说放火墙前几天出了点漏洞,看来是非要请这一顿不可了。”
这一次,他们无话不谈,仿佛两个从出生就相识相知的朋友,又仿佛一对被战争所分离最终久别重逢的情侣,一切间隙,曾经的猜疑,空洞的过去,仿佛荡然无存,酒吞甚至破天荒地给茨木讲了自己小时候的糗事,他和他们不同,他去过学校念书,进过规矩森严的贵族寄宿校,追过姑娘,打过幼稚的架,顶撞过老师,后来逃出来,还流落过街头,偷过东西,睡过加油站,最后被晴明捡回家。
“刚把你领回来的时候老想起那时候的事,”酒吞有些怀念地笑道,“你就像是我,茨木。”
茨木想要反驳,想要说那不一样,自己不可能比得上他,连跟他作比较的资格都没有,可是酒吞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说道,“你就是我,茨木。”
他们在餐桌上隔着两只空的汤碗交换了一个乌冬面味的吻,有一点咖喱的味道,还有酱油,尝到麦子的香气。
他们没有更进一步,到这份上反倒不急这一时了。
晚饭后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了张DVD碟片,中途茨木睡着了酒吞把他抱回客房盖上被子,自己回客厅把后面的看完了还是有些睡不着,有些想抽烟,又想起自己已经戒了,最后看了看时间,给晴明发了条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