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应过我什么?”酒吞问他。
茨木一下就不说话了。
酒吞替他回答了,“再也不骗我。”接着他站了起来,“我告诉过你不要再插手,那个炸弹说不定其实就是冲着你去的。”
茨木沉默了一会,示弱性地叫了一声挚友。
然而他的挚友没有理睬他,把手里的镊子丢在桌上转身就朝着卧室走去,茨木当即就起来拉他,酒吞甩开他的手直接进了卧室把门用力一关,然后靠着门滑坐在地上,脸埋进双手里,嗓子里像是心跳得太快了那样哆哆嗦嗦了好一会才把气喘匀了,接到通知的时候他差点整个人都炸了,离得那么近,死的可能就是茨木。
过了一会他终于深吸一口气扶着门爬起来,转过身来再把门打开,花尽了力气才想好要说什么,要叫茨木去洗个澡然后睡觉,却没料到看见茨木就站在门外,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眶是红的,看他开门了,一拳就朝他挥过来。
这一拳酒吞退了半步躲了,没打着脸打在鼻梁上,当即就打裂了鼻梁骨血顺着鼻孔流下去,酒吞伸手擦了一下,眼睛也红了,不由分说就也一拳照着茨木的脸打下去,茨木有准备反应快打了两拳都落空了,一个退一个进到第三下两个人之间已经没了距离一下左膝就朝着茨木肚子上招呼,茨木生生吃了这一下腰弓了起来,酒吞右手马上一手刀朝着他左侧脖子劈下来,却让茨木左手一接握住往逆时针方向用力一拧酒吞顿时被借力拧得上身的肌肉全都绷紧了,茨木左手将他手锁在背后右手抓住他的头发往往墙上用力砸过去,这一下撞得酒吞额头当即就见了血,顺着额角流下来浸到眼眶里视线一下就红了,咬破了嘴角没嚎出来,马上左脚向后踢去在茨木两腿之间脚背向外向一侧钩住茨木左边脚踝,右手猛一使力就将茨木猛地甩向了墙面,背重重地撞了上去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后脑撞在白色的墙面当即就又是一小片血斑,两人都从脑震荡里缓了几秒,才意识到他们的左脚脚踝还缠在一起,茨木刚要收回来酒吞马上一使力将他的左脚夹在自己左腿与墙面之间,茨木挣脱几下没成功突然左脚上抬右脚起跳双腿夹住他的左小腿一夹将他整个人掀倒在地,重心不稳的一刻酒吞不甘示弱地往茨木身上倒过去,玻璃的茶桌被撞碎成无数碎片。
茨木被他摁在玻璃碎片的正中,身下是已经面目全非的桌子骨架,镀层的金属闪着冰冷的光。
等他们都终于停下,酒吞才看清茨木的脸,他满脸都是泪,泪水血污还有之前没涂完的紫药水糊了一片,而他自己也好不到去,鼻子里还在淌血,鼻梁骨断了,颧骨也是,他把茨木的脸捧起来,想低头亲他,然而茨木突然就不干了,在一堆玻璃渣里面疯了似的胡乱挣扎,两只手都扎了口子,酒吞于是不动了,不敢动了,于是他们都不动了,像是玩什么游戏似的一动不动的互相看着。
这一刻酒吞突然就明白了,明白了茨木到底是有哪里不对,有哪里变得不一样,才让他几个月来抓心挠肝得难受,以前无论什么时候,茨木只要看见了他眼睛就是亮的,仿佛他只要出现在那里,就点燃了他的世界,可现在却不是了,这双眼睛里面开始有了别的东西,它开始会伤心,会难过,会绝望,会愤怒,还会对他失望。他分不清,到底是因为自己更爱茨木了,还是因为茨木没有以前那么爱自己了。
最终他再度低下头来,茨木以为他还要吻他紧接着侧过脸,然而酒吞却只是用自己的脸颊小心翼翼地蹭了蹭他,就仿佛一只在用亲昵请求伴侣原谅的野兽。
于是茨木转过头来,他们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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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chapter 23
姑获鸟的葬礼来的人不算少,曾经由她照顾过的孩子全都到场,据说人其实更多的,只是死的比活下来的多得多。
酒吞也到场,脸上挂着彩,贴着纱布缠着绷带,茨木也一样,法事是青坊主来主持的,酒吞对这些人同意让一个身为警察的外人进来多少有点意外,司仪是夜叉,席间一直没有人说话,令酒吞担心的会有人针对茨木发作的情况也并没有发生,最后抬棺的是茨木和夜叉还有一对分别叫做黑羽和月白的兄弟,结束以后夜叉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青坊主追出去,那对兄弟里叫做月白的那个看起来是个稳重的,找到茨木面前,小声安慰了几句,其间戒备地看了几次酒吞,而他哥哥则像个门神一样守在他背后仿佛挑衅一样毫不避讳地瞪着他,这让酒吞想冲上去把茨木直接拉回来上车回家,但是那么做只会让茨木的处境更加为难。
八歧门下的人手众多,他死以后多半树倒猢狲散,这些人迫于生计暂时离不开他,在他们赢得这场战争前,他不能够这么做。
茨木回去的路上一直没说话,酒吞破天荒地亲自下厨给他做饭,他的厨艺不好,绞尽脑汁地把蛋包饭做成了蛋炒饭,还烧糊了,滚烫的冒着烟端上来,茨木看都没看拿起勺子就要吃,酒吞拉住他那只手,看了看他,把盘子推开了。
“出去吃吧。”他说。
“会有危险。”茨木说。
酒吞不容他多说,拿了钱包和外套,打了电话让人把他的车从车库里开到楼下。
他们去了原来那个小公寓附近,酒吞想找过去他们两人常去的那家拉面馆,到了却发现已经改成了一家奶茶店,只好就近随便找了一家快餐店进去坐下,随便点了点套餐之类的东西,茨木吃着汉堡那看窗外,酒吞在一边嚼着薯条一边在手机上看烹饪入门的食谱,煎成心形的糖心蛋,拼出小动物笑脸的海苔饭团,炸成翻腿小章鱼的香肠,用番茄酱画出爱心的炸猪排。
然后茨木突然说。
“我是不是只能在你的下属和床伴之中选一个。”
酒吞抬起头来,仿佛有东西卡在他嗓子里,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然而他听见自己说道。
“是。”
然而茨木既不是他的下属,也不是他的床伴。
茨木反倒终于露出了安心的表情来,然后说。
“那你能放了我吗?”
这顿饭酒吞也不记得是怎么吃完的,只记得浑浑噩噩,直到回去的路上差点撞了前面的车被左右前后都狂摁喇叭才回过味来,而茨木坐在副驾驶上,似乎以为他是被周围的喇叭声烦到了,激动地说道。
“挚友,是他们不知道天高地厚。”
酒吞根本不理他胡言乱语,一声不响地打了转向。
回去以后酒吞就给茨木打开了那个定位环,茨木坐在他们打过架的那个沙发上,酒吞半跪在地上,抬起他的脚腕,钥匙插进去,咔哒的一声。酒吞把它拿下来,随手丢掉。
茨木有些忐忑地看着他做完这些,生怕酒吞反悔似的,他觉得他想通了,什么情啊爱都比不上命重要,尤其比不上酒吞的命重要,所以姑获鸟说的那些,就当这么听过去了好了,一颗心不值什么钱,比不上一条命,尤其是酒吞的命,不该浪费时间在这些东西上。比起躲在这个人背后,他更想一辈子站在酒吞身边当把好枪,酒吞过去说的对,他们确实不是一路人,就算勉强都活下来了也不该在一起,酒吞为人傲气不羁好自由,骨子里却是个古典主义的英雄,情爱也好仇恨也好,无论什么一旦认定了的就再不撒手,他这样的人结局应该是一个家庭,一份挚爱,一场人生,然而自己不一样,他从来没向旁人遮掩过对那种宁静而温暖的生活的向往,然而行为却是与之背道而驰,在他的未来,不会发生那样一个从此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的故事,酒吞让他的人生轨迹从炸药、枪,变成唯独为了那个人鸣放的烟花、礼炮,赋予了他意义而有所并非不同的结局。
但事到如今,他们都变得和过去不一样,都各自怀揣了满腔说不尽烧不完的情,无论是哪一种情,他们总该各退一步了,从来都是茨木先退的那一步这一回酒吞先让路了,那他也就明白了,如果酒吞真的不乐意他死在自己前面,他就做好准备,让这个人活个长命百岁,守着他风生水起成家立业,最后负责替他收尸入殓,出了葬礼的门,张嘴吞颗子弹。
酒吞看起来有些颓废地半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了他的脚踝一阵子才站起来,去吧台给自己倒了杯酒,第一杯一口气喝光了,第二杯喝得慢一些,也不过不到一分钟的功夫,第三杯,茨木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酒吞倒满了,朝着茨木举起来,做了一个干杯的姿势,随即又是一仰头喝完,根本没给茨木拦他的机会。
酒吞站在那里欣赏了一会茨木惶恐至极又进退两难的样子,露出一分惯有的不羁不屑来,笑了笑,就在这时手机的铃声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茨木没有手机,自然是酒吞的,酒吞似乎喝了三杯也还并没什么醉意,随手就从挂在一边的外衣口袋里拿了出来接通,隔着过大的吧台茨木也听不清说了什么,只是对方仿佛十分急切,只说了几句,酒吞就挂了电话,把外衣再披上拿出了车钥匙,伸手拉了厨房的餐具橱柜门,拉门随即打开来,露出里面枪支弹药一应俱全的小型军火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