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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于永夜(麦香鸡呢)


模型拆除完成的那刻,339在屏幕里为温然放烟花庆贺,天也确实黑了,已经快晚上十点半。今天芳姨有事请假,陈舒茴和温睿又不会回家吃晚饭,明天是周末不能过来,温然便在这里留得晚了点,一口气把飞机拆完了。
地毯上密密麻麻摆满零件,下周就要开始进行重新组装的工程,温然久违地感受到一种兴奋——这种兴奋已经保持了十天,甚至昨晚陈舒茴还特意叫住他,问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开心,是不是和顾昀迟有了什么进展。
温然猝不及防,只能回答:“他最近态度变好了一点。”实际上他和顾昀迟已经好久没说话,所有空余时间都用来拆模型了。
“厨师刚刚给你做了夜宵哦,你吃完我再帮你联系司机带你回家。”
“夜宵?”温然没想麻烦厨师的。
“去吃吧去吃吧!”
是一碗肉羹,温然喝了几口,对339说:“谢谢你陪我。”
“我喜欢陪你。”339眨巴眼睛,“你来了以后我都不孤单了,你知道的,顾昀迟不理人,我又没有Aimee的新号码,我总是很无聊。”
温然想到的是自己那段漫长的住院时光,白天黑夜,痛苦地孤单着,恐惧又茫然,没有人告诉他结果是好是坏。他对339笑了一下,却说不出什么。
“哎?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吗。”339忽然自言自语,并移出了餐厅。
温然飞快地大口把羹汤喝完,跟着走出去,看到客厅灯光亮起,顾昀迟正整个人砸进沙发里,衬衫凌乱,一只手垂到地毯上,另一只手抬起来遮住双眼,不耐烦地‘啧’一声:“灯关了。”
“哦哦。”339立刻将所有灯都关闭。
客厅顿时陷入一片暗蓝色,只剩室外的光线透过落地窗投进来。温然用气声问339:“他怎么了?”
339也小声回答:“可能又头疼了,也是老毛病。”
这时候是绝不能一走了之的,温然还没有那么蠢。他走到沙发旁蹲下来,闻到顾昀迟身上的酒味和陌生的香水味,轻声问:“头疼吗?”
顾昀迟放下手,深黑的眼睛被几缕刘海挡着,眼神里的烦躁却很清晰:“还没走。”
“嗯,今天晚了点。”温然抿了抿唇,“我帮你按一下吗?”
“用不着,有医生。”
“嗯……可是,你喝了酒,医生来了也没办法给你开药呀。”339提醒他。
顾昀迟说:“跟你有关系?”
“呼——”339吹了声口哨,脑袋转向别处,“凶的嘞。”然后偷偷给医生发送消息告知对方暂时不用过来了。
“我先帮你按会儿吧。”温然在伸出手前,又不安道,“你不要打我。”
顾昀迟很烦地皱起眉:“我打过你?”
“没有。”再说下去可能真的会挨打,温然闭上嘴在地毯上坐下,伸手,指尖轻轻插进顾昀迟发间。他之前在手术后也常常头疼,护士帮他按摩过几次,温然还记得那些穴位。
小心翼翼地按了几分钟,顾昀迟没有骂人,说明舒适度还可以,温然稍微放下心。339安静地站在不远处,似乎休眠了,然而没过几秒,它的脑袋上突然剧烈地闪了一下光。
“忘关闪光灯了,嘿嘿。”偷拍露馅,339有点不好意思。
顾昀迟闭着眼睛:“去磨咖啡豆。”
339流汗:“……这次是几磅?”
“二十磅。”
“……”忍住脏话,339试图打感情牌,“少爷,相处了那么久,我一直觉得我们就像亲人一样……”
顾昀迟心平气和:“你也配?”
“我靠!”339破防了,带着仅有的尊严头也不回地往厨房冲,“结束吧!此生不会与你和解!”
激烈的磨豆子的声音开始远远响起,温然忍不住问:“为什么要让它磨那么多?”
“不然你去帮它磨。”
“……那还是算了。”温然老实地说,“我的手有点酸。”
本意是表达一天下来学习和拆飞机导致手有点累,到了顾昀迟耳朵里却变成在抱怨因为帮他按摩所以手不舒服。顾昀迟说:“拆模型的时候没见你手酸。”
温然被阴阳怪气了也浑然不觉,想到模型时还笑了下,他说:“谢谢你把飞机给我拆。”
顾昀迟根本不屑他的感激,闭着眼什么表示也没有。但温然觉得顾昀迟喝醉以后脾气似乎变好了一点,他想了想,又问:“你会觉得这么做很无聊吗?”
“你本人不就这样么。”
好吧,好像不管说什么都会被讽刺,温然已经习惯了:“说得也对。”
过了会儿,顾昀迟说:“爱好而已,管别人怎么想。”紧接着又蹙起眉,“早知道你会把零件铺一地,还不如把模型扔给你直接带回去。”
“不能带回家。”温然立刻说,声音低下去,“我妈不喜欢我弄这些。”
“毕竟你们家现在的主要目标是捞钱。”顾昀迟平静道。
温然顿时停住手,垂了垂睫毛,无法从顾昀迟的话里找出任何错误,都是对的。他想说对不起,但顾昀迟大概已经听烦了,温然说:“你好点了吗?去房间休息吧。”
没回答,顾昀迟坐起身,又站起来,温然坐在地上,视线随顾昀迟的动作一直向上,仰起头看着他的脸。顾昀迟从他身旁迈过,应该没有醉得很厉害,脚步还是稳的,边走边拿出烟盒,抽了支烟咬在嘴里,没立即点燃,而是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
他的背影高而冷淡,在昏暗的深蓝色中像模糊的影子,最终消失在拐角。温然静静回过神,爬起来背上书包,去厨房和339道别。
回到家,大门口外,温然从车上下来时温睿正开车进花园,看他降下车窗时的表情温然就猜到他要说什么。果然,一进家门,温睿便别有深意地问:“在顾昀迟家待到这么晚?”
“做作业。”温然说。
“只做作业,不做别的什么?”
这句话如果让顾昀迟听到,温家弄不好会被连夜灭门。温然给自己倒了杯水:“他每天晚上都在外面玩。”
“那倒是,我都碰见过好几次,不过他一般只和几个朋友一起,不爱往人多的场子里去。”温睿抢过温然刚倒好的水,“他们那个圈子里都金贵得很,乱七八糟的人根本凑不进去。”
温然顿了顿,说:“之前在湖岩公馆,我好像就碰到过他。”
“我知道。”温睿轻飘飘道,“不然我为什么给你卡让你去看表演。”
无言以对,温然唯有沉默,原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人么,都是有欲望的,有欲望就会想要发泄。”温睿放下水杯,“像顾昀迟这种人,已经有钱到没有哪种欲望是不能被立刻满足的,但偏偏他又对匹配度那么挑,契合度不够高的就没感觉。”
奇怪的,每次当温睿这样谈论顾昀迟的特殊体质,温然都会产生一种隐约的不适感。他重新倒了杯水,低声说:“不然你们也不会有机会。”
“有机会的不只是我们,是整个温家,包括你。”温睿兀地笑起来,“记不记得上次我说顾昀迟还有个特殊的毛病。”
“记得。”温然答。当时温睿说先保密,他并没有多想。
温睿伸手,指腹顶着温然手中杯子的杯底,将那杯水推到他嘴边。在温然被半强迫地喝水的同时,温睿微微俯身,凑到他耳旁,用很轻的气音说了两个字——温然猛地愣住。
“性瘾。”
作者有话说:
性瘾也不影响顾昀迟是处男哈,有在吃药控制,厌人症是这样的,不存在精神上厌人但几把却不厌的情况。

第10章 《“真蠢or装蠢?” “or”》
短短两个字,让温然一夜都没怎么睡好。他以为顾昀迟是性冷淡,所以需要找刺激,没想到真实情况竟完全相反。
准确来讲性瘾算是一种心理疾病,听说顾昀迟从很多年前起就保持着每月进行体检的习惯,现在看来,他每个月应该不止做体检,还会进行心理评估和治疗。
s级们先天基因稳定,s级alpha更是连易感期都可以自控避免,长久维持平稳的身体状态。在AO身上,大部分生理问题都可以从信息素中找到答案,顾昀迟的信息素或腺体一定出过什么意外,才导致经常性的发烧头疼和温睿口中所谓的性瘾,这对s级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失控。
现在温然可以理解顾昀迟为什么是一个超级淫乱的变态了,一是太有钱,二是身体缘由,客观和主观条件都满足,换做是自己也会变态的——甚至顾昀迟都不用担心会搞大哪个omega的肚子。
温然也不担心,毕竟顾昀迟根本看不上他,并且床上应该从不缺人,这件事本质上与自己无关。
起床下楼,陈舒茴正坐在餐桌旁,温然几乎快忘记已经多久没和她一起吃过早饭。
“妈。”
陈舒茴头也没抬:“吃早餐吧。”她素颜看起来有些疲倦,长发松松挽着,一身墨绿色真丝睡衣,边吃边盯着手机里的文件在看。
“哥说今天的晚宴我也要去,是吗?”昨天温睿顺口提起的,温然不太确定,也不想去。他从未跟随陈舒茴他们出席过任何酒会,就像温家豢养的阿猫阿狗,不需要社交、见世面,唯一作用是被打造成omega,在适当的时机被推出去换取利益。
“顾昀迟会去,所以你也要去。”陈舒茴这才看他一眼,“虽然你们的事还是保密状态,不过多一起在公开场合露露脸总是有好处的,总有人会开始注意到我们和顾家的关系。”
“好。”是不能拒绝的事,温然只有应下来,又想到另一件,他问,“是下周五要参加预备校的入学考核吗?”
“嗯,你的体检报告已经交过去了,没什么问题,好好考试就行了。”
如何将一份人造omega的体检单伪装成天生A级omega并顺利通过预备校的核验,温然不知道,就像不知道温睿是如何得知顾昀迟的身体状况——但都不能多问。
他只是一颗棋子,棋子只需要等待被安放就可以,没有资格窥探执棋人的想法与手段。
晚宴是什么主题,温然还没有搞清楚,不过也不是那么重要。陈舒茴和温睿早早地回家换衣服,温睿的助理也一起来了,是一位长相清俊的beta,叫方以森。去酒店的路上,他和温然坐同一辆车。
“温少爷。”上车时,他轻声向温然打了个招呼。
“方助理你好。”
方以森笑了下,唇边有一个浅浅的梨涡。他的气质很特别,不太像职场人,温然有点好奇他是怎么在温睿那种人的手底下做事的,这对上下级看起来实在很不搭。
一路无话,到了酒店,温然和方以森先下车,随后另一辆车门打开,温睿一脸烦躁地下来,估计是又和陈舒茴在路上吵架了。比起母子,他们更像两个不对头的合伙人,在诸多方面都意见相左,却又不得不因为利益关系而被捆绑在一起。
到了宴厅,陈舒茴一面和几位相熟的宾客笑着打招呼,一面往前走,发现今晚出席宴会的是顾崇泽而非顾培闻,她的笑容即刻失望地淡下去一点,礼貌地伸出手:“顾总。”
“顾伯伯。”温然跟着问好。
“嗯。”顾崇泽微微点头,道,“昀迟大概在露台那边。”
陈舒茴也看过来,温然只能识相地说:“那我先过去找他,谢谢顾伯伯,你们慢聊。”
说是这样说,温然却没有立刻去露台,他不像其他人一样光靠喝酒聊天就能果腹,从附近的餐桌上拾取了一些小点心,躲进不太起眼的角落,默默先把肚子填饱。吃东西时才有空环顾全场,温然发现竟然有好几位明星也在。
吃饱了,可以去找顾昀迟挨骂了。温然擦擦嘴,顺着宴会厅最右侧的通道往露台走,一路都没亮灯,黑黑的,通道两侧是几间小会客厅,几乎都敞着门,只有一间是半掩的,路过时温然蓦地听见里面传出细微的哼声,很短促,再仔细听又没有了,他继续朝前走。
露台门是开着的,温然看到了,露台比走廊要矮半个台阶,这个温然没看到,因此当他迈出去的时候整个人半踩空,失重地趔趄了两步,手里拿的一块小蛋糕也掉在地上。
站稳后温然狼狈地抬起头,不幸的,几米外的顾昀迟和与他贴得很近的omega正看着他。
第一反应是那位穿着水蓝色礼裙的omega过于眼熟,住院的那几个月,在病房的电视机里,那部今年大红特红的电视剧,温然曾因过度无聊而断断续续地看了些,omega正是里面的主演之一,不到二十岁的电影学院新秀,目前已跻身至新生代顶流。
第二反应是打扰了顾昀迟的春宵一刻,要死了。
将死的温然端着空碟子呆站在那里,顾昀迟和omega倒没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很快便视若无睹地转回头。温然听到omega问顾昀迟:“真的又要拒绝我啊?”
顾昀迟说:“以后也不用问了。”
“嘁,就问,见你一次问一次。”omega仰着头,在顾昀迟的腰侧很亲昵地抚了一下,“还以为你会酒后乱性呢,没意思。”
她摸的那一下着实令温然胆战心惊,生怕附近有狗仔埋伏,拍到什么可以用来大做文章的照片。
omega说完转身朝出口走,路过温然时,她用那种看路边小猫小狗时的有点可爱的语气,说:“好笨哝。”
过分让人心动的娇嗔,不知道为什么温然突然就脸红,等omega走后还忍不住看她的背影。
再回过头,顾昀迟那张臭脸顿时又将气氛拉至冰点。他今天穿了西服,与那晚在湖岩公馆的装束彻底对上了号,纯黑礼服衬出修长的身形,宛如一把收鞘的剑,不过这次佩的胸针是蝴蝶形。
“我给你拿了蛋糕。”说完才意识到蛋糕在地上,温然弯腰捡起来,怕顾昀迟误会,还解释道,“但是不小心掉地上了,不能吃了。”
顾昀迟不咸不淡地问:“我让你帮我拿蛋糕了?”
“那倒没有。”温然轻微冒汗,“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你是狗皮膏药么。”顾昀迟抿了一口龙舌兰,又问他。
“应该不是。”但好像也差不多……温然发现被顾昀迟羞辱惯了之后自己貌似已经不太会感到窘迫了,脸皮更厚,也算一种进步。他用手背蹭了一下下巴,“那我先走了。”
顾昀迟说:“过来。”
愣了一瞬,温然犹豫又听话地走过去,然后停在相距一米的位置。顾昀迟的眼睛深又黑,直盯着看过来时,让人生出无端的畏惧,温然紧张又谨慎地保持着沉默,怕又说错话惹毛他,不过顾昀迟今天喝酒了,也许脾气会稍好一点。
顾昀迟看了温然片刻,忽然放下酒杯往他面前走,温然僵在原地,等顾昀迟的右手按上他的肩,他几乎头皮发麻,后背冷汗直冒——怕被顾昀迟推下去,这是二十三楼。
没被推下去,温然只是被顾昀迟扣住肩转向一侧。顾昀迟站在他身后,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某个方向:“窗户。”
露台上有一把中柱遮阳伞,在风里微微摇晃,顺着顾昀迟的手望过去,穿过伞下,温然看见同一层楼某条走廊尽头的窗户里站着两个人——温睿和方以森。
周身围绕着淡淡的龙舌兰酒味,顾昀迟的手还扣在自己肩上,温然动也不敢动,只死死地盯住那扇窗。他以为温睿和方以森在谈公事,但事情总能超出想象,才过了没半分钟,温睿就搂着方以森的腰将他堵到墙边,摘下方以森鼻梁上的眼镜,低头亲了上去。
从温然的角度只能看见温睿的背影,方以森被他笼罩着,仅露出一点下巴,他一开始似乎有些抗拒,推着温睿的肩,后来就放弃了,顺从地搂住温睿的脖子,手指轻轻抓着他的后领。
温然不久前的疑问在此刻得到答案,原来温睿和方以森就是这么相处的。
肩上一轻,顾昀迟拿开了手,温然不明白他让自己目睹这件事是什么意思,回头茫然地看他,在看到顾昀迟形状好看的唇时,温然莫名开了个小差,想的是:这张嘴是怎么能说出这么多难听话的。
正这样想着,就又听到难听话了,顾昀迟说:“你们家有正常人吗。”
确实没有,但温然还是不理解地问:“和助理谈恋爱是不行的吗?”
“方以森之前是一家汽车品牌的外观设计师,前途无量。”顾昀迟懒得废话,简洁地说,“结果被你哥看上了,带回家关了半年。”
大脑有几秒钟的短路,温然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接着他又听顾昀迟道:“然后他就成了助理,天天伺候你哥。”
半晌,温然才挤出几个字:“我不知道……”不知道的太多了,他本就是在茧房中成长的,他甚至都没想到顾家会将温家的事查得那么清楚,桩桩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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