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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于永夜(麦香鸡呢)


呼吸更近了,顾昀迟的鼻尖顶在温然颈侧靠后的位置,仿佛是alpha潜意识下试图咬腺体的前兆,又或是在闻信息素,但温然的颈环已经被调到最高档位——顾昀迟不太满意地轻啧了一声。
漫长的一段时间过去,捂嘴的那只手放下了,温然立即急促地喘气,转眼又被扣住脸,顾昀迟抬起头,这一刻温然奇怪地怀疑他是不是要亲下来,更奇怪的是自己并没有想躲,但顾昀迟看了他几秒,最终一口咬在他侧颈,温然吃痛时控制不住地手指一紧,然后掌心就被完全弄湿了。
平日里相当聒噪的虫鸣声在两人交错的呼吸中竟显得微弱,黑暗很好地掩饰住面容与眼神,温然僵硬得像根木头,还没回过神,就被顾昀迟拉着手提到水池边。顾昀迟将温然的手冲干净,接着打开插销,把他推出浴室。
温然呆呆地站在浴室门口和小黑对视一会儿,在裤子上擦干手,走过去,坐到小板凳上,开始补渔网。
几分钟后浴室门打开,顾昀迟走出来,温然头也不敢抬,对着月光一下又一下地补他的渔网,顾昀迟径直走回屋子。
脸上的热意还没有消散,温然打算补到自己静心、补到顾昀迟睡着为止,但没过多久,身后响起脚步声,随后一道亮光打过来,正打在双手上,温然转头看,是顾昀迟拿了手电筒出来。
谁也没有说话,在一种诡异而安详的氛围中,温然补着渔网,而顾昀迟为他打着灯。
是一个离奇又燥热的夜晚。
没有看时间,但温然知道自己应该是凌晨才睡着的。顾昀迟倒是坦然,躺下没多久便入睡了,徒留温然一人辗转反侧,时不时借着窗外那点月光看看顾昀迟的侧脸,又搓搓自己的手心,总觉得那里还有一团化不开的湿。
于是理所当然地起晚了,温然朦胧中听见顾昀迟在床尾打电话,可惜耳朵里像塞着棉花,模模糊糊。等终于睡醒,房间里只剩他一人。
温然坐起身,呆愣地出了会儿神,他下床拉开房门,不想却与正要来开门的顾昀迟迎面相撞。
顾昀迟收回手,看了温然一眼:“吃早饭。”
对视不过半秒温然就飞快别开眼,耳朵发热不知该看向哪里,目光闪烁着“噢”了一声,低头从顾昀迟身旁钻走。
“起来啦?”刘婶端着笼屉从厨房出来,“蒸了馒头,快来吃。”
“嗯,我先去刷个牙。”
走进浴室,温然都不敢看那块门板,匆匆刷完牙,洗脸时余光瞥见顾昀迟走到院子里,温然毛巾还捂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微微转过头去看。
顾昀迟穿了件旧旧的黑T,掰了两天玉米,似乎晒黑了些,很高地站在那里——吃馒头。早晨的阳光十分干净,风吹着他头上乱乱翘起的一撮头发,不停地晃。
小黑被馒头的味道缠住,仰头看顾昀迟,摇着尾巴暗示他分自己一口。
顾昀迟垂眼看了它几秒,说:“坐。”
很听话的,小黑坐下了。顾昀迟便掰了一小块馒头扔给它,小黑立即伸长脖子张嘴接住,顾昀迟看着它笑了下:“做得好。”
毛巾已经被脸焐热了,温然恍惚收回视线。
吃早饭时秋秋在旁边画画,画好了,害羞地给温然看。
两个人站在一栋房子前,其中一个人拉着另一个人的手指——是前一天温然和顾昀迟拍合照的姿势。
“画得很像。”温然评价道。
实际上心在砰砰乱跳,他昨天下午握着洁身自好的顾昀迟的食指时,怎么也想不到晚上顾昀迟会让他握住另一根东西。
飞快喝完最后一口粥,温然拿着碗进厨房洗,洗好出来时顾昀迟正进客厅。趁秋秋把那幅画也拿给顾昀迟看,温然溜到院子里,帮刘婶剥玉米皮。
“和小顾还闹别扭呐?”刘婶问。
“啊?没,没有。”温然支吾道,“他就是心情不好,没事的。”
“你们小年轻就是喜欢较劲,什么都憋着不说,回过头想想又觉得后悔。”刘婶笑着,“年纪这么小,以后路还很长,趁着在一起的时候,要好好珍惜。”
她站起身:“我带秋秋去店里买点菜,顺便看看老刘回来没有。”转头见顾昀迟走出来,“小顾吃好了?你来跟小温一起剥吧,我出个门。”
顾昀迟‘嗯’了声,过来在小板凳上坐下。
等刘婶和秋秋离开,院子里只剩窸窸窣窣剥玉米皮的声音。
其实温然完全理解顾昀迟昨晚的行为,身体缘由,迫不得已才拿自己的手勉强凑合一下,但凡当时有任何一个其他选项,顾昀迟都不会忍着恶心让自己参与进去。
总结,这件事对顾昀迟来说应该更难以释怀和平复才对。
因此温然决定主动揭过,他剥着玉米皮,语气尽可能平常地问:“你早上是在和339打电话吗?”
“打给爷爷的。”顾昀迟说,“让他派人下午来接我们回去。”
温然顿时愣了:“这么快。”
顾昀迟淡淡问:“你想待多久。”
摇摇头,温然低声说:“一切看你的决定。”
原本或许不用那么快的,顾昀迟大概是因为昨晚的事才待不下去,要立刻和自己保持距离,回首都找别的omega解决。
忽然就提不起精神继续说什么了,温然安静地剥玉米皮,没有再开口。
颈环蓦地嘀嘀两声,电量彻底告罄,关机了。温然一呆,片刻后开始闻到顾昀迟的信息素,那香味一瞬让他想起昨天自己趁对方睡觉时偷偷靠近,心跳又奇怪地变快。
信息素真的是非常邪恶的东西,温然想。
作者有话说:
顾少英明,再不回首都孩子都要怀上了。

第30章 《狗睡 狗生气》
中午吃饭时顾昀迟说了下午要走的事,刘婶面露不舍,但考虑到他俩是私奔,本质上属于离家出走,总不好拦着不让回家,便又笑了下:“早点回去也好,家里人肯定担心了。”
帮忙收拾完碗筷,温然和顾昀迟回房间午睡。感觉气氛还是很尴尬,温然正要快速爬上床躺下装死,房门被敲了敲,刘婶端着一小盘切好的西瓜:“老刘说今天西瓜很甜,让我给你们切两块尝尝。”
温然重新穿上拖鞋:“谢谢婶婶。”
吃西瓜时刘婶没急着走,看着他们道:“我两个儿子结婚的时候,都是二十出头,比你们大不了多少,也都是在这间房里。你们这一回去,以后大概就见不到了,要是你们两个长长久久地走到了最后,这间新房,就当是我们一家已经看过你们结婚了。”
满房喜字中,温然默默低下头吃西瓜。刘叔刘婶对‘私奔’这个借口深信不疑,将他们当做一对苦命情侣,可事实是包办婚姻不情不愿,更不要说结婚——不久前顾昀迟的那句“不会跟你结婚”还清晰响在耳边。
吃完西瓜,刘婶没再打扰他们,走出去关上门。温然用纸巾擦擦嘴和手,上床,刚要躺下去,便听顾昀迟说:“没电了还戴着干什么。”
下意识摸到颈环,温然不敢看他,回答:“我觉得它这样盖在腺体上,可能还是会有一些阻隔的效果。”
“没有。”顾昀迟无情打破他的幻想,“房间里全是你的信息素。”
温然震惊了:“真的吗?”
“不然呢。它现在就是个项圈,没什么用。”顾昀迟道,“除非你喜欢当狗。”
“我不喜欢。”温然按解锁扣,将颈环摘下来。
脖子瞬间空荡荡,温然有些不习惯,他似乎是第一次将完整的没有遮挡的脖颈暴露在顾昀迟面前。不安地摸摸后颈,温然问:“我怎么觉得房间里都是你的信息素?”
顾昀迟没答,盯着他的脖子看,好几秒,温然都被看得紧张起来,他才说:“颈环下面晒出色差了。”
知道自己这两天是晒黑了点,却没考虑过色差问题,温然诧异地问:“很明显吗?”
顾昀迟伸手扣住他下巴,大拇指施力将他的头按向一旁,完全露出脖颈。除了戴颈环晒出的轻微色差,温然的右侧颈上还有一个微红的齿印,吃午饭时刘叔刘婶都注意到了,只有这个蠢货本人还丝毫未发觉,大概早上洗脸的时候没照镜子。
看了会儿,顾昀迟评价道:“像一条白色项圈。”
言下之意就是在说自己是狗,温然决定不再和他探讨这个话题,以免自取其辱,于是干脆就顺着顾昀迟的力道歪了下去,侧躺到床上,闭起眼睛。
顾昀迟说:“狗睡了。”
“……”温然捂住耳朵。
顾昀迟说:“狗生气了。”
温然扭头看他:“我没有生气。”顿了下,意识到自己好像进了套,又补充,“我也不是狗。”
“确实。”顾昀迟上了床,“哪有这么蠢的狗。”
又被骂蠢了,上一次是在昨晚,漆黑的小浴室里,顾昀迟压着喘息说‘好蠢啊’——温然顿时就说不出话了,睁着眼睛仰视顾昀迟两秒,翻过身面朝墙壁,同时又默默搓了搓手心。
窗外蝉鸣断续,在顾昀迟的信息素中,温然心跳乱七八糟,一时难以入睡。好几分钟过去,他听着顾昀迟的呼吸,知道他也没睡。
“谢谢你。”温然突然说。
“谢谢你选我和你一起来这里,可能你觉得我是个还算有一点用的工具。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没有意见。”他抠抠草席,“但我很久没有那么开心了,虽然只有两三天。对你来说应该是非常受苦的日子,可是我真的很高兴……不好意思啊。”
顾昀迟只问:“谁和你说你是工具。”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而且这本来就是事实。”温然翻过身看着他,“不是吗?”
“不是。”
“那我是什么?”
顾昀迟闭着眼睛:“你是猪。”
“……”
温然识相地终止对话,重新转过身看着墙,片刻后又挠了挠后腰——不知是不是昨天自己涂药没涂到位,今天还是有点痒。
顾昀迟说:“你身上长虫子了。”
“不是,前天被咬的地方,还没好。”
“药膏。”
愣了一下,温然从枕头下摸出药膏,刚扭头,顾昀迟已经坐起身,拿过药膏。温然很配合地趴好,顾昀迟伸手将他的T恤往上推,露出腰。
沾着药膏的指尖碰到皮肤时,温然下意识绷紧身体,趴在枕头上,听身后顾昀迟的呼吸。混乱地想了想,他将枕头翻开,下面还有一枚胸针和两百多块现金。
举起那枚海浪型的钻石胸针,温然回过头:“这个还给你。”
顾昀迟看了眼便重新将视线移回温然腰上:“不要了。”
“为什么?又没有被泡坏,几百万的东西,怎么不要了?”
“被你摸过只值两百。”
温然已经能够熟练提取顾昀迟难听话中的言下之意,问:“是送给我吗?”
顾昀迟懒得答,温然就说:“我会好好珍藏的,谢谢你。”
拧上盖子,顾昀迟下床抽了张纸巾擦手,温然盯着他的手指看了几秒,忽地别过脸。
睡得朦朦胧胧,院子里的小黑突然狂吠起来,不一会儿刘婶来敲门:“小顾小温,接你们的人来了。”
温然睁开眼,发现顾昀迟已经下了床,他连忙爬起来,从枕头底下拿钱和胸针,接着坐到床边穿上拖鞋,顾昀迟去开房门。
来了十几个保镖,把刘叔一家吓得不轻。两个保镖各提着一个箱子进了屋,放下后将箱子打开露了一眼——里面装满了成沓的钞票。另一个保镖又拿出一张卡,将它放到桌上。
刘叔大惊失色:“这、这是干什么,真的不用,别别别……”
温然看着那张卡和两箱钱,默默把手心里皱巴巴的两百多块揣回裤兜。
顾昀迟走到秋秋面前蹲下,摸摸她的头和她说了几句话,随后站起来,看了温然一眼。温然就走过去,向刘叔刘婶道别,又俯身抱了秋秋一下。
走出院子,所有人上了车。温然降下车窗,朝刘叔刘婶和秋秋挥手,小黑站在他们身旁,摇着尾巴响亮地吠。
车往外开,卷起沙尘,渐渐看不见了,温然关上车窗,却还是望着窗外。直到路过那棵许愿树,一树红绸鲜艳如烈火,温然朝它双手合十,垂着眼,在心里又把愿望许了一遍。
副驾驶员将手机交还给他们,温然打开看,已经被贴心地充满电。未读消息都来自同学,陶苏苏每天发来各种哭泣表情,问他怎么不回信息也不来上学,宋书昂则是让他回首都后记得报个平安。
挨个回复完,温然关掉手机,偷偷看了顾昀迟一眼,对方正在打字回消息。温然很明确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某些东西被打破了,脱离独处,回到熟悉的位置,曾横亘在他们当中的一切也随之重新归位,小顾变回顾昀迟。
他们不再一整天都不需要看时间,也不用挤在一张小床上睡觉了。
像做了一场好梦醒来,现实的落差令温然产生一种奇怪的失落感。
一路无言,顾昀迟接了好几个电话,简短回应着,而温然只是看着窗外发呆。很久后车子在温家大门外停下,温然直起身,侧了侧头,没有看顾昀迟,说:“我到家了,你回去也好好休息。”
“知道。”
再没有多余的话,温然下了车,他身上还穿着刘婶儿子的旧衣服,宽宽大大,被风一吹就猎猎摆动起来,显得人十分单薄。
温然扶着车门对顾昀迟挥挥手,关上,站在原地等所有车子离去,大门口恢复空旷与安静。
脚步慢慢地朝家里走,温然发现自己并不期待回家,也并不想这个家。
晚上温然独自吃饭时,陈舒茴回来了,一句别的话没有,只问:“顾昀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带着你待在那儿不回来?”
本就不怎么样的胃口彻底消失,温然放下筷子,回答:“他和顾爷爷好像有点矛盾,刚好在游艇上碰到意外,干脆就在外面待几天。带上我也只是因为我的信息素对他有用,没有别的意思。”
半真半假,温然这次没有如实告知一切,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陈舒茴脸上的表情让人猜不出她是否相信这些说辞,问:“这几天你们在干什么?”
“借住在一户人家里,白天会帮忙干活,晚上是分开睡的,他……不怎么理我。”
说着,温然不太自然地捏着衣领往上提了点——下午洗澡照镜子时意外看到颈侧的咬痕,于是连忙找了件衬衫穿上。幸好换了衬衫,否则被陈舒茴看到了实在难以解释。
“还真弄不懂顾昀迟在想什么。”陈舒茴道,“不过反正已经订婚了,你也不用像之前那样往他面前凑了,知道吗。”
温然自回到家后头就有些晕沉,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意思是,你没必要和他贴得太近了,维持在合适的距离就行。”陈舒茴看着他,“你要搞清楚,我送你进顾家,不是让你去谈情说爱的,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
才明白这是警告,温然想起温睿那句‘你只需要讨好顾昀迟,不需要和他培养感情’——他当时还不太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此刻总算领悟,陈舒茴是在怕,怕他真的攀上了顾昀迟从而脱离温家的掌控。
恰好这次顾昀迟的举动令陈舒茴起了疑心,但温然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她警惕的。
“不会的,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温然低头吃了口饭,干巴巴地嚼了嚼,“而且他恶心我都来不及,谈情说爱就更不可能了,不会有这种事的。”
“那当然,顾昀迟身边那么多omega,还不至于看得上你,我只是提醒你要注意分寸,别不知进退地把事情搞砸了,做好你该做的就行。”
“我知道的。”温然低声说。
没有多休息,第二天温然便照常去上学,能感受到一些探寻的目光,大概是顾培闻寿宴那天多多少少走漏了一些关于订婚的消息。
面对陶苏苏担忧的询问,温然唯有含糊地说自己去乡下待了几天,没有带手机。
“我知道了,你是去斋戒了吧?”陶苏苏恍然,“我也有亲戚是信教的,时不时就会去庙里住几天。”
“对。”如此勉强的理由竟还能被自圆其说,温然顿感轻松,“差不多是这样的。”
“那你下次再去记得跟我说一声,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不能来上学了呢。”
温然就笑一笑:“应该不会有下次了。”
上了两节课,温然就趴在课桌上起不来了,困且乏力,应该是又要犯病。他感到忧心,犯病的时间间隔似乎越来越短了。
很奇怪地又想到顾昀迟,自己是从术后才开始有这样的毛病,而顾昀迟的身体问题却已经持续很多年,一定经历过无数次痛苦和烦躁,最终才平静地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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