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守城兵腰佩长刀、手握长.枪,个个精神抖擞、目光如炬,威慑力十足。
府城不像县城那样可以随意进出,有士兵设关卡检查来往人身份,所有进城的人必须查验,出城的话只要举止正常无异状一般都不会被阻拦。
中间三米高的正门专供大型商队和官府人员通行,行人和小车只能从两侧偏门通行。
叶如尘拿出身份文书,士兵看过之后就放行了,并没有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嚣张跋扈乱收钱。
城内红砖绿瓦,高楼林立,精巧华丽的店铺和川流不息的行人,远不是他们那个小县城可以比拟的。
啊,这就是大城市!
天很蓝,路很广。
叶如尘深吸一口气,
是银子的气息。
不对,是久违的气息。
二十年了,自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繁华的景象,有些许感动。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大概就是,我以为我穿到了春秋战国,结果外面是大唐盛世。
大山孩子代表叶如尘,想回去刨了师父的坟,给他埋到燕京府去。
“夫君?”
“嗯?”叶如尘扭头看向夫郎。
“我们靠边走吧,挡路了。”顾青辰小声说道。
“好”,叶如尘摸摸鼻子,牵着驴往边上走。
他们这次可能运气不好,虽然来的不算晚,但问了几家普通客栈都满了,最后只能住进一家高档酒楼。
半两银子一晚,吃喝还另算,一直到发榜他们要住十二天,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还好他们有大舅哥寄来的一千两银票,兜里有钱,心里不慌。
不用努力的感觉,真好。
府试除了题更难、考场更大、监考更严之外,流程和县试差不多。
考生们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叶如尘一个都不认识,依旧每日由夫郎陪着考试,入场磨磨唧唧,出场健步如飞。
过了府试就有童生之名了,才真正有资格参加科举。
但院试的门坎很难跨过,童生要变成秀才可不容易,所以童生的年龄参差不齐,上至古稀,下至小儿。
府试发榜的这天,因为离得近,不需要赶路,叶如尘没有早去,反而悠哉的吃了个早饭。
顾青辰提前收拾好东西,准备看完榜回来就走。
下楼的时候,叶如尘突然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阿辰,等一下。”
“怎么了?”
“我去挣个钱。”
顾青辰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二楼临窗位置坐了一大一小两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在喝茶聊天。
桌上的两人注意力都在窗外,没发现身边突然多了个人。
叶如尘礼貌的问道:“需要帮忙看榜吗?只要一两银子。”
“噗~”余朝云一口茶喷出。
叶如尘迅速后退半步,楚秋归躲闪不急,被溅了一脸,顾青辰跟上来默默递出了一块手帕。
“是你?”余朝云惊讶的看着叶如尘。
楚秋归闭着眼睛都没来及看是谁,匆忙接过帕子道了声“谢谢”赶紧擦试着脸上的茶水。
擦完后抬头看到叶如尘也一脸吃惊,“你怎么在这儿?”
叶如尘耐心的回答这两个白痴问题:“是我,我来参加府试。”
“你考过县试了?”楚秋归脱口而出。
说完立马反应过来失礼了,站起身拱手作揖,“抱歉,我听信旁人的议论,还以为兄台没过。”
余朝云看了看旁边的顾青辰,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是你呀!”
莫名其妙,叶如尘问:“你认识我?”
余朝云两眼放光,“你就是那个,沉迷美,不是,和俏
,和夫郎一起走的考生。”
嗯?顾青辰愣住了。
叶如尘嘴角抽抽,一脸无语,“亲属陪考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余朝云语塞,的确正常,所以他俩究竟是有多过分,才会如此引人注目?
叶如尘不忘初心,又问一遍,“需要帮忙看榜吗?只要一两银子,两个人可以优惠。”
......
余朝云眨了眨眼,“不用,我家小厮已经去了。”
叶如尘见楚秋归皱着眉头,欲言又止,对着他抬了下手示意请说。
楚秋归:“上次还是十文,这就涨到了一两,我认为兄台此举不妥。”
“十文!”余朝云瞪大眼睛,“我上次给了一百文!”
叶如尘耸耸肩,“不是你主动要给的吗?”
也对,余朝云突然心塞,好憋屈的感觉。
叶如尘还是同样的理由,家境贫寒。
“福顺楼的物价,贫苦人家很难承担吧。”,楚秋归忍不住吐糟。
“对”,叶如尘赞同的点点头。
“怪我们第一次出远门没经验,来的晚了,平价的客栈没有空房,无奈之下才住到这里,这几天的费用都够全家生活几个月了。”
叶如尘深深叹了一口气,“本就不富裕的家庭…”
顾青辰好生感动,如果那些所谓的穷秀才都能像夫君这样抛去面子、放下身段挣钱养家,何至于让妻儿吃糠咽菜。
“少爷,过了!”
楼下一道兴奋的声音传来,几人沿窗看去,是余朝云的小厮回来了。
小厮小跑上楼,喜笑颜开,“都过了,少爷第四十八,表少爷第二!”
“第二?哈哈~”,余朝云又大笑起来。
“楚秋归,还是第二,你丢不丢人,这次可没病吧?”
楚秋归一脸平静,“无关其他,是我学问不精,若有机会,倒想认识一下这位案首。”
余朝云问小厮:“头名是谁?来给咱表少爷引荐一下。”
“也是桂宁县的,叫叶如尘。”
几人皆是一愣,余朝云说道:“桂宁县案首好像也是他吧?”
楚秋归感慨,“桂宁县十几年没出过双案首了,要是他能顺势拿下小三元,真乃一大幸事。”
叶如尘与顾青辰相视一笑,前者对后者说,“不用看了,直接退房回家吧?”
“好”顾青辰点了点头,“我回房拿包袱,你去退房。”
说着两人便转身就走。
“哎!”
余朝云叫住他们,“你们不去看榜了吗?”
“不必”
叶如尘没有回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修长白皙的左手置于身后,拇指与中指相掐,其余三指自然弯曲,轻狂的说道:
“吾屈指问天,得之。”
呃,余朝云与楚秋归对视一眼,想法出奇的相通了,这人一定不正常!
“夫君”,顾青辰突然叫住叶如尘,走到他的身侧,拽着衣袖,抬头小声说道:“我想起院试需同考之人互保,夫君不如趁机结交一番,也好先做准备。”
是吗?没人和他说过,他一直以为县、府、院都属童生试,保人该是一样的。
“阿辰怎不早点想起,为夫刚才那么潇洒,现在回头,有些落俗了。”叶如尘面露难色。
顾青辰眨巴眨巴眼睛,“抱歉夫君,是我不好。”
叶如尘握住夫郎的手抵在心口,“阿辰很好,是夫君的错。”
后面包括小厮在内的三人,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俩,好小的声音呀,但就这两步的距离,当他们是聋的吗?
余朝云瞠目结舌,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洗礼,他隐约明白这两人是怎么在考场出名的了。
“咳~”眼看气氛逐渐升温,楚秋归轻咳一声打断。
“相逢即是有缘,二位若不着急赶路,不如坐下喝杯茶吧。”
“也好。”
叶如尘又换了一身温润如玉的气质,儒雅的转过身,一副谦谦君子模样,“方才忘记祝贺两位兄台府试上榜,在此补过,祝二位院试顺利。”
“多谢兄台,还未请教兄台姓名。”楚秋归拱了拱手。
叶如尘回礼,“在下叶如尘,这是我的夫郎顾青辰。”
面前两人一愣,余朝云喃喃问道,“你就是叶如尘?”
“难怪当日叶兄只一眼就转身离去,原来名字就在首位。”楚秋归恍然大悟,笑了笑。
想到叶如尘和夫郎刚才悄声的议论,楚秋归问:“叶兄不识同考之人吗?”
叶如尘:“惭愧,在下未入学堂,故没有同伴。”
“刚好,我二人在此地也没有认识的人,可以先凑个伴,来年再寻两名就够了。”
顾青辰疑惑,“你们不在这里就读吗?”
余朝云点点头,“我和表哥在燕京读书,只是回来考试而已。”
几人闲聊了几句,余朝云跟倒豆子一样心直口快、毫无防备,楚秋归一脸无奈。
说起余家是做生意的,他们住的这福顺楼也是余家产业,顾青辰突然想到,“可是余家商行?”
“咦,你知道余家商行?”余朝云有点心虚,自己暴露了很多吗?
顾青辰笑了笑:“几日前,有亲人在京城委托了贵府商队送信过来。”
“原来是这样,竟然这么巧!”
只小坐了一炷香,叶如尘夫夫就该走了,楚秋归表示他二人不日也要返回京城,三人互留了地址,约定来年一同考试。
楚秋归还在一口一个叶兄,余朝云就已经叫上叶大哥和青辰哥哥了。
“叶大哥,下次再需要寄信,记得找我家商队,有机会的话,要来京城找我玩哦。”
余朝云依依不舍,他都来几个月了,没想到在临走前能交上两个有意思的朋友,还是以这样特别的方式。
楚秋归也很遗憾,还未来得及和叶兄深入交流一下呢。
家人和先生们都笃定他会拿下小三元,谁料半路会杀出个叶兄,连压他两次。
县试他染了风寒,的确受了影响,但府试信心满满却仍然位居第二,果然人外有人,不可自傲。
叶如尘笑着感慨,“少年人呀~”
同为少年,两个人性格大相径庭。
十二三的余朝云正是招猫逗狗的年纪,满脑子玩乐,楚秋归一副成熟内敛的模样,却也不过十七岁。
楼里的小二将他们的驴车牵出来,见多了长鬃飞扬的骏马,还从未接触过毛驴,余朝云好奇的碰碰驴耳朵。
楚秋归拉过他向叶如尘二人告别,“叶兄,明年见。”
“明年见。”
叶如尘和顾青辰上了车,车轱辘转起,走出一小段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青辰哥哥,我好喜欢你哦~”
楚秋归连忙拽着余朝云跑了,叶如尘气坏了,要不是楚秋归动作快,这臭小子绝对要挨顿打。
翌日,顾母算着时间,提前洗好了菜,只等人到家就可以直接下锅了。
门前的池塘种上了荷花,但还未到盛开的时候,只冒着数个俏皮的粉红菡萏苞。
他们到家时刚好中午,顾父在竹亭温了一壶小酒,团子蹲在门前池塘边看小鱼。
听到了车轮转动的声音,团子抬头一看,兴冲冲的哒哒跑了过去,小叔和叔丈一走半月,虽然知道他们是去考试了,但心里总有莫名的恐慌。
“小叔,叔丈~”
叶如尘停下,将团子抱了上来,“团子有没有想我们呀?”
团子点了点头,钻到了顾青辰怀里。
“团子是不是胖了?”叶如尘笑着问。
顾青辰掂了掂,“好像是。”
团子小脸绷着,一本正经软软的说道:“是长大了。”
双案首!
顾母高兴坏了,“必须要好好庆祝,连带上次,咳,我去做饭。”
说起上次就来气,顾青辰瞪他一眼,叶如尘讪讪一笑。
那晚疯狂过后,翌日一早顾青辰果真没起来,顾母还以为他病得厉害,不放心进了房间。尽管叶如尘已经清理过了,但顾母一眼就看见了顾青辰红肿的唇瓣和脖间点点痕迹...
好在顾母当时没说什么,沉默片刻,意味深长看了他二人一眼就退出去了,给足了两人面子。
顾母做了满满一大桌菜,丰盛程度简直快赶上过年了,顾父心情也不错,和叶如尘喝了好几杯。
后来的几天,不断有村民上门道喜,都是些打过交
道的,也算熟络,
一个小小杨家村,竟然出了个双案首,在整个县都刷足了存在感,一番打听后,大家发现叶如尘竟然未入书院、学堂!县里书生们都好奇极了。
村长请叶如尘到家里喝上一小盅,叶如尘不便推拒,到了后发现杨文也在。
杨文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因为是他作的保,沾叶如尘的光,这段日子也让他在一群夫子面前风光了一阵。
饭桌上杨文拐弯抹角的问叶如尘要不要到他那里读书,甚至连免束修的话都说出了口,叶如尘自然是笑着婉拒。
杨文脸色不太好看,最后村长出来打圆场,直夸叶如尘天资聪颖,四书五经都读通了,家里岳父也是会读书的,只要自己静心参悟,院试一定没问题的。
院试三年二次,分岁试和科试。
过了岁试就是生员了,生员又分癝生、增生、附生,统称诸生,俗称秀才,可以到官办的府、州、县学读书。
而科试是为乡试准备的,在乡试前一年举行,岁试成绩好的生员才能参加,通过之后取得次年乡试资格。
岁试在明年二月,科试在后年,所以叶如尘有充足的准备时间,也可以做其他的事情了,不用再像县试、院试那样匆匆忙忙,大半时间都花在了读书上。
生活渐渐步入正轨,叶如尘偶尔会去镇上支个算命摊,生意还不错,之前说要教夫郎和团子武功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每日卯时准时起床,叶如尘先带着夫郎、团子绕山跑圈。
三天后,人废了。
“夫君,我真的不行了~”
“叔丈,我也不行了...”
顾青辰沮丧的说,“夫君,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是夫君不好,设的强度太大了,你毫无基础一时受不了很正常,以后循序渐进慢慢来,只要掌握基本防身能力便可。”
叶如尘抱着夫郎揉捏一番,哄着让人好好休息,然后拎着团子出门了。
“男人的世界没有不行二字!”
团子惊恐无助的被带走,顾青辰没有丝毫同情。
经过院子时,团子亲切的喊着奶奶,顾母打着扇子,扭头看了一眼说道:“如尘,遇到好看的花再带回来点儿,我想围着菜园种一圈。”
顾父和顾母最近沉迷养花、种菜、逗毛球,每日不得闲。
毛球现在长得威风凛凛,就是性子太软了,丢狼的脸。
叶如尘隔山差五会带些花回来,有从镇上买的,也有从山里采的,竹亭下三个花架满了,院里也是争相斗艳。
这日,叶如尘到镇上给顾父取药,恰巧柜台上有一盒硭硝。
叶如尘两眼放光,“赵大夫,这芒硝怎么卖?”
“一两四文钱,怎么了,热毒侵体还是肠胃不适。”
“都不是,不知店里还有多少芒硝?”
“你要多少?”
叶如尘想了想,“几十斤?”
赵大夫沉默的看着他,“......”。
“少一点也行。”叶如尘摸摸鼻子。
赵大夫问:“刚才你进来的时候,门口停了一辆车看见了吗?”
“看见了。”
赵大夫捋着胡子,“那是专给药铺送芒硝的,你现在追应该还来得及。”
话音刚落,叶如尘人就没了,赵大夫差点把胡子揪掉,“你药还没取呢!”
叶如尘:“一会儿来拿!”
幸好街上人多,马车行的慢,叶如尘很快就追了上去。
这玩意儿不是什么稀罕物,也只有药铺会收,用量也不大,那小哥一听叶如尘要的多,激动的将人带回了自家院子。
从小哥这里拿只要三文一两,叶如尘一看他家里存货那么多,张口就要了一百斤。
转眼就夏天了,气温快速上升,虽然他家靠山相对凉快一些,但再过些时日,酷暑就要到了。
之前问了夫郎,这里用冰都是冬季将冰存放在冰窖,夏季再取出来,所以夏天的冰极贵,尤其是南方,即便是富贵人家都难以实现用冰自由。
“这是什么东西?”
回家后,顾青辰不解的问。
“是硝石。”
“芒硝?为何要买这么多?”
叶如尘神秘一笑,“阿辰可听过硝石制冰?”
顾青辰摇摇头,“没有,制什么?兵?”
“冰,凉凉的冰块。”
“真的吗?这,从未听说。”顾青辰不可置信。
“什么制冰?怎么制冰?”
顾父浇花的手一顿,木瓢一扔,推着轮椅就飞驰而来。
“爹,你慢点儿。”顾青辰看得心惊胆战,忙过去扶着。
叶如尘取了一个大缸和一个厨房用的干净水桶,顾母见状也牵着团子来凑热闹。
他先将装了半满的水桶放进大缸,然后把硝石围着水桶放入缸中,最后在往缸里注水,用木棍搅拌硝石溶解。
叶如尘解释道:“硝石溶于水会吸收大量的热,降低周边温度,比例控制得当,可使水结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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