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父冷着脸:“我没有喜欢男人的变态儿子。”
王启轩本来想解释,说他不喜欢男人,他一直在拒绝这个男生,他也想质问王父,问他哥哥是不是被这样赶走的。
但他最后都没说,王父的目光冷冰冰,刀剑似的,王启轩脸疼得更厉害,转头对那个男生道:“我答应你了。”
王父怒喝:“你说什么?”
王启轩问那个男生:“我能去你家吗?”
王父想把王启轩扯走,但王启轩反抗激烈,王父丢不起那个人,只能让王启轩走。
王启轩没真的去追求者家里,而是跟他道歉,然后管他借了手机,给哥哥打电话。
打到第二次哥哥才接。
“哪位?”
王启轩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哥。”他说,“我不想回家了。”
哥哥的家面积不大,但温馨明亮,饭桌上还放了一瓶花,很有情调。
哥哥的对象坐在餐桌边,王启轩心情低落,但礼数周到,不像跟哥哥说话时“你对象你对象”那么叫,而是乖巧地喊了声“虎哥”。
“嗯。”虎哥说,“有胃口吃饭没?”
王启轩点点头,虎哥就让他洗手,自己去盛饭。
吃饭的时候,王启轩不知不觉又哭起来。
虎哥和哥哥都没管他,该夹菜夹菜,该吃饭吃饭,王启轩边哭边吃,饭吃完了,眼泪也止住了,哥哥从冰箱里拿了个冰袋,用毛巾裹了,让他敷脸。
王启轩含糊不清地问:“你当初也挨打了吗?”
哥哥道:“没。”
“那他们……”
“给我送矫正中心了,后来我跳楼走的。”哥哥拿手机给王启轩放视频,“你看这个,冯岚给我说得可清楚了。”
他起身去帮虎哥捡桌子洗碗,虎哥让他歇着,他说给孩子一点空间。
王启轩眼泪又掉下来,边哭边把视频看完。看完了,面前桌上多了盘水果,虎哥把哥哥扶到沙发坐下,往他腿上放了个毛茸茸的热水袋,然后用毯子裹好。
王启轩哭着问:“是那会儿摔的吗?”
哥哥“嗯”了声。
王启轩又说:“我没法跳楼,窗户外面护栏是焊死的。”
哥哥笑:“没跳还不好?”
王启轩胡乱摇头,安静了一会儿又问:“我以后怎么办?”
哥哥道:“念书啊,你才十六岁,还想怎么办?”
“我怕他们去学校堵我。”
“让你虎哥接送你,他高中混过一阵,现在拉下脸也能唬人。”
“我能休学吗?”
“可以啊,我当初就休学一年,你虎哥也差不多。最后重回校园,考得也都不错,我小七百,他擦边过一本线,服从调剂和我一学校,后来又转的专业……路多着呢。不行给你转学。”
“能转吗?”
“我找人问问。你把你班任手机号给我,我先帮你请个假。”
哥哥对他招手,让他过去,他十六岁了,小大人了,但跟六岁的小崽儿一样窝在哥哥旁边。
哥哥道:“我知道你存在的那天就给你预备着了,来了就不用想别的,有哥呢。”
当晚要睡觉的时候,哥哥把王启轩领到一直给他备着的房间,窗帘床单被罩都是王启轩喜欢的颜色,衣柜里放着洗过一水的新衣服,屋里有书桌,书桌抽屉里放着一个新手机,旁边书架上放着王启轩提过但家里不给买的小说和漫画,还摆了几个王启轩喜欢的动漫角色的手办。
窗户外面有护栏,但护栏不是焊死的。
王启轩这才明白“给你预备着了”都预备了什么。
哥哥道:“不用太感动,我只是觉得你现在日子要是过的不好,那我也有责任。都还满意吧?满意不满意的以后都自己收拾,我和你虎哥不管了。”
说是这么说,但他确实预备了一个家给王启轩。
王启轩慢慢问:“虎哥家里什么态度?”
哥哥道:“一开始他爸不怎么接受,他妈妈帮我们说了很多话,我又拉着他上了一本大学,他爸态度就软化了。我大二的时候腿疼得厉害,是他爸帮我打听的医生,他妈还总给我煲汤呢。”
虎哥突然在外面喊了一声什么,是特别含混的一个音节搭一个“哥”字,听起来是本来要喊,顾忌什么又不敢喊,结果把舌头咬了。
哥哥应了一声:“怎么了?”
“那个于什么玩意儿给你弹了好几条消息。”
哥哥道:“当没看见,他就喜欢下班给我找活。”
王启轩后知后觉地问哥哥:“现在能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吗?”
小时候他没有要问的概念,长大了点问又总被岔开话题,一来二去,王启轩现在才反应过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哥哥叫什么。
哥哥有点犹豫:“我可以说,但说完……算了,你想哭就哭。”
哥哥道:“我叫王启轩。跟你名字一样。”
王启轩没说什么,哥哥看了他一会,平静道:“我出去,你哭吧,刚知道你名字那天我也哭来着,你虎哥哄我一晚上,第二天家里的烟都叫我抽完了……门口给你放个冰袋,哭够了自己敷一下,别明天起来眼睛肿了。”
王启轩摇摇头,有点放空。他没有再哭,只是问哥哥:“对他们来说,孩子是什么?”
哥哥答不上来,这么多年了,哥哥也想不明白。
王启轩又问:“你说他们还会要孩子吗?下一个还会叫这个名字吗?”
王启轩喃喃:“这下好了,我非谈个男朋友不可了。”
哥哥欲言又止,最后道:“那我跟邱遇说说,看他能不能跟你聊聊,他有经验。”
顿了顿,又道:“帮你约我的心理医生好不好?”
王启轩摇摇头又点点头,避而不答道:“我回趟家把户口本给你偷出来怎么样,你跟虎哥把证领了。”
哥哥道:“我俩签过意定监护的,结婚证算什么。这个不用你操心,别的你想一想我们再谈。”
哥哥推门出去了。
次卧有个小卫生间,牙刷毛巾都是备好的。
王启轩洗了把脸,洗脸的时候把手埋在手心好一会儿,再抬起头,湿漉漉的脸上是一双红红的眼。
他把脸擦干,换了哥哥给准备的睡衣,关灯,没拉窗帘。
月光很柔和,是夜晚,他凝视星海,彻夜未眠,等到新的一天。
脸还有点痛,但母亲没有推门进来。
真好啊,这是他新生的一天。
几年后人在大学的王启轩接到哥哥的电话。
在两个儿子接连离开后,王父王母不死心,想再要个孩子。但两人年纪都大了,再要孩子很不容易,最终是靠试管才又有了个孩子。
生的时候,医生建议剖腹产,但王母坚持顺产,说她顺过两次,有经验,而且只有顺产的孩子才会听话又聪明。
结果难产了,还是被迫转剖腹,即便这样那孩子也没救下来,听说也是个男孩。
后来王母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好,王父要面子,觉得心理问题就是疯子,家里有个疯婆娘说出去多丢脸,于是把王母关在家里,不让王母接受正规治疗,还经常埋怨王母以前教不好孩子,现在生孩子都生不好。
有天晚上,邻居听见隔壁传来骂声,开了门一看,就见王父拿着刀,王母血淋淋地躺在地上。
屋里有监控,能证明是王母想杀王父没成,自杀了。
不久后王父精神恍惚,碰上雪天路滑,开车的时候出了车祸,撞成了植物人——现在就是医院辗转联系到了在工作的王启轩,喊他去医院缴费。
在念书的王启轩跟着一块去了。
王父躺在床上,除了眼睛哪儿都不能动。
两个儿子都离家多年,跟他没什么话好说,哥哥深呼吸了好几下,淡定地去缴费,联系护工,尽人子的本分。
王启轩坐在床边,看着王父。
心跳监测仪“滴滴滴”地响。
王启轩看着王父苍老的脸,斑白的发,慢慢道:“我哥和他对象还处着,气死你了吧?”
王父没有反应,医生说他耳朵撞坏了,听不清话。
王启轩声音大了点,又说:“我喜欢的是女人,年初谈了个女朋友,哎,你知道你那一巴掌对一个十六岁的男生伤害有多大吗?我差点就喜欢男的了。”
心跳监测仪的声音变得急促,王启轩乐了两声,知道王父这是听见了。
“跟他说这些干什么?”在工作的王启轩走进来,身后跟着胡虎,“你要是给他气过去不知道算不算你杀人呢。”
胡虎道:“我从护士那拿了他家钥匙,走啊,去拿户口本,不是想改名吗?”
王启轩没再看王父,站起身。
“你记着账啊。”他跟哥哥说,“等我赚了钱还。”
哥哥应了声:“知道。”
又问:“要不要去给……妈上坟?”
王启轩问:“埋哪儿了?”
王父没留话,觉得丢脸还把葬礼从简,想打听都打听不着。
哥哥如实说不知道。
王启轩道:“那算了。知道再说。”
仨人一块走了,一路走一路聊。
“我肯定不同意你叫王小明啊,太离谱了,你让我怎么跟人介绍你?”
“咱俩一个名你都介绍了呢,我叫王小明怎么了?”
“邱遇冯岚他们以前有个同学叫王明,你叫王小明跟他儿子似的。”
“不好吗?”
胡虎道:“听我的,王薪明——不好听吗?”
“太复杂了,我也不喜欢那个‘薪’字。”
“王财明!怎么样,听起来很富。”
在工作的王启轩道:“你闭嘴吧,你怎么不给老弟改名叫旺财呢?”
“王新!王新好了吧?新王当立……”
“其实我也不太想姓王了。”
在工作的王启轩琢磨着:“姓能不能改啊?”
“不知道啊,我再查查。”
王启轩摸出手机,点开后先瞧见了女朋友的消息。
他灵机一动:“我不能跟我老婆姓吗?我可以跟我老婆姓吧?”
他给女朋友发消息:“宝贝,我有这个荣幸跟你姓吗?”
哥哥笑他:“恋爱脑。”
胡虎道:“挺好的啊,要不是你爹那样,我也想跟你姓王啊。”
大概是累着了,在工作的王启轩走起来腿又有一点瘸,胡虎熟练地扶着他走在前面,还给他按着羽绒服帽子。
在念书的王启轩落后一步,一边跟他们说话,一边在微信上和女朋友腻歪。
三人出了医院往停车场走,风雪里,隐约只见三个小点。
五十岁那年,汪海送走了老母。
刘丽萍走前看着这个儿子,目光里仍有沉沉的担忧,说他太倔,这么多年,连再找个伴都不愿意。
汪海无可辩驳,只能说:“他那孩子不也拿我当爹似的。”
刘丽萍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完,人就没了呼吸。
刘丽萍八十五了,高寿,喜丧,儿女早有准备。
汪焕丽哭了三天,汪海哭了一场,抽了三天烟,叫律师来改遗嘱。
他年纪也大了,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遗嘱是早立好的。
母亲去了,原本要留给母亲的就拆开给了姐姐和侄子,想了想,又把要给邱遇和冯岚的部分改了改。
邱遇那个游戏做得不错,把他爹的公司也经营得挺像话,不久前说是冯岚喜欢看洗地毯的视频,还给冯岚开了个洗地毯店——这么能赚钱,又会疼对象,划点股份给他,再给他两个店自己看着办吧。
冯岚自媒体做得有声有色,有空没空环游世界,那就只给股份和钱,再给几个房子,他爱收租收租爱卖卖。不久前同性婚姻法通过,这俩孩子虽然签过意定监护,但还是第一时间去领了证。那遗嘱上还得写清楚,无论两人因何原因离婚,或婚姻关系存续期间邱遇对不起冯岚,给邱遇的所有赠予一并收回。
还有给冯婉的一份,这一份早就想给了,但冯婉那性格,唉,不等自己死了律师拿着遗嘱去找,她才不肯要呢。
汪海乐了一下。
瞧见了吗,就差一个你啊。
六十岁的时候,邱建军走了,李凤娟也有点糊涂。
一群人到汪海家过年,邱林风跟汪海推杯换盏,冯婉陪老太太上楼睡觉的功夫,邱林风把人喝多了。
喝多的汪海捧着家里供上的江湾的遗照,胡言乱语着哭了一晚。
江二牛是在局子里咽气的,王阿杨熬到了出狱,但出狱也就多喘了一年的气。
俩人都是冯岚去给收的尸入的土,这边埋着那边就把江湾的坟给迁了,新址是汪海选的,汪海勤等着自己入土跟江湾合葬呢。
冯婉当然是没意见。当年要不是父母坚持要她结婚,她压根不会选步入婚姻这条路。她和江湾之间一定要说个亲密关系的话该是闺中密友,现在闺蜜要跟心上人合葬了,她只会嘱咐冯岚以后上坟多给烧点纸,烧两人份的。
冯婉还跟汪海玩笑:“你现在是老头子,到了下面,我看江湾是瞧不上你咯。”
给汪海气得翘胡子。
六十八岁那年,汪海突发奇想,要去潜水。
他其实有个秘密,小时候失足掉进河里,有点怕水。
但是江湾喜欢游泳,汪海为了追江湾,硬是克服了恐惧,等江湾死后,汪海又开始怕水。
现在他决定潜水。
冥冥之中几乎是预兆,签免责书的时候汪海就想——他这次可能回不来了。
然后果然。
大浪来得猝不及防,恍惚中他听见谁喊是地震。等风平浪静,氧气已经见底,通讯设备坏了,汪海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你知道江湾——河溪。最后都会流入大海吧?”
眼前是年轻的爱人。
那样明亮的双眸,那样鲜活。
汪海看着他,缺氧环境中,听到了许多年前自己说的话。
那时他与江湾之间已经有些心照不宣的好感,从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蔓延到时不时对视的眼。
辗转反侧后,汪海终于下定决心跟江湾告白,他选了个好天气,把江湾领到学校的林荫小路间。
“所以你看,咱俩从名字上就是天生一对!”
江湾以为汪海意有所指,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是……”他说,“我……咳,我不是……上面的。”
没反驳他俩天生一对。
汪海笑得春光灿烂。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我是!求求你了学长,可怜可怜我,周末陪我去看电影吧,我已经买好票了……”
江湾闹了个乌龙,害臊得不肯理汪海。汪海绕着江湾转了一圈又一圈,一条林荫路走到头,江湾才终于矜持地点了下头。
“好吧……”
又说他:“你小声点。”
小声个屁,汪海恨不得让全宇宙都听见,只是看着江湾通红的耳朵,到底没敢。
那次看电影,汪海还给江湾买了一副新眼镜框,轻巧纤细的金属戴在江湾脸上,好看得汪海口干舌燥,想亲又不敢碰。
但江湾看出来了。
分开的时候,江湾喊他。
“哎,汪海。”
汪海回头。
江湾面红耳赤地亲了他一下。
“今天……我很开心。谢谢。下周……我请你吃饭。”
汪海不知怎么办好,也仍不敢亲江湾,最后鼓足勇气抱了他一下,然后转身就跑。
江湾在汪海身后轻笑,汪海欢呼着跳起来去够垂坠的树叶。
亲他啊!
波光粼粼中,江湾的面孔出现在珊瑚丛。
汪海摘了潜水设备,看到江湾对自己笑,听到江湾喊他:“哎,汪海!”
汪海走过去,眼中泛着喜悦的光亮,微笑着张开双臂。
他感受到一双柔软的唇,一个温暖的怀抱,然后难以抵抗地沉溺。
你看,你终归流入大海。
你的吻,你的拥抱,关于你的一切。
江湾啊,我已经等了你太多年。
他非常不开心。
今天学校突然停电,抢修了一阵没弄好,走读生晚自习被取消,冯岚高高兴兴提早回家,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爹和自己特别喜欢的汪叔叔在亲嘴。
冯岚自认自己对同性恋群体没有歧视,他甚至经常觉得自己也是弯的,但这不意味着他能接受自己的爹和自己的叔叔背着自己的妈妈在亲嘴。
冯岚气得要死,大声质问他们在干什么,问爸爸怎么对得起妈妈。
然后他妈妈从卧室开门走出来,打着呵欠问:“吵什么吵?”
冯岚陷入天人交战。
眼见为实,他当然不会包庇自己的父亲,但他也知道,贸贸然说出刚才发生的事,对母亲会是一个多么大的伤害。
然后他就听见汪叔叔说:“我俩刚才……咳。岚岚看见了。”
冯婉打了个哈欠:“哦,看见就看……啊?”
她精神了一点,谴责地看着江湾和汪海。
“怎么回事你们俩,我说没说他上大学前你们给我收敛点?他高考要是因为这个考不好,我让你俩死了都不能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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