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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竟是我亡妻(应观渺)


谢谢宝宝们一直陪伴我,还愿意留评,非常感谢!

鸿念剑。
万苍没学过剑招,也没正儿八经修过仙, 更别提引灵入体。不知是为了强身健体, 还是只图有个心理安慰, 他就这么每日握着剑,毫无章法地乱砍乱挥, 最后练得满头大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对着手中的剑缓缓叹气。
“……没道理啊。”
过卿尘看着万苍使剑,脑海里浮现出一套完整的剑法,不由自主地出言指点,甚至蹙起眉宇, 一度做出了“我教你修仙”的承诺。
万苍登时被过卿尘这份难得的主动,吓得不轻,嘴上却急切地问:“小白,修仙能长命百岁吗?”
过卿尘点头:“可以。”
只要选对了自己的道,小有所成,活个百八十岁不成问题。
“那修仙能把坏人打跑吗?”
“可以, 但要看你的境界, 比你高的就不行。”
“那修仙可以让咱们不再挨饿,天天有大鱼大肉吃吗?”
什么怪问题。
说的还是“咱们”。
过卿尘愣了下, 如实相告:“如果你想点石成金,换取衣食住行相关的资源, 估计会遭到反噬……修仙者的法术, 不是这么用的。”
“小白, 修仙是不是都讲究根骨呀?”万苍似乎有一瞬间的失望, 旋即提着长剑,从地上一跃而起:“从前有个莫名奇妙的长老,他说我的根骨还挺不错的,不然也不至于被人追着杀——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的根骨到底怎么样?”
“可以。”
测个根骨罢了,即使仙门百家招新入门之时,通常要用法器辅助,但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过卿尘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万苍的手腕上,感受着那一缕灵力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缓缓皱眉:
“你……”
“怎么了小白?”万苍被这半截话吓得一个哆嗦,瞪大了双眼,“难道那个长老骗我不成……那魔族和仙门那些人追杀我干嘛!?”
这人的根骨不是不好,反而是太好了,简直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过卿尘在脑中组织好语言以后,缓缓启唇:“他应该没有骗你,你的根骨特别好,如果找对了修行的方式,假以时日,一定能变得很厉害。”
至于具体能有多厉害?
仙君在渡劫,失忆了,这些对于他再平常不过,信手拈来的东西,如今却遗忘了个干干净净。
万苍对这个宽泛的“厉害”一词不以为意,反倒一蹦三尺高:“小白,你教我修仙,我教你如何生活——等我厉害起来,我就可以保护你了!”
他好歹是蛇妖,怎么能让人类来教?
面子都要丢干净了!
过卿尘抿唇道:“我不要你教。”
万苍把鸿念剑往地上一插,像条泥鳅似的滑到了过卿尘的身旁,然后抬起手,扯掉了那根松松垮垮的发带,看着如同绸缎般的银白发丝披散开来,嘻嘻一笑:“小白,你就不要嘴硬了……这么多天了,你连绑头发都绑不好,筷子也拿不稳,还说不要我教呢?”
虽然说的是大实话,但蛇不爱听。
过卿尘不谈修仙的时候,反应总是要慢半拍,这会儿感受到发丝垂落,略微敛眸,摸了摸脑后,模样有些呆呆的,嘴上却毫不示弱:
“……我就是不要你教。”
“这样啊。”万苍再次回到过卿尘身边,开始一下一下地替人梳理头发,后者略微眯起双眼,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他是蛇,又不是猫,浑身上下就没有一根毛,怎么就习惯了被这人摸头!?
过卿尘感到不可思议,猛然睁开已经阖上的双眼,当即露出尖牙,表达不满:“你不准动我的头发!”
“话说晚了,梳好了。”
然而,万苍哼起了小曲儿,三下五除二地帮人绑好了发带,顺手摸了摸过卿尘的脑袋:“你看,就该是我照顾你吧——你不是能用法术吗,弄点儿水,或者弄个镜子照一照,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过卿尘双指轻叩,沉默地化出一面水镜,然后转首,左看右看。他不得不承认,万苍的确很会梳头发。
——帮他梳头发。
不仅如此,家里的一切事务,从做饭到打扫,再到维持生计的挖灵药,与去集市上换钱采买,一直是万苍在做。
水镜“砰”的一声破碎了,炸了二人一脸水花。
万苍抹了把脸,桃花眸亮晶晶的,哈哈一笑:“正好冲凉啦!”
过卿尘如同赌气似的,盯着指尖。
法术又失灵了。
他只有一半的修为,法术时灵时不灵,在修行方面还能指点一下万苍,在生活方面,忘记了便捷常用的法术,只晓得自己是蛇,已经变回了实打实的生活白痴,的确需要万苍手把手的教。
做人真麻烦。
起初,过卿尘想到吃饭要用筷子就头疼,想到还要天天束发,恨不得赶紧变回能装死的小白蛇……奈何万苍不肯。那人絮絮叨叨的,拉着他,求着他,每日非得教他一些生活常识,才能感到放心,说是“学会这些,即使分开了也能照顾好自己”。
过卿尘不屑一顾,却兀自沉默了。
这样的日子虽然不算太舒心,但也算不上糟糕……谁能把他们分开。
或者说,谁敢将他们分开?
只要法术不失灵,那些魔族和坏心眼的仙门弟子,他见一个咬一个,见两个咬一双……谁也别想当着他的面,把这个傻乎乎的少年带走!
接下来,万苍依旧每日早起,翻山越岭地挖药,但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练剑。过卿尘不再日日待在家里,会陪着万苍一起出门,出言指点。
后来,万苍送了绢帕给过卿尘。过卿尘面无表情,小心翼翼地将绢帕紧贴心口收好。
再后来,万苍拉着过卿尘结成道侣,在简陋的茅草屋里吃了顿,然后拜了天地。过卿尘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人,没有拒绝,只是暗中发誓“要拼尽一切,保护好他的道侣”。
至于“道侣”是什么?
……大概是这世上最最喜欢的人吧。
过卿尘似懂非懂,本能依赖着万苍,只是嘴硬的不肯承认。二人早出晚归,回到茅草屋吃饭,而后洗漱,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度过了一段平静而美好的时光。
可是,好景不长。
某一天,过卿尘早上起来时便说“身体不舒服”,一反常态地没有跟万苍出门。等到万苍傍晚赶回家,抬头便见到茅草屋上方的天空中,阴云密布,天雷滚滚。
狂风呼啸而过,吹得人站不稳脚跟。
万苍冲进房间,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也没有看到那条小蛇,瞬间慌了神:“小白……小白!你在哪儿啊?!”
四下唯有雷声嗡鸣,没有回应。
万苍放下了背篓,一把拿起鸿念剑,跑到最近的后山寻找,终于在密林里见到了过卿尘——那人站就在树身般粗大的紫雷下,银白发丝凌乱,衣袍被劈得焦黑破碎,整个人伤痕累累,浑身是血,正咬紧牙关,跟精准落下的劫雷抗争着。
“小白——!!”
某道人影跌跌撞撞,一头扎进了林中。
过卿尘独自挨着雷劫,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呕出不知道多少口血,抬眸望向奔来的万苍,视线有些模糊。但他忽然瞥到了头顶的天雷忽然改变方向,劈头盖脸地朝着万苍砸下,当即吼道:“你不要过来!”
这是他的雷劫。
怎么会……怎么可能劈到那人身上,难道是那样好的根骨,竟然有什么问题?
“不!”万苍置若罔闻,铁了心要接近过卿尘,看见转向的劫雷,反倒心头一喜,“太好了,这雷似乎能劈我……小白,你别怕,不管你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要承受这些,我都要跟你一起受!”
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傻。
不过是修行了没几日的凡人之躯,竟然妄想扛住天雷?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轰隆——”
眼看万苍一个飞扑,就要引走雷劫,即将死无葬身之地,过卿尘眼角滑过一滴清泪,主动迎向天际那闪动着紫黑色的雷光,唇瓣微动:“……”
片刻之后,他整个人消失在雷光里,连一片衣角都没有剩下。
“不!!”万苍伸出双手去接,捞了个空,霎时双膝一软,重重跪地,拳头紧握,双目赤红地朝着天空嘶吼道:“小白——”
“你把小白还给我,还给我啊!!”
几息过后,天边卷起的朵朵雷云逐渐消散,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雷云就这么带走了过卿尘。
万苍的心死了。
过卿尘所拥有全部记忆,就终止在最后望向的那一眼,听到自己所说的那一句话。
但万苍一介凡人,没能听到。
后来,过卿尘带着记忆回来找万苍时,茅草屋外一片荒凉,没有半点打斗的痕迹,就像是屋主人不抱任何希望,静悄悄地离开了。
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那时,过卿尘已成为仙君,恢复了原本的样貌和修为。他坐在熟悉而陌生的床榻上,想着和万苍过往的点点滴滴,回忆起那不太正式的、结为“道侣”的过程,居然扯出一抹苦笑,出了神。
他还没来得及问那人叫什么名字。
好歹是名义上的“道侣”,相依相伴这么长时间,怎么能如此离开,怎么就舍得不留下只言片语……一走了之了呢?
他甚至感觉不到那人的半点气息。
过卿尘待在茅草屋内,一坐就是十几日,最后浑浑噩噩地回到应离天,却生出了心魔。眼看自家小徒弟的状态越发糟糕,洛藏客迫不得已,提出转了修“无情道”的办法。
心魔日益猖獗,害人害己。
过卿尘不想再思考万苍是否抛弃了他,不想再这么不清不楚地活下去,魔祖猖獗,身为仙君,他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和担当。
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没过多久,魔域出了个不知来历的魔尊,名叫万苍,据说杀人如麻,嗜血成性,魔性深重;而遗忘了万苍,成功转修无情道的过卿尘,则奉命出去绞杀新魔尊培养的势力……
二人隔空遥遥对峙,相见不识。
而后斗得山崩地裂,全无半分温情可言,只是修为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下次再见,下次再打。
某一回,万苍半开玩笑地对过卿尘说:“好仙君,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那时,过卿尘面无表情,握紧了手中的息冰剑,语气比周身寒气更冷:“痴人说梦!”
可是不该这样的。
他们分明……不该是这种结局。
过卿尘阖了阖眸。
他想起来了,在天雷降下之时,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若我有来生,还想再见你一面。”
他见到了,没有认出来,反而一次又一次地刀剑相向。
魔尊万苍就是茅草屋里的那名少年。
是他的道侣。
是他选择尽数遗忘的美好。
“咳咳咳!”过卿尘心如刀绞,感受到温热液体从喉间喷涌而出,赶紧捂住嘴,敛眸去看,白皙掌心充满了一片鲜红,百思不得其解。
昔日拼尽全力,努力生活的少年,为何会成了魔族魔尊?为何会伪装成仙门弟子,来挖他的妖仙骨?为何会在仙魔大战后,死而复生,占据了祝鸿的身体?
诸多疑问没有答案。
那人已经走了。
……命运残酷无情,竟然戏弄他至此!?
过卿尘止不住地咳嗽,咳得白衣染血,眼前阵阵泛黑。正当他往后倾倒之际,一双手伸出,从背后稳稳地接住了他。

◎去找他。◎
来人悄无声息, 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在电光石火之间,用温和的灵力托住了过卿尘, 使得他不至于直接倒地。
“……”
过卿尘缓过神来, 霎时愣在原地, 挣扎也不是,僵硬得如同一块木板, 心头酸涩异常,甚至不敢回头, 更不敢启唇喊出那个名字。
……万苍。
是你回来了吗?
“卿尘。”洛藏客甫一张口,便彻底击碎了过卿尘的妄想,他看着自家徒弟的表情,读懂了其中诸多意味, 接着盯着其唇角那缕血迹,似笑非笑地说:“怎么,看到不是你的道侣去而复返,是为师,失望了不成?”
“师尊,”过卿尘重新站稳, 轻轻垂眸, 掩去了过于复杂的情绪,缓缓吐出一口气, “师尊现在找弟子,可有事吗?”
“你瞧瞧你这话说的, 为师没事便不能来看看你吗。”洛藏客望了眼窗外, 以灵力扬声道:“你师尊没事, 不用担心, 回去吧。”
“是,多谢师祖——师尊保重身体。”
花长舟站在门外,想探头张望,却又不敢。他恭恭敬敬地一鞠躬,只说了这么两句话,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原地。
过卿尘吐出一个“能”字,看着花长舟的背影消失,便不再说话了。
像是在同谁怄气一般。
洛藏客看到过卿尘这副模样,心道“小徒弟总算有了点人味儿”,表情竟然有些满意:“卿尘,万苍走便走了,他和你始终不一样,该走的人,你留不住——但你倒也不必如此悲观。”
过卿尘从这番话中品出了些别的味道,微微蹙眉,反问道:“师尊,此话何意?”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对旁人感情毫无波澜,如同冰块似的仙君,如今恢复记忆,各种情绪在脑海与心间翻涌,五脏六腑皆如火灼,却不敢忘、不想忘。
只怕是那样的过往,是大梦一场。
但洛藏客这个反应,明显是知道些什么,难道说……
洛藏客像是看透了过卿尘心中所想,反手打出三道灵力,助人调理内息:“没错,为师是来告知你‘真相’的,听完以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去找他。”
找万苍吗。
他方才的确动了这个念头,想好好问问那个人,谈一谈,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有些不敢问,又怕问了,得不到想要的回答。
真奇怪。
堂堂仙君,竟然会缺乏“勇气”么。
看到万苍杀人的场景后,过卿尘始终心有余悸,眼下感知到洛藏客的灵力涌入,想到自己被自家师尊带回应离天的那段日子,稍稍心定了些,阖眸调整好气息,这才追问道:
“师尊,何为真相?”
洛藏客笑了笑,没接话,反而问道:“卿尘,你有没有想过,魔气为什么产生?”
过卿尘略作沉吟,答道:“师尊,魔气与灵力相对,是世间一切阴暗负面情绪的集合体,源源不断,斩而不尽。”
即使他有净化魔气的能力,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将魔族统统封印或消灭,但若是仙门百家全力施为,或许能将魔族连根拔起……
但是,这样真的值得吗?
保不齐又是一场仙魔大战,只会导致生灵涂炭,无辜的百姓们家破人亡。
这实在不符仙门中人的行事作风。
“你刚刚说的,不过是先天魔物‘魑魅’,以及整个魔域的由来。”洛藏客从过卿尘迟疑的眼神中,看懂了许多,点点头,语气带着几分赞许:“不错,看来你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们仙门中人的确不应该主动挑起战争,一切要为众生着想——可是卿尘,你有没有考虑过,魔尊为何都是后天入魔的?”
“像万苍那般,从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为什么会变成魔族,甚至能够坐上魔尊之位呢?”
这话算是问到他心坎上了。
过卿尘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当即焦急道:“弟子愚钝,恳请师尊告知。”
虽然贵为仙君,满脑子都是“责任”,规规矩矩,扫除灾害,剿灭作恶的魔族,但作为一条天生天养的白蛇,被他捡到后,过得可谓是顺风顺水。
自家小徒弟还真是……怎么说呢。
大抵是“不知人间疾苦”。
洛藏客扶额,轻轻叹了一口气,眸光流转,掐了个诀将过卿尘嘴角挂着的鲜血,以及白衣上晕染的血迹,一并给消除了,这才慢慢开口:“卿尘,这世间万物都有因果可循。如果你生而为人,从小父母健在,家庭和睦,一生平安幸福,自然也不会沦落到堕魔的地步。”
“除了极少部分特例,没有无缘无故出现的‘恶人’。”
过卿尘仔细听完了洛藏客的话,皱着眉头开始反推:“父母早亡,家庭情况不太好,小小年纪就被许多人追杀……最后有什么关键因素,导致他堕魔了吗?”
他声线轻颤,甚至不敢提及万苍的大名。
“他的确曾跟弟子提过,自己被仙魔两道追杀,活得艰难,即便如此,那段日子却依旧表现得十分乐观……为什么会这样呢,师尊?”
过卿尘疑惑不解。
“是啊,有什么关键因素,为什么会这样呢?”洛藏客重复了一遍,顿了顿,看向过卿尘时哭笑不得,“傻徒弟啊,你们两个还真是,一个爱而不自知,一个不敢面对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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