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奇怪的是,不知是不是由于卿尘转修了无情道,自他接管应离天以后,我们再也没能收到来自主神的任何意志。就连本君收到的最后一条信息,也不过是关于你的身份,以及好好抚养祝鸿这个身躯长大——”
“所以,本君早就知道你是谁,帮你遮掩身份,甚至陪着演戏。”
万苍点点头。
如此一来,一切便说得通了。
亏本尊还怀疑过洛藏客是“魔族内应”,这想法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一来是遵从主神的教诲,做出最利于当下局面的选择。二来是出于本君的私心,本君和卿尘相处这么些年,实在见不得自家徒弟冷得像坨冰,没有一丝一毫的人味儿,不如小时候可爱……”
洛藏客支着太阳穴,揉了揉眼尾那颗泪痣,眉宇间露出有些疲惫的神态。
“综上所述,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本君都无愧于心——就算要论因果,行赏罚,那也是卿尘恢复记忆之后的事了。”
眼前之人,不过是和过卿尘一样,想当一个好师尊,尽职尽责罢了。
万苍被洛藏客这突如其来的一大段话砸懵了,从中提取出信息,脑子转了片刻,后知后觉地小声惊呼起来:“不对,你知道我的身份还一直帮我……这么说,你是同意我和师尊在一起了!那我以后是跟着师尊称呼,还是继续叫你‘师祖’好啊?哎哟,乱了乱了!”
这个脑子没把门的徒孙。
简直……给点颜色就能开间染料坊!
“这是重点吗?”洛藏客嘴角微微抽动,无奈扶额,对着莫名兴奋起来的万苍,回以“呵呵”一笑:“眼下的关键在于,你要先帮卿尘解除记忆封印!”
兜兜转转,二人之间的话题绕回了起点。
万苍摸了摸鼻子上的小痣,挤出一个干巴巴的“噢”字,沮丧地反问道:“师祖,那到底是需要我掏心还是掏肝,挖肺还是剖骨啊……或者说,要放干一身的血,熬成药,喂给师尊?”
他现在的骨、肉、血,都蕴含了混沌之力,乃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宝贝,只不过这一番话,怎么听都叫人犯恶心。
……该说不愧是当过魔尊的人吗。
“不需要,统统不需要!”洛藏客对万苍这清奇无比的脑回路,彻底无语了,猛地一拍桌子,“你现在继承了主神的混沌之力,没错吧?”
“是,师祖真聪明。”万苍捧读。
洛藏客深呼吸,尽可能地维持着冷静:“你听着,记忆的封印其实很好破除,至于‘道心’——如果一套功法不能很好地适用于人,那么说明,根源的问题就在于功法本身,而非修行者。”
“万苍,你需要做的,就是打破既定的规则。”
万苍虚心提问:“师祖,什么叫‘既定规则’?”
这句总算问到点子上了。
若这位徒孙再像刚刚那样跳脱,要他将自家徒弟放心交出去,简直做梦!
洛藏客瞥了眼万苍,继续耐心提问道:“天道本身无情,却对这世间的一切矫枉过正,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万苍接话:“是挺奇怪的。”
就像主神对人族的偏爱一样,天道既然无情,那么对人族的恨意,就更显得不明不白……难道仅仅是为了“肃清”吗?
那这玩意儿还真挺闲的。
“而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出于对自身的保护,是不可以被常人获取存在的。要么通过自身感知或猜测,要么通过主神的力量,间接进行接触,一般人是无法想象,也无法了解到‘天道’存在的——我们就是通过主神了解到的‘天道’,否则,本君连这些话都不能说出口。”
“这便是一种既定规则。”
“无情道同属于‘既定规则’,要是想反抗这一规则,意思就是要把天道搞死咯。”万苍摆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漫不经心道:“既然如此,就先把记忆封印解除,用混沌之力稳固住师尊的情况,然后我去把慕沧岚和涅涅弄死。”
毕竟这二位有可能和天道合作上了。
洛藏客一愣:“慕沧岚和涅涅是谁?”
“前一位是这一任的登仙阁阁主,前不久冒还出来揭发我是‘魔族内应’,时常言行不一,我怀疑他一体双魂,没有的话,就是跟天道达成了什么共识;后一位是主神的一部分,能够吸收人世间的妄念与恶欲,不算难搞,但没有实体,比较不好杀……”
万苍一边说话,一边偷瞄洛藏客的表情:“哎,师祖,虽然世人都说师尊的修为乃是历任仙君之最,那你呢……你不过是退位了,又不是残废了,就不能露一手,给我瞧瞧吗?”
除了传话和拎他去开会,他还真没见过这位师祖出手,心中不免感到好奇。
万苍自认为提出了个真挚的建议。
被徒孙三言两语就给打成了“半残废”,感到冒犯的洛藏客:“……”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张嘴能这么贱呢?果然还是没有神魂入主的“祝鸿”时期最可爱!
洛藏客“唰”的一下站起身来,冷淡:“走吧,去救卿尘。”
万苍跟着“腾”的一下起身,眉宇间满是欣喜,转而变为几分忧愁:“师祖,现在就去解除那个记忆封印吗?”
完蛋了。
……本尊还没有做好准备,该怎么面对拥有全部记忆的小白?万一他家小白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一想到如今的欺瞒,和过去种种,万苍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神逐渐茫然:“我还没有把天道给揪出来捏死,还没有坦白我的身份……会不会太快了些?”
“那你忍心看他继续痛苦吗?”
“不,现在就开始!”万苍如同幽灵似的闪过,和洛藏客一同踏入了过卿尘的房间。
空间再大,同时让三个成年男子待着,都会瞬间变得拥挤。洛藏客转了转眼珠,视线落在透明的法阵上,嘴角略微上扬。
倒是有心了。
万苍此刻已经靠在床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过卿尘,伸手抚平微微蹙起的眉梢,头也不回地问:“师祖,我该怎么做?”
“神交。”
……喵了个咪的,神什么!?
“洛师祖,我约莫是瞎了,”万苍稍稍转身,偏头时神情极其古怪,唇瓣翕动,“我没听清楚你刚刚说的什么,能不能麻烦你再说一遍?”
“神交。”
洛藏客倚靠墙壁,抱着胳膊重复了一遍,一脸平静地补充道:“你们两个人的本源之力并不相同,你还能怎么把混沌之力度给他?”
万苍哈哈一笑,雪白耳尖瞬间变得通红:“我还能……”
本尊还能干什么呢!?
洛藏客望了眼榻上过卿尘的神色,很不耐烦似的,直接打断了万苍的话:“卿尘这问题越拖越久,本君是他的师尊,能不心疼他吗?听本君的。另外,卿尘体内还有个缠情蛊,也是为了保护你才中的,之前他情期到了,听本君那不成器的大徒弟说,十分难熬。”
“本君忽然想起来有急事,要出去一趟,这几天不会回应离天。明日应该还要宣布仙门大比的成绩,别叫其他监管者们久等了。事不宜迟,万苍,辛苦你一……”
“啪!”
金红的光焰跳动,洛藏客被无形之力送出了过卿尘的房间。他对着紧闭的房门,补上最后几个字:
“一并解决了。”
【作者有话说】
万苍:欲知后事如何~
过卿尘:……请看下一章。
师祖真是来助攻的,明天的更新也在早九。
大早上进高审了,这章什么都没有,跪求审核放过orz
◎唇齿相依,呼吸声与心跳声交缠。◎
私心想要和道侣双修, 和被长辈催着入洞房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饶是万苍这般厚的脸皮,听到洛藏客平静地讲出这番话, 都烧红了耳尖, 修长颈脖沾染上一片绯红, 只想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幸好他及时出手,把倒霉催的便宜师祖给弄走了。
那“砰”的关门巨响, 犹如天籁之音,叫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万苍揉着泛红的后颈, 下意识冲着床上的人眨巴眼睛,奈何过卿尘晕得彻底,没有一点回应,于是他只得更加尴尬地把脸埋进掌心。
本尊就不该听洛藏客瞎叨叨。
用混沌之力救人什么的, 本尊能不会吗?笑话!
直到半晌时间过去,整个房间就只剩下了万苍和昏迷的过卿尘两人。除了一道比较绵长,另一道逐渐恢复平稳的呼吸声,再无旁的声息。
“……缠情蛊,为了保护你……之前,情期……十分难熬……”
断断续续的话语仿佛仍在耳边回荡, 令人久久不能平静。万苍跪坐在过卿尘的床边, 反手挥出十几道法阵,把整栋房子彻彻底底的包裹起来, 感知到整个应离天都没了洛藏客的气息,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刚刚洛藏客提到的“情期”是什么?
万苍猛然睁开双眼, 从主神的记忆里调取关于蛇类的一切, 总算知道了何为“情期”。
那是属于兽类的生理本能, 一年一次, 有特定的时间,但如果那要命的缠情蛊,正好撞上蛇类情.期,简直是火上浇油……要想保持理智,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怪不得他家小白之前如此听话,甚至主动贴近。
原来如此。
万苍视线落在过卿尘颈侧的嫩肉上,想到那人在镜界里的表现,喉结轻轻一滚,眸中的欲.色越发浓稠,柔声呼唤道:
“……师尊。”
而床榻上昏睡的过卿尘似是听到了这声呼唤,原本舒展的眉头再次缓缓收拢,呢喃道:“……祝鸿。”
他的语气有些自责,似乎还在惦记着没在天残秘境内找到“祝鸿”的事。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万苍身形呆滞一瞬,当即清醒了几分,他牙关紧咬,刹那间握住了过卿尘露在被褥外的那截手腕,不自觉地施了些力:“我的好好师尊,你这是在喊谁呢,嗯?”
哪里来的什么“祝鸿”。
不过是一个镜灵所化的躯壳,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十七年,等待本尊神魂的入主,赋予他生命。
陪在你身边的,一直是本尊。
——只、有、本、尊!
即便是昏迷,正陷入梦魇当中,过卿尘仍旧好看得摄人心魄。纤长的睫羽轻颤,如同振翅欲飞的蝶翼,樱红的唇瓣微微张开,银白的发丝披散,因其不安分的睡姿,露出了下方若隐若现的诱人线条。
“……别走。”
这般轻声细语的央求,就像是以前小白蛇偶尔玩闹过后,舍不得他离开时才会说的话。万苍一时愣怔,宛如触电似的撒开手,望着在过卿尘腕间留下的那几道红.痕,嗅着一阵阵的莲香,直觉喉头干涩,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小房间内唯有本尊和过卿尘两人。
过卿尘说的话,如此熟悉。
就像……就像是回到了茅草屋那段时期一样,宁静、美好,宛如一场盛大而虚幻的梦境。
触之即碎,不可长久沉溺。
可若本尊心甘情愿呢?
万苍整个人缓缓下缩,背靠着床榻而坐,敛眸对着掌心跳动的那一抹金红色光芒发呆,心头涌上几分无助与迷茫。他是想替过卿尘解除记忆封印,让那人不再痛苦,也想体验一次双修的滋味,完成心愿,但并非是现在这样——
以解禁的名义,强迫那放在心尖上的人,陪他共同沉沦。
如果对方一直处于不清醒的状态,本尊与之神交,不如去亲吻一个傀儡,都来得更加有滋有味。
可这是洛师祖说的,为了救人。
为了救本尊的心上人。
万苍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似的,极其不是滋味,皱了皱眉,目光逐渐放空。
而且,仅仅是神交的话,凭借本尊这般强大的神魂,进行修补和解除记忆封印,应该不至于闹出什么意外……
喵了个咪的。
烦死了!
万苍心里疯狂挣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忽然一骨碌站起,目光聚焦在过卿尘脸蛋,而后缓缓下移,落到骨节分明的五指上。他再将视线挪到那人踢开被褥的空隙处,瞥见了半截白皙的小腿——那是他刚刚怕过卿尘睡着难受,亲手脱的。
本尊到底该如何抉择呢。
万苍掐了掐眉心,表情十分为难,同时,不可抑制地想念起那条银白蛇尾——露出蛇尾的过卿尘,会下意识将尾巴尖尖缠在自己手腕上,简直太可爱,太诱人,太……
令人心动了。
万苍呼吸瞬间停滞,不自觉地翻身坐上了那张大床,俯身贴近过卿尘的脸蛋。他真的好想尝一口过卿尘究竟是什么味道,会和那人身上的莲香一样,淡雅清新,还是有新的一番滋味呢。
想想就令人兴奋不已。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身上的重量陡然增加,过卿尘蹙起眉头,迷迷糊糊地开了口,脖子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细密的蛇鳞如花苞般在颈侧和侧脸绽开:“……水,水。”
万苍侧耳倾听,明知故问:“师尊说什么?”
“想要……”过卿尘呢喃道,“……祝鸿,水。”
哈哈,想要。
想要的不仅是水,还有该死的“祝鸿”。
这具弱鸡似的身体到底哪里好了,为什么就不能想要本尊,为什么不能喊一句“万苍”,来哄哄本尊!?
“师尊现在就想喝水吗。”万苍眸光狠狠一沉,恢复到原本的姿势,居高临下,看向过卿尘出现异常的颈脖,挑起那人的下巴,琥珀色的双眸微微眯起:“很遗憾,徒儿手边没有水呢。”
但可以有。
万苍运转混沌之力,凭空化出一杯水,倒进自己口中,然后将剩下半杯放到不远处的桌上,随意地一擦嘴,露出个十分恶劣的笑容。
这一系列举动堪称恶趣味十足,并且极度幼稚,但没有人能够阻止或者斥责他。
因为房间里清醒的唯有万苍一人。
过卿尘抿了抿唇,妖异的蛇鳞蔓延至脸庞,额间的半点红痕开始疯狂闪烁。他骤然睁开了双眼,张嘴时露出了两颗尖牙,狠狠咬在万苍的肩头!
“嘶。”
肩膀传来一阵撕裂感,万苍略微歪头,瞥见血液滴答流下,呈现一种绚丽的金红色,不由得感到新奇。他微微皱眉,发出一声叹息,在那人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师尊,无论如何,这次是你先动的手……动的嘴。”
“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可不能怪徒儿了,嗯?”
过卿尘自然不可能回答万苍。他眼中涌动着一抹猩红,用双手反抱住了万苍的腰身,牙间的力度越来越大,如同被什么操控心智,已经失了灵魂。
恨不得要将那块肉撕下来咀嚼,揉进骨.血之中。
万苍长眉一挑,任由过卿尘撕咬,心头酥酥麻麻的。他像是浑然不觉疼痛似的,反手勾起那人的一缕发丝,卷在指尖打转。
这种状态还真是危险呢。
这是否就是雪岚峰峰主黎晨彦那个傻逼玩意儿说的,下了点东西?可惜修炼混沌之力以后,他的身体金刚不坏。
这点小伤估计很快就会痊愈了。
但过卿尘此举落在万苍眼里,无异于另类的挑衅,甚至能勾起人最原始的冲动,本能地想对爱人做些什么。
不说话就是默认,默认就是答应了,那就是说,本尊现在干什么都合情合理……
本尊简直是天才!
万苍在电光火石间进行了逻辑自洽,哄好了自己,将神智不清的人从肩膀上掰开,动作轻柔,像在安抚神智不清的过卿尘:“好了师尊,别咬了。”
“万一把牙崩掉了,徒儿会心疼的。”
他语气轻柔,同时抱住了过卿尘不安分的脑袋,接着勾了勾手指,接住水杯,将剩下的水尽数倒入口中,欺身前压,恶狠狠地堵住了那张残留着自己血迹的唇瓣。
不是想喝水,还想要“祝鸿”吗。
本尊成全你。
万苍感受着那两片柔软,闭上眼,将嘴里的水渡过去。而过卿尘毫无章法地乱啃、乱亲,两颗尖牙划破了万苍的口腔,铁锈味在舌尖弥漫。
“怦、怦。”
二人唇齿相依,身形越贴越近,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声与心跳声交缠,如同鼓点一般。
“怦、怦、怦。”
清晰可闻,震耳欲聋。
万苍双掌扣着过卿尘的后脑勺,眸色越发深沉,几乎要将人吞没,大约十几息的时间过去,才舍得分离。他开口时嗓音低沉沙哑,略略歪头,脸上露出个天真到近乎残忍的笑容:
“徒儿喂给你呀,师尊。”
兴许是口中渡过来的水,血味太重,过卿尘一瞬恍惚,竟然忘记了咬人,他冲着万苍露出两颗小尖牙,不明所以地回望,模样呆呆的:“哈?”
这模样简直像七八岁的稚童,哪里还有半分清冷仙君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