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此?”夙尘愈不信,“那你怎么一听到他的名字便从悟道状态中惊醒?”
“因为我现在很重视他,不过,我对他并非你想的那种感情。”洛绮芳拿刀柄戳了他胸口一下,随即长刀化光消失,“至少目前还不是。”
“行,你说不是就不是。”夙尘愈耸了耸肩,神情一正,“对了,今夜你主动悟道,是不是为了保护他?因为你们遇到的那只魔以后可能会寻上他?”
“算是吧,不过更重要的是,此事给我提了个醒。”夙尘愈看着摊开的掌心,“我还没有强大到可以护佑一切,逍遥天地的境地。”
“……”
“……”
“……这话听着真气人。”
“嘿嘿。”
尘云离回房后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闭着眼睛梳理记忆,着重回想有关修炼的部分。
设定上他已经荒废修炼好一阵子,加上原本就天赋平平,境界也不高,按照这个世界的境界划分——入道、归心、三劫、虚仙、逍遥五境,他只修炼到了归心之境,而洛绮芳应该已经半步虚仙境了。
依据幻境中诞生出他的简灵之身的史料和夙家后人写的那部传记记载,后期的自己至少要到三劫之境,而且至少得度过两劫,才能与话本中名震天下的描述相符。
除此之外,他还得找到一把与话本里写的差不多的弓当做武器,近战弓兵的名头也要打出去……
细数起来,第二阶段的任务远不止谈个恋爱那么简单,他要做的事可多着呢。
“时间不等人,得抓紧了。”
尘云离咕哝一句,脑海中的记忆也随之纷至沓来。
自己目前的境界在归心后期至归心巅峰之间,所修的功法是别愁岛独门秘术《三千月》,以弓入道。
他本来有一把精钢打造的弓,心灰意冷之后便把弓卖了。所幸本就没出过几次手,那把弓使用得也不勤,所以回忆起来没有什么不舍。
想到此节,尘云离翻身坐起,决定从此刻开始认真修炼。等到天亮,他再向洛绮芳和夙尘愈打听附近有没有卖武器的地方,先买把弓,把弓兵近战术练起来。
哦对,射箭的准头也得练练,他的武器毕竟是弓。
点一点瞄准术,剩下的全扔体术.jpg
于是将近午时,洛绮芳兴冲冲提着他严选的好几种临海美食回来,以为能跟尘云离共进午餐之时,看到的却是他在院子里射日的场景。
真的是射日,他以法术凝结成弓箭,以大中午明晃晃的太阳作罢,来了一套首尾相衔的十九连射。
洛绮芳惊呆了,紧随其后回来的夙尘愈也惊呆了。
“珠玑,你在做什么?”
眼看尘云离射完一轮又在身旁凝出一轮箭——这回是三十八根——洛绮芳连忙出声问道。
尘云离斜他一眼,利落地搭弓上箭,朝着太阳笔直射出,快而熟练,几乎与本能无异。
“我在修炼弓术,这是我修习的功法。”
“弓术是……这么练的?”
饱览群书、知识渊博的洛绮芳头一回觉得自己还是见识浅薄了:“你这样能练出准头吗?”
“准头?”尘云离摇头:“那不重要,我在练力道和对灵力的细微控制。”
听到这话,洛绮芳这个修炼狂人顿时来了兴致:“怎么说?”
尘云离把这一轮的三十八根箭矢射完,摊开手散去掌心的弓,原地舒展了一下筋骨。
“我修炼的弓术讲究的是大力出……咳,讲究的是覆盖式打击,即瞬间射出大量箭矢以确保敌人无法逃脱,所以准头并不重要,如何同时射出足够多的箭矢,如何将灵力平均分配到每根箭矢之上,如何将所有灵力凝于其中几根而用另外的箭矢为其掩护,才是这套弓术的精髓,也就是我说的细微控制。”
他以太阳为靶,中间近乎无限的距离反而可以清晰反映出他的每一次进步——单箭射出的距离、多箭齐发能否做到每一根箭齐平、能否在有控制的前提下让某些箭快某些箭慢等等,以太阳到地面的距离为参照,非常直观。
听完尘云离思路开阔的解释,洛绮芳眼睛都亮起来了,把美食往夙尘愈手里一塞,兴冲冲地凑上前跟他讨论起来。
接下来就是很多让夙尘愈难懂的话,什么“弓术的终极就是射下太阳”,什么“力大砖飞才是弓兵的追求”,空气中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他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这种弓兵他真没见过。
夙尘愈无奈摇头,拎着食物放到厨房,去后院摘了点菜煮了一锅汤,出来时那两人还在聊,而且大有无休无止聊下去的趋势。
尘云离开阔的脑洞给洛绮芳提供了不少修炼上的灵感,洛绮芳严谨的思维给尘云离提了许多建设性的练习意见。
一个拿出写大学毕业论文时头悬梁锥刺股的钻研劲头,一个亮出为了提升实力主动进入悟道境的毅力,狠狠地碰撞出了一波关于修行之路的火花。
夙尘愈吃着洛绮芳买的石板烤鱼,边翻看医书边听他们论道,眼中渐渐流露出欣慰的笑意。
洛绮芳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也很久没有与人聊得如此愉快了。
尽管他听不懂尘云离那套“天不生我尘云离,弓术万古如长夜”的奇怪修炼之法,也不明白洛绮芳为何对他“真正的强者应该做到同阶之内我无敌,境界之上一换一”的理论既推崇又头痛,但……他知道这对他们彼此来说都是好事,那就够了。
夙尘愈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尘云离说出那句“有朝一日把太阳射下来,我就算弓术大成了”为止。
“云离先生!快收起你那危险的想法!来吃午饭吧!”
太阳到底哪里招惹你了?非执着着把人射下来干嘛?
射不得!真的射不得啊!
“其实不射太阳也行,我家乡的最强弓兵射的也不是概念上的太阳,而是一种神兽。”
尘云离坐到桌旁。
“什么神兽?”洛绮芳好奇地问,“我可从未听说现存的神兽有哪个是被修习弓术的大能射杀的。”
尘云离毫不犹豫端出了家乡的神话:“金乌啊,他射了九只呢!”
洛绮芳:“!!!”
夙尘愈:“???”
这么能吹牛吗?
遥远的东海另一岸,无夜山脉尽处,被称作太阳升起之地的旸谷中,有隐世已久的宗门打开大门。
门中的天下行走头戴斗笠缓缓步下台阶,目光穿过面前的纱帘,眺望外面的世界。
“久居洪炉门,终得见红尘……”
一句感慨的话尚未说完,他便听见身后的大门中传来门主的声音:“长生,此回出行顺便替为师调查一事。”
岁长生猛地收住脚步,回身躬身行礼:“师父请说。”
“去查查别愁岛是否有一位修炼弓术,并射杀了我金乌族九位族人的逍遥境强者。”
“……啊?”
师父,您清醒一点。
从开天辟地时期算起,金乌族所有成员加起来都不到九位好吗?
第091章 青简月光(二十)
洪炉门门主是一只活了千年的金乌, 此事除去门中少数几名高层,无人知晓。
何况,如今的洪炉门派系林立, 虽然竭力维持着表面和平, 内里却早已波涛汹涌,已经到了门主出手也压抑不住的境地。值此混乱时节, 门主的真实身份自然是藏得越深越好。
师父的传音术带有一股天然的炙热感,岁长生摸摸幻热的耳朵,回话:“师父突然有此想法, 可是发现了什么?”
“方才入定, 为师偶然进入天人交感之境,冥冥中好似听到有人提及金乌一族,其中半句便是‘别愁岛大能射杀九只金乌’。”门主顿了顿, “不过, 天人交感时感应到的事情也不全都发生于当下,可能存在于未来,又或者是过去, 说不准。”
岁长生忍俊不禁:“那想必是未来,毕竟金乌族人的历史数量算上您也不足九位。”
“这却是为师最疑惑之处。”门主音调微扬,“倘若未来某个大世能容得下九只金乌同时诞生,又有何人能够射杀它们?”
“既是大世,自然百族争锋, 英杰辈出。”岁长生缓缓走下最后一级台阶, “可惜徒儿与师父应是看不到了。”
门主轻叹:“也罢,不说这些没影的事了。徒儿, 你此回下山游历,除了精进修为、替门内搜罗好苗子之外, 记得另外往东边去一趟。”
“为何?”岁长生不解。
“东面有条玉蔓江,沿江水向东海方向走,有一缘一劫等你去历。届时,你自会明白。”
说完这番不清不楚的话,门主中断了传音术,岁长生再询问,他也不答了。
他叹了口气:“最烦打哑谜的人。”
“……嗯?”
“师父您怎么还在?!”
修为荒废时跌得快,重新捡起虽然费劲,但比起从头开始还是要简单一些。
尘云离在洛绮芳的指导下,不过几日时间便把落下的修为找回大半,剩下的就是水磨功夫,一边练习弓术一边慢慢打磨即可。
至于想要更进一步,达到他的目标——三劫境,考验的就是天赋与耐性了。
所幸尘云离只是天赋一般,不缺耐性。
他掏出了高三时期头悬梁锥刺股地学习的劲头。
每日晨起、午后、睡前各打坐两个时辰,余下时间剔除两个时辰的休息、用餐和放松,其余的都用来精进弓术。
其实修行者大多数都可以辟谷和用修炼代替睡眠,但尘云离不打算将自己变成一心修行的工具,况且劳逸结合才是最大程度地提高效率,学习如此,修行亦然,这道理他很清楚。
饶是如此,他突如其来的奋发图强依然让洛绮芳和夙尘愈有些吃惊。
这日午饭时间,在海边拿水里的鱼和海藻、沙滩上的虾蟹练了一上午弓术的尘云离准时出现在饭桌上,端着碗哐哐就是炫,那精神抖擞生气饱满的模样,连带着把洛绮芳也感染得多添了半碗饭。
饭毕,尘云离习惯到海滩上溜达一会儿消食,这也是他一天中最清闲放松的时刻。
洛绮芳逮住机会跟了出去,背着手慢悠悠走在他身旁,偏头打量他。
“怎么了?有事?”尘云离边走边拿脚尖拨弄地上的金沙,碰到形状漂亮、奇异的贝壳或海螺便捡起来,在海水里涮一涮,揣进袖兜。
“珠玑,你之前同我说你不爱修炼,仇人死于天劫之后更是干脆放弃了修行。”洛绮芳小心地避开那件会让他难过的事,“可你现在怎么又改变了想法?”
尘云离看了看他,他眨眨眼:“若是不想说就当我没问,我陪你安静散会儿步。”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尘云离一笑,借口早已找好,就差组织语言了,“东海底下有只觊觎我的魔,祂迟早会来找我,而你之前为了救我狗命,不惜主动进入悟道境提高修为的事让我想通了。”
“其实我……”洛绮芳试图解释那不只是为了他,但他的眼神一扫过来,洛绮芳便把解释咽回了肚子里,“没什么,你接着说。”
尘云离点头:“或许哪一日你真的可以修炼到与祂对抗的境界,可我不喜欢这种躲在别人背后的感觉,贪生怕死、胆小怯懦,那不是我的风格。我想,如果我能变强一点,危机到来时即使无法独力自保,也能与你并肩作战,生得痛快,死也酣畅,不是比交付命运于他人之手更有意义吗?”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洛绮芳有些愣怔地喃喃道。
他发现今日似乎是自己第一次走进尘云离的内心,哪怕尘云离从未封闭心门,甚至对着他无话不说,毫无保留。
由于天赋实力都足够强大,洛绮芳的性格其实有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高傲。
他热心赤诚地待人,路见不平也会悍然拔刀,一力将除魔卫道当做自己的责任扛在肩上,但凡弱小于自己的无辜之人,都是他的保护对象。
却忘了有些人是不愿憋屈地被他护在身后苟且偷生的。
尘云离便是这样的人。
他确实实力不强,甚至不及十年修行九年摸鱼的夙尘愈,然而他与洛绮芳,与夙尘愈,乃至天下人,人格上皆平等独立。
尘埃不如星辰耀眼,但仰望群星,也不应鄙弃尘埃。
洛绮芳仿佛冥冥之中上了一课,课程的内容叫做“平等”。
寰宇茫茫,天地无限,他担不起所有,保护不了一切,他该学会“平常心”。
或许他也可以放慢脚步,等一等那些愿意与他并肩作战的人。
譬如此刻身边这位。
“诶!这个好看!”
尘云离的一声惊呼唤醒了沉浸在思绪中的洛绮芳,他循声低头,就见尘云离从湿润的沙土里挖出一只半个巴掌大的海螺壳。
海阔通体青蓝色,两种色泽相互独立又相互交融,在阳光下流转着夺目光彩。形似展翅欲飞的蝴蝶,“蝶翼”上有一圈圈环状花纹,仿佛精致的海浪。
尘云离把海螺凑到耳边听了片刻,又递到洛绮芳耳边:“听。”
洛绮芳下意识凝神细听,有悠远而空灵的声响自海螺中传来,似海风,似缓浪,似远海的鲸鸣。
他笑了:“是东海的声音。”
尘云离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收起了海螺。
洛绮芳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好奇地问:“对了,我从刚才就一直想问你,你捡那么多贝壳螺壳做什么?”
尘云离回以神秘一笑:“暂时保密,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把鞋子脱下,赤脚跑向前方的海浪,欢欣雀跃的背影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洛绮芳看得有趣,便也不问了,反正他总归会告诉自己的,或早或晚而已,于是也追了上去。
两刻钟后,踏浪归来的两人被夙尘愈训了一顿,中心思想是——
“你们两个去玩为什么不叫上我!”
二人缩了缩脖子,相视而笑。
又过几日,深秋时节的风吹红了夙尘愈种的月枫树,枝头的橘子也被勤劳的洛绮芳扫荡一空,褐色枝干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受尘云离影响,这段时间洛绮芳捡起了过去的晨练习惯,每日天不亮就到海边练刀,将近中午饭点方归。
为此,夙尘愈戏称自己家成了他们俩的客栈,装模作样地向他们讨了点餐饮费和住宿费。
洛绮芳今天照旧出门练刀,巳时三刻才回,两把佩刀交叉扛在肩上,顶着一张举世无双的脸走出了二流子的步伐。
但一进门,他就发觉院子里的气氛与平常不大一样,本该在屋内打坐的尘云离居然在厨房给夙尘愈打下手,月枫树下的石桌上还摆着一盘用颜料染红的鸭蛋。
……等等!红鸭蛋?
洛绮芳眼神一凝,心中飞快闪过所有需要用到红鸭蛋的场合,最终思绪定格于自己家乡的一个习俗——每至生辰,家中必要煮一盘鸭蛋,以颜料染成红色,当做庆祝。
他掐指算了算日子,今天好像是……
“哟,回来了?我时间估得正好!”
尘云离迈出厨房门槛,一抬头便瞧见门口发呆的他,笑眯眯地向他举了举手中热腾腾的双椒炒螺肉。
“生辰快乐!去洗洗手准备吃饭。”
说完,他把菜放到桌面上,一溜小跑回了自己屋子。
洛绮芳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恰好夙尘愈也端着菜出了厨房,冲他挑挑眉:“愣着干什么?端菜去!过生辰也要干活。”
“哦……”
洛绮芳脚下发飘,游魂似的飘进厨房,直至与尘云离和夙尘愈一并落座,都还如在梦中。
尘云离看着他呆呆的样子乐了:“怎么?你是完全忘了今日是自己的生辰,还是不敢相信我们会为你庆贺生辰?”
洛绮芳挠挠脸,不好意思地笑道:“都有吧……”
“修行者拿一年顶一日过,原本今年我也没打算给你过的。”夙尘愈慢条斯理地道,“不过那天我偶然同尘先生提起你的生辰快到了,他便说想给你准备一份礼物,既是贺生辰,也是对你这些日子以来的关照的感谢,我便也顺道给你做几道菜,免得你觉得我不够朋友。”
洛绮芳看向尘云离,双眸亮晶晶的,唇角还噙着笑意,令尘云离无端想起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他从袖兜里取出一只长方形锦盒推过去:“喏,我自己做的小玩意儿,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胜在心意,你可别嫌弃。”
“不会不会……”
洛绮芳用力摇头,迫不及待地掀开盒盖,便在铺着软缎的盒子里看到了几样熟悉的物品。
数根银色的细长链子穿过蝴蝶形状的青蓝色螺壳,在下方串成个精致的结扣。多余的链段缠绕着大小不一的贝壳,错落有致,碰撞时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如玉如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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