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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问题学生(纵有长风起)


言牧点开了那段记录,向他们介绍说:“这是语文组当时改卷的时候的一段记录,有几篇非常经典的作文,让整个年段的语文老师足足笑了一天。”
学生们隐约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言牧把图片一张一张地展示给他们看:“这个。蛋白质写成蛋白蛋的,且不论为什么语文作业里能扯到生物,就说写就写吧,还写错字。还有这个,‘早上七点,我刚吃完晚饭’,这个我懒得喷了。下一个,一段话总共就一百来个字,用了五个拼音写了六个错别字。还有这个,这是实在没东西写了把自己闺蜜感情史给爆出来了?连分手的细节都写明白了,洋洋洒洒一千多字,简直人才。”
这实在有够离谱,连傅思延都忍不住转过头,跟着言牧一起看。
“非常巧的是,经过我们语文老师的不懈努力,发现这些人才都出自我们班。”言牧用指节轻扣了一下黑板,皮笑肉不笑地道,“各位挺幽默啊?”
一场成绩分析会硬是被他开成了批斗大会,让那些原本面对言牧还能毫不害怕地嘻嘻哈哈的闹腾学生对他敬畏了不少,再也不敢造次。
傍晚的时候,言牧和傅思延一起在食堂吃饭。吃饭时的言牧欢乐的很,边吃嘴上也不闲着,硬拉着傅思延聊一些有的没的。跟刚才变着法批斗学生的他判若两人。但天公不作美,吃一半就突然来了一阵狂风暴雨。
“完蛋了。”言牧吃到一半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叼着汤匙,异常悲愤道。
“怎么了?”
言牧默默把叼着的汤匙放下,满脸忧愁:“……我出门前忘记关窗了。”
傅思延:“……”
忘记关窗的后果就是,等他们结束了晚自习回去之后,迎接言牧的是一张湿漉漉的床。
那场雨威力十足,床单被子那些的几乎都湿了,唯一幸免的只有床头那只傅思延送他的那个超大的皮卡丘玩偶,但床铁定还是睡不了了。
于是言牧和傅思延并排站在一起,默不作声地都低头看着被打湿的床,活像是在默哀。
“那个,你有多余的床单被子那些的吗?”默哀了两分钟过后,言牧率先开了口。
傅思延:“没有。”
言牧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看来我今晚只有睡沙发的命了。”
“没有东西盖,容易着凉。”傅思延微皱着眉说。
“那你说怎么办?”言牧转过脸问他。
总不能去傅思延房间睡吧?
几乎就在言牧这个想法刚冒出的同一时间,傅思延思索了几秒过后给出了他的回答:“床分你一半。”
言牧瞳孔都放大了,一脸的难以置信:“?”你来真的?

第65章 同床(二)
白天的时候都还揪着他喝醉占了他床的事不放摁着他写检讨来着,怎么现在又慷慨起来了?
言牧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很显然,他还是没有意识到傅思延让他写检讨的主要原因是喝醉,而不是占床。
“怎么了?不乐意?”傅思延见他不说话,开口问道。
“我怎么会不乐意。”言牧终于回过了神,“我是在想你乐不乐意,毕竟上次我不小心睡了你床你就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傅思延面无表情地答:“你为什么会觉得有个醉鬼强行霸占了我的床我应该高兴?”
“好像也是。”言牧若有所思地舔了舔唇,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所以不是醉鬼你就能接受啦?”
“也要看具体情况。”傅思延淡淡地答,“一般情况下来说我是不愿意的。”
“也就是说我很幸运喽?”
“嗯。”
得到了傅思延的亲口认证,言牧心情都莫名好了起来,好到把自己的床被打湿的悲伤都冲淡了许多。
“不要在那傻笑了,过来把被单拆了。”此时傅思延已经绕到床的一边,开始动手收拾起了湿漉漉的床上用品。
“啊?哦哦。”言牧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一直在笑,立马敛了笑容,故作严肃地过去帮忙。
在他们的合作下,湿掉的被单和床单之类的能洗的都塞进了洗衣机,不能洗的则被晾到了阳台。
“先晾着。过几天买床新的。”傅思延打量了晾好的被芯一阵,而后说。
“晾干了不就好了?没必要买新的吧?”言牧奇怪道。
“湿了,就算晾干了之后盖起来也没原来的好了,干脆换床新的。”
“道理我都懂,但是……你这一床不便宜吧。”言牧牙酸似的道。
“我出钱买,跟你没有关系。”
“那不行,说到底这会弄湿都是因为我,于情于理都应该我买。”言牧强硬道。
但是傅思延比他更加强硬:“这是我家,我说了算。”
言牧:“……”算你狠。
等他们折腾完一起躺上床时,已经将近半夜十二点了。
言牧和傅思延各躺一边,那只小小的皮卡丘玩偶被端端正正地放在了他们之间,跟言牧当初和许煜凡一起睡时的那条“三八线”有异曲同工之妙。
“傅思延,你睡了吗?”灯已经关了快半个小时了,言牧却还是毫无睡意,一想到傅思延就躺在自己旁边,他心里就总是会忍不住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没。”黑暗中,傅思延的声音从他身边响起。大抵是有些许困意的缘故,傅思延这时候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平常那样的冷淡,而是有了一丝温度。
“我突然有点好奇,我强占你床的那次,你那晚睡哪了?”言牧斟酌了一番,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是他刚才睡不着突然想起来的——让他不禁想该不会其实上次他们就已经一起睡过了吧?
如果是那样……
“那晚?我没睡。”傅思延很淡定的回答说。
这倒是真的。那天他被言牧搅的心乱如麻,满脑子都是他,根本还有心思睡觉。
那晚他一个人在外面的沙发上坐了一宿,也想了一宿,也没能完全想通,他只知道等言牧酒醒之后,自己不能露出破绽,更不能让言牧察觉到他真正的心思。
“啊?你没睡?”言牧当然不会知道傅思延没睡的真实原因,只当他是因为自己床没占了没地方睡所以才没睡,所以免不了一阵心虚和愧疚。
“你醉的那么厉害,我怎么敢睡?”傅思延淡定自若地扯了个理由。
“你是怕我半夜吐你床上?”
“真聪明。”
“……不是我聪明,主要是你的洁癖人尽皆知。”言牧索性翻了个身,侧对着傅思延,“话说回来,你觉得我的酒品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就知道。”言牧对此毫不意外,“那你倒是具体说说到底为什么不怎么样?我干了什么很离谱的事情吗?”
“一脚踩在桌子上举着酒瓶唱歌、在沙发上跳舞、在床上大声背诵唐诗三百首……”
言牧听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他喝醉酒后会干这种事情?!
“以上。”傅思延慢悠悠地说,“都是我编的。”
言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地道:“傅、思、延。你真的学坏了。”
“跟你学的,你应该感到骄傲。”
言牧再次被噎的没话说。
“那看来我的酒品应该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言牧憋了一会儿最后只能替自己圆过去,“不然我的检讨就不会是三千字了,而是三万。”
“下次还想写检讨吗?”傅思延翻了身,侧着身子与言牧在黑暗中面对面。
他们的眼睛差不多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以这个姿势,他们都能够看清对方大概的面部轮廓,但看不清具体的表情。
言牧拉长了尾音回答说:“你觉得呢——”
“那应该是不想了。所以下次记得别碰酒,尤其是我不在的时候。”
“好好好。”言牧随口应着,“对了,你今天不是跟我说要跟我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吗?现在刚好就我们俩,不妨说说?”
“很晚了,你确定不睡?”傅思延十分贴心的提醒了一句,“明天还有晨读。”
“没事。”言牧心说反正我早睡晚睡明天早上还是一样起不来,无所谓了。
傅思延适时地沉默了几秒,随后才开了口:“我曾经是一名自闭症患者。”
虽然心里早就有过这种猜测,但听到傅思延亲口说出来,言牧还是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似的。
“那现在是……治好了?”言牧有些小心翼翼地发问。
“自闭症没有办法被完全治愈,只能通过训练来干预,我算是比较幸运的。”
“的确,你现在所有行为都看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除了没什么朋友脾气还怪。
“你应该也好奇过我为什么会选择成为一名高中老师吧?”
“难道跟你的过去有关系?”言牧下意识地问。
“嗯。”傅思延语气很平静,听起来就只是单纯的在诉说着往事,“我小时候没有办法正常去学校上学,只能待在家里,一边接受治疗一边学习,但是没有哪个家教愿意教我,所以基本上都是我妈和我哥在教我。”
“那时候为了给我治病,全家都搬到了一个闹市区的居民房去住,应该是希望那里的人气能让我好转。”
“有效果吗?”
“很遗憾,没有什么效果。但是在那时我认识了一位老师,是住在我家隔壁的邻居,他是一位很德高望重的高中数学老师。”
言牧静静地听着,等待傅思延继续往下说。
“可以说他是改变了我一生的人。是他发现了我的数学天赋,并且主动提出要教我。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唔……所以你现在就选择了跟他一样的道路?”
“嗯。”傅思延浅浅地应道。
“他确实很值得尊敬,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想说。”言牧很认真地道。
“什么?”
“现在优秀的无可挑剔的你,不全是因为有他,更重要的,是当初的你自己。”言牧异常笃定道,“当时的你一定也非常努力,才能够做到像今天这样。”
傅思延闻言,很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后才默默道:“……谢谢。”
“那你那位老师现在在哪呢?应该已经退休了吧?”
“他已经过世了。肝癌。”
“啊……”令人意想不到的回答,言牧不禁有些犹豫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傅思延又翻了回去,重新变为平躺着的姿势,“很晚了,该睡了。”
“嗯。晚安。”言牧也再一次翻身,满怀心事地闭上了眼睛。
今晚获取到的信息量有点大,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晚安。”傅思延轻轻说。
言牧本来以为自己今天一晚上都应该睡不着了,但在不知道过了多久,困意上涌,他就那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就在他即将进入沉眠之时,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在自己额间落下了轻轻一吻。
蜻蜓点水般的,点到即止,就像是一根羽毛轻轻的、很温柔地拂过一样。
只是他实在是太困了,无暇去细想。
但是他不排斥,甚至很安心——这点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第二天清晨,傅思延准时在五点十分的时候醒来。他的生物钟向来很准,平时基本上用不到闹钟。
他一手撑着床一手捏着鼻梁坐起身,转过脸去看身边人。
言牧一晚上也不知道怎么睡的,睡到后半夜就很不老实的蹭到了中间,不仅踹了被子还强行挤走了中间“站岗”的皮卡丘玩偶,然后又估计是因为被子踹了觉得冷,就无意识地贴上了傅思延,一条胳膊还半架在他的腹部,蹭着他的体温继续睡。
傅思延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端详了一会儿言牧的睡颜——看得出来这人应该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都是微微勾起的。
应该是不错的梦吧。
恍然间,傅思延伸出手,动作很轻很轻地摸了一下言牧的嘴角,再往旁边一点,就是柔软的唇瓣。
有种想吻上去的冲动。
但是他深知不可以。况且昨晚他已经冲动过一次了,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应该这样,甚至要好好反省。
所以他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糟糕的欲望,只是停留了在“想”这一步。
而且现在其实更应该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俗称生理反应。

傅思延作为一个正常的男性,早晨的某种反应他不可避免。
要是自己一个人那倒没有什么,但现在问题是旁边就躺着个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他口干舌燥的人。
偏偏那个人还睡的不省人事,完全意识不到他正面临着怎样的处境。
恰巧此时,睡梦中的言牧突然动了一下。
傅思延一惊,还以为言牧这是要醒了,一时间竟然让感到无比的慌乱。
然而言牧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傅思延:“……”看来是虚惊一场。
但是这样下去不行。他必须要下定决心做个了断。
他并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但也不是一个毫无感情的人,所以他想把决定权交到言牧手上。
如果只是他的一厢情愿,那他不会强求。但是如果言牧愿意接受他……这个可能性,他暂时还没想过。
这也就意味着,他还没准备好向言牧坦白。
他需要时间。
傅思延如此想着,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又仔细地把被言牧踹开的被子给盖回去,而后像平常一样,去了隔壁的健身房——他有晨跑的习惯,天气好的话他会去楼下,天气不好就在家里的健身房里面跑。
昨天夜里又断断续续地下了点雨,不太适合下楼跑步。五点四十五的时候,傅思延洗了澡,去叫言牧起床。
言牧哼哼唧唧的不想起,揉着眼睛问他为什么大早上的要洗澡,问完之后没等傅思延回答又闭上了眼。
傅思延:“……”果然就不应该相信某人昨天晚上“没事”的鬼话。
他万分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床边弯下腰,开始哄着言言牧起床。
不过很可惜,言牧吃硬不吃软,哄着只会让他赖床赖的更加肆无忌惮,于是傅思延就改变策略,冷下声来叫了一声言牧的名字。
这招对付上课犯困的学生有奇效,对言牧也是效果拔群。傅思延话音刚落,下一秒言牧就马上睁开了眼。
入眼的便是傅思延那张呈放大状的俊脸。
这距离近的实在是有些暧昧了,连对方温热的呼吸他都能清楚地感受到。
言牧大惊失色,但偏偏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分神暗自感叹一句“凑这么近看傅思延好像更好看了,这是什么天生丽质”。
不过很快他就猛地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为什么会冒出这种想法?!
言牧一个激灵,最后那点瞌睡虫算是彻底被赶跑了。
“醒了?”傅思延直起身,居高临下地对他说。
“嗯嗯。”言牧心有余悸地胡乱应着,“我我我那个……”
“什么?”
“不不不没什么。”言牧差点就要语无伦次了,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原本的语言逻辑,“我是说我要去刷牙洗脸了。”
“去吧。等下过来吃饭。”
“好。”
这天白天在学校,言牧整个人都感觉恍恍惚惚的,脑子里总是会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
这些想法都有个共同点——都和傅思延有关。
最要命的是,如果天气预报是准的的话,最近几天都会下雨,而且还是转南风,空气湿度很大,也就是说,他昨天洗的床单被子那些,一时半会儿可能干不了。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他都要跟傅思延一起睡。
说来奇怪,之前跟许煜凡睡他都觉得没什么,但是当睡的对象变成傅思延之后,他就变得怪怪的。
容易紧张和心跳加速。
他其实有仔细分析过,甚至最终得出了一个很恐怖且匪夷所思的结论:这是心动的感觉。
但是他是坚决不会承认的。
不可能!一定是错觉!是巧合!
“言老师,你这是去哪呢?”言牧走路走着走着,迎面走来一位老师冲他打招呼。
他礼貌地冲点头对方回了一礼:“去机房。”
昨天他答应了陈国伟说接管学校的计算机竞赛队,就在刚才,原本负责的那位老师找到了他,跟他交接好了工作,现在他就要去机房跟那些学生打个照面了。
“哎呀,你这都不会?你按啃臭(Ctrl)+A啊,然后再迪累特(delete),这不就好了?”
言牧刚进去,就听到有个高个子学生正俯着身,目测是在教自己的同伴什么东西。
只不过听那口气……估计是个有口音的活阎王。
“咳咳。”言牧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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