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我的！(秋水泱泱)

“跪好！把背挺直！”
库里奇头也没抬，声音平淡。
“是！”
瑟维斯低着头，恭敬地跪好，挺直后背。
人人都说他是库里奇的侄子，翠莉丝将他带来帝星。
库里奇从来没有否认过，也没承认过。
瑟维斯无法辨别这个消息的真假。平常他见库里奇一面都难，根本没有机会去问这个问题。
昨夜宴会上，他被三皇子夫妇带走，浑浑噩噩。
今天早上忽然被人带到这里，库里奇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跪在廊下。
“想要都奇活命，去跪着！”
瑟维斯这一跪，跪了十几个小时。
不知道什么时候昏了过去。
醒来时身体泡在医疗舱的修复液里。
高等级的修复液让他身体内积存的暗伤一次性全部修复了。
三皇子大婚后，他想要脱出掌控的行为惹怒了翠莉丝，一年时间他没有接触过这种等级的修复液了。
翠莉丝提供的资源缩减，他想要维护都奇，生活捉襟见肘。
瑟维斯从医疗舱出来，没有看到人。
他观察了一遍室内，认不出这里的装饰，辨别不出方位。
穿上医疗舱旁边的衣服，推开门出来，就听到音乐的人声。
顺着声音的方向走，瑟维斯很快确定了他现在的位置。
库里奇的住处。
医疗室出来就是空旷的大厅，视线被垂下来的帘幕和几排博物架遮挡。
瑟维斯听到的声音就从博物架后面传来。
非常熟悉。
瑟维斯站在博物架后面，从缝隙里面看见了大厅中的翠莉丝和库里奇。
翠莉丝做了伪装，衣服外面穿着一件黑色连帽斗篷。
“库里奇大人……”
库里奇对翠莉丝的到访，没表现出任何情绪，比起翠莉丝带着情绪，他的声音就像是一滩死水。
“……驯养他，是让他来为我做事。你们的方法，和养一个废物有什么区别？”
“废物没有价值！”
两人话中的“他”，瑟维斯明白说的是谁。
库里奇显然没有要避着他。
医疗室内外没有人，他听到与否，对库里奇来说无关紧要。
翠莉丝走了。
“听见了？”
库里奇往瑟维斯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
瑟维斯从博物架后面走出来。
“他们告诉过你，你原本的姓氏吗？源霖……真是一个恶臭的姓氏！”
库里奇脸上毫不掩饰对这个姓氏的厌恶。
“他们甚至都没查出来源霖家覆灭的原因，为了攀关系，兴师动众地寻找源霖家遗孤。”
库里奇看向瑟维斯的眼神满是恶意。
“当年我把你丢在极地冰原自生自灭……”
“菲李特家把你找出来，真是愚蠢的做法！”
“能不能挣一条路出来，看你自己！”
库里奇的厌恶，瑟维斯不明白，他第一次听到“源霖”这个姓氏。
他听懂了“一点”——库里奇把他从翠莉丝手里“要”，想换种方式“驯养”他。
一天一夜的时间，瑟维斯想了很多。
——他能用自己换取什么？
瑟维斯提了一个要求。
“我想见一见都奇。”

都奇被皇宫宴会上的护卫带走后, 关押在皇宫内的司狱。
瑟维斯拿着库里奇的手牌进来，走过长长的通道，在尽头的房间见到了都奇。
都奇低垂着脑袋, 像是被风雨彻底摧毁的树木，叶散枝垂，生机耗尽。
他的四肢都带着电子镣铐, 一是防止逃脱, 而是防止自残。
听到开门的声音，都奇慢慢地抬起头, 看见房门外的瑟维斯，眼中瞬间亮了一下，很快又熄灭了。
他垂下头，听见看守的声音。
“半小时时间，库里奇少爷不要让我们为难。”
脚步声远去, 房门被关上。
都奇低垂的视线里面出现了一双鞋子。
黑色的鞋子，鞋面上没有装饰，没有破损痕迹，是一双新鞋子。
只看这双脚, 都奇就知道靠近的人是瑟维斯。
“都奇。”
瑟维斯在他面前蹲下身，声音很轻很轻, 像是蝴蝶落在花蕊上, 温柔地敛起翅膀。
都奇低着头, 合上眼, 不想让瑟维斯看到他眼中的挫败和放弃。
他知道瑟维斯为了保护他, 这一年里的挣扎和痛苦, 能想起来的欢愉时光屈指可数。
如果他们没有来帝星……如果他在去年和族人一起死掉……
他不适应帝星的繁华，也不懂人心的诡谲, 他无所适从，在瑟维斯身边就是累赘，除了拖累瑟维斯，毫无作用。
“都奇……”
瑟维斯半跪在他身前，伸出双臂抱住他。
都奇在心中做了决定，睁开眼抬头看着瑟维斯，挣扎着想要拜托瑟维斯的拥抱。
“你走吧，瑟维斯。”
他让自己表现得冷漠疏离，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
惶恐，无所适从。
离开瑟维斯，他不知道能去哪里？
昨天宴会上死在他手下的是帝国的贵族，或许不久判决书下来，他就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
“你走吧，瑟维斯，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
没有他拖累瑟维斯身边，瑟维斯那么聪明，一定能生活得更好。
瑟维斯抓住他手腕上的镣铐，阻止他想要远离的动作。
他一眼就看穿了都奇眼中的真实情绪。
都奇不擅长撒谎，全身都是破绽。
瑟维斯定定地看着他。确定了他身上没有伤，微微放下心。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都奇，你要活下来，必须活下来。”
都奇挣不脱瑟维斯的力道，抬头望进瑟维斯眼中。
淡色近乎透明的双眼清晰地印着他的影子，忽然有大颗的泪蓄满了眼眶，从眼角滚落。
都奇顿时心慌无措，想要举起手把泪水接住。
“瑟维斯……别哭……”
带着泪水的吻落在都奇唇上时，都奇整个人呆住了。
泪水冰凉，都奇却感觉这个吻滚烫。
三皇子婚礼上，瑟维斯当众宣布都奇是他的未婚夫，都奇一直都知道那是瑟维斯为了保护他的权宜之计。
他们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是亲情，不是爱情。
瑟维斯双手捧着他的脸，瓷白的脸如玉莹润，眼睛里带着哀求。
“不许死。都奇，你要活着。如果你不在了，我就没有了目标……”
瑟维斯的话落在都奇心中，让他死灰枯寂的心生出希望来。
不为自己，为了瑟维斯，他也应该努力挣扎活命。
只有活着，才有以后。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纪修四人下午去了菲尔亚德提议的体验馆去玩，之后订了一家饭店去吃饭。
斯汀顿和菲尔亚德给家里打过电话，今晚会住在纪修这里。
家里人知道他们和纪修、乔立在一起，很放心，让他们玩得开心些。
菲尔亚德之前来过这家，一边往订好的包厢走，一边推荐。
“他家的素菜做得很不错，海鲜也可以……”
在体验馆玩得太投入，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
店内的侍者将四人带到包厢，伺候四人点菜。
纪修三人一致把权力交给了菲尔亚德。
菲尔亚德熟练地报出一串儿菜名，一听就是常来的老客。
侍者微笑着推荐店里的新品。
“行，那就来上一份。”
侍者微笑着离开，妥帖地带上了包厢的房门。
“我去趟洗手间，你们有没有人去？”
斯汀顿把外套脱在座位上，眼睛盯着三人看了一圈儿，直接点名。
“乔立，你去不去？”
乔立看他一眼，眼神略带无奈地起身，被纪修一把按在座位上。
“我陪你去吧。”
只要有人陪，是谁不重要。
斯汀顿和纪修走出包厢。
站在洗手间门口，纪修看着斯汀顿。
“你进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别动！别出声！”
斯汀顿答应着纪修，漫不经心地走进洗手间的内间。
还没看清楚就被人猛力按在了墙上，冷硬的大理石墙面撞得他的后背生疼。
他抬起头，准备张口喝骂，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钻进他的鼻腔，他混沌的脑袋像是被人按了清醒键，眼睛睁大。
嘴巴被捂住，斯汀顿发不出声音。
斯汀顿试图挣脱，在同学中属于佼佼者的身手，在这人手下就如同孩童，轻易被制住了。
这人把他扯到洗手间深处，离门口远远的。
斯汀顿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思考脱身之法。
十九年没有用过的脑子飞速运转。
门外走廊上越来越近的沉重脚步声，接着他听到纪修的声音。
“兰瑟教官，是有任务吗？”
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纪修看到出现在视线中的萨布利曼.兰瑟，不动声色地往身后的洗手间看了一眼，站直了靠在洗手间门口的身体。
萨布利曼穿着国安部制服，身后跟着一群属下。
在这里看到纪修，他神色中有明显的惊讶。
纪修主动解释，“我和朋友来这里吃饭。”
他伸长脖子往萨布利曼身后看，压低声音，眼睛里带着兴奋，“兰瑟教官，这次是什么任务？国安部都出动了，是抓帝国间谍吗？”
“需要我们帮忙吗？斯汀顿也在。”
对他的提议，萨布利曼的反应是在他头上敲了一拳。
“没事儿别乱打听！上学的年龄别什么事都想掺和，你看见有人从这里经过吗？”
纪修笑嘻嘻地捂着头。
“我才刚到。你们进去搜搜呗，斯汀顿在洗手间里面，要不问问他？”
“喂，斯汀顿——”
纪修提高了声音，“里面有没有可疑的人？”
国安部的下属挨个搜查了包厢，没有发现追查的人。
斯汀顿的声音过了几秒才从里面传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隔着墙壁的缘故，有些闷。
“我没看见人。兰瑟教官，你等我一会儿，我和纪修一定能帮上忙的。”
纪修看着萨布利曼，笑容讨好乖巧，“兰瑟教官带我们一起呗。人多力量大嘛，对了，乔立和菲尔亚德也在。说不定我们就能帮上忙呢。”
萨布利曼不为所动，没有找到追查的人，收队了。
临走前叮嘱纪修，“你们几个吃完饭就回家去，别在外面逗留。”
洗手间内。
斯汀顿把视线落在那人身上，耸了耸鼻子，血腥味依旧浓重，但他并没有找到受伤的部位。
斯汀顿看清了这人的全貌。
他脸色苍白，略带着灰色，似乎经受了非常人的折磨和痛苦，身上的衣服虽然干净利落，但一眼就能看出不合身，像是别人的。
尽管如此，但他站姿挺拔，笔直如修竹，如白杨。
“唔唔唔——”斯汀顿嘴巴被捂着，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那人看他一眼，眼神冷冽，带着警告，转身专心倾听门外走廊声的脚步声。
走廊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斯汀顿感觉到这人的身体随着脚步的远去稍稍放松了些。
“聿南元帅？”
纪修站在洗手间内间门口，视线从斯汀顿身上划过，落在聿南身上。
在扶苍星时，纪修时常跟着束绿出席亓厄高层聚会，多次见过聿南。
在走廊上看到萨布利曼，纪修就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精神能量触丝往洗手间里面一探，他心中明了。
斯汀顿在对方手里，他只能“骗”走了萨布利曼。
聿南过了片刻才认出纪修。
去年牧知岁特意去扶苍星将纪修带走的事在沧澜帝国周围传得沸沸扬扬，虽然他们知道时已经是事后。
聿南特意找了纪修的全息影像。
星网上没有纪修最近的全息影像，他是通过在沧澜帝国帝星的人脉弄到的。
聿南松开了捂着斯汀顿嘴巴的手，改抓他的后衣领。
他分给纪修的注意力和警惕更多。
他不了解纪修，但他了解牧知岁。
“人人都说聿南元帅死在了星河，没想到还能看到活的真人。”
纪修姿态放松。
“打个商量，你放了我的朋友，我当今晚没见过你。如何？”
斯汀顿嘴巴获得了自由，立马向纪修告状。
“纪修，这个人是坏蛋。我刚才还帮他骗走了兰瑟教官呢，他现在这样对我？”
纪修微笑看着聿南。
“聿南元帅考虑得如何？大家和和气气，都不吃亏。聿南元帅需要星币，或者交通工具，我也可以提供赞助。”
“聿南元帅早做决定，时间拖长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正所谓，夜长梦多。”
聿南打量纪修，眼神中流露出赞赏。
“我如何信你？”
纪修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
“信与不信，那就要靠聿南元帅自己判断了。如果没伤害到我想要庇护的，我这个人向来很好说话的。”
“当然，聿南元帅也可以试一试，我能不能在你把斯汀顿弄死之前把他救下……”
语气平和，神色间不见狰狞。
仿佛是一件平淡不过的小事，而不是关乎斯汀顿的生死。
聿南为何来了帝星？来帝星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会被国安部追捕？……
纪修对这些不关注，也不在意。
但斯汀顿不能在他面前出事。
如果不能善了，那就是能力搏。
银灰色的精神能量从纪修身体溢出，在他肩膀上，一颗银灰色狼头正在凝实。

他看着聿南，“你想要什么？”
聿南靠在墙壁上支撑身体的重量, 体内的伤势比他预估的要重, 失血过多让他精神不能集中。
他舔了舔干涸裂开的嘴唇，“把我从这里安全带出去。在这之前, 我需要食物饮水，如果能有治疗药品更好。”
纪修收敛了身上的敌意，“我们的东西你敢用？不怕在里面做手脚？”
聿南打量他，“我想这点儿辨别力，我还是有的。我放了你的朋友, 现在开始履行你的诺言吧。”
纪修自忖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当着斯汀顿的面，还是应该维持一下人设。
纪修掏出小盒子。
这个小盒子还是昨天参加宴会前，温涛给他的。
从里面取出了两管针剂, 又从口袋里掏了一管营养剂，放在地上, 滚给了聿南。
聿南对他的小盒子多看了两眼, 缓慢地蹲下身, 捡起地上的两管针剂和营养剂。
一管精神能量缓和剂, 一管肉.体修复剂。
对症, 又实用。
聿南坐在洗手间的地上, 给自己注射了精神能量缓和剂和肉.体修复剂，一点一点吃着手里的营养剂。
营养剂没什么味道, 寡淡难吃，但在补充身体消耗所需能量方面确实值得称道，尤其它体积小，易携带。
聿南吃得很慢。
斯汀顿站在纪修身后，看看聿南，又转头向身后的洗手间外间看。
这么久没有人来洗手间，他心里很疑惑，但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似乎不明智。
一定是纪修做了什么。
斯汀顿对纪修的能力有盲目的自信。
后背有些痒，还有些疼，应该是被聿南按住撞到墙壁上弄得。
斯汀顿小幅度悄悄扭了两下。
纪修往他身上看了一眼。
斯汀顿立刻在脸上挤出灿烂的笑容，看起来没心没肺没心眼儿。
聿南终于吃完了营养剂，慢腾腾地站起来，看着纪修，“还有没有？分我两管。”
纪修很大方，把身上剩下的三管直接丢了过去。
聿南伸手接住，放进口袋，看着纪修得寸进尺，“我对你的小盒子挺感兴趣的。”
纪修思考了眨眼时间，把盒子也丢给他。
聿南打开盒子，粗略地扫了一眼。除了纪修最先给他的精神能量缓和剂和肉.体修复剂，盒子里的东西五花八门，品种花样繁多。
他在其中看到了精神能量抑制剂、肌肉松弛剂、醒酒片……共同点是体积小，易携带。
“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纪修问。
聿南满意地收起盒子，纪修给他的针剂应该是上等货，已经开始生效，他能感受到精神能量缓和后的清凉和肉.体正在修复的酥痒。
“你们准备怎么带我安全离开这里？”
纪修对着身后伸手，“乔立。”
一样东西从洗手间外间丢进来，精准地落在纪修手里。
斯汀顿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他们下午在体验馆刚买的。体验过了那里的角色扮演后，他和菲尔亚德对能易容捏脸的道具非常感兴趣，买了很多。还是纪修付的款。
这种道具启动后，能易容捏脸，当然只是人眼中的，并不能通过仪器检测，主打情趣体验。
纪修解释了用途，把一盒子道具展示给聿南看，“挑一个自己喜欢的款式。”
盒中的道具大致分为发饰、耳饰、颈圈和领夹。
精致小巧。
帝星出了这种好东西！
聿南一把抓走五六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