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我的！(秋水泱泱)

把纪修身后的三人晾在一边，也把皇后嫔妃皇子公主们晾在一边。
纪修猜测帝国皇帝对他的这份亲近，大概率是源自牧知岁。
赫费犽事件后, 帝国皇帝像是突然觉醒了对牧知岁的慈爱。
纪修忍不住想到了纪昌。
纪昌跟牧厌霜后，父子之间陷入冰点。纪修甚至不知道纪昌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 意识被泯灭前会不会想到他。
由己及人, 纪修忽然就对帝国皇帝萌生了一点点亲情。
“域星挺好的, 只是殿下工作太忙了, 虽然有佐亚辅佐, 还是有很多事。”
从纪修口中听到牧知岁的事, 帝国皇帝像是满足了，和蔼地眯起眼睛, 让纪修坐在他身边，这才抬头看向斯汀顿三人。
挨个把人认了一遍，声音温和带笑。
“你们都是好孩子。”
帝国皇帝对纪修的不同，让宴会上很多人看向纪修的眼神变了，包括出席这次宴会的嫔妃皇子公主们。
目光从纪修身上移开，看向斯汀顿三人的目光中也多了一层东西。
帝国皇帝给斯汀顿三人赏了东西。
这样的环节，菲尔亚德非常熟悉，他跟着苏南大公不是第一次见帝国皇帝了。
赏过了三人，帝国皇帝开始介绍自己的儿女，也是皇宫夜宴的主角，适龄未婚的皇子公主们。
看似是向斯汀顿三人介绍，实则介绍给所有宴会宾客。
“我的这些儿女们，和你们年纪差不多，年轻人应该更能玩儿到一起。……”
介绍皇子公主的环节，斯汀顿三人没有接话，只是微笑着对被介绍的皇子或公主，微笑颔首，恭敬礼貌不谦卑。
介绍完了，帝国皇帝挥手让他们散了去玩儿，独留下纪修说话。
这是意料之外的。
三人低着头相互看了一眼，在诸位皇子公主们开口前，结伴去找了自家家长。
三人聚在一起，找到家长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十步外，束绿站在一群权贵夫人中间，墨绿色的束腰长裙让她如鹤立鸡群，佼佼拔萃。
“绿姨，绿姨……”
斯汀顿和菲尔亚德拉着丹琴，两三个大步就从人群中挤了过去。
丹琴和束绿不熟，虽然纪修说了不论辈分，但显然他不能跟斯汀顿和菲尔亚德跟着喊绿姨，“夫人。”
束绿微笑着看了一眼帝国皇帝身边的纪修，收回视线，向旁边迈了一步，不着痕迹地将三人挡在身后，对着慢了一拍跟过来的皇子公主们，盈盈欠身，手中遮掩半掩面，只露出一双柔和的眉眼。
“诸位殿下日安。”
斯汀顿和菲尔亚德接收到束绿的信号，没有停留，拉着丹琴快速离开，很快混入了宾客群中。
“我们这样离开，是不是太失礼了？”
丹琴一路上被两人“挟持”。
“不会，不会，绿姨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况且，是绿姨让我们离开的。接下来怎么办？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等纪修？你们两个有什么好提议？”
丹琴以往的朋友中没有过纪修、斯汀顿、菲尔亚德这样的人，看向两人的目光中带着惊奇。
他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高位上帝国皇帝身边的纪修身上。
“你都快被规矩教傻了！好好的孩子，你才几岁？每天端着一张老成持重的脸累不累？……”
温茨海默的话言犹在耳，当时的丹琴不以为然。
“密尔顿家，我们这些长辈还在呢，还轮不到你这小屁孩儿抗旗。我带你认识几个人，能做朋友最好……”
温茨海默把他带到了纪修面前。
帝国皇帝并没有在宴会上待很长时间。
他离开时，帝国皇后跟着一起离开了，后宫嫔妃可自愿选择留下。
帝国皇后在所出的帝国皇长子未成年夭折后，每次出现在人前都是这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帝后一起离开，皇宫夜宴才进入高潮。
帝国皇帝在，宾客们多少会受到拘束。
帝国皇帝不在，让很多人的胆子大了起来。
世界上的蠢人怎么这么多！
纪修没找到束绿和斯汀顿，先被人堵了。
纪修在心中反省，是不是他长得太包子了，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想上来捏他一把？
觉得他不敢反抗，就想在他身上占点儿便宜？
谁给他们这样的错觉？
纪修将送上门来的“蠢货”骗到偏僻的角落揍了一顿，保证他下次见到他一定会规避三尺绕道走。
料理完这人，纪修活动着手腕，转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十一皇子沐唤青。
帝国皇帝的第十一子，沐唤青的年龄今年二十一，比纪修大两岁。
他站在一棵树下，宫灯映照的树枝的影子在他身上形成晦暗不明的光斑，看起来很是诡异。
沐唤青有沧澜帝国皇室特有的金发，只是个头不高，相貌长得既不像帝国皇帝，也不像他的生母，向来不得宠。
如果不是帝国皇帝突然萌生了“父爱”，他可能终其一生都是个小透明。
“纪修。”
他站在树下，看过来的神色，纪修很不喜欢。
怎么形容呢？
事情尽在掌控中的自得，还有觊觎和嘲讽，好像纪修是砧板上的鱼肉。
“十一殿下。”
纪修的声音不冷不淡，从容地擦干净了手。
从沐唤青的神态语气，纪修推测他应该看到了全部，至少大部分。
所以——
沐唤青走近，目光在纪修身上打量，笑容意味深长。
“我可以为你保密。”
纪修笑容很假，“哦？十一殿下要保密什么？”
踢了一脚“人事不知”的某蠢货，纪修看起来“嚣张”极了，“他吗？”
纪修的“不惧”，全在沐唤青意料之中，他脸上笑容不变。
“七皇兄对你极为宠爱，父皇对你也青眼有加，这种事你自然不惧。七皇兄的宠爱是你的护身符，但有时候，也会变成刀剑。”
他意有所指。
纪修只觉得他脑子有大病。
“你要不要看看我录下的证据？或许你会改变主意。”
沐唤青主动提出，放出了他录下的影像。
他拍摄的角度非常……巧妙。
在他录下的影像中，“暴力冲突”的双方变得十分暧昧，许多错位的画面，让人看起来，更像是……幽会。
“如果把这拿给七皇兄看，你觉得如何？”
沐唤青自以为运筹帷幄地开口，语气中隐含着威胁。
纪修觉得有趣极了。
“十一殿下这把柄抓得巧妙。不过，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敢把这些给殿下看？”
“哼——”
沐唤青鼻孔里喷出一股气。
“帝国中，谁不知道七皇兄宠爱你？虽然你们婚约的基础是你和七皇兄的精神体匹配度很高，但七皇兄宠爱你也是事实。第一军校事变，你第一学年的学期末考试，还有去年的亓厄叛国事件，七皇兄能为你丢开所有事情，亲自犯险。”
“但你也应该知道，爱之深，情之切，得知你背叛后的恨也会更深。”
“我帮你保守秘密，你帮我几个小忙，这交易很划算。”
虽然纪修对这样的提议嗤之以鼻，但沐唤青举的几个例子勾起纪修的思念，原来岁岁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事了。
今天已经有过通讯，现在又开始想念了。
想到牧知岁，纪修的神情变得格外柔和。
这给了沐唤青错觉，让他觉得纪修认同了他们之间的交易。
纪修本就生得极好，神情柔和下来后，容颜盛极，让沐唤青升起小小的邪念。
在沐唤青的交际圈中，能和现在的纪修相貌媲美的，只有牧知岁。
这两个人从相貌上来讲，真的般配。
沐唤青自以为悄悄地靠近纪修，伸长脖子吸了两下，没有在空气中闻到纪修的精神体味道。
纪修知道精神体味道可以完全收敛，是不久前的事。
大部分人做不到。但其中，不包括牧知岁。
“第一次见面，我闻到了岁岁的味道……”
牧知岁笑着不语。
纪修突然福至心灵，“岁岁，你是故意的？”
就像是猛兽标记领地，和牧知岁刚在一起时，他身上带着牧知岁的味道“招摇过市”。
是宣告，也是占有。
沐唤青的举动，让纪修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纪修闻到他精神体的味道, 冷下来的眼中泛出不耐。
似是没有看到纪修的不耐，他的手伸过来，就要落在纪修肩上。
“七皇兄不在帝星, 不如你跟我。虽然我能给你的没有七皇兄多，但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纪修认真反省，自己在外人眼中是什么样的形象？只是被牧知岁养着宠着的花瓶？或者雀儿？
沐唤青这样的货色也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
朦胧夜色中, 斑驳光影落在纪修身上, 眉眼间的冷淡不耐越发惹得人心痒，想入非非。
“嗤——”
纪修没有控制住, 溢出唇齿的轻笑，带着十足的嘲讽。
他侧身避过沐唤青伸过来的爪子，“既然知道自己给不了殿下给我的，还敢来招惹我？你不怕殿下知道？”
“只要你我不说，七皇兄怎么知道？”
沐唤青志得意满, “你选了这么偏僻的地方，不会有人来的。”
“偏僻的地方，不会有人来……你怎么有胆子过来！”
纪修不耐烦和他浪费唇舌，也不像委屈自己周全。
沐唤青腰上被巨大的力道踢倒, 身体和坚硬的青石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厚底靴子踩在背上，鞋底的花纹硌得他后背生疼。
纪修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依旧清朗的嗓音此刻听到耳中却变了样儿。
“是你的临时起意？还是有谁给你出了这样的主意？想要通过我拿捏殿下吗？”
被人踩在脚底, 沐唤青过了片刻才回神, 又羞又愤地想要起身, 试了几次, 踩在他背上的靴子纹丝不动。
他试图凝聚精神体, 恐惧地发现无法召唤。
纪修踩在他身上，半蹲下身。
沐唤青感受到后背增加的力道, 嘴硬地威胁。
“纪修！你敢这样对待本殿下？七皇兄也护不住你！”
“呵！”
纪修的笑声恶意满满。
“你可以试试！一件小事而已，或许我根本不用殿下护着我呢？”
鞋底碾了一下，听到沐唤青口中的痛呼。
“设局前，你没有调查我的底细吗？”
“我这个人，讨厌麻烦，所以做事不喜欢留后患。十一殿下，你觉得怎么样才能不留后患？”
纪修收起脚，没等沐唤青反应过来，一脚踢在他肋骨上，强行帮他翻了个身。
被踢到的肋骨应该是断了，沐唤青疼得身体蜷曲。
再看纪修，之前的美好滤镜层层碎裂，即便是长得再好，他面前的也是一个恶魔。
纪修没有把他的疼痛当回事儿，“只是肉.体上的伤，泡泡修复液就好了，应该不够你长记性……”
纪修打量着恐惧的沐唤青，让沐唤青感觉自己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沐唤青想大声表示，已经够他长记性了，他张了张嘴，惊恐地发现发不出声音。
纪修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很快想到了办法。
“如果肉.体的疼痛不够，那就用精神体弥补不足！”
银灰色的精神能量从纪修身体溢出，幻化凝实成一只大手。
沐唤青眼睁睁地看着这只手将自己体内的精神体揪出来，撕碎了半边身体。
精神体撕裂的痛苦远远超过了□□。
从小到大，沐唤青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程度的疼痛，像是把内脏从体内揪出来翻晒，又像是一把剪刀在他意识中毫无规则地乱剪。
疼痛凝聚的汗水很快把他身上的衣服浸湿了。
他像一只离水干涸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
纪修的声音遥远又清晰。
“这是初次的警告。记住，我没有耐心。可以有初次，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如果你想要找人告状，尽管去。看看有没有人愿意为了你想要惩罚我？”
“你知道什么叫杀鸡儆猴吗？很不幸，你被人撺掇着做了那只鸡。以后聪明点儿……”
“那边的那个人，麻烦你找个什么理由处理了。我不希望听到任何对殿下名声有损的事儿。”
“别装死！精神体这点儿损伤，好好养上一年半载，完全可以恢复。我下手有分寸……”
听见纪修的脚步远去，沐唤青颤抖着睁开了双眼，望着纪修的背影，眼底盛满了恐惧。
刚才有一瞬间，他意识恍惚，以为自己看到了牧知岁。
时间过去太久，他几乎要遗忘那段记忆。
那是牧知岁去域星之前，他躲在远处偷窥。
牧知岁十五岁，……
牧知岁十三岁精神体觉醒，虽然不是帝国皇族独有的精神体形态，却是S级强度。
生母是异国人，让牧知岁在沧澜帝国皇宫地位尴尬。
帝国皇帝的态度也让人琢磨不透。
沐唤青已经不记得那个冒犯牧知岁的人的职务，甚至名字，就连冒犯的原因都记不清了，大致应该和牧知岁的生母帕提亚皇妃有关。
他只记住了当时牧知岁的笑容，还有被硬生生拔除的精神体。
回去，他就发了高烧，连续做了两个月的噩梦。
等他痊愈，牧知岁已经被发配去了域星。
翠莉丝看到纪修，是在湖边凉亭。
纪修坐在凉亭的栏杆上，靠着廊柱，正在和谁通讯，笑容柔软，眉眼明媚生花。
宫灯朦胧光线印在他身上，美得像画。
翠莉丝看得失了一会神。
微风中，纪修的声音模糊不清，语气有种裹了蜜糖的娇软。
听得人耳朵酥麻。
翠莉丝见过纪修的次数不多，记忆中，纪修只会在一个人面前露出这样表情。
帝星人人都羡慕纪修成为牧知岁的伴侣，受到牧知岁的恩宠爱重。
最初，她也是如此。
后来，纪修的身份被一层层扒掉，她开始羡慕牧知岁。
既然看到了，翠莉丝停下来。
翠莉丝出现在湖边时，纪修已经注意到了，只是他不愿意断掉通讯。
“……岁岁，我永远会比上一秒爱你多一点儿。”
“等我毕业，就去给你当副官，陪在你身边，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牧知岁的声音带着宠溺，“好，我等你。”
纪修黏黏糊糊地不想挂断，看见翠莉丝走过来了，更不想有外人“围观”他对牧知岁说的情话。
恋恋不舍地断掉通讯，一个眨眼，纪修收拾好了脸上的情绪，变得矜持平淡。
从栏杆上跳下来，纪修礼貌微笑着跟翠莉丝见礼。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朋友们呢？”
两人客套几句，打过招呼就要分开，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的尖叫声，紧接着是汹涌嘈杂的人潮声。
纪修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是主殿后面的百花池。
距离太远，看不真切，只看到源源不断的人潮从其他方向涌过去。
模糊地听到“有人死了”云云。
与此同时，几条黑色人影快速从屋顶上方的夜空掠过，向着百花池方向去了。
纪修猜测，应该是值守的护卫。
不好丢下翠莉丝一人，纪修耐着性子和翠莉丝一起往百花池方向走。
百花池那边传来的气息繁杂紊乱，纪修没有在其中感应到斯汀顿和菲尔亚德，心态很稳。
除了这两人，纪修不担心今日宴会上和他亲近的其他人，无论是束绿，还是辛格夫妇，甚至苏南大公。
和他亲近的人中，数斯汀顿和菲尔亚德“好骗”，但有丹琴和两人在一起，不会出大问题。
密尔顿家的这位小少爷，虽然看起来温软乖巧，却不是没脑子的傻白甜。
看到丹琴的眼睛，纪修第一眼就发现了。
出事的，果然不是斯汀顿和菲尔亚德中的任何一人。
是瑟维斯，准确地说是，瑟维斯身边的都奇。
一具尸体从百花池中捞上来，服装华贵，应该是前来赴宴的宾客。
都奇跪坐在百花池边的地上，低垂着头，满手鲜血，衣服上也有大片的血污。
瑟维斯站在他身边，雪白的面孔此时白得像死灰，整个人失去了生气，透出无限的疲惫和绝望。
怎么回事？
“都奇杀了苏尼特公爵的长子约翰姆。”
斯汀顿三人从人群后面冒出来，菲尔亚德踮起脚尖往里看，认出了从百花池中捞出的尸体。
纪修看了眼周围，翠莉丝离开他身边，看到了站在百花池另一侧的三皇子牧见寒，走了过去。
牧见寒低头对她轻语了几句，像是解说事件。
“你怎么知道是都奇杀了苏尼特公爵的长子？你们看见了？”
纪修压低声音问。
菲尔亚德摇头，“我们没看见，但有人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