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辞瞬间坐直,垂下睫毛,有些心虚,一顿一顿的说道:“当……当然洗过了。”
说完就起身走向游青:“卿卿不信凑上来闻闻。”
先把人骗到怀里再说。
只可惜游青不上当,脚尖踩在傅砚辞小腹之上,脚背绷直,小腿跟着收紧,笔直修长的一截腿露在床边,姿态优美,宛若踮脚站立的白天鹅。
见游青一张小脸满是犹疑,立马放话,倒打一耙:“莫非为夫不洗澡,卿卿就厌恶我了不成!”
游青撇他一眼,毫不在意:“是啊,身上一股子汗味。”
游青纠结一番,还是老实回答说道:“其实也不全是汗味……”
傅砚辞面上闪过一丝喜色:“是不是觉得为夫特别有男人味?”
游青忍无可忍,挑眉看向他:“你有没有男人味我不知道,只知道你以后再不勤奋一些洗澡……”
他指了指门口,有反手指了指自己:“要么你不进房门,要么我们娘俩不进。”
傅砚辞哀嚎一声,不敢造次,屁滚尿流滚出房门,在院子里露天打了三桶冷水,刷了半个时辰,抹了三次皂角,才堪堪敢提溜起裤子进屋里头。
游青见他进来,看着都觉着顺眼了点,毫不吝啬的摸着肚皮夸赞道:“这才是崽子的好爹爹,毕竟男人不自爱,没有小脑袋。”
傅砚辞身下一凉,仔细打量了一眼被刮的反光的膝盖,被搓的香香的手臂,这才小心靠近游青,问道:“卿卿从哪里学到的话,害的为夫心头拔凉拔凉的。”
游青挑眉,把手上的书翻转过来,指着上头被红底标注的话,点了点下面的兔子头,开口:“黎黎送来的书,特地找他借的。”
傅砚辞不留痕迹的瞄了眼书名——《驯服臭夫君的第一百零八般话术》,作者黎小黎。
“……”
他默默伸手接过来,一脸义愤填膺:“卿卿说的有道理!”
一边说着还一边把书往身后藏,难怪季封跟他一样天天外头跑着,但长的就比他小白脸,原来就是媳妇看多了这书,被折磨的。
傅砚辞同很多边疆男子一般,对洗澡有着骨子里头冒出来的懒倦,深深认为外出打猎而粘在身上的体味是雄性求偶中最能显示自己实力的一个象征。
老国公本的也有这臭毛病,天天故意顶着一身汗味跑到老夫人跟前转悠,梗着头皮喊了半个月的男人味后,才被老夫人揪着耳朵被迫养成了个勤奋洗澡的习惯。
因此傅砚辞症状较轻,向来最多三天不洗,至于第三天洗澡时脸上总是带着一股不情愿的神情那就另当别论了。
思及此,傅砚辞仰头看天,努力收回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这也许就是有媳妇的快乐吧。
待会一定要这样子在那群糙老爷们跟前走一圈,有媳妇的人到底是不一样了。
不对,傅砚辞嘴角露出一抹可疑的微笑,他还有个小崽子。
游青不知晓他在发什么疯,只是好心的指了指外头的太阳,提醒道:“你再不去,怕是要蹭大娘家的晚饭了。”
傅砚辞愣了愣,快速朝着游青唇瓣咬了一口,待亲够了芳泽后手忙脚乱的披上外衣,连带着穿鞋袜的脚跟都在不稳的晃动着,临了不忘告诫游青一声:“卿卿天色暗了就得点灯,省的看坏了眼睛。”
游青点了点头,手指又翻了一页。
待到房门闭上,几息后又被男人打开,傅砚辞脚步急促,但嘴上依旧喋喋不休:“算了算了,还是为夫先给点上吧。对了卿卿,你待会别进厨房,为夫待会回的时候给你买份回来,可有想吃的菜式吗?”
游青想了想:“那便去你上次说的那家大叔饭馆里随便炒两个菜吧。”
傅砚辞点了点头,这话的意思就是胃口一般,等下买两个开胃的菜回来。
把点燃的烛火摆到游青塌前的小桌上后,傅砚辞又仔细点了一遍,满意点头。
茶壶装满了水,果盘放了果子,点心也没硬,刚刚好。
又没忍住往游青唇瓣上舔咬了一口,才能匆匆出门。
游青见他这次是真的走了,面不改色的伸出艳红的舌头舔舐了一番方才沾上的清液,伸手捏起一块糕点慢慢咬着,时不时还抿一口茶水解腻。
过了片刻,他忽的叹息一声,手心缓缓拍了拍小腹,屋内响起他疑惑的声音:“怎么没有动静了呢?”
这崽子一不闹腾就跟不存在一般安安静静的,乖巧的仿佛从前把游青折腾的死去活来的崽子不是它一般。
若不是游青腹间的弧度每日都在变化,他倒是当真以为自己没有怀孕呢。
这情况一直到半个月后,鹿悠悠一回来听闻游青腹间没动静,特地一下马就赶来同游青探脉。
但小崽子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鹿悠悠指腹一搭在游青脉上,小崽子就开始踢着游青肚皮,连着他今日穿着较为贴身衣物的外衣都能隐约瞧见肚皮在轻微的动作着。
鹿悠悠见他肚皮里的崽子颇为活跃, 挑了挑眉,指尖却未曾离开游青的脉搏。
待屏息探完脉后,她眸子弯了弯, 隔着帕子在他肚皮上轻轻点了点:“是个健康的壮崽子。”
游青松了口气,但接下来鹿悠悠就开始站直身子,面色不满:“倒是你,怎的身子空虚成这样?虽说孕期过了三月可以行房事,但也不是你这般行的啊。”
游青面色一红, 嘴硬道:“没有……”
鹿悠悠冷笑一声:“你这房里的味儿我都闻得到呢。”
游青赶忙嗅了嗅, 昨夜二人虽确实厮混到了深夜,但傅砚辞早早开了窗,通了一整天的风, 如今确实未曾抓取到空中有任何不雅的气息。
他有些犹疑, 也许是鹿悠悠身为大夫, 嗅多了药材, 嗅觉教之旁人,较为灵敏一些也不一定。
“别闻了。”鹿悠悠抱臂站在一侧, 见他这般, 扶额开口:“我方才确实没嗅到,不过诈你一番罢了。”
游青幽幽的看向她:“……”
鹿悠悠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脖子上的印子几日光景了,草民瞧着好似刚诞生不久啊。”
游青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语气结巴:“这个……那个……”
往来能言善辩的嘴巴却吐不出一句狡辩的句子,连带着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
鹿悠悠替他找了个补:“以后让世子别总缠着你, 你身子不好,怎得如此不体谅你。”
“不过……”还未等游青喘口气, 她又幽幽开口:“也不是说全然得禁了,月份大了有需求是好事, 若世子不知节制,公子可用好我上次给您的盒子,从小到大挨个用段日子,对生子也有帮助。”
游青脸已经红的好似要滴血,连头都不敢抬,一味的盯着地上,妄想从地板上找个裂缝钻进去。
鹿悠悠拍了拍他的肩,提起药箱子往外走去:“好了,你这边既然无事,那我也就要去另一个孕夫那里瞧瞧了。”
也不知鹿悠悠后来又同黎黎说了什么,次日他去寻黎黎还书,二人甫一对视,皆纷纷默契的挪开视线。
还是今日未曾出门的季封打破了两人的沉默,拍了拍黎黎的臀部,嗔怪着黎黎作何不让客人进门。
黎黎瞬间炸毛,指甲在季封脸上挠来挠去边疆,细声细气的:"都说了你别碰我,总让人家看笑话!"
季封摸了摸鼻头:“好了好了,下次我注意。就先让人家进来再说吧。”
黎黎方才反应过来过来,脸上泛起一抹红霞,同游青道歉:“抱歉啊卿卿。”
游青摇了摇头,手臂被黎黎揽着,二人站在季封身后缓缓走着,聊着游青手上的那本书,颇有兴致。
见季封进屋里斟茶去了,游青这才热切起来,回着黎黎的话:“黎黎这本书当真有用,昨日我学着说了一段话,傅砚辞当真开始日日洗澡了。”
黎黎抬了抬下巴,颇有些骄傲:“那是。”
游青扫视了一番黎黎家中的院子,有些惊叹:“想必季公子花了不少心思布置这里,居然能个清风寨一般无二。”
黎黎摆了摆手,往桌上捻了颗蜜饯往嘴里塞,语气含糊不清:“这是你男人给安排的,封哥当时拖世子帮的忙,没想到世子当真肯应了他。”
说完他哼哼两声:“臭男人也就在这地方肯上心了。”
季封正巧端着茶壶过来,见二人都齐刷刷的盯着自己,问道:“做什么这样看我?”
他今天早上洗了脸啊。
时辰到了,他也没时间留在这里弄清缘由,嘱咐黎黎照顾好客人,饭菜温在锅里,就匆匆骑马出门。
游青礼貌的同他道了句慢走,回头见黎黎满脸不舍,不由得失笑,上头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揶揄道:“方才还同我抱怨着他呢,怎得一晃眼又舍不得了?”
黎黎撇了撇嘴:“床头吵架还床尾合呢,更别说我家男人睡着能同时挨到床头床尾!”
游青失笑,脑子却不由得想着傅砚辞是否可以。但傅砚辞睡觉就没笔直躺过,每次睡觉都得死死用手脚锁着自己,他弯傅砚辞也跟着弯,他直傅砚辞就跟着死死扒住。
这时黎黎又凑上来看着他肚皮“咦”了一声,随后开口:“卿卿肚子如今倒是开始显怀了。”
游青低头看了看,他今日衣衫宽大,站起身来倒是看不大出来,只是现下坐着,他腰腹受重大,酸麻的紧,就在身后的靠背上躺着,现下孕夫勿然突出,把那处的衣物顶起一抹乖巧可爱的弧度。
“显怀了是显怀了,只是闹腾的厉害,可折腾人。”
黎黎嘻嘻一笑:“鹿姑娘说过你家崽子壮实一点,想必是随了世子的体格,正常正常。”
这边二人说着体己话,不知不觉间茶水都已经凉透了。
桌上骤然穿来一阵力道,带的众人身前的茶水往上跳跃,滚落在桌面。
傅砚辞着了军衣,面色阴沉,看向方才拍桌而起的人,沉声道:“老胡,莫乱。”
老胡坐会凳子上,鼻腔直直往外喷着热气,像头发狂的耗牛,现下眼眸泛红,语气不善:“小国公,您倒是说说怎么办?本就说好了赛东城恢复往日商贾汇通,现在对面突然派兵封城,还挂出了大梁百姓的人头放在城墙上头,这不是贬我军威是什么?”
再坐各人面上皆是气愤,但依旧等着主位上的傅砚辞开口。
傅砚辞屏息片刻,忽的开口:“战,自然要战。不然平白让那小国骑在头上,我大梁军威何在。”
三营营长慢悠悠开口:“怎么战?”
他们营向来不管思考战略的事,只需认准的领头人声令一下,便带上全身武艺开始上战场。
傅砚辞捏起一根小旗,放置在跟前的堪舆图之上,那赛东城旁边的大路瞬间被压实。
“赛东城地势平缓,是边疆少有的湖泊汇聚之地,易守难攻。”他示意众人看向旗子所在之处:“若我们要攻,自然只能从这处杀去,只是……”
有人打断:“自然不可,想必敌军就在这里搭好埋伏等我们进去呢。”
拂剑瞪他一眼:“国公开口,启非你能胡乱打断。”
还当傅砚辞是个无实权的世子吗?
傅砚辞顿了顿,面不改色:“待会自己领板子去。”
那人面如菜色,憋的头昏脑胀:“是。”
傅砚辞指尖滑到赛东城另一侧的湖泊只上,接着开口:“赛东城虽接官道,地势平缓,但一不小心便深入沼泽。我方势大,若想不打草惊蛇,只能走这条水路。”
季封皱眉,朝着傅砚辞摆了摆手:“国公,可否许属下说上一句。”
见傅砚辞颔首,季封方才开口:“这湖泊不知深浅,想必靠人力淌水有些艰难。何不迎敌而上,就从官路一路打的去,左右对方不过是守城之兵,想必抗不过我们的粮草军马。”
傅砚辞没有回话,现下允了众人开口,便有人叹息一句,同他说道:“我们的后援迟迟未到,若是跟着直拼,说不准谁先没粮草。”
季封有些惊骇,他没曾想这大梁官吃官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敢收刮民脂民膏已是大逆不道之举,未曾想在边疆拼死护国的士兵,都被克扣到这种地步。
傅砚辞拍了拍他的肩膀,苦中作乐道:“你小子跟了我没有回头路了,依着这样情形下去,怕是你的军饷都发不起。”
此话一出,四下皆扼腕。
傅砚辞整理了一番心绪,接着开口:“再等三日,我会同朝廷那边联系,若再未派粮草过来,便定水路。”
韩叔站在他身侧,凝声开口:“国公,您可曾想过,将士们除了自小生在水乡的,大多不熟水性,怎走水路。”
事情便成了僵局,傅砚辞暂且停了会议,等着明日再议。
他回去后面带愁容,连带着炒菜都糊了锅底,只好又拖了馆子取了两个下饭菜回家带给游青。
游青哪里不知他心中所想,早在回来时男人便抱着他商讨了一番此事,依旧无功而返。
但他这样看着实在失神,游青那筷子敲了敲他的脑门,说道:“知晓你如今烦闷,但吃完饭后我们接着商讨便是,现下伤神也找不出法子的。”
傅砚辞突出一口气:“为夫知晓,只是今日上午去赛东城看过了,那一颗颗头颅睁着眼睛死死盯着一处,我心中闷的慌。”
游青光是想想就知晓那滋味不好受,但现下总得顾着自己先养好精力,不然怎么熬过这场恶战。
“稍后先试试京城那边什么情况,毕竟是一座城池,皇帝大臣们再不堪,也不会舍得让一座城池拱手让人的。”
傅砚辞却是摇了摇头,同他说道:“为夫怕的就是他们当真如此不堪,先帝都尚且舍得费那么大代价除去父亲,那日还是比赛东城更为富裕辽阔的州县……”
游青慢慢凑在他肩头,轻声道:“谁能知晓那么多,总归这个路子咱们先试试。”
傅砚辞点了点头,缓缓看向今夜毫无星星的夜空:“今日日头那么大,晒的为夫坐骑都肉疼,怎得夜里连颗星星都没有。”
游青跟着抬头:“许是月色太亮,把星星遮了下去吧。”
月色浓厚,把整个赛克沁草原都溢满了白霜。今夜无星,也无风云。
第75章 不舍
次日天气依旧不大好, 赛西城阴风作乱,带着不知从何处刮来的沙子,整的屋前均黄茫茫的一片。
游青孕期倦怠, 昨日更是同傅砚辞聊到深夜,现下还是撑着身子起来同傅砚辞说话。
“今日这种天气,哪里能出门?”
傅砚辞微微弯下腰身,等着游青给他带上围脸,闻言朝着他笑了笑:“边疆本就气候多变, 这天就是看着吓人, 蒙住眼脸就好了。”
游青白了他一眼,转身拿起披风替他披上,依旧不赞同:“那也不必大老远架马去军营里头谈事啊, 在城里头随便找个院子不就好了。”
傅砚辞叹了口气:“为夫怎得会不想呢。”
只是这风沙一来便是几日不停歇, 军务紧急, 他们这些将领自然得虽时备着。
思及此, 傅砚辞神色凝重了些,同游青嘱托道:“为夫这一去最短也得两三日, 稍后我会让拂袖和鹿悠悠来院子里照顾你, 若有急事,你让拂袖来找我即可。”
游青自然应是,他肚子大了,身边离不得人,有人在身边傅砚辞同自己都能心安些。
他随即想到了什么, 开口道:“季公子是否也要同你去军营里头议事?”
傅砚辞点头:“自然,他如今也算是个小头头, 万不可缺席。卿卿可是担忧他家那口子?”
“黎黎月份越来越大,更别说也是因我们来的边疆, 我又怎可不顾他。”
莫说他同黎黎早已处成好友,二人更是生死之交,季封走了,想必黎黎一人在家孤立无援。
游青想了想:“你待会若是需得同季封会和,便告知他一句,将黎黎送来,左右咱们这儿有房子住,人也多,多少有个照应。”
傅砚辞摸了摸他的头顶:“也好,你们两待一起还能给你解解闷。”
说完隔着片布料在游青唇上落下一个吻,他最后叮嘱道:“有事别藏着,让拂袖来找我便是。”
思来想去,又从屏风上取下件外衣,披在游青身上:“知晓这崽子离不了我,你若是难受了就披着,想必够撑个几日。”
游青眼中还藏着不舍,但终归还得放人,将外衣拢了拢,低声道:“知晓了,趁着现下风小了点,快些紧着点出门。”
傅砚辞应了一声,关上房门时又隔着段距离看了看眼游青,随后还是咬牙狠着心跨马而去。
黄沙漫漫,傅砚辞甫一出门,游青便见他身影模糊,一介凡人,顶在黄沙之中,看的他扶着心口缓了好久都没缓过来。
但傅砚辞却是习惯了这气候,在边疆,早日里阳光明媚,到了夜里便是他这种体格壮硕的男子都得老实在营账里头塞个暖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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