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剑见状头都大了,手上端着的安胎药都要凉了,连忙端上前去:“夫人别动怒,我们定然不会强迫夫人生孩子,只是……”
拂袖接嘴:“只是万一世子去了,国公府就真断子绝孙了。”
游青缓缓嘲讽道:“不必担心,祸害遗千年,他可死不了。”
有点脑子都看得出来傅砚辞这是入套了,丞相没了再没个傅砚辞,这大梁怕是明日就被周边国家分食殆尽。
背后之人想来是对那皇位有想法,借着丞相下马,把控了傅砚辞,也就把控了大梁绝对的力量,帮着他名正言顺的继位。
他淡淡撇向这一地的傻子,只觉头疼,问道:“你们说的那位究竟是谁?”
拂剑拂袖面面相窥,不敢回话。
游青微微用力摁了摁肚皮,只觉跟国公府的人八字不合,不是气的他头疼就是气的他肚子疼,恐吓道:“不说出来,你们世子被算计没了就罢了,说不定我这肚子里的小世子也得算计没。”
拂袖咬牙:“是长公主!”
游青不可置信:“长公主上官瑾?”
她想做什么?垂帘听政?把控朝政?
不对,游青长眸一凝,大刀阔斧的把丞相拉下水,又费尽心机算计傅砚辞,若是垂帘听政,没必要折腾这些。
心中想法渐渐成型,他不敢想去,抬手捞起拂剑手上的汤药一饮而下,还未皱眉拂剑便递上蜜饯。
他诧异的看了拂剑一眼,接过放在嘴中。察觉到那阵苦涩被缓缓冲淡,他面目柔和了一点。
拂剑连忙上前为世子挽回点形象:“夫人,这是世子交代奴才做的。”
游青看向他处,心下却是一暖,傻子。
他衔着蜜饯,还是没能忍住,开口道:“明日一早便回京城吧。”
拂剑又跪了过来,他眼皮子一跳,无奈道:“你又跪什么?”
看了看四下跪着的人:“你们也都别跪了。”
拂剑回道:“夫人,世子说了,他未传出身死的信息来,便不让您出寺。他若出事,便听从您的安排,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活着。”
游青眼皮子因为无语跳了跳,不可置信的开口:“所以你们这几十号人全都觉得他会出事?”
拂剑拂袖窝囊的移头,不欲回话,夫人真狠心,这么严重的话能够如此轻松的说出口。
连他们都听的难过,何况是世子。
游青扶额,安慰道:“他真的不会出事。”
上官瑾若真要继承皇位,没有傅砚辞给她压着,谁敢让一名女子继位。
更何况边疆军都靠着傅砚辞那张脸办事,不反到朝廷怎么打下幼帝。难怪傅砚辞天天动不动嚷嚷着砍人也没人劝,原来身边都是群傻子。
拂袖哽咽着开口安慰他:“夫人也不必难过,兄弟们定能护好您和小世子的安全。”
一听这话,众人的目光又忍不住放到游青腹间,这可是他们国公府的小世子啊。
游青头皮发麻,拿袖子缓缓挡住,一脸冷漠:“你们不必多说,这孩子我是不会留的。”
以男子之身孕子,多荒谬,只怕生出来也是异种。
他转头看向一脸灰败的众人:“都下去,明日上午回京。”
也没等众人反应,自顾自的上床盖被。
拂剑等人也不敢多看,只好退出门外再商量对策。
游青掀开被子,却发觉这下面还藏着一件宽大的披风,他手中的动作一滞,发现了这是傅砚辞今日身上披着的那件。
没忍住上手抚摸了两下,心中一暖。
其实知道傅砚辞一众动作的背后缘由时,他气的只是男人为何不肯同他商量,便自顾自的把他锁在此处,独自一人前去京城救人。
甚至更早同上官瑾断联时,也该告诉他这些事情。
也不至于如今被人傻乎乎的骗了去。
游青俯下身,把脸轻轻搭在那件披风上,嗅着上面残留着的气息,笑骂道:“混蛋,才不给你生孩子。”
强行忽略心下的那抹欢喜,自觉的把自己团成一团,闭上了双眼。
傅砚辞猛的睁眼,身后是浑身湿透的黑衣下属,他接过字条展开,嘴角抽了抽:“拂袖是疯了吗?”
卿卿是男是女他还不知道?还孕子速回,拿这种理由骗他出京。
黑衣人是在慈安寺见过全程的,描述了一番当时的场景,随后做出总结:“世子,夫人真的怀了小世子啊!”
傅砚辞反问他:“你是说鹿悠悠当时给看病的方子,慧明看了后说是安胎药?”
黑衣人没察觉出不对:“是的,还好神医提前开了方子……”
“不对啊世子,为何神医当时不愿告诉您夫人怀胎了啊?”
傅砚辞咬牙笑道:“还能为什么,要么鹿悠悠撒谎了,要么慧明撒谎了。”
“去把府医喊过来,爷倒要看看谁在撒谎!”
片刻后……
府医摸着胡子开口下决断:“若按世子所说,此人却是喜脉无疑。”
傅砚辞艰涩补充:“但那人是爷的世子妃啊!?”
府医摸胡子的动作滞了滞,神色怪异了些,猜测道:“早年跟着国公征战时,老夫见过男女同体之人,此类人他人看上去是男子,但掀开下裤,却在那里藏着女子的器官。”
傅砚辞想都不想否定:“卿卿什么样子我还会不清楚吗?他没那个洞。”
“嘶……这……”府医思索起来。
一旁候着的下属只觉惊叹,世子不愧在他们中是最天赋异禀的那个,竟然厉害到能让男子怀孕。
世子厉害啊。
傅砚辞却坐立难安,在屋内四下走动,然后问着府医:“男子若喝了安胎药会如何?”
府医:“可能会对影响房事……丧失对那事的兴趣。”
傅砚辞又问道:“那孕妇吃了呢?”
府医:“那恰恰相反,正常来说的话需求的话会旺盛一点。”
傅砚辞猛的一合掌:“那就对了!”
他家卿卿还真怀上了!
他又在屋内踱步了会,直晃得在场另外两人眼睛痛,傅砚辞才停下脚步,下定决心。
“吩咐去,明天组织人手,同我去劫狱。”
次日一早,游青便早早醒来,扶着院墙干呕了一番,还未等他回神,便听到拂剑兴奋的开口:“夫人,世子今日一早已经带人劫狱了,您不用进京了!”
游青因为呕吐还没缓过来,闻言白着一张小脸:“快去!让那傻子别劫!”
昨夜被腹里的这个缠住了,忘了救大的了。
拂剑也被他唬住了,见游青急忙的往外头走,他也就愣愣的跟了上去。
但随即游青便被人喊住,他冷着一张小脸回头一看,慧明正佝偻着腰笑眯眯的看着他。
“游公子可是要去救世子爷?”
游青冷哼一声:“看来主持也不像是世人说的那般,超脱尘世啊。”
没想到这慈安寺也被上官瑾控制了,傅砚辞,你最好别出事。
慧明大师一手立在胸前,一手指向一旁的座椅,摆明了不让游青离开:“公子可愿同老和尚聊聊天?”
游青看着他的眼睛,直言道:“若我不愿呢?”
拂剑也察觉出了些不对劲,手缓缓握上腰间的配剑。
慧明大师:“公子,这可由不得您不愿意啊。”
拂剑四下一看,四周原本平平无奇的扫地僧忽然向他们走来,隐隐形成一个包围圈。
游青:“大师莫非觉得这些僧人能打得过我的人?”
“打不过,但您肚子里头的可是金疙瘩,磕着碰着了点就容易保不住。”慧明指着石桌:“公子还是小心些好。”
游青抬手轻轻放在拂剑的剑柄上, 将已经拔出一寸的剑锋推了回去。
“那就谢过大师关心了。”游青脸色平静,缓缓走到石桌旁坐下。
他眼神扫视了一番空空如也的桌面,没忍住瞪了眼一旁笑眯眯的慧明, 哼笑一声。
什么待客之道,把人堵在这里,连杯茶水都不放。
慧明大师嘴角笑意一僵,以为是游青不满被他堵着,开口:“公子, 老和尚我也是听人之命, 身不由己啊。”
拂剑很有眼力见的上前说道:“老秃驴,你身不由己就身不由己,我家夫人有了身孕, 被你们堵在这里连杯茶水都不给, 这就是贵寺的待客之道?”
慧明一听, 拍了拍他光滑的脑袋:“哎呀, 是老和尚我没考虑周到,这便喊人上茶水。”
“等等。”游青喊住他, 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服, 不客气的补充道:“再命人拿盘糕点,一本书来。”
拂剑:“对了,茶水要上好的碧螺春,糕点需得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的那种。夫人肠胃差, 别上太多,几块就行。”
慧明大师眼角抽动了两下, 没忍住看了看那位金疙瘩,合着不是被人制住了, 倒是来这里享受来了。
但长公主有令得把游青困在这里,到底不敢伤了人,只得咬着牙下去吩咐。
他喊过一旁的小和尚,肉疼的吩咐道:“把我房里先帝赏的那饼碧螺春拆了,给这位泡上。”
小和尚照顾了主持一段时间了,甚至慧明有多喜爱那茶饼,小心翼翼的问道:“主持当真要拆了他?您不是最舍不得喝了吗?”
“那能如何啊?”慧明鼻孔喷出一道粗气,一脸憋屈:“人家可是金疙瘩,到了咱们这儿,稍微一点不合心意,傅砚辞就能灭了咱。”
“哼,还不快去!”
小和尚连忙跑会院里泡茶去。
另一边的游青斜窥着他,见慧明一脸菜色,心想我不好过也得折腾死你。
他装模做样的摸着胸口,状若不适:“拂剑……”
拂剑凑上去:“夫人可是还有吩咐。”
“咳咳。”游青轻咳两声,活脱脱一副病美人的模样:“我记得,今日早晨还未喝药。”
拂剑有些疑惑,不是夫人嚷嚷着难受死活不肯饮药吗?
但还是老实回道:“确实未曾用药。”
他示意拂剑:“那就麻烦慧明大师帮忙煮一碗过来吧。”
拂剑不做他想,声音大了些:“喂,秃驴,我家夫人吩咐你去煮碗安胎药呈上来。”
慧明心下不屑:“那老和尚这就去吩咐其他和尚煮着。”
“其他人煮着我不放心。”游青一手搭在小腹上,做作道:“慧明大师精通医术,想来熬出的药效用定是最好的。”
想支开他?慧明心下警惕,摊摊手回道:“公子既然放心老和尚,老和尚自然荣幸之至。”
他转头又吩咐道:“去把药炉搬来,和尚在这里熬完就端给公子喝,刚好误不了时辰。”
游青倒是无所谓,此时糕点已经端上来了,他手指轻轻捻起一块,咬了一小口。
一阵甜腻感充斥在口腔,糕点的馅料甜的发苦,上面的冰皮还粘在他的唇齿间。
游青咽喉间几乎是瞬时泛起一阵反胃感,他捂嘴干呕两声之后,用眼神示意拂剑端碗茶水上来。
拂剑见他不适,也赶紧四下找着茶水。但那名泡茶水的小和尚还未回来,四下空空如也,急的拂剑都想捧起的地上的积水给游青喂下去了。
游青无奈,嘴中实在甜腻,腹中那团肉仿佛跟着父亲一般不爱甜食,扯着游青的肠胃开始闹腾,他顾不得形象,佝着腰身撕心裂肺的干呕着。
拂剑也是头一次见这症状,还以为是那糕点里头藏了些不可明说的东西,死死的盯着蜷成一团煮药的慧明,睚眦目裂:“秃驴!你给我们家夫人吃了何物?”
“若夫人同小世子有何差错,世子定然撵平这慈安寺!”
慧明:“……”
他忍着心中的颤抖,开口为自己寺里的老老小小辩解道:“不就是一个孕吐吗?怎么就搭上我们这慈安寺了呢?”
好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那名泡茶水的小秃驴……小和尚捧着滚烫的茶水跑了过来。
拂剑皮厚,不做他想立马接过,斟了杯茶就往游青嘴里倒。
游青看着那杯呼呼冒着热气的茶水,眼珠子都在跟着颤抖,满身都跟着后退:“拿开……你是要烫死我吗?”
拂剑认真的把手伸进茶水里,感受了一番,真诚的递给游青:“夫人,奴才试过了,不烫。”
众人目光放在他手上厚厚的老茧上,又忍不住看了看游青露出来细嫩的皮肤,不忍直视,看向他处。
游青几乎是拼着命把那杯茶水洒在地上,掀起其他杯子倒了些茶水,心有余悸的小口小口的吹凉。
他没忍住开口问道:“傅砚辞的日常起居不会是你负责照顾的吧?”
拂剑不明白游青为何要问这些,但还是老实的开口回他:“主子向来不喜他人伺候。”
其实这话是捧了捧傅砚辞,那厮再碰到游青前活的可糙,在边疆碰上忙的时候,一连好几日不洗澡都是常事。
谈话的军账中,属于男人的味道——也许是汗臭脚臭等奇怪的味道……经久不散。
傅砚辞已经算是军营里面爱干净的那批了,起码他能勉强维持三日一洗,虽说大多只是拿冷水浇身。
拂剑忍不住开口:“世子如今很爱干净,现在每次洗澡都会用皂角。”
他默默的在心中得意,世子这么精致,不得迷死夫人。
游青捂脸:“所以你们洗澡都不用皂角的吗?”
拂剑如实回道:“记起时会用。”
“对了夫人。”拂剑一直想要傅砚辞现在用着的皂角,味道可好闻了,还把傅砚辞洗的白白净净,想必效果也好。
他开口:“夫人可知世子最近用的皂角在何处买的,闻着一股子竹香,奴才们都挺想买一块用着。”
游青想起某人在滇州客栈时干的好事,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色,梗塞道:“这……这我也不知,傅砚辞自己随便买的,你问他去。”
拂剑有些疑惑:“可是主子说是您买的,让我们来问您呢。”
游青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他眼神四下飘忽,随便寻了个由头:“哈哈,是吗?可能是我忘记了,随手买的。”
“这样啊。”拂剑有些失望,那皂角看着还挺好用的呢。
看着世子白白净净的,靠着那副皮囊骗到了世子妃,他们兄弟几个也想着这样娶着娘子。
只是,拂剑看了眼自己黝黑的手,有些低落,自己块头大皮肤黑,还不爱洗澡,难怪没有娘子。
于此同时,爱洗澡的傅砚辞正带着人劫狱。
傅砚辞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在惨白的日光下一照格外出众。
身后跟着的下属们一样谨慎,个个穿着漆黑的夜行衣。
傅砚辞一脸认真的躲在天牢的横梁处,注意着侍卫换岗的规律。
突然耳边传来个声音:“世子,现在是白天,穿成这样会不会太张扬了?”
傅砚辞“啧”了一声:“爷知道,但是劫狱穿这身更有感觉。就跟打仗得穿盔甲一样。”
不对,这声音怎么是从下面传来的。
他往下一看,天牢统领韩高在下头擦着冷汗,满脸惊恐的看着他。
傅砚辞轻咳两声,不满回他:“不是说了走过程吗?你还想不想在京城混了?”
韩高是老国公手里的老兵了,因为父亲重病需要在旁伺候,被老国公安排来了这里当个空闲的统领。
往年他随着老国公回京都是在他家过的年,也算是从小看着傅砚辞长大的叔伯了。
韩高也是无奈:“世子,这天下还有谁不知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快些下来吧,等下伤着了!”
傅砚辞不耐烦的皱眉,利落的往下一跳,四下看了看,拍了拍手上的灰:“不错,等下你就可以晕过去了。”
韩高也是头次干这事,没有经验,忙问道:“不用刺臣两刀吗?会不会有点假?”
傅砚辞瞥了他一眼:“你要是被刺了,到时候那女疯子把你换下来了怎么办?说不定到时候我还得等着你捞呢。”
“也是也是。”韩高跟着傅砚辞往前走去:“世子,依着您的话,臣可把丞相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就等您给人劫出去呢!”
傅砚辞敷衍的点头:“嗯嗯,等下我一劫人,你就带着你的人晕,知道吗?”
“知道知道。”
一行人来到关押丞相的牢房前,却没看到游沛公的身影。
傅砚辞开口问道:“你们这儿还能出门散步?”
韩高奇道:“不行啊,怎么没见人呢……”
“在这儿呢。”上官瑾从拐角处走来,身后跟着游沛公。
傅砚辞定睛一看,游沛公脖颈处正亮着一把寒光凌厉的长剑。
“放了他。”傅砚辞冷冷的开口:“上官瑾,你不会想这么近距离的同我打起来的。”
上官瑾也随之开口:“傅砚辞,你可以试试是你先拔剑,还是我的人先起剑。”
局势瞬间剑拔弩张起来,上官瑾又开口:“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各退一步。世子可愿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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