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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日(银飞壳)


“林漫歌在哪?”宿延淡淡望着宿戎,站在门前,将作势要出去的亲爹重新扣回椅子:“把林漫歌叫来,这事得一起聊。”
宿戎脸色铁青:“她不来你就一直把我扣这儿是吧?还知不知道我是你亲爸?!”
“就是因为知道你是我亲爸。”
宿延眨了下眼:“如果你是宿铠,刚那笔记本已经把你脑袋砸爆浆了。”
宿戎倒吸一口凉气,他拿起手机,同一时间,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林漫歌打来的电话。
林漫歌刚刚接到宿戎秘书的电话,说宿延来了集团总部,现在把总裁关在会议室里,尽管会议室隔音很好,大家还是隐约听到里面打砸东西的声音。
“什么情况?!”林漫歌在宿戎接起电话的瞬间发问,语气急促。
“二十分钟内到集团总部。”宿延从宿戎手上夺过手机,对那边的林漫歌说。
“宿延,你不要冲动,想想这样做的后果!”林漫歌厉声道。
“二十分钟到不了,我会给爷爷打电话说我和沈掠星的事。”
宿延充耳不闻林漫歌的威胁,继续道。
他明确地知道他们俩在害怕些什么,一旦爷爷知道了这件事,对宿戎一家的态度一定会有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他们在害怕失势、失去宿宪庭的支持,也失去继承这偌大商业帝国的资格。
林漫歌那边静了静,声音很紧:“好,你等着我,我过去我们好好谈谈。”
宿延闻言便挂断电话,抽了张椅子也坐下。
“为了那么一个小孩...”宿戎气不打一处来,只是语气窝囊了些:“你是想造反啊。”
宿延看了他一眼:“把沈掠星绑走的事你们参与了,对吗?”
宿戎撇开目光,显然不想聊这件事。
宿延也没再追问,他沉着脸,沉默地等林漫歌的到来。
林漫歌就在附近,到总部总裁办楼层的时候一大群人都站在走廊里,林漫歌眉头一蹙:“都没活干?在这看什么热闹!”
“林总,宿总还有几个客户的项目没聊完,您看?”秘书立马上来汇报情况。
林漫歌看也没看秘书,风风火火朝前走:“约改天,把这的人都清走。”
说着她便带着两个保镖“哒哒哒”走向那个宿戎被扣住的会议室。
“小延,是妈妈。”林漫歌敲响会议室门,下一秒,会议室从里面被打开。
宿延看了眼林漫歌身后两个身材魁梧的保镖,像什么都没看见,径直将林漫歌拽进会议室,又将门死死关上。
林漫歌进了会议室还没站稳,手中的包便被宿延一把抽走。
宿延指了指宿戎一旁的椅子道:“坐。”
“小延,你不能这样。”林漫歌来得急,此时整个人有些凌乱,不如以往优雅,她一边拨弄自己的头发,一边柔声劝告。
宿延低头,将林漫歌包里的手机和宿戎的手机齐齐关了机。
接着打开自己手机的摄像头,调到摄像模式,光明正大对准两人:“现在我问你们问题,你们只要回答就好。”
“小延!”林漫歌从未见过这样的宿延,尽管他们平日里不常管宿延,但比起宿铠,宿延的品行几乎无法挑剔。
宿延拉过自己刚刚坐的椅子,抬起一条腿踩上去,手肘搁在腿上,镜头凑得两人更近,问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声音发沉,裹挟着若有似无的杀意:“宿铠在哪?知道吗?”
林漫歌咬了咬牙,眼前的宿延几乎完全变了个人,让她一时找不准方式应对。
十几秒后,林漫歌的声音响起:“你祖姑母找过来的时候他就出国了,只有第一趟航班的信息,去了意大利,后面去了哪我们也不知道。”
宿延点头:“行,下个问题,你们什么时候跟宿铠扯上关系的?”
在宿延的记忆中,自己家和二叔家从来都不对付,在他看来,宿戎和林漫歌对宿铠这纨绔一贯看不上,宿铠也从不讨嫌地参与他们家的事。
宿延很好奇,自己的父母怎么能支得动宿铠去绑架沈掠星的。
“小铠是我侄子,什么叫扯上关系?”宿戎语气很冲。
“那我换种问法,是谁让宿铠去绑架沈掠星的,把沈掠星打成那样。”
说到这里宿延的下颚发紧,眸光颤了下才继续说:“是谁下的命令?”
会议室里倏然没了声音,雨水如注,打在隔音顶尖的落地窗上,玻璃上只有流淌的水痕,没有一点声音。
“不说吗?”宿延摁掉录像,打开通讯录,找到宿宪庭的号码,将手机屏幕对准父母二人,干脆利落按了呼叫。
宿宪庭平日里电话都是通过助理接过去,唯有宿延,他允许宿延直接给他打电话。
“我们没让他虐待沈掠星!”林漫歌的声音一度变得尖锐,宿延点点头,在电话拨过去响了两声后挂断,重新打开录像。
“嗯,你们让他干嘛了?”宿延紧盯父母二人,眸色不掺任何情绪,仿佛林中注视着猎物的豹子,只有极端的冷静和专注。
“我们没有让他做什么,他自己讨厌他们姐弟俩,知道了这件事自告奋勇去绑架的!”宿戎道,这是把他们俩摘得干干净净了。
“是吗?那为什么祖姑母一找到你们,你们立马说出了沈掠星的位置?”
宿延脸上闪过嘲讽:“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说实话。”
“小延你真是......”林漫歌皱起眉,忽然抬头想对着外面喊些什么,宿延先她一步出声:“进来的那两个保镖我会直接弄死。”
说着宿延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匕首,已经开了鞘,他拿在手中把玩,锐利的银光不断投射在宿戎和林漫歌的脸上。
将两人的面色打得发青。
“反正我杀人不犯法,不是吗?”
宿延笑了下,反手将匕首狠狠/捅进那坚硬无比的实木会议桌,眸色转冷重新看向两人:“别愣着,谁指使的,说话。”
“这事儿都是你妈处理的!”宿戎语气微微发颤,但音调不低。
“宿戎!”林漫歌厉色望向宿戎,宿戎僵着脸呵斥:“你儿子这么发疯不是个办法,我得出去,赶紧把这事儿说了!”
如果林漫歌刚刚的表情只是愤怒的话,此刻已经变成了震惊,宿延也觉得有趣,他从未在父母身上看到这样失控又不得体的模样。
“他不肯分手,我只是让小铠逼一逼他。”
半晌,林漫歌终于十分不情愿地开了口,但话说得依旧不清不楚。
“不让他高考、关起来殴打虐待,这就是你的‘逼一逼’,是吗?”
宿延眸底发红,他死死抓着刀柄,指尖泛白,唇齿间血腥味再次袭来,他沙哑着嗓子,继续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宿戎被关得焦虑起来,他起身:“都回答你了,还要我们这么样?!”
“除了这件事,还有别的事瞒着我吗?”宿延望着躲闪他目光的林漫歌,踹开椅子,一步步逼近,单手拽过急促想要离开的宿戎,一把扣住他的脖子:“妈,告诉我,还有事吗?”
“小延,你冷静点!”
林漫歌被这幅模样的宿延吓得不轻,她也站了起来,看着宿戎愈发青红的脸色,想上前阻拦,却也知道自己压根不是宿延的对手,站在不远处束手无策。
“他是你爸,你千万不要冲动!”林漫歌声调里已经带上哭腔。
宿延手上却还在用力,他觉得自己这会儿挺冷静的,他只是想知道他们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而已。
“所以你得告诉我。”宿延手中是即将窒息的父亲、视线中是快要崩溃的母亲,可心中竟没有一丝怜惜和负疚,他第一次发觉自己是这样冷漠。
“是...沈掠星告诉你了,对吗?”林漫歌看着脸色愈发不对的丈夫,声音颤抖:“他都告诉你了,你还问我们做什么!”
宿延松开手中的宿戎,给他施舍了些新鲜空气,刚一松开,宿戎便摔倒在地,宿延没看他一眼,只紧紧盯着林漫歌,一字一句道:“说出来。”
林漫歌看着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宿戎,又看向完全不正常的儿子,不由腿软地抓住桌角:“他爸妈的死,是宿铠干的,他告诉你了对吗?所以你才来发疯!”
“铛——”的一声,宿延觉得自己的世界晃了晃,猛然寂静下来。
他陷入某个纯白的、什么都没有的空间,脑中空了好几秒。
宿延需要费一些力才能把林漫歌口中的事和沈微蓝所说的“伤天害理”连接起来。
他本以为,是父母在发现沈掠星和自己交往之后,除了绑架虐待,还对沈掠星的亲人朋友做了过分的事。
他本以为是这些事。
他以为,顶多也不过是这些事。
他以为。
有那么几个瞬间,宿延不知道自己下一秒该做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浑身的戾气和愤怒忽然间消散,变得不知所措、茫然不解。
不知过了多久,林漫歌已经把宿戎扶起来顺气,给他喝水,然后两人小心翼翼绕过宿延朝门口挪去。
宿延抬起离自己最近的那把椅子,砸向门口,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力气,只知道听到轰然一声、以及林漫歌失控的尖叫声。
然后宿延听到自己绝望而冷静地问:“你们也参与了,是吗?”

第69章 怎么这么晚不睡
门锁响起被撬动的声音,宿延刚刚反锁了门,现在外面人大概正想方设法开锁。
宿延将匕首从桌面利落拔出,走向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父母,在会议室门即将被撬开的瞬间,又问了一遍:“你们参与了多少?”
“他爸妈不是我们杀的!小铠闯了祸我们才知道!”宿戎脸色煞白,磕磕绊绊地解释。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宿延望着父母,平静得不正常:“也知道我和祖姑母在查这件事。”
“我们、小铠告诉我们的时候。”林漫歌颤声道:“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这就是承认了。
宿延沉默而长久地望着父母,像是重新又认识了他们一遍,陌生、遥远、成因难测。
直到门锁被撬开,两个保镖率先冲进来,原本站着没动的宿延反应迅速地抬手,将匕首抵住其中一名保镖的脖颈。
另一名保镖没有收到指令,不知该不该动,而其余众人则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绑架沈掠星之后带走的东西呢?”宿延冷声问,几乎下一秒就要把匕首刺进去。
“什么东西?”林漫歌面色惨白地摇头,她瞪向另一名保镖:“你们还拿了什么东西!!!”
那保镖警觉地盯着宿延,摇头:“没有,我们没拿东西。”
“唔…”被宿延扣住脖子的保镖颈间流血,发出求救的挣扎声。
“如果有东西,只会在车里或者酒店房间,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拿。”
那保镖见状立马连声补充。
“把车找回来,现在带我去酒店,参与绑架的人全都叫过去。”
宿延收了刀,他将门敞开,门口一群人见他出来了,纷纷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一声不敢吭。
宿延出了门见里面的人没动静,又逼仄地朝父母看了眼。
宿戎立马上前踹了其中的保镖一脚:“还不快去!”
两个保镖应声跟上,和宿延保持着距离,跟着他下楼。
同一时间,宿戎对全集团下令,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小时内不准在集团内部走动。
他和林漫歌现在状态极差,已经无法冷静地待在公司,需要回到宿家休整好后从长计议。
确认宿延离开后,两人才在秘书和助理的陪同下下楼,驱车回宿家宅子。
另一边,那两个保镖很快带着宿延到了当时关沈掠星的酒店,那天参与绑架的手下也都被调了过来。
总经理毕恭毕敬领着宿延前往房间,那套房早已打扫干净,没有一点曾经关押虐待过人的痕迹。
总经理知道宿延是来找东西的,已经让客房经理把房间里所有收拾到的东西拿过来。
客房经理提着一个篮子,房间里收拾出来的东西都在里面。
和焕然一新的房间相比,那些留下的东西没有人动过,深色的血迹已经干涸,仿佛天生就长在那些肮脏破烂的东西上。
透过它们,可以看到当时现场有多惨烈不堪。
一把老式钥匙,用南墨校卡的挂脖绳扣住,扣子上还挂着一个很小的橄榄球宝宝。
沈掠星定制的那个明明被宿延带走了,这只一模一样的大约是他后来又重新买的。
橄榄球宝宝身上很脏,已经看不出原本红白的配色,而南墨原本深蓝色的挂脖绳被血液洇成了黑色。
宿延眼睫颤了下,他咬着牙拨开橄榄球宝宝,拿出那块被压在最下面已经碎得四分五裂的手表。
宿延将手表攥在手中,抬眸,望向已经抵达的七八个保镖模样的人,同一时间,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到楼下了,找个人来带。”檀景时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宿延朝总经理抬了抬下巴:“下去接檀少爷。”
总经理立马应声下楼,不敢有一点忤逆。
宿延拎过那一整篮东西,慢悠悠走到沙发前坐下,眸色发寒,像在看一群因为闯入村庄、而即将被烧死的狼群。
“宿铠让你们怎么折磨沈掠星的,说来听听。”
宿延声音不大,语气也淡,他注视着他们,似乎正与他们闲聊。
但从集团跟过来的两个保镖知道宿延压根不是这样,他们看其他保镖一声不吭,立刻上前回答:“大少爷说...只要不死。”
宿延挑眉,他点了点头:“嗯,你们所有人都动手了吗?”
所有人额头冷汗直冒,满脸心虚,只有站在最边上的保镖连连摇头:“我只是负责开车,没上楼。”
宿延凝了他一眼,冲他“嗯”了声:“那你出去。”
那保镖心脏提到嗓子眼,得到宿延的应允后立马快步出了房间。
他们圈子里已经传遍了,上次动了手的这次被带过来基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谁都不敢得罪宿家、更不敢不来。
幸好,他只是负责开车,逃过一劫。
这保镖刚到电梯口,三台电梯的门几乎同时打开了。
有个和宿少爷年龄相仿的男生站在中间电梯最前排,个子很高,长相看起来比宿少爷要斯文些,但浑身上下透着股高高在上的骄矜和清冽。
这男生身后和另外两台电梯里,是个子比他还要高的、黑压压的一群保镖...或者准确的说,看起来更像专业打手。
这保镖立马退到一边,那为首的男生冷冷瞥了他一眼便踏出电梯,带着一群人乌泱泱地走向那间套房。
保镖腿软着按了电梯下行键,几乎逃也似地下了楼。
檀景时来得还算快,宿延来酒店的路上给他发的消息,他这会儿就带着人过来了。
两人见面后没多寒暄,只交换了一个眼神,宿延从沙发上站起来,望向那几个参与了虐待沈掠星的保镖,淡声道:“别担心,抢救费我给你们出。”
说着,宿延看向檀景时带过来的那群人,启唇:“留口气就行。”
檀景时扭头看向那群打手:“听见了吗?”
为首的打手点头:“明白。”
檀景时见事儿说明白了便也不打算多留,朝宿延偏了偏头:“撤?”
宿延提着篮子迈步,和檀景时一同离开这个装了十几二十人的套间,在里面发出哀嚎声的第一秒替他们关上了门。
宿延上了檀景时的车,让檀景时先送他去研究院,沈掠星的手表需要维修。
“你看起来挺冷静的。”车上,檀景时客观评价。
宿延抬眸从反光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研究手表。
这手表已经完全不能用,只希望里面的记忆卡可以读取,这样就能换个壳。
“还是说伤心过度情绪调动不起来了?”檀景时又问。
“不知道。”宿延收起手表,神色平淡地望向前方:“我刚去集团总部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了?”
檀景时耸肩:“你家里倒是下令保密了,一般人不会知道的。”
“你知道?”宿延看他。
“能在宿氏总裁办楼层开会的不是你家企业高层、也得是人家企业高层,少爷大闹集团总部,这八卦谁能忍住不说?”
檀景时笑了下:“所以现在什么情况?他们不管了?”
宿延垂眸,忽然又没了声音。
檀景时觉得不大对劲,宿延好歹和自己一起长大,从小到大再怎么受打击也不是那种一蹶不振的人,这会儿却看着灰扑扑的,尽管平静地坐在那,却让人觉得好像失魂落魄。
“沈掠星的爸妈。”宿延这次开口有些吃力,他脸色发灰,喘了口气才继续说:“我家里人杀的。”
檀景时一时没了声音,只剩满眼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他紧盯宿延毫无光彩的瞳孔,终于明白他这股灭顶的绝望来自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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