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日(银飞壳)

空中花园一时无声，午餐时间校园里学生多起来，大家三三两两朝餐厅走来，檀景时刚准备再说些什么时，就看到一个飞快的身影从教学楼朝餐厅奔来。
阳光下少年的发丝被风掠起，随着他一起跃动发光。
和雨天的狼狈不一样，眼下的沈掠星格外意气飞扬，让人移不开眼。
两人看着他很快跑进餐厅，十分钟后，手里提着五六个大胖汉堡的纸袋走了出来。
“你小初恋业务很广啊。”檀景时感慨，他走到阳台边，朝下面喊了一声：“沈掠星。”
沈掠星抬起头，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三楼冲他笑的檀景时，以及没什么表情的宿延。
“你送完汉堡要不要来和我们一起吃饭？”檀景时笑着问。
宿延在心里冷笑，心说檀景时还真自信，昨天沈掠星拒绝自己那个劲儿，想必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叫不动他的。
沈掠星的目光扫过似乎正在放空的宿延，又看向檀景时，犹豫纠结了好几秒后，他下定决心点点头：“好啊，你们等等我，我十分钟就过来。”
沈掠星回完转身朝教学楼跑去，渐渐没了身影。
檀景时看向仿佛被炮崩了呆住的宿延：“局我帮你攒了，剩下的靠你自己了。”
宿延：？？！
“檀景时。”宿延百思不得其解地望着发小，脸色微青：“你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你背着我干嘛了？”
檀景时一脸无辜：“没啊。”
宿延压根不信，他眯起眼看着眼前的人，也就比我早见他两个月，就能答应跟你吃饭、还冲你笑？
“可能是我做过他生意？”
上个月檀景时的击剑面罩落在了击剑馆，沈掠星路过那里给自己送了回来，檀景时便给他转了钱。
一开始沈掠星不肯收，后来檀景时态度坚决，他才收了钱。
檀景时没细说，宿延只当是寻常跑腿，脸色终于缓和了些，心说毕竟顾客是上帝，沈掠星只是贯彻了微笑服务的理念，没毛病。
十分钟后，沈掠星到了餐厅三楼，檀景时给他开了门，他额头有些汗，看样子跑得很急。
沈掠星进来后目光不可避免地和宿延对上，两人的对视短暂而局促，沈掠星很快转过视线，从口袋里往外掏着什么东西：“我给你们带了喝的。”
沈掠星把两瓶饮料摆到桌上，是学校超市的桃子果汁，沈掠星跑过来时路过，便匆忙进去买了两瓶带给他们。
“谢了，你坐这儿，不用跟你介绍宿延了吧？”檀景时主动将话题引到两人身上。
宿延盯着桌上那两瓶桃子果汁，没拿，只淡声道：“我俩室友，不用介绍。”
沈掠星看了他一眼，边附和，边主动将桃子果汁挪到宿延跟前。
“给我的？”宿延问他。
“嗯。”沈掠星的回答透着局促：“不甜，我看大家都在买。”
“谢了。”宿延嘴角勾了勾，拿过属于自己的那瓶果汁。
“沈掠星。”这时檀景时插话进来，随意问道：“你和宿延以前认识吗？”
被提到的两人俱是一愣，但宿延没说话，只撇开目光。
餐桌上静了静，但很快，沈掠星拿起餐具，面不改色道：“昨天刚认识。”
宿延有些颓地扫了眼沈掠星，沈掠星眼睛正亮晶晶地望着他，似乎正等着他的应和。
“嗯，对。”在檀景时不解而疑惑的目光里，宿延破罐子破摔地应了句。
檀景时没料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不仅不是网友、现在连亲戚都不是了？他忍不住调侃：“那是我猜错了，你俩看起来挺熟的，看来睡了一晚上感情就是不一样。”
沈掠星刚把一块土豆塞嘴里，听到这话后控制不住闷咳两声。
宿延没好气地看了檀景时一样，想让他闭嘴，又看向沈掠星：“他胡说八道，别放心上。”
沈掠星点点头，一上午又上课又跑腿的也真是饿了，接下来便只是顾着吃饭，但莫名其妙的饭越吃越多。
“宿延，不用给我分肉了。”沈掠星费力将嘴巴里的肉咽下去，见宿延还在给自己切肉装盘，实在是有些慌张。
“别客气。”宿延把新切的牛肉放到沈掠星的备用盘中：“吃，不够还有。”
沈掠星求助地望向檀景时，檀景时看着切肉像切人的宿延，理智地从他手里抽出刀：“最后再看一眼沈掠星吧，马上撑死了就看不到了。”
宿延：。。。

第4章 不应该去送汉堡
在檀景时的“劝说”下，宿延没再压着火给沈掠星切肉，而且他拒不承认是因为沈掠星不肯和自己相认就想用撑死他的方式谋杀他。
最后沈掠星吃得头昏眼花地离开了三楼餐厅，走的时候步伐很快，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模样。
“除了瞒着我你俩是亲戚这事儿，他好像是真不认识你。”午后休息时间，檀景时和宿延没回教室，而是去了橄榄球场，路上宿延脸色不佳，檀景时也搞不懂了：“你没弄错人？”
“我手机里还有他初中发我的照片，要不要看？”宿延懒得和檀景时解释那么多，他和沈掠星初中那两年就差没聊内裤size了，怎么可能认错人。
“你给他发照片没？”檀景时问。
宿延停顿了下：“发语音了。”
“那就是没发照片。”檀景时很会抓重点：“不仅没发照片，是不是连真名也没告诉人家？”
没等宿延辩驳，檀景时就一脸嘲讽地看着他：“渣男。”
“不是这么回事儿。”宿延没耐心从头解释：“我跟他说过我橄榄球打得很好、我说我在南墨上学、而且。”宿延眼神诚恳，一字一句道：“我还说我又高又帅，在南墨，这样的人你能找到第二个吗？”
檀景时撇过脸，伸手一指，橄榄球队的其他队员们也都三三两两走在路上，准备去球场参加下午的训练。
“都是啊。”檀景时毫不客气地打脸：“都又高又帅。”
宿延嗤笑一声，压根没把檀景时的质疑当回事儿：“他们的帅是主观的，而我的帅是客观的，客观懂吗？”
檀景时：“......”
宿延声音不低，很快被耳尖的队友听见，几个人抱着装备就上来和宿延理论，宿延背后说道别人本就理亏，最后以晚上请大家吃大胖汉堡而结束这场讨伐。
午休结束铃声响起，教学楼也逐渐苏醒。
抽屉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沈掠星伸手去拿。
“最近钱宽在严查手机。”伏案做题的同桌头也没抬地提醒。
钱宽是南墨高考班的班主任，从全省升学率最高的高中挖过来的知名教师，带的是高三年级仅有的几十名要参加高考的学生。
沈掠星“嗯”了声，他打开微信，好友请求一栏有个新朋友。
“来自檀景时的好友推荐：我是宿延。”
沈掠星点了通过，对面没说话，他便也不说，只把手机震动也关了，刚打算继续做题，同桌又开口了：“听说你中午去餐厅三楼吃饭了。”
沈掠星意外地看向从来都一心扑在学习上的同桌，杨牧斋依旧不抬头，一心二用道：“我们班没人关心，不代表其他班的人不讨论这事儿。”
整个年级除了他们班的学生，没有人需要刻苦学习，他们运动、社交、谈论每一天新鲜有趣的事。
而今天全校最热的话题便是：那个奇奇怪怪的穷学生居然跟着宿延和檀景时去餐厅三楼吃饭了。
杨牧斋放下笔，转向似乎不以为意的沈掠星：“从今天开始，你在他们眼里就不是那个只会跑腿的穷学生了，以后留个心眼。”
“那我是什么...”沈掠星还是一贯的表情：“随他们怎么想。”
杨牧斋见沈掠星油盐不进，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上课前沈掠星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宿延还是没给他发消息，倒是有几个经常做他生意的同学来问他和宿延他们是什么关系。
有直接问的、也有旁敲侧击的，以周豫为首，充满好奇。
不仅如此，添加他好友的人也越来越多，好几个和宿延一样，加了之后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掠星编辑了一条群发消息，给加了自己不吱声的人一起发了过去：
跑腿/代购：校内20；校外（市区）50，校外（郊区）100。（不含路费）
代购请提前支付商品费用，商品售罄费用原路退回，谢谢惠顾，祝您生活幸福。
“给我发消息了。”橄榄球队休息室，刚穿好球衣、加了沈掠星后手机就一直没离手的宿延朝一旁的檀景时扬了扬手机，眼底得意洋洋：“很长一段。”
“你酝酿这半天还没人家主动。”檀景时起身：“让我看看发了什么。”
正在阅读消息的宿延见檀景时过来了猛地后退一步，差点把手里的橄榄球砸出去：“别打扰我回消息。”
檀景时挑眉，见宿延确实一本正经低下头回起了消息便没再过去，也换了球衣，打算上场和他们打会儿球。
“沈掠星，我是宿延，15个大胖汉堡下午五点送到橄榄球场方便么？我的手机号192*******。”
“【转账】”
第一节课结束后，沈掠星看到了宿延发来的短信，心说这还是第一次下单附带自己的手机号的，他利落收了钱，回了个“好的。”
今天沈掠星的生意不是很好，除了上午和宿延的订单，基本没有了。
下午自习课前沈掠星离开了教室，去餐厅买大胖汉堡，这时已经有学生在餐厅用餐了，不比高考班，这些学生下午的课程四点就结束了，不是去吃饭娱乐、就是出校参加他们的课外课程。
沈掠星进去后，餐厅里忽然静了一瞬。
沈掠星不知怎么想起了杨牧斋那句莫名其妙的“以后留个心眼”，有几个学生在看自己、也有人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沈掠星走到大胖汉堡出餐区前，从容地要了15个汉堡。
想看就看吧，别打扰我赚钱就好，沈掠星想。
下午四点五十分，沈掠星带着15个汉堡，被宿延打点过的球队助教领进了橄榄球球场内部。
这是沈掠星第一次进入橄榄球场，巨大的球场上方，数盏矗立的高杆灯将整个球场照得通明烁亮，草皮紧实宽厚，站在场边就能闻到浓郁的青草香气。
球场四周用特殊的透明材料高高围起，那材料却不仅仅是严实的围墙，墙面上，正实时显示着每位队员的训练状况。
确实比高尔夫球场高级气派得不止一点。
场上穿着相同南墨队服、戴着头盔的球员在奔袭冲撞着，教练在场边大声指挥，沈掠星被助教带到场边教练席：“他们五点结束，你坐一会儿。”
“好。”沈掠星把汉堡放好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着球员们最后十分钟的训练。
头盔遮住了大部分的脸，沈掠星分不清场上的球员，只能靠他们胸前和背后的数字识别每个人。
“你觉得谁最厉害？”助教也无聊，靠边站着问沈掠星。
沈掠星看了下大屏上每个人的跑动距离和冲撞次数，又看了会儿大家训练的状态，便道：“37号和12号。”
助教笑了声：“37号是因为他冲撞次数多么？”
沈掠星点点头。
“那是因为他是我们最强壮的后卫，主要负责冲撞。”
“那12号呢？”
助教眯起眼，这时12号在场上成功达阵：“他确实厉害，可能是全国最优秀的四分卫。”
说着，助教叹了口气。
沈掠星不解地望向他。
“但他是太子爷。”助教耸肩：“再优秀也没什么用，他打球就是玩票，没人相信他会去打职业。”
太子爷。
沈掠星看向那透明大屏，12的数字后，跟了号码主人的名字：Yan Su.
场边没人再说话，不一会儿，主教练吹响训练结束的哨声，球员们纷纷脱了头盔朝场边走来。
大家的头发都已湿透，嘈杂地讨论着刚刚的训练，第一个下来的队员一眼就看到场边的汉堡包装袋，转头就朝后面招呼：“宿延请的汉堡到了！”
沈掠星站起来走到一边，让出道，让大家更方便地拿汉堡。
“谢了。”宿延在大家哄抢后才走过来，他头发有些乱，但整个人相对整洁，不像其他球员一样大汗淋漓，只是脸上有些薄汗。
“没事，确认收到的话我就先走了。”沈掠星转向出口，目光在划过那些球员手腕时停了下，每个球员手腕上都戴着一块手表，应该就是记录他们的实时状态用的。
“你回宿舍吗？我们一起走。”沈掠星停顿的瞬间，宿延从后面跟上来，带着股刚刚运动完的热意，声音沉磁，问得平常，但眼底透着小心的试探。
沈掠星也到了遛狗的时间，便点点头：“你不拿汉堡？”
“15个，没算我，他们一人一个。”宿延道，抓着头盔和沈掠星一同朝球场外走。
“你不吃晚饭？”沈掠星开始计算自己在宿舍冰箱里还有几包泡面几颗鸡蛋，够不够分给宿延一碗。
“本来没想吃。”宿延道，中午吃饭的时候不是很高兴，导致消化不良，点餐的时候觉得自己到晚上也肯定不饿。
“现在想吃也没了，食堂估计都卖光了。”沈掠星经验老道。
“去看一眼，有的话你买给我吃吧。”宿延十分理直气壮。
沈掠星：？
“下午周豫来球场找他朋友了。”宿延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沈掠星：“跟我说，你昨天晚上买的那汉堡，原本打算自己吃的。”
这时学校亮起了路灯，沈掠星不由自主往旁边走了点，两人影子的距离在地上拉远。
“后来又愿意卖给他了，为什么？”宿延眸底泛上淡淡的笑意：“在我和我队友去了餐厅之后。”
“突然不想吃了。”沈掠星不想和宿延一起回宿舍了。
“是吗？他还说你以前从没去学校餐厅吃过饭。”宿延看了眼低下头的沈掠星：“真是买给自己吃的？”
“我要回教室上晚自习了。”沈掠星转过身义正辞严地打断宿延的试探，说着就要朝教学楼走。
“先把汉堡补给我。”宿延不再绕圈，拉住人道：“你本来就是买给我的。”
被人抓住的沈掠星习惯性想动粗，但想想自己肯定打不过宿延，气得呼吸都急促起来：“放开我！”
宿延见沈掠星反应强烈，很快松了手，不再试探，而是无辜道：“好吧，如果是我猜错了，对不起。”
沈掠星：......
“没事，你去上晚自习吧，我去餐厅看看还有什么剩的。”宿延抓着自己的头盔，沮丧地转过身，背影落寞。
“烦死了。”沈掠星的嘟哝声很轻地响起，宿延回过头，刚准备继续道歉，沈掠星就跟了上来，直视前方道：“没有的话你就吃三明治或者热狗。”
空气停顿了三秒，三秒后，宿延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所以真是买给我的，对吧？”
沈掠星不说话。
“但三明治和热狗挺便宜的，和大胖汉堡比起来有点亏。”宿延斤斤计较。
“那你想怎么样？”
“给我买一周三明治？”宿延提议：“这样你补上了你完整的心意，我晚饭也能省一笔钱。”
沈掠星觉得可笑，讲话也不客气起来：“你富二代还是我富二代？”
宿延摇摇头：“谁爱是谁是，反正我不是。”
沈掠星刚想嘲讽他为了三明治连身份都不承认了，宿延便从容不迫地补充：“我是富五代，你不是知道么。”

在餐厅给富五代买了三明治之后两人便回了宿舍。
沈掠星要先吃个晚饭、再去遛狗，然后再回教室上晚自习。
宿延洗完澡出来时沈掠星刚掀开自己的单人小锅，泡面汤咕咚咕咚冒着热气，里面的鸡蛋也圆鼓鼓得诱人。
沈掠星看了眼停住脚步的宿延，低下头兀自吃面。
宿延的三明治在回来的路上就吃掉了，他那么大训练量的人，一个三明治压根不够。
“你晚自习几点开始？”宿延穿好衣服后，走到客厅里，假装闲聊般问沈掠星。
“六点。”沈掠星咬了一口鸡蛋，他大概能留二十分钟遛狗。
“时间挺紧。”宿延坐到沙发上，眼睛直勾勾望着沈掠星那锅面：“我晚上没事，帮你遛狗吧。”
“不用。”沈掠星捞起一筷子面条，热乎乎地塞进嘴里。
宿延喉结滚了下，没再说话，沈掠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澄净：“你想吃是吧？”
宿延嘴角抿了下，婉转道：“你要是吃不下的话，我可以帮忙。”
沈掠星又低下头，边吃边含糊回答：“吃得下。”
甚至不够。
宿延张了张嘴“......那你”，说了两个字又憋住，下定决心诚实地开口：“我也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