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栖偏头,望向了一旁的何屏秋。
他提起愿望,想到了小时候孤儿院老师讲过的仙女教母,又想到了电视上播报的流星雨,好像都可以悄悄地许愿。
但是记忆之中,每个人许愿时又都是沉默的,闭着眼睛。
在心里默默念出来。
“当然。”
何屏秋弯眼一笑。
她就是属于连栖的仙女教母。
看着母亲的笑颜,连栖也跟着抿唇笑了起来。他思索片刻,最后还是道:“已经想好了。”
“但是要等待会儿再说。”
何屏秋揉了揉他的黑发,两人望着面前闪烁着的星空,星光倒映在连栖浅色的,圆圆睁着的眼眸中。
连栖在这时却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从重生到现在,他好像陷入了一场繁复又华丽的美梦中。
这场美梦给予了他一切未曾拥有的,也给予了他想要拥有的。
就像内里被腐蚀殆尽,连栖已经无法支撑起自己的躯壳,哪怕岑厌再碰着他,小心翼翼的修补着,他也终究会像裂了一条缝的壳,很快四分五裂。
但从苏醒以后,他空荡的躯壳开始被人慢慢地填补。
直至他的外壳不再那样容易碎裂。
岑厌是他的粘补剂。
而填满他内里的,从来不止只有岑厌。
星星闪烁着,连栖垂下眸。
他很害怕这是一场庞大的美梦,而这一切不过是仙女教主短暂施舍给他的,就像给辛德瑞拉那次短暂又华丽的出场。
他太过渴望。
他也许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高喊自己的愿望。
而美梦的代价,是最终都会消散。
树叶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他在少年怀里拱了拱,似意识到什么,他呜咽两声,咬住了少年的袖子扯了扯。
连栖这才像刚回过神一样,低下头去看。
手腕上的冰凉不断提醒着他。
那条手链还在黑暗中隐隐泛着光,像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不存在任何假。
何屏秋的声音还不断在耳边响起,连栖一下似被拉回到了现实之中,那一切的惊慌与怀疑被拨开。
只留下母亲温柔的,带着笑意的脸庞。
“宝宝,你还想接着读高中吗?”
想了许久,何屏秋还是把心中藏匿的问题问了出来。
她一直担心那件事情过后,会给连栖带来巨大的心理阴影。
这些天从没有人提起过,连栖看起来状态也很不错,但何屏秋仍然不敢确定。
她不敢去打赌。
但她也觉得,说不定连栖还愿意回去上学,作为一个母亲,看到连栖身上所具有的天赋,她希望连栖不会错失他的天赋,也不会错失他想要的机会。
高中吗?
连栖不自觉摩挲着衣角,他楞楞睁着眼睛。
许久没有听过这个词,他一时间恍惚了下。
“宝宝,妈妈是想看你自己的意愿。”何屏秋思索了下,斟酌着口吻开口:“我不想剥夺你自由选择的权利,这是你本身就有的权利。”
“作为母亲,我希望你有能使用发挥天赋的余地。”
连栖仔细想着,却发现怎么也想不起来高中时候的详细记忆。
他好像只记住了温柔的林老师,回忆是大片的空白,记得最后他拿到了一所大学的通知书。
最后……
就是他在大学里,遇到了看起来温柔又体贴的杨则安。
想到这里,连栖猝然骤缩了下瞳仁。
他呼吸本能急促了一下,何屏秋本来就在注意着他的反应,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她拍了拍连栖的背,急忙问:“怎么了宝宝?别急,别急。”
“妈妈不着急要你的答案,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连栖。”
岑厌的声音猝然响起。
他不知在旁边看了多久,几乎是连栖发生不对劲的瞬间就出了声,听到这一声熟悉的话,连栖呛了一下,倒抽了一口气。
紧缩的瞳仁缓缓松散,像警惕的猫在确认安全后放松身体。
何屏秋不断抚摸着他的背,安慰着,语气轻柔的说着话。
“我没事,妈妈。”
连栖吐出一口气,他额上凌乱垂落几抹发丝,一双眼眸似沾了水。
“好。”何屏秋也跟着松了口气。
晚风安静的吹着,连栖感受到脸颊上传来的冷意,他微微偏了下头,对上了何屏秋的眼睛。
半晌,他开口道:“妈妈,我想上学。”
他想接着上学。
继续从前没有完成的路。
只是在想到杨则安时,他还是有几分克制不住的情绪外露。
但连栖更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作品。
“好。”
何屏秋揉了揉连栖的黑发,她眸里盛满了柔意。
“宝宝,你只管做你自己的事。这次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也不会没有靠山。”
“我们一直都在。”
连栖眼眸亮晶晶的点头。
“宝宝想什么时候去学校都可以。”何屏秋考虑的十分周到:“你耽误了不少时间,妈妈可以提前给你请个老师补习一下课程。”
“我给你办理一下转学,我们去一个新学校上学,好不好?”
“好。”
连栖嗯嗯应了一声。
“好乖宝宝。”何屏秋还是没有忍住,感慨出声。
“等你上学的时候,妈妈每天都给你做好吃的带到学校,给我们宝宝买新衣服,新书本新画具,宝宝也可以跟我讲讲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何屏秋好似完全把连栖当成了小孩看待,她笑眯眯的,就像在安排一年级小朋友上学。
连栖也被逗笑了。
他跟母亲应和:“好,都听妈妈的。”
树叶也跟着动了动爪子,似乎是在附和。
“宝宝,我们去帐篷里休息。”何屏秋扶着连栖站了起来,她拢了下身上的外套:“有点冷,别吹感冒了。”
连栖把自己裹了起来,他躺在帐篷里翻滚了一圈,想起来要去找一找岑厌。
“岑厌。”
他探出脑袋来,露出双湿漉漉的眼眸来。
帐篷外不远处,岑厌倚着树干,整个人在黑暗中隐约露出一抹剪影,闻声他偏过头,直直对上了连栖的杏眼。
岑厌上前来,用手遮住连栖的额头,把人推了回去。
“把头缩回去。”
他跟着钻了进去,就看到少年裹着他的衣裳,直勾勾盯着他看。
连栖身形很瘦,他的外套毫不费力就可以把他半个人都盖住,岑厌垂了下眼眸,遮盖住眼底的郁色。
大概是心情起伏颇大,连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在岑厌过来的时候,轻轻凑了上来。
半晌,岑厌跟着坐下。
连栖任由自己的本心,伸手怀抱住了他。
然后把脸颊埋到了对方宽阔的肩膀上,温热的吐息透过衣衫落在肌肤,连栖闭了下眼,直至岑厌再也无法忍受,侧过身主动伸手把人拥入了怀里。
“困了?”
岑厌轻问。
“有一点点。”
连栖点头。
他在回到帐篷里后,又抱着岑厌嗅到熟悉又安心的味道,先前没有显露的疲意在此刻倾泻而出。
“我抱着你,眯一会儿。”
岑厌看了眼时间,大概还能睡三四个小时。他也知道凌晨要起来看日出,干脆轻拍了拍连栖的背,示意他早一点睡觉。
“好。”
连栖迷迷糊糊应了一声,随后就在温暖的气息中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听到何屏秋的说话声时,他半睁开眼睛,意识还没有很清醒。
突然感觉身子一轻,是有人用外套覆住了他的脸,抱着他往外走去。
然后连栖就听到了何屏秋似逗弄的轻笑声。
颤了下眼睫,等到适应了光线后,连栖才试探性扒开脸上的衣裳,好在外面的光线本来就不很刺眼,连栖这才发现自己靠在熟悉的胸口上。
是岑厌。
看到连栖楞楞注视着自己,岑厌坏心思地用手臂颠了下。
连栖急忙用手去抓他胸口前的衣裳,得逞的岑厌眼尾一翘,笑了起来。
“宝宝,看日出。”
何屏秋的话音刚落,连栖从岑厌的身上下来,他把视线一偏,就看到远处山峦延绵,连着天际处泛起一抹淡淡的红。
几乎是连绵不绝地,似滴墨入水,那抹颜色很快在颜色浅淡的天边晕染开来,颜色也越来越明显。
直到一轮夺目的太阳缓缓升在半空,连栖圆圆瞪大了眼睛。
“宝宝,可以许愿了。”
何屏秋在一旁温柔提醒。
连栖闻声唇角扬了下,他眼眸里缀着那轮太阳的亮光。
他想,他要所有人都平平安安。
无论是爱他的,亦或者是他爱的。
何屏秋筹划了许久。
从连栖回到连家后,他们还没有对外介绍过幼子的身份。担心连栖会害怕人多,她们也就一直没有提起来过。
连栖抱着树叶,窝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何屏秋替他盖好毯子,神色担忧地询问丈夫:“小宝会不会适应不了。”
他们已经决定好,挑个好日子在山庄举办宴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开连栖的身份,那日询问过连栖的意见,少年只是静静看着她,随后扬起一抹笑来,说他愿意接受。
但何屏秋还总是放不下心。
“我们不会让小宝出面太久的。”
连柏致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太过焦灼:“一直跟在小宝身边就好。”
“好。”何屏秋应下声来,依偎进丈夫的怀里,安稳闭了下眼。
连栖这些天养成个习惯,已经盛夏,屋外宁静的连风声都听不到,他吃完午饭后,常常在沙发上和树叶玩闹一番,就不自觉带着困倦睡过去了。
他睡觉时喜欢把自己蜷缩起来,黑发柔软凌乱布在额上,愈发显得皮肤白的晃眼。
岑厌今天有些忙。
从清晨就早早离开,所幸何屏秋夫妇两人忙里偷闲,难得都留在家里。
连栖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嗅到股香甜清新的味道。
树叶压在少年的胸口上。
“好重啊,树叶。”
连栖翻起身,把树叶提了起来,但没坚持十秒,就感觉手腕有些酸了。小狗无辜睁着眼睛,吐着舌头乱甩一通。
“宝宝,醒了来吃水果。”
何屏秋温声开口,连栖踩下地,树叶扭着屁股在地上转圈。吃了口切好的芒果,一偏头就看到母亲笑眯眯看着自己。
“宝宝,下午我带你去做衣服好不好?”
何屏秋揉了揉少年的黑发,闻言连栖懵懵点头,她接着道:“如果宝宝在宴会上有任何不舒服,不开心,都要跟妈妈讲。”
“这场宴会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何屏秋弯眼:“一切都以宝宝的意愿为主。”
连栖眼眸颜色很浅。
直直望着人的时候,像蕴了汪清澈的水,给人极其认真专注的感觉。
听到何屏秋小心的询问,他弯了下唇,眼眸里那汪水也跟着四散揉碎,连栖上前轻轻拥住了母亲,是带有安慰的意味。
“我相信你,妈妈。”
连栖轻声开口:“不管怎么样,你也不会让我受伤。”
他说这话时直直望着何屏秋,是认真的笃定。
“好。”
何屏秋愣了一下,似没想到少年会这样直白的说出来。
等反应过来以后,她已经伸手接受了少年的拥抱,漂亮的眼眸弯起,何屏秋明明笑着,却有些眼眶湿润了。
盛夏的夜晚有些凉风,何屏秋提前准备了许久,宴会举办的格外顺利。
庄园位处郊区,平时里宁静安稳,但在今日却热闹起来,数辆豪车绵延开来。连家作为江城两大世家之一,自然不是名得虚传。
从车上下来的都是些平时里百求难见的大人物,也有不少携着家中小辈来的。
人人西装革履,礼服翩翩。连渝就站在人群之中,他和连栖如出一辙的桃花眼,但却微微下敛,显出几分凌厉来,在数人中周旋自如。
“真是大喜事啊。”有人举起杯,朝着连渝碰杯:“恭喜令公子归家。”
“多谢。”
连渝礼貌回应。
何屏秋今日穿了身水碧色旗袍,她头发全用一只圆润的木簪挽了起来,露出流畅纤长的脖颈。
她特意化了个浅淡的妆,愈发显得似水般轻柔。
丝绸随着她走动,如碧波般荡漾开来,显出姣好的身材曲线。
“连夫人。”
政客友好伸手,何屏秋也笑着回应:“感谢来参加幼子的成人宴。”
“不必言谢。”对方笑意挂在脸上:“早就听说你们找回了孩子,一直没能来亲自道喜。”
“无碍,今日人到了就好。”何屏秋应付着一茬又一茬的人,她们今日宴请的大部分是连家的合作伙伴,也有一部分同圈子的政客。
不为什么,他们就是要对全世界公布,公开连家对这名幼子的看重。
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连栖背后是强大的连家。
他们无比重视他。
“那是……”
不远处突然有个女生轻声开口,她眼睛朝右侧方撇了眼,旋即收回目光:“长得好漂亮,可惜人不行。”
“那是谁?怎么人品不行。”
她的同伴显然被勾起了兴趣,急急忙忙追问着。
“哎呀你不知道,那可是岑家的人。”那女生神神秘秘继续道:“岑家那个家主,自从老婆死了,不知道接回来多少三儿,就这个留下来了,你想想她有多少手段。”
“啧啧啧,光靠脸肯定不行,不知道使了什么不干不净的手段。”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自以为没有人能听到,事实上就在她沾沾自喜时,身旁传来一道冰冷的嗓音。
“你在说什么?”
女生一下愣住了,旋即迅速转过身,结果直直对上一张冰冷又清丽的面容。
那人一身简单的掐腰鱼尾裙,并不华丽,甚至是极其淡雅的颜色,但在她的面容衬托下,都显的衣服有几分光泽。
何屏秋目睹了一切,她眯了下眼。
暂时选择了按兵不动。
“没什么。”女生强作镇定,她没想到会被正主抓个正着,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她有些慌乱。
“是吗?”
余玉的嗓音也是冰冷的,她不会随意给陌生人留情面,更别提是被她抓住的,还拒不承认的。
“……”
余玉问完这一句话以后,再也没开口。
那名女生已经汗流不止,她感觉身上已经出了汗。她刚刚编排时高高在上,但在面对正主的质问,她又显露出害怕来。
半晌,余玉眯了下眼睛。
“你从哪里听来的。”
那名女生还想狡辩一下,她刚要说自己没说过,就听余玉两句话堵住了她的所有道路。
“不用和我狡辩,我听得一清二楚,我现在只要知道是谁说的。”余玉一字一句开口,嗓音冰冷:“不然就不是简单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事了。”
余玉说这话时,眼眸微敛,她个子很高,几乎可以低头俯视那名女生,眼底的嘲讽和冰冷也愈发刺目。
女生咬着嘴唇,一副受惊的模样。
“说。”
余玉再次重复。
见她还嘴硬,余玉笑了起来,她的确和女生说的一样,有无数种手段。
自然也包括,对付这种撬不开嘴的,该用的手段。
“别以为我不敢扇你。”
余玉凑近,轻声在她开口:“这里是连家,但我依旧可以叫人把你从这里丢出去。”
“……是我表哥!”女生吓得瑟缩一下,她急忙开口:“我从他那里听来的。”
“你表哥叫什么?”
“……张宿。”
“行了,滚吧。”
余玉终于大发慈悲,示意人滚远点。
“……张宿。”
余玉眯了下眼。
这段时间来,外面突然开始流传着她的各种传闻,甚至压都压不下去。没想到连家的宴会里,也还有人在议论纷纷,余玉闭了下眼。
“查这个张宿。”
她开口。
……如果真的让她查出来,是岑易做的。
那她就要考虑好好让他吃点苦头了。
在一旁看了许久戏的何屏秋终于被注意到了,余玉一眯眼,就看到了一身旗袍温婉动人的何屏秋。
“连夫人。”
她嗓音没什么温度的开口。
“余夫人。”
何屏秋没有用岑来称呼她,而是用了她自己的姓氏,闻言余玉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愣怔了下,但也只是转瞬之间,很快又归于冰冷。
余玉是何屏秋特意请来的。
她是岑厌的母亲,于情于理,都该亲自为她发一份请帖。
“岑厌怎么没跟来?”
何屏秋笑着询问,今天岑厌说必须要回去一趟,连栖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上前抱了抱他,问他会赶到吗?
岑厌温声道:“会的。”
“我们小宝在等他。”
何屏秋宛然一笑:“小宝挺黏岑厌,倒是蛮有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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