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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貌废物被迫登基后(谢沧浪)


“殿下和太子殿下血脉相连。”他看着不远处的绿植,自嘲地笑了一声,“一时难过是必然。难过之时,又怎能面面俱到,微臣二十又四,还不至于那么矫情,非得拖着殿下陪着。”
话说得讥讽,确是真心话。
李淳月没有义务照顾他的情绪,这一点,他当然明白。
比起难过,李淳月彼时的自弃确实让他分神许久,也担忧许久,只是,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他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殿下回吧。”
李淳月在他身后,她忍不住道:“你去哪儿?”
她只知道昨夜昌平发动了宫变,却并不知道具体如何。自然也不知道李昭漪逃跑一事。这件事瞒得很紧,到现在,也就云殷的嫡系知道。
云殷脚步一顿。
片刻后,他突然道:
“淳月。”
这个熟悉的称呼让李淳月骤然停住了脚步,她几乎鼻子一酸。又忍住。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应声:“怎么了?”
“如果你看到了一支很漂亮的花,想把它据为己有。”云殷道,“但是你又很清楚,你将它折了下来,就伤害了它。你会怎么做?”
李淳月怔住了。
片刻后,她神色迟疑地道:“把它移栽到自己的花园里?”
“这样。”她说,“也能天天看到了吧。”
“不够。”云殷道。
他顿了顿,慢慢地道:“我说的是,据为己有。”
“我要完完全全地拥有他,让他属于我,任何人看到他,就知道他是我的。不只是看到。”
李淳月:“……”
她总觉得这话怪怪的,一时之间,却想不出来。
“那便要看是什么花了。”她只好认真地想了想,“有的花枝即便被折了,处理得当,也是能存活的。说不定假以时日,它就再次盛开了。”
“如果他曾经有逃走的机会,却又自己回来了呢?”
云殷看着不远处的绿植,轻声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可不可以认为,这是他自投罗网、咎由自取、心甘情愿地要呆在我身边。”
李淳月:“……”
她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张了张口。
只是云殷已经笑了笑:“随便说的,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他就朝着不远处走去。
太阳高照,昨夜肃杀,今日却放了晴。李淳月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也只好离开。
云殷往外走,一直走到熟悉的寝殿门口。
进院门的刹那,他喝完最后的一壶酒,将酒壶径直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殿门外守着几个宫女太监。
他站在门口,淡声吩咐:“都下去。院子里,一个人都不要留。”

他吃了一餐早饭,又吃了一餐午饭。
他以为在这当口,宫内一定会忙成一团,但是饭很丰盛,即便他颇有些食不知味,也还是就着吃饱了才有力气得的信念吃了一些。他只能将原因归结为御膳房的大厨恪尽职守。
但事情摆在那里,吃再多也没有办法减少他内心的焦虑。于是他第一万次问木柯:
“我真的不能去找云殷么?”
木柯也第一万次耐心地回答他:“陛下,王爷正在忙。”
云殷很忙。
可能是忙着处理宫变的事,也可能是在忙着处理陆重。李昭漪在床上闭上眼又睁开眼,直愣愣地看着窗边的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云殷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有些恍惚了。
木柯要叫,被云殷抬手制止。
他只得悄无声息地离开殿外,顺手带上了门。
他走了,云殷也没有出声。
李昭漪坐在床边看窗外,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只看到有些泛黄的、繁茂的树叶,还有天上飘着的流云。
入秋了,澄明殿外似乎萧瑟了些。他想,或许可以选一些在秋天生长的植物,这样即便李昭漪望着窗外发呆,也不会觉得一眼望过去,都是满目的冷寂。
然后他又想,李昭漪这样望。
是不是也羡慕外面漂浮的、自由的流云。
天地浩大,而他哪儿也去不了。
云殷觉得自己醉了,但灵台又很清明。
他静静地看着李昭漪的侧脸,像是在看一幅静默的画。
某一刻,画动了。
李昭漪转过头,冷不丁看到他,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
他动了动唇,有些无措地说:“你回来了。”
云殷垂了眼。
“回来”这个词他很喜欢。
如果李昭漪的语气不是那么惶恐就好了。
他开了口:“是。”
李昭漪鼻尖嗅到了一点味道,他迟疑地道:“你又喝酒了?”
云殷还是道:“是。”
他在一旁的小桌边坐下来,桌上摆了几碟子点心。御膳房怕李昭漪饿着,送来给他随时垫肚子。云殷拿了一块,甜的。李昭漪总喜欢这种味道。
他这么诚实,李昭漪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小声说:“哦。”
于是空气里就这么静默了下来。
李昭漪大概忍受了几秒这样的窒息,然后他忍不住开了口:“陆重他……”
“目前活着。”云殷淡淡地道,“但是陛下再多说一句,臣就不敢保证了。”
李昭漪:“……”
他把话硬生生咽下去。
云殷余光看到他不可置信又敢怒不敢言的眼神,笑了一下。
笑完,他开了口。
“为什么?”他轻声问。
李昭漪还沉浸在云殷的霸道中,有些茫然:“……什么为什么?”
话音落下,他抬起头,触到云殷的眼睛。
那个刹那,他懂了。
他抿了抿唇,看上去又想打退堂鼓。但云殷不放过他,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为什么不走?
为什么要回来帮他?
为什么明明是人质,却要这样毫无保留地为他考虑一切。
云殷并不自恋。
如果说刚开始,他还怀疑过李昭漪是不是喜欢他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喜欢不是这样的。
比起喜欢,用献祭这个词,似乎更合适。
李昭漪在献祭自己。
像是飞蛾扑火。
陆重是他最后一点残留的理智。云殷承认,他不太喜欢李昭漪对着陆重露出满心依赖的样子。但是他更清楚,他在李昭漪的心里,分量并不比陆重少。
所以,为什么?
云殷想知道答案。
自从上了战场之后,他从未对任何事有太多的急切感。很多时候他相信生死有命,可是现在,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急切,或者说……
大约是这个样子吓到了李昭漪,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意识到云殷大概不会放过他之后,他抿了抿唇。
片刻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
他说:“……你还记不记得,你十七岁的时候,替一个小孩子,捡过风筝。”
李昭漪曾经以为,说出这些话会很困难。
他是脸皮薄的人,陆重也是。
陆重疼他,对他好。但陆重从不会对他说喜欢或者爱,他佯装离开,明明在陆重眼里,那就是诀别,他也没说过一句舍不得。
于是李昭漪也变成了这样的人。
一直到他真正说出这句话,他才感受到一种从未感受过的轻松。
他意识到,他其实是想告诉云殷的。
告诉云殷他们的羁绊,告诉云殷,他们早就认识。
他的话音落下,云殷神色就是明显一怔。
他像是消化了一会儿他的话。又像是不自觉地陷入了短暂的回忆,在一片旧事中朦胧地搜寻出其中的一件。然后,他的目光落在李昭漪的面上,倏然一顿。
“你救的人。”李昭漪轻声道,“是我。”
“你可能忘了。”他顿了顿,又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但是……”
云殷却道:“臣记得。”
于是李昭漪就倏然停了下来。
他小声道:“……你记得。”
云殷没说话。
他当然记得。
那个时候他短暂地在宫里呆了一段时间,遇到了一个被聚众欺负的小孩。小孩儿穿得朴素,甚至有些脏兮兮的。他以为,这是哪个宫的小太监。
他对这种事一向看不过眼,于是出手救了人,还跟对方说,可以去东宫找他。
只是对方后来也没有来。
他猜测是不敢,之后再也没遇到,却也罢了。
他记得,那个小太监,有一双格外漂亮和干净的眼睛。
他看向了李昭漪。
面前的人墨发披散,只用一根简单的龙头玉簪简单固定。凌乱的额发下面容姣好,艳色无双。只有一双眼睛,依旧如幼时般圆润晶莹,黑白分明。
……原来。那么早,他就遇到了李昭漪。
他在恍神,李昭漪却很意外。
意外之余,他又有些开心,连语气都放松了许多,他说:“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
“很多人不认识我的。”他怕云殷想多,解释了一句,“而且我当时穿的都是冷宫里剩下的旧衣服。”
他原来已经都想开了。
他想云殷怎么可能认出他。
隔了这么久,他又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不说长相,就是衣着,他和十岁那会儿就有着极大的差别。最后的几年,他长大了,日子也好过了许多,不是因为谁幡然醒悟了,只是因为陆重跟了云殷,所以有了更多的权力。
李昭漪已经完全放松了。
他以为云殷会恍然大悟,会说“原来是这样”。
然后他们终于解除了误会——不,这其实也不能算误会,只是一个一直没有说开的事实。
他的意思是,云殷弄清楚了他的一切行动都是事出有因,也都是发自真心,那么接下来,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开始讨论陆重的问题了。
他现在满腔心思都在陆重身上。
他很急,云殷却不急。
他只是一直看着李昭漪,眼里倒映出他的影子。
然后,李昭漪听到他说:“就因为这件事。”
话音落下,李昭漪愣住了。
他回过神的第一句话就是:“什么叫,就。”
他几乎不可置信。
云殷怎么可以这么轻描淡写!
他声音都变得高了不少,这是云殷第一次看李昭漪在自己面前这么大声说话。
目的是为了维护他。
李昭漪很大声地说:“我差点死了。是你救了我。”
“冰面虽不算厚实。”云殷道,“但还不至于碎那么快。陛下,您捡了风筝跑回来,完全来得及。”
李昭漪噎住了。
片刻后,他道:“……你还,你还替我骂了他们。”
这其实只是附带的。
但上一条被云殷反驳了。
可是云殷道:“那是臣本就看不惯欺凌弱小的作风。没有陛下,臣也会说那些话。”
李昭漪的眼圈红了。
但云殷还要说。
他说:“陛下可能不知道,当年太子殿下想要把陛下从冷宫中救出来,是臣阻拦了他,要不然,陛下可能不会在几个月前,才重见天日。”
李昭漪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云殷看着他,轻声地、一字一句地道:“就因为这个,陛下,您把一辈子赔给我。”
话音落下,满室寂静。
不是没想过理由会很荒诞。
很早之前,云殷就知道,李昭漪的想法异于常人。
这大概率是因为他能接触的正常的人和事实在是太少,云殷从没想过刻意纠正,他觉得李昭漪这样很可爱,像是听话的小猫。
小猫漂亮又黏人,云殷不否认,最开始,在猜忌试探李昭漪的同时,他已经开始享受这份黏人。
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快对李昭漪起心思。
可是,听话。
和献祭式的顺从,是不同的。
云殷闭了闭眼。
另一边,李昭漪已经反应了过来。
“……没关系。”他有些慌乱地说,“太子哥哥他那个时候怎么可能救我,他会把自己搭进去的。你阻止,你阻止是应该的。”
他还在为云殷说话。
真诚而笨拙。
但是云殷道:“这是两回事。”
李昭漪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他看着云殷,有些茫然,又有些惶惑:“云殷,为什么……”
为什么要反驳,这些都是事实。
为什么云殷要证明自己是坏人,他不懂。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他的眼角流下来,李昭漪使劲抹了一把眼泪,在开始诉说之前,他从未想过他们的对话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云殷也没有想过。
但他还是坚持把要说话的说完了:“陛下,您不欠臣。”
“就算从前欠,这次,也该还清了。”
李昭漪帮了他。
这虽然是他自己的执念,但是李昭漪懂他。
他为了不让他为难,选择重新回到困住自己的牢笼。
怎么算,都该还清了。
云殷攥着掌心的骨节发白,他正要说什么,就见李昭漪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里透着一股纯净的、伤心的执拗。
他说:“那你放我走。”
云殷猛然抬起了眼。
李昭漪看着他,像是梦呓,字句却清晰。
他道:“云殷,你觉得我不欠你的。那你就现在放我走。”
他在赌气,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赌什么气。
事实上他既然选择了回来,那么暂时也没有想着再走。
只是本能让他说出这句话,很奇怪,他的直觉告诉他,只有这样,才能激起云殷的情绪,让他不再那么居高临下,用那样他不喜欢的语气说话。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
话音落下。
云殷的神情就变了。
李昭漪抿了抿唇,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有一丝危险,但是他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还有我师父。我要和我师父一起走。”
云殷蓦然笑了一声。
李昭漪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下一秒,他瞳孔微睁,被腾空抱起,丢到了一旁宽大柔软的龙床之上。

被摔到床上的那个刹那,李昭漪头晕眼花。
这一下实在是猝不及防,他怎么都没想到,好好地说着话,云殷就会突然动手。
但是这一下让他想起了一件事。
一件,似乎被两人同时遗忘,但真实存在过的事。
他从城外回宫,在大殿的广场上遇到了云殷。云殷带他回了澄明殿,临走时,和他接了一个吻。
而事实上,他现在,嘴唇都有些肿。
云殷已经俯身下来了。
他用一只手束缚住李昭漪纤细的手腕,压到李昭漪的头顶,这是一个完全压制的姿势,李昭漪仰着脖颈,被掐着下巴亲,浑身都动弹不得。
一吻毕,李昭漪听到了耳边喑哑的声音。
“陛下。”云殷叫他。
像是叫他,又像是喃喃自语。
李昭漪的心跳漏了一拍。但——
不知道这种事已经有过一回,他虽然隐约知道云殷想对他做什么,却没有上次那样害怕的感觉。
他还在执着于云殷说的那句话。云殷说,就因为这件事。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
陆重说,做人要知恩图报。没有云殷,他就不会活着。
他欠云殷一条命,怎么偿还都不为过。
为什么呢。
为什么云殷非要否认他,他愿意的。是他自己想要报答云殷,云殷也值得这份报答。云殷觉得他很可笑吗,还是其实……他根本不需要这份报答。
云殷不需要这份报答。
李昭漪想。
好像是这样。
没了他,也会有别人。
就像陆重说的,就算云殷真的不想自己当皇帝,他也可以找宗室的孩子。
这当然很难,但是云殷那么聪明,总能想出办法。
所以,是他做错了么?
云殷根本不需要他,甚至,云殷可能厌烦他……
这个念头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刹那,李昭漪的思绪骤然变得慌乱。他瞪大了眼睛,想说什么,却被捏着下巴,新的吻又落下来,又重又深、要把他拆吃入腹的狠。
“唔……”
他实在有些喘不过气,挣扎着开口想让云殷松开他。
只是仰起脸,触到对方的眼睛时,他怔住了。
那双眼睛里有化不开的雾,有深重的欲,还有,满满的、他的倒影。
下意识地,他停止了挣扎,他的心怦怦直跳,轻喘着。
鬼使神差,在云殷探进来的下一秒,他第一次主动地张开了唇。
然后,轻轻地、笨拙地,舔了一下。
李昭漪的这个动作纯粹是本能。
他在这件事上确实一窍不通,自然也不知道一向被动之后的忽然主动有多诱人。
有那么一瞬,他能感觉到云殷是凝滞的。
但是很快,他就被狂风骤雨侵袭。
床是软的,他陷在里面动弹不得。脸是烫的,被攥着的手腕是疼的,他在亲吻的间隙小声地呜咽着,云殷的唇自他的唇落到他的鼻尖,又落到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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