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崎还没睡着,闻言睁眼,视线落到了床边的漫画上,因为周遭黑漆漆,所以只能看见一个四方的轮廓,不过之前看过一眼,所以想也知道封面上必定是堆满了各种爱心、星星、彩带等俏皮活泼的元素,以及暧昧的氛围滤镜。
“跟你一样,”他回答道:“根据漫画里得到的灵感进行设计,然后再增添一些细节。”
冥户沉默了一会儿,“先抛开漫画,那你呢?你自己对于‘爱’的理解是什么?”
月崎敏锐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一顿:“冥户,是不是其他人和你说什么了?”
冥户再度沉默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慢吞吞开口:“……好吧,我刚才把设计好的初稿给金森看了,金森说我设计的不错,但还有些地方需要完善一下,他让我不要完全的照搬漫画,要加入一些自己对于‘爱’的理解,还说如果我在这方面遇到问题的话,可以来问你。”
——这一看就是设计的太超前了,把金森惊到了。
不过冥户是真的很疑惑,月崎翻了个身,仰头盯着漆黑的天花板,翻了一下自己过去二十多年间的人生观世界观,试图给冥户找个参考,然而思索了一会儿后,却摇了摇头。
“没有用的。”
“诶?”
“神明想要的是让人震撼或者感动的爱,简而言之就是要让人有情绪起伏,漫画也是如此,所以里面的故事本质上是一个又一个矛盾的结合,是冲突与冲突的堆叠,所以才能高潮迭起、轰轰烈烈,才能调动人的情绪,但是落到现实中……”
月崎顿了顿,“爱情,其实是个很无聊的东西。”
冥户没有说话,但是写字的沙沙声停了,似乎更加疑惑了。
“这个问题我其实前不久才想明白,”月崎的声音轻的像一缕云雾,“之前一提到‘爱’,就想到‘轰轰烈烈’,但现实中哪来的这么多矛盾?在现实中,爱情的诞生需要两个人的接触,爱情的延长则意味着接触的延长——就是陪伴。”
“你问我对‘爱’的理解?要我回答的话,那就是一直一起吃饭、一直时不时的聊天、上班前说再见、下班后说我回来了、偶尔一起看电影……都是些很琐碎的事情,硬要加的话,就加一个想到时会高兴,看到时也会高兴。怎么样?很无聊吧?”
月崎低头笑了笑,“你要是按照我说的改,这个设计百分百不会通过。”
冥户没有说话,半晌,有些犹豫的问:“那……不改了?”
“呃……这个……”月崎缓缓眨了眨眼,“你先跟我说一下你设计的是什么。”
“是……”
冥户打算开口,但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了,似乎是设计部里的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有好心的人跑过来提建议,于是冥户先跟那些人闲聊,一边聊一边走动,渐渐地,连聊天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月崎还是有点好奇心的,但是再大的好奇心也敌不过如海浪般袭来的睡意。
很晚了,月崎也很困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临睡前看了眼放在窗下的荆棘冠,零星月光落在上面,为尖锐凸起的荆棘刺镀上了一层冷光。
再照半天太阳,荆棘冠中积攒的能量就差不多能够自保了。
到时候等琴酒带着咒灵过来,他就垂下眼睛不去看……
不,或许把眼睛蒙上会更好。
然后想点办法把咒灵放出来……
月崎在脑海中有一搭没一搭的勾勒着明天的计划。
没办法的,因为他还要快点回去,和人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看电影……
思绪彻底沉入梦乡之前,他迷迷糊糊的这么想到,一连串的“一起”的最后,是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但是他没有细想,那个人影像是湖底的影子,在彻底浮现的前一刻,他的思绪就在睡意的拉扯下堕入了梦乡。
因此在冥户聊完事情回来后,他并没能听到冥户的答案。
同时计划赶不上变化,定下的计划,最终也没按照他所想的那样发展。
伏特加在离开牢房后,回住处的路上发现一扇窗户亮着。
照理来说,在这个时间,这层楼应该没有人在才对。
虽然知道闯入者不会这么嚣张,但伏特加依旧提起了警惕,他蹑手蹑脚靠近那扇亮着窗户的房间,试探的摁了下门把手,发现门没锁,然后按下门把手的同时用力往前推,试图直接闯进去——结果没推动。
伏特加皱眉,继续尝试。
然而下一刻,大门被毫无预兆的拉开,伏特加控制不住的向前倒去,正想骂人,头一抬,看见了琴酒冷漠的脸。
伏特加:“……”
他唰的一下就站直了,扯出一抹笑容假装无事发生的同时,一双眼睛不断向琴酒身后看,看见了安室透以及一个没见过的白毛,还有白毛手上提着的、一个贴满了符咒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笼子。
“咒灵拿回来了。”琴酒开口。
“明天正午十二点,把他带到这个房间。”琴酒继续说道。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月崎。
因为涉及到乌丸莲耶的安危——虽然有没有人私下打听不能保证——但是在琴酒的视角,他的确尽己所能,将乌丸莲耶相关的所有消息都控制在了一个非常小的范围内。
他没有把详细情况告知安室透,只说了一个大概,而对于五条悟,更是一个字都没透露,连月崎的存在也没告知,只说要咒灵另有他用。
吩咐完伏特加后,琴酒离开了,作为黑衣组织排名第一的好员工,他还要去看乌丸莲耶的情况。
但是安室透和五条悟一直待在房间里没走。
伏特加觉得有点奇怪,犹豫的看了他们一眼。
五条悟见状笑了笑,一指手上的笼子:“难道你要我把这东西单独留在房间里吗?收了你们老大三笔钱,基本的职业道德还是有的。”
伏特加:懂了,这位是诅咒师,用来防范咒灵的。
他又看向安室透。
安室透但笑不语,意有所指的看了眼五条悟。
伏特加:懂了,这位是监视诅咒师的。
他惭愧的摸了摸自己的头,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多疑了。
“抱歉,两位如果有什么吩咐的话,随时联系我。”
伏特加微微颔首,说完这句后就离开了。
咔哒一声,大门重新关上。
也就是在伏特加离开的刹那,安室透和五条悟彼此对视了一眼,齐齐加深了脸上的笑容。
五条悟朝安室透比了个“OK”的手势,背对着监控无声开口:
要让咒灵尽可能的制造混乱对吧?
明天早上八点,绝大多数人起床吃早饭的时间段,我会直接把咒灵放出来,大闹一场。
时限一刻钟,一刻钟后我会把咒灵祓除,所以要做什么,尽快。
时间总是平和、缓慢、坚定的向前流淌。
很快,到了早上八点。
住在这栋建筑内的组织成员陆续起床,原本冷清的食堂也变的热闹起来,绝大多数人坐在一边安静吃饭,但也有少部分人凑在一起低声交谈。
——这似乎只是平常的一天。
但人类就是这样,若放眼宇宙,毁灭和新生共存;若放眼世界,苦难和幸福共存;但如果将视野局限在个人,他们所能感知的,就只有眼前的一草一木了。
所以只要看见太阳照常升起,就会以为这是普通的一天;只要没有听见枪声,就会以为今天风平浪静。
他们发现不了,一缕黑烟自某扇窗户中飘出,飞到半空化作一片厚重的乌云,缓缓的、缓缓的将整栋建筑笼罩其中。
“就这样?”
安室透抬头看天,觉得这个咒灵和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还没完。”
五条悟塞给安室透一个符咒,嘱托他拿好,又指指窗外,示意他再抬头看看。
安室透再次看去,看了几秒,忽然睁大了眼睛!
——粗看只是厚重的乌云,但如果看的仔细一点,就会发现“乌云”之中,竟然涌动着千百张不同的脸!
这些脸表情神态皆有差异,或哭或笑,或忧或怒,但一样的狂热。
“人总会有疯狂追求的东西吧?”
五条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安室透身后,“当这种追求到达极致后,不论最初的心情是什么,都会变成无边的痛苦——通俗点讲,你可以把这理解为‘执念’,而你头顶这个咒灵,就是诞生自人类对于执念的痛苦中的咒灵。”
“只要待在这个咒灵的笼罩范围内,人当下的执念就会被无限放大,最后死在对执念的追求中。”
“就像希腊神话中的纳西索斯,死于对水中倒影的追求;或者因为不断追求、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实现愿望而痛苦自杀;也有人实现了执念,但因为无法克制而死于不节制,就好像饥肠辘辘的人突然吃到了大餐,哪怕吃撑了也不停嘴,直到把自己撑死。”
“所以你要拿好这个符咒,这个符咒可以让你不被咒灵影响,也可以让你不被咒灵发现。”五条悟再度嘱咐道。
但是安室透难得有点迟钝,不说话。
五条悟歪头,疑惑的看着他,就看见安室透缓缓转头,带着三分疑惑三分震惊的喃喃:“这就只是……二级。”
“当然是二级啊!”五条悟摇头,言语间满是对这只咒灵的不屑:“那么大一片乌云,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见,所以这只咒灵当时一出现就被我们抓了,能力发动还有过程,所以短时间内待在乌云下其实不会致死,如果心态坚定一点,甚至能摆脱咒灵的影响。”
“不过咒灵讨厌这种人,谁不受影响他就飞下来吃谁……”五条悟顿了顿,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事的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意志特别坚定的人吗?”
安室透:还真说不准……
五条悟一撇嘴:“有也没办法,只能算他倒霉了。”
确定建筑内的绝大多数人已经被咒灵影响后,安室透告别了五条悟,朝乌丸莲耶的房间走去。
他此行的目的是阻止乌丸莲耶返老还童,同时尽可能的获取黑衣组织的资料,而其中部分重要的资料需要乌丸莲耶的指纹或者虹膜,所以他必须要过去一趟。
一路上安室透遇到了不少人,其中有人抱着枕头嚎啕大哭,口中疑似在念他前女友的名字;有人往地上一趴就开始呼呼大睡;有人拿着枪就跑到靶场打靶。
其中最离谱的是伏特加,拽着他就开始问他怎样才能让自己的特点不止局限于墨镜,烦的安室透直接把他敲晕了。
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这只咒灵似乎揭示了人们潜藏于心底的、似乎连自己也没发现的想法,也可以说这只咒灵揭示了人们的隐私。
安室透忍不住设想了一下自己中招后会怎样。
——总不可能拽着人大骂琴酒好烦,或者对国家深情表白,然后一不小心暴露自己是卧底吧?
安室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攥紧了手中的符咒,恰巧此时电梯到了,他定了定神,上了电梯。
而另一边,安室透走后,五条悟拉了把凳子放到窗边,百无聊赖的开始打游戏,一边打游戏一边留意头顶的咒灵。
一局游戏过半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不对,抬头看天,却发现半空的乌云逐渐凝实,又缓缓向下飘,黑色的雾气一缕一缕挤进窗户里,不一会儿,半空的乌云就不见了。
五条悟站了起来,低头看时间。
不会吧?
十分钟还不到,这么快就有倒霉蛋诞生了?
他一边发短信问安室透那边的进展,一边走到靠走廊的窗户边,探头探脑向外看,好奇这个倒霉蛋是谁。
但他很快就不用好奇了。
约莫一分钟后,走廊内忽然传来几声枪响,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紧闭的大门被一把拉开!
琴酒沉着一张脸跑了进来,身后缀着一只嗷呜嗷呜直叫唤的黑色大丸子,上面千百张嘴张到最大,看起来相当掉san。
哦豁!不愧是这个组织里干活最认真的。
五条悟眨眨眼,心中如此感叹道,面上却毫不含糊,眉毛一皱就换上了一副惊慌的样子,在琴酒怀疑他放跑咒灵前,先发制人,抬手就把一发[苍]扔了过去。
蓝色的咒力以摧枯拉朽之势朝着咒灵奔袭而去,撕裂墙体,擦过琴酒的耳朵,蹭过咒灵的躯体,最后撞破建筑,化作了天际的一颗蓝色的流星,一直飞一直飞,直至落在陆地上,砰,留下一个深坑。
五条悟转头看向琴酒,焦急道:“您没事吧!”
琴酒:“……”
他摘下帽子扔到一边,低头沉默的看着自己右侧参差的发尾。
说实话,他怀疑五条悟想杀的其实是他。
那么强的一发[苍],对于他险些砸碎了半颗脑袋,对于咒灵居然只是蹭破了点皮,还是花个几秒就能好的那种!
琴酒难得有点想骂人。
但是他还未开口,五条悟就率先道歉了。
“对不起!是我的准头不好!”
五条悟一双蓝眼睛极其很诚恳,一抬手又是一发[苍]隐隐凝聚在指尖,“我现在就把这只咒灵祓除了!”
琴酒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说实话,他觉得这次五条悟还是冲着他来的。
“别动手!把咒灵关回去!”
五条悟更诚恳了:“对不起,我做不到!”
琴酒眉角一抽,脱口而出:“你是废物吗!”
五条悟:“对啊,就是因为太废了所以连学都没上完,就跑出去当诅咒师了。”
琴酒心中一哽。
这时,被那发[苍]吓到的咒灵隐隐有些回过神来,看着五条悟和琴酒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咒灵身上的脸嘎嘎直乐,又在下一刻,齐齐转变为怒相!
漆黑的圆球一刹那化为铺天盖地的黑雾,转瞬间朝着五条悟和琴酒袭去!
两人闪身躲过。
琴酒一边向外跑,一边头脑风暴,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变方向向楼下跑去。
“牢房!我不要求你控制住咒灵,但是你得把咒灵赶去牢房!”
五条悟眉梢一挑,超大声的答应了。
嘛,反正他的任务是帮安室透拖时间,所以咒灵不死就好。
安室透收到五条悟消息时,刚好来到了乌丸莲耶所在房间的门外。
乌丸莲耶作为黑衣组织的boss,周遭安保极其严密,如果是平时,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他几乎是不可能事。
但是今天因为咒灵的作用,安保形同虚设,一些密码也可以暴力破解,而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因此安室透路上根本没花多少时间。
他一边开锁,一边拿出手机回应五条悟,主要是向五条悟表示感谢,同时表明自己这边一切顺利。
毕竟一个靠医疗仪器续命的老头也不可能突然跳起来打他。
按下发送键的同时,门锁刚好被撬开。
安室透将手机放回去,打开了眼前的门,却在看清眼前景象的那一刻,笑容猛地僵在嘴角。
房间内医疗仪器整齐排列,唯有病床上空空荡荡。
——老头的确没有跳起来打他。
——但是老头不见了。
月崎端坐在书桌之前,垂眸看着手上的领带。
要想利用咒灵制造混乱,首先要做的,就是避免自己的能力影响到咒灵。
要做到这点不算难,参考费奥多尔之前的做法,只要让他不要意识到咒灵的存在就行。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尽量低头不去看咒灵,不知道咒灵长得有多抽象,他那铁一样的世界观自然无从下手纠正。
但是一个劲儿低头的话,动作又太奇怪了,但凡是个智商正常的人都能意识到不对,而且他也没经过专业训练,到时候场面乱起来,难保不会突然抬头,前功尽弃。
相较而言,直接把眼睛蒙住似乎会更保险一点,虽然看着也很怪,但蒙眼这种举动自带神秘气息,只要他谎称这是为荆棘冠充能的所需要的仪式的一部分,琴酒不敢讲,但伏特加一定会被唬住。
毕竟那可是荆棘冠啊,拥有调节时间的神力,又带着点宗教气息,那充能需要画法阵、摆仪式,听起来也很正常吧?
月崎短暂回忆了一下当初在邪教当神棍的奇妙经历,暗暗点了点头。
嗯,他觉得在装神弄鬼这方面,现在的自己虽然不说登峰造极,但已经算是经验丰富了,好好忽悠的话整件事应该能顺利进行。
唯一需要多考虑一点的,就是蒙眼之后的行动问题。
毕竟他不是盲人,突然不能视物,肯定会不习惯,如果到时候计划进行的极其顺利,却因为逃跑时看不见路一脚踩空摔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月崎抬头看了眼钟表,发现时间还早,打算先适应一下。
他用领带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又试探性的走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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