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场众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他说搜就能搜的,特别是崔家人,直接就把不满说了出来。
“陈大少爷,虽然陈二少没了很让人痛惜,可你没有证据,凭什么搜我们的身?”
“还有,凶器这种东西,人家凶手行凶完肯定早丢了,还会等到你来搜身?而且银针细小,万一凶手趁乱偷偷藏在无辜的人身上,那无辜者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如果是其他人提出疑问,陈大少会觉得他的担忧有道理,但开口的偏偏是崔家人,陈大少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想表达的真正意思。
崔家人是怕陈家趁着搜身的时候,将凶器放到他们身上,诬陷他们。
陈大少红着眼睛,横眉冷对崔家:“清者自清,即便可能出现你所说的这种情况,我陈家也一定会还无辜者清白,倒是你,这么急着跳出来拒绝,难不成是心里有鬼?”
崔家人嗤笑:“你看看,还没搜身呢就开始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了,要是真被你搜到了什么,你怕是会直接将人给砍了,哪里会给人家申冤的机会!”
陈大少回怼:“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你怎么知道我会怎么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骂了起来,但最终陈大少搜身的想法还是没实现。
一方面是宾客们都不答应,一方面是他父亲带着官府的人赶了过来。
陈家主当众给了陈大少一巴掌,替他给宾客们赔了罪,然后派人强行把陈大少送回家,自己则和寿宴的主人家达成协议,与前来查案的官员一起,将整个后院地毯式搜索了一遍。
用了一整天的时间,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那根银针。
凶器有了,可凶手是谁始终没有线索。
当天在后院并且参与打架拉架的人实在太多,上到世家子弟下到仆人小厮,光是排查一遍就需要不少时间,万一有人不配合,就更是艰难。
陈家主一边帮着打点世家关系配合排查,一边派人去查毒物的来源,这东西普通药铺弄不到,估计是私底下的买卖。
案子还没查清楚,陈二少的身体暂时只能放在衙门的停尸房里,直到夜幕降临,陈家主才回到家。
他脸上的疲惫难以掩饰,陈大少和陈三少一直在等他,陈大少脸上的巴掌印不仅没消,反而还更加明显了。
陈家主坐到座位上,脸色灰白,哑声问道:“你们母亲还好吗?”
儿子死亡的消息传回陈家时,陈母在震惊悲痛之下直接晕了过去,陈家主顾不上夫人,在吩咐下人去找府医过来以后,就赶紧报官去了。
忙了一天一无所获,丧子之痛又侵蚀着他的灵魂,让他从内到外都疲累到了极点。
陈三少道:“母亲尚在昏睡中,府医说母亲只是急火攻心才会晕倒,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
陈家主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旁边眼眶湿润的陈大少,说:“你可怪我之前打了你?”
陈大少是个明事理的,之前在寿宴上做出那种得罪人的举动,也只是因为弟弟的突然死亡扰乱了他的心智,才让他在冲动之下做错了事。
“父亲是为儿子着想,儿子都明白,只要能抓到害死二弟的凶手,儿子挨多少打都不会有怨言。”陈大少的声音已经哽咽了,亲眼看着弟弟死去,这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陈家主没有给儿子一个准确的答案,而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他有预感,这件事怕是要不了了之了。
果然,事后他们将所有嫌疑人都排查了一遍,结果毫无收获,毒药的来源也没找到,两条路都断了。
陈家人知道陈二少死得冤枉,但却连为他抓到凶手都做不到。
陈母哭得眼睛都要瞎了,抓着陈家主的衣袖哀求,“老爷,再查查吧,一定能查到的,不能放弃啊,孩子要是泉下有知,发现我们没有给他报仇,他该会多难过啊。”
陈大少和陈三少眼里也积满泪水,陈大少愤愤道:“爹,还用怎么查,肯定是崔家人动的手,那天就是他们一直挑衅二弟,我都听说了,是他们骂了三弟和我们陈家,二弟才会出手教训他们,没想到却正中了他们的圈套!”
陈家主脸色惨白,听了大儿子的话后,脸上也没什么波澜,但这不代表他心里不难过。
虽然他之前自诩冷静,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像李家主一样为了一个儿子就失去理智,可当看见二儿子惨烈的死相,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会跟崔家几个庶子打架时,他还是没控制住眼泪。
二儿子尽管笨了些,可他敬爱兄长,对父母孝顺,也愿意维护家族荣誉,与李傲那个败家子不一样。
之前他一直把李傲和二儿子放在一起比较,说怕他落得和李傲一样的结局,没想到一语成谶,他也和李家主一样,到了这个年纪,还要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
可无论再怎么愤怒再怎么恨崔家,作为陈家的家主,他都不能意气用事。
“你说是崔家做的,那你有证据吗?”陈家主冷冷地看向大儿子,“你大可以上崔家去闹,让他们看整个陈家的笑话,然后再把你送去衙门,你弟弟用生命换来的教训,还不够让你们醒悟吗?”
陈大少落泪:“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了吗?”
陈家主神情冷硬:“老二没了,但我们还得活着,跟崔家硬碰硬,无异于是以卵击石,你们想拖着陈家全族给老二陪葬吗?”
陈大少还想说什么,陈三少拦住了他,强压住眼里的恨意,应和陈家主的说法,“只要我们还活着,未来几十年,总能找到机会给二哥报仇,但要是我们都死了,那陈家的冤屈,又有谁会记得?贺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贺家一朝落败,其中就有他们陈家的手笔。
当初贺家人要么被斩首被流放,要么就沦为妓子奴仆,地位从天上跌进尘埃里,再无翻身的机会。
如果陈家跟崔家撕破脸明着斗,到时陈家的结局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贺家主道:“只有站得比崔家更高,才有资格谈申冤,否则,只能成为别人的笑柄。”
陈母闻言转过身去,落下了绝望的泪水。
陈大少则垂下眼眸,不置一词,不知是否有将父亲和三弟的话听进了心里去。
陈二少中毒一事成了悬案,为了让儿子早日入土为安,没过几日,陈家就为陈二少举办了隆重的葬礼。
崔家主亲自上门吊唁,并且告诉陈家主,无论他信不信,自己都没有命谁下毒杀害陈二少,凶手肯定不是他们崔家人。
他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让陈家对崔家的恨意又深了几分,他的说法陈家是否相信没人知道,不过陈家人都想把他生吞活剥了倒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有一说一,崔家主是真不知道凶手就是自己的二儿子。
他那天听说陈二少被毒死以后,将前往寿宴的几个崔家人都审问了一遍,没人承认杀了人,他们出言挑衅陈二少,只是想杀杀他的锐气,免得陈家老是想跟崔家作对。
打架和陈二少死亡,其实都不在他们的预料之内。
崔家主看他们实在不像是在撒谎,自己也没查到什么,没办法,只能相信他们的话。
其实就算真是崔家人杀了陈二少,崔家主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听话的家伙就是该死。
他是嫌这次下毒做得太明显,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凶手是崔家人一样,手法太低级,容易惹麻烦,这一点才是让他很不满意的。
崔家主其实有一个怀疑对象,那就是自己的嫡次子崔老二,另外几个庶子被自己审问时害怕得浑身都在抖,只有老二,冷静得像是自己审问的不是他一样。
不过从上次流言事件开始,老二就开始单方面跟他冷战,对他一直是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所以崔家主一时也拿不准凶手到底是不是他。
这事儿也就让崔家主烦恼了一两天,因为他清楚哪怕陈二少死了,陈家主为了整个陈家考虑,也不会轻易报复崔家。
连复仇都不敢的一家人,没什么好忌惮的。
只能说风水轮流转吧,去年是崔家没过好年,陈家看热闹,今年换成陈家死人,崔家围观。
陈二少出殡那日,那白色纸钱撒得像是要跟天上的雪花争输赢,路上铺了一层不说,还有许多被吹到了其它街上去,看起来十分渗人。
陈家主和陈大少请了几天病假,宗政逍也允了。
戎音看着团在自己怀里睡觉的狗崽们,表情有些不可思议,他看着宗政逍,道:“不会真是我许的愿望成真了吧?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言出法随这个本领。”
宗政逍腿上也趴了两只狗崽,他轻轻抚摸着他们,笑道:“说不定真是这几个外孙给咱们带来的好运呢。”
戎音欢喜道:“那我以后得多蹭蹭它们的好运,保佑我心想事成。”
他话音未落,忽然觉得腿上莫名一热,低头看去,发现三豆正翘着小豆芽往他身上尿尿呢。
“啊!不想让我蹭好运你也别尿我身上啊!”戎音的尖叫声传到了外面去,紧接着就是一阵凌乱的狗崽叫声还有宗政逍肆无忌惮的大笑。
除夕前夜,宗政逍送了一副画给戎音当新年礼物,戎音激动地打开,结果发现宗政逍画的是他拎起三豆,低头看着自己被打湿的裤子哇哇大哭的场面。
戎音咬牙,一字一顿:“宗政逍!”
宗政逍还在嬉皮笑脸:“阿音,我在。”
“在你个大头鬼!你今天死定了!”戎音放下画,冲过去跳到宗政逍背上,作势要用手臂“勒死”他。
宗政逍背着他跑到外面,大笑着喊:“戎音要谋杀亲夫了!”
“胡说!我这明明是替天行道!”戎音闹着闹着也笑了起来。
“汪汪汪!”
本来在带孩子午睡的小艾同学听见两位爸爸的声音,立时站起来跑了出去,狂奔进雪地里,抬起前面两条腿就往宗政逍身上扑。
几个小狗崽也不甘示弱,纷纷大着胆子奔向母亲和两个外公。
还好庭院里的雪今早宫人刚扫过,不然他们几个小豆丁冲进去,非得被雪堆埋了不可。
戎音看见几个狗崽都围在宗政逍脚边,连忙提醒他,“陛下小心,别踩到它们了。”
宗政逍把他往上颠了颠,笑道:“放心,我会注意的。”
天上飘起小雪,宗政逍背着戎音在庭院里绕圈子,小艾同学就领着几个小狗崽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画面看起来温馨又可爱,引得路过的宫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观看。
今年银鲛园的除夕夜因为狗崽们的到来,热闹了不止一丁点,几只狗崽迈着小短腿到处跑,大家好像又回到了小艾同学刚来的时候,谁见到狗崽们,都会忍不住摸上一把。
而狗崽们也成功遗传了母亲的社牛属性,跟谁都亲近,因此总能讨到零食吃,后面都快胖成小狗球了。
到了吃年夜饭的时候,宗政逍和戎音肩并肩而坐,互相给对方夹菜,小艾同学和狗崽们排排蹲,面前的碗里都放着美味的食物。
饭后,又到了全园上下喜闻乐见的发红包环节,宫人们拿着鼓鼓的红包笑得见牙不见眼,小狗崽们的红包则是跟母亲小艾同学同款的小金锁项链,一只狗一条,就挂在它们的脖子上。
夜深后,寝殿内的床帐摇晃了许久才停。
宗政逍和戎音汗涔涔地抱在一起,戎音枕着宗政逍的胸膛,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新年第一炮,陛下你快把我给炸死了。”
宗政逍圈着他的腰肢,摸摸他微微鼓起的小腹,轻笑道:“难道阿音不喜欢吗?”
戎音哼哼,“不喜欢我早把你踢下床去了。”
宗政逍又笑了两声,抱着戎音坐起来。
戎音问:“要去洗澡了吗?”
宗政逍摇头,掰开了戎音的腿,“不是,我想再炸阿音一次。”
戎音瞪他:“你还真想把我炸死啊。”
宗政逍道:“反正都要守岁,干脆炸到天亮。”
戎音扶着宗政逍的肩膀,配合他坐了下去,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吐槽,“估计也只有陛下你会这么守岁了,简直是昏君做派。”
宗政逍动了起来,“我的阿音妖妃,可喜欢这个力道?”
戎音闷哼一声,抱住了宗政逍的脖子,“再重点。”
“遵命,我的阿音。”
宗政逍说到做到,直到天光照进窗内,他才抱着已经睡过去的戎音去洗澡,然后熟练地换了被褥,搂着他的小鱼儿睡起了懒觉。
入睡前,宗政逍俯身在戎音额头落下一吻,轻声道:“老婆,新年快乐。”
冬去春来,夏遁秋至,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且充实地过着,转眼两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是戎音穿书的第九年,也是他与宗政逍相爱的第九年。
春季,繁花盛开,戎音坐在面包店二楼,还在考虑该给雅间的花瓶换什么新花呢,小猴子就激动地跑进来,大声道:“来了来了!老板!状元郎来了!”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读书人多年寒窗,唯一梦想便是金銮殿上得君赏识,从此踏入官场,平步青云,位极人臣后能在史书上留下一抹浓墨重彩的身影。
春季会试后便是殿试,殿试由皇帝选出前三甲——状元、榜眼、探花,科举考试的最高名次,即便是乡间小儿,也能懂得状元是顶顶厉害的读书人。
名次公示后,前三甲穿着御赐红袍,在一阵阵喜庆的锣声中打马过街,引来无数百姓驻足围观,姑娘家的香囊、手帕、春花如雨似地砸在三人身上,说这是人生最辉煌时刻也不为过。
锣声越来越近,戎音被小猴子拉到窗前,这才发现街道两边已经站满了人,周围店铺楼上的窗户也全都打开了,一颗颗脑袋从里面伸出来,视线全都注视着一个方向。
小猴子趴在窗台上,兴奋地道:“听说今年的状元郎是寒门学子,不仅才高八斗,模样也十分俊美,要不是他的才气比外貌更出众,陛下都要钦点他为探花郎了。”
戎音道:“今年的状元郎确实长得不错,不过探花郎比他更俊。”
“他们不是还没过来吗?老板你怎么知道的?”小猴子疑惑,他还不知道戎音的真正身份。
戎音总不能告诉他,殿试那天自己装成小内侍去看热闹了,便打哈哈道:“我猜的,不信你待会儿看。”
“哦,这样啊。”小猴子并没有怀疑戎音的说辞。
没一会儿,眼见游街的队伍马上就要来到面包店楼下,小猴子赶忙把手里的春花分给戎音,道:“老板,给你,待会儿状元郎他们路过的时候,我们一起丢到他们身上。”
戎音哭笑不得:“人家姑娘给状元郎他们扔花是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我们两个男人扔什么花?”
小猴子急道:“谁说扔花一定是想嫁给状元郎了,我就是想蹭一下喜气,他们能夺得前三的好名次,除了有本事外,运气肯定也占一部分原因,蹭了他们的好运,说不定我们店铺的生意会更加红火呢。”
想起自己之前蹭小狗运气的戎音:“……”
果然是什么样的老板,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员工。
戎音把花塞回给小猴子,“你来扔吧,我怕我扔不中,白瞎了这次蹭好运的机会。”
“也行,我以前经常用弹弓打鸟,打得可准了,这次肯定也能全投中!”小猴子自信心满满。
终于,队伍来到了面包店楼下,小猴子握住花,瞄准状元郎的方向,手腕一抖,几朵春花就飞了出去。
小猴子果然没吹牛,他扔的确实是准,但糟糕的是准过头了,因为那几朵花齐齐砸在了状元郎的额头上,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想搞暗杀呢。
“哎呀!”发现自己惹了祸,小猴子赶紧蹲下身,躲到了墙后面去。
“哈哈哈哈,你要当刺客啊你!”
戎音还在那儿嘲笑小猴子,结果一低头,正巧对上了状元郎抬起头看过来的视线。
小猴子蹲下去后,窗边就只剩下了戎音一个人。
戎音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说不是我干的,大兄弟你信吗?
在看清戎音容貌的那一刻,状元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不是因为他以为是戎音扔花砸他,而是因为他见过戎音,就在殿试那天,他那时穿着内侍的衣服,站在陛下身旁。
状元郎的考试座位是第一个,落座时小心翼翼往陛下所坐的方向看了一眼,戎音的容貌漂亮得耀眼,他不会记错。
当时他就感叹,陛下身边果然是卧虎藏龙,连一个小小的内侍样貌都如此出色。
往常同门都玩笑说他长相俊美,小心被人榜下捉婿,甚至连陛下都夸奖过他的外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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