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绿娥每天就盼着戎音能多和她说话,戎音每叫一次她的名字,都能让她激动好半晌。
看着悄悄用帕子抹泪的绿娥,戎音有些尴尬地扣了扣脸。
他跟宗政逍说开后,就决定放弃“不通人语”这个伪装,方便以后交流。
他想过自己会说话后其他人可能会很惊讶,但他没想到绿娥会兴奋成这样,他觉得自己和绿娥这两天就像游戏玩家和npc,绿娥靠近,他叫绿娥的名字,然后绿娥就感动得落泪。
戎音也想过不吭声,可对上绿娥那期待的眼神,他实在是不忍心拒绝。
不止是绿娥,其他宫人也很喜欢听他说话,一方面是感到新奇,另一方面是觉得戎音的声音好听,忍不住想听。
所以每次戎音一开口,周围的宫人都会悄悄竖起耳朵,弄得戎音莫名觉得压力大。
或许过段时间大家都习惯他会说话了,情况就能好些。
沐浴完回来的宗政逍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好笑地走过去帮戎音解围,因为看见他,绿娥就不敢再多愁善感了。
宗政逍:“先出去吧,朕和你们主子有话要说。”
“是。”绿娥走了,附近也没其他宫人了,戎音才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再像牙牙学语的小朋友一样口齿不清地说话了。
虽然他清楚自己和宗政逍的小伎俩很容易就会被人看穿,但他还是想演得真实点,装出一副刚学会说话还不熟练的样子。
宗政逍坐下,摸摸他的脑袋:“辛苦了。”
戎音摇头:“其实也不辛苦,就是他们太热情了。”
宗政逍的想法跟戎音一样:“过段时间他们习惯了就好了。”
“嗯。”戎音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宗政逍:“堆肥的事情还顺利吗?”
古代因为粮种和肥料少的原因,粮食的产量都是很有限的,戎音问过宗政逍,目前而言,一亩肥田精心照顾,能有近二石,也就是快二百斤的产量,薄田或者新开的荒田就没有数了,没有最低,只有更低。
亩产少,肥田少,开荒地更是自找罪受,所以关键还是得提高每亩土地的产量,等田肥起来和选良种都需要时间,而最快捷的方法就是用肥料。
现在百姓们大多用的是农家肥,也就是人和家畜的粪便,但人的排泄量少,年年季季都要种地,哪里够用。
家畜就更不用说了,鸡鸭鹅这些小型动物,拉得还不如人多,个头大些的牛马驴,它们的粪便尿液加上植物枯叶发酵,能得肥料数量确实更多。
但百姓中买得起大型家畜的还是少数,也没有普遍性。
没有办法,只能找其它的造肥方法了。
戎音能想到的即便缺少现代工业也能产出的肥料,就是尿液加石膏,混着粪便草木灰枯叶等堆出来的土肥料。
戎音虽然是在孤儿院长大,但孤儿院位于城里,他想种地都没有地给他种,这个堆肥方法也是听孤儿院的看门大爷说的,他没进城前,可是村里种田的老把式。
没自己用过,戎音不敢打包票,但还是把自己记得的堆肥比例告诉了宗政逍,让他去安排。
主要是哪怕戎音想自己动手干活,条件也不允许,先不说他不能离水太久,光是想象自己杵着条鱼尾在田里扒粪,那个画面就怪异得戎音想笑。
肥料发酵需要一点时间,如今春种已经开始,怕是赶不上了,可以等粮食长出来以后再进行追肥。
效果可能会差一点,但总比没有要好。
宗政逍闻言道:“很顺利,就等肥料发酵完成了。”
堆肥最麻烦的一步就是需要大量的石膏,不过宗政逍是皇帝,他一声令下,这个麻烦也就不是麻烦了。
“我先在皇庄里试试,等出了结果,再慢慢推广开来。”宗政逍接着道。
“嗯,先实验,有了实例,等到推广才会有人相信。”
戎音表示理解,毕竟是新事物,又事关百姓的命根子——土地和粮食,自然要慎之又慎。
皇庄是宗政逍自己的地,要是肥料效果好,那就皆大欢喜,要是不成,也就损失一年的粮食,不至于叫他饿死。
作为皇帝,跟戎音说起什么土肥农家肥,宗政逍脸上没有半点的嫌弃,更多的反而是满心期待。
若是这个办法能让大晟多些可以天天吃饱饭的百姓,别说只是口头讲讲了,就是让宗政逍亲手去堆肥他也乐意之至。
宗政逍含笑看着戎音道:“最多到晚夏就能看见效果了,冬小麦还可以更早,到时候我带你去皇庄看粮食收获。”
戎音闻言一愣,眼中闪过一抹黯淡之色,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欢喜的表情:“好啊。”
怕自己想到那件事,被宗政逍听见心声,戎音赶忙转移话题:“对了,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土豆、玉米、红薯这些高产作物?”
听见“高产”二字,宗政逍眼眸瞬间就亮了,连忙道:“你说。”
戎音将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远,开始专心和宗政逍谈起了起来。
有了这三种粮食,亩产千斤不是梦,只要国家安稳,可以减少饥荒不说,也能带动农副产品的加工生产,促进经济发展。
因为这原本是架空的小说世界,所以戎音也不了解土豆这些良种是否已经出现在大晟,或者还在外面的某个地方待着,有没有长成后世的样子了?
他把三种粮食的种子期、成长期、结果期的样子都画了下来交给宗政逍,让他派人多去关注海外和西域的生意,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看着手里的画纸,宗政逍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他跟戎音说了一声以后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顺便叫四喜去宣几个功臣集团的人秘密进宫,他有要事要交给他们去办。
确定宗政逍已经走后,戎音僵直的背脊才缓缓放松下来。
在宗政逍说要带他去皇庄亲眼见证粮食丰收时,戎音差点忍不住脱口而出:我怕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他穿来时是初夏,五月底的样子,如今入了春,满打满算,他也只有不到三个月可活了。
时间一到,天道就会收回对他的奖励,而他也该回归原本的命运,因为绝症而死去。
作为朋友,他应该早点告诉宗政逍实情,好让他有所准备,不至于仓促迎接他的死亡。
可不知为何,戎音却不想让宗政逍提前知道这件事,他不想让宗政逍接下来的时间都沉浸在失去朋友的痛苦之中。
戎音拿不准什么时候告诉宗政逍才算是最恰当的时机,或许他该安静地独自死去,那样就不用面对生离死别的感伤了。
外面传来鸟雀的翠鸣,戎音转头看去,院中风景如故,仿佛一切都没改变,只有他的生命,无奈地进入了倒计时。
宫中的欢喜与悲伤没能随风飘到宫外,京城中达官贵人家里的年轻姑娘和郎君们正趁着春风出门踏青。
男子们骑马穿街而过,个个笑容满面、肆意风流,女子坐于马车中,马车缓缓驶出城门,连拂过窗帘的风似乎都沾染上了一股香气。
桃花初含苞,绿草茵茵,蓝天下的纸鸢越飞越高,引来阵阵欢呼与嬉笑。
今年一同游玩的女伴郎君少了几位,众人也像是未曾察觉,连他们的名字都不肯提起。
若不是菜市口的血腥还未完全洗净,恐怕谁也不记得了,不久前这里滚落过无数颗人头。
大部分权贵们像是并未受到那场巨变的影响,该吃该喝该睡该玩的,一样都没有落下。
只有日日大门紧闭,谢绝外客的宁王府,似乎还停留在去年冬天的阴影中没有走出来。
不过一直盯着宁王府的人发现了,府中的药味在开春后淡了许多,想是两位主子的病情有所缓解。
这也不是不能理解,大儿子死了,宁王府还有两个孩子,总不能永远沉沦在哀痛之中,对现实不管不顾。
听说宁王依旧卧病在床,连房门都出不了,倒是宁王妃好了许多,平时也能在府中看见她的身影了。
这日,宁王府偏门打开,一辆马车驶出,马车旁跟着一位骑马的俊俏少年,正是宁王的二儿子宗政连钧,而车厢里坐着的是他的母亲宁王妃。
马车出城后径直去了山上的佛寺,宁王妃见到了主持无尘大师,不知无尘大师与她说了什么,本来面如死灰的宁王妃,在离开寺庙后眼中多了几分神采。
无尘大师最会讲经论佛,想是他解开了宁王妃心里的疙瘩,才让她重新焕发了生机。
有人好奇无尘大师到底跟宁王妃说了什么,但奈何两人的身份都不简单,又齐齐守口如瓶,想要打听到消息,简直比登天还难。
宁王府的老三宗政连星也想知道为什么自己娘去趟寺庙后就跟药到病除了似的,脸上笑容都多了起来。
他不敢问母亲,只能去找二哥宗政连钧,因为宗政连钧那天也跟着去上香拜佛了。
“哥,你就告诉我嘛,求你了!”小书房里,宗政连星像个小尾巴似地黏在自家二哥身后,巴巴地求他告诉自己真相。
宗政连钧从书架上挑出一本兵书,来到书桌前坐下,翻开第一页的同时对弟弟道:“我刚才不都告诉你了,当时我在外面候着,不知道娘和无尘大师说了什么。”
“我不信。”宗政连星一屁股坐到哥哥对面,想了想,才小声地问:“是不是跟哥哥嫂嫂有关啊?”
兄弟俩都知道,虽然家里跟哥哥断了亲,苏婉儿也不再是他们的嫂嫂了,但两人的离世,还是给父母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兄弟俩也为此伤心了许久。
宁王府的家庭氛围极好,宗政连祺和苏婉儿性格善良,对两个弟弟几乎是百依百顺,平时连口舌之争都未曾有过。
一开始哥哥嫂嫂被囚禁起来,兄弟俩还想去向父亲求情,结果被母亲拦了下来,说宁王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叫两人别去为难他了。
见平时最疼兄长的母亲都这么说,兄弟俩尽管还是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听话没有去闹父亲。
再后来,嫂嫂的身世暴露于人前,哥哥逼着父亲写下断亲书,他俩作为小孩子,还是只能着急地在局外围观。
父母都病倒了,家里只能由宗政连钧来主持大局,宗政连星见哥哥经常眼圈泛红,大概是夜里哭过,但白天还是得强打起精神来安排府中各项事宜,那些日子里,宗政连钧时时都紧绷着,没有一刻放松过。
直到哥哥嫂嫂被斩首前的某个夜晚,宗政连星半夜起床喝水,听见外面有响动,打开门一看,发现住自己隔壁的哥哥正衣着整齐地站在院中,抬头望着皇宫的方向。
宗政连星不知道哥哥这是怎么了,他心里害怕,就跑过去抱住了宗政连钧,而宗政连钧也回抱住他,轻声安抚:“星星不怕,哥哥在呢。”
那晚过后,宗政连星就发现哥哥变了,他还是在兢兢业业地管理宁王府,可心情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重。
不过在外人看来,宗政连钧还是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也只有和宗政连钧更亲近的弟弟宗政连星,才能看出自己哥哥身上的微妙变化。
哥哥嫂嫂被斩首那日,宁王府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但宁王和宁王妃强撑病体带着兄弟俩站在前院,凝神驻足许久,直到行刑完的消息传来,他们才回到屋里去。
开春后,爹娘病情有所好转,哥哥经常带着他去看望两人,陪他们说话。
只是有好几次,宗政连星都被提前叫了出去,宗政连钧留在屋里,不知跟爹娘说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悄悄话。
宗政连星有点不高兴,觉得家里人在瞒着他什么秘密,就像前几日到寺庙上香,他也想随母亲一起去,但哥哥和母亲都不允许。
说他性格调皮,怕是会打扰到佛祖。
宗政连星才不信他们的说辞,可他年纪小,无力反抗,只能听家人安排。
从寺庙回来后,母亲病情痊愈,宗政连星猜到可能在寺庙里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这让他又产生了一种被家里人排斥在外的感觉,他不喜欢这样,所以才会来找哥哥询问具体情况。
见哥哥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宗政连星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娘的病本来就不重,之所以一直没好,是因为心里想着哥哥嫂嫂,所以娘现在好起来了,除了跟哥哥嫂嫂有关的事情外,我想不出还能有什么能解决母亲的心病。”
宗政连祺和苏婉儿从明面上看,确实是和宁王府没关系了,为了不落人口实,平时在其他人包括父母面前,宗政连星都从来不会称呼他们哥哥嫂嫂。
只有在自己和哥哥宗政连钧单独一起时,他知道哥哥最疼他,是以才会肆意而为。
闻言,宗政连钧终于放下了书,他看向弟弟,笑道:“看来我们星星还是很聪明的。”
宗政连星眼眸放光,“我猜对了。”
宗政连钧点头:“的确是这样,无尘大师告诉母亲,大哥大嫂下辈子会投胎到好人家,劝她和父亲不要过度悲痛,不然大哥大嫂的亡灵见到家人难过,会舍不得离开,从而逗留人间,错失这个投好胎的机会。”
宗政连星似懂非懂,“母亲不想让哥哥嫂嫂担心,也知道了他们以后会有好归宿,心里放松了,病自然就好了……哥哥,是这样吗?”
宗政连钧点头,认同了弟弟的结论。
知道真相后,宗政连星本该高兴的,可他总觉得其中还有什么他没发现的秘密,这让他有些郁闷。
不过无论宗政连星怎么想的,两人的这番对话,还是“不小心”落入了有心之人的耳中。
知晓宁王妃只是因为和尚几句真假不清的话就病好了,听到消息的人表现得很不屑,其中一个笑吟吟道:“既然她那么信神佛,那以后要用到她时就好办了。”
其余人对视几眼,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在他们沾沾自喜的同时,宗政连钧也为自己目的达成而微笑着。
一个“宁王妃痴信神佛”的假消息,不仅迷惑了世家,也隐藏了宁王妃病好的真正原因,可谓是一箭双雕。
为了加深世家的错误印象,宁王妃之后还在家里建起小佛堂,请了尊佛像进来,天天去烧香拜佛。
他每次去寺庙找主持都会捐一大笔香油钱,暗地里不少人都说她傻,为了和尚的几句花言巧语付出这么多,肯定是被骗了。
可宁王妃听见这些话后依旧我行我素,据说还想带着宁王一起信佛。
外面的人笑得越狠,宁王府才越安心。
某日,宗政连钧收到了一份礼物,一方雕刻着青松的砚台,宫里那位叫人悄悄送来的。
与砚台一同来的还有一句话:沉心静气,方成大事。
砚台是对他这次谋划成功的奖励,那句话是在提醒他不要因为一时的成功就洋洋自得,以免暴露了自己,只有能忍能静得下心来,才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宗政连钧将砚台放到自己书桌上,告诉自己要时时刻刻谨记陛下的教诲。
看着砚台,他又忍不住想起那个夜晚。
因为家里父母病重,大哥大嫂又即将被行刑,宗政连钧时常在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那夜同样如此,但又与之前的每一夜都不同,因为他见到了皇上派来秘密带他进宫的暗卫。
对于宗政逍这个小叔,宗政连钧儿时既崇拜又向往,崇拜他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向往以后也能成为他这样的大英雄。
在皇爷爷离世前,宗政连钧记得自己父亲和几个叔叔的关系是非常好的,小叔的性格最阳光开朗,是军中人人称赞的小将军,他还会经常带着他和哥哥骑马打猎,教他们耍枪射箭。
可一场皇位争夺战改变了一切,二叔死了,三叔被迫前往封地,父亲变得更加严肃刻板,姑姑自请离京。
至于登上皇位的小叔,也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冷漠阴郁的可怕。
逢年过节,小叔会邀请他们进宫参加家宴,但他和哥哥弟弟们再也不能开开心心地喊他小叔,让他带自己出去玩,而是要恭恭敬敬地行礼,称呼他为圣上。
三年的时间,足够宗政连钧适应这样的变化。
哥哥嫂嫂被判斩首,他也从未怪过小叔,因为他明白,坐在那个位置上,会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他在御书房见到了皇上,皇上开口就问他:“苏婉儿和宗政连祺,你是想要他们死,还是想让他们活?”
宗政连钧毫不犹豫地跪下,真心实意道:“出于私心,臣想让他们活,可如果他们活着,会对整个宗政家造成威胁,会引起江山社稷不稳,那臣希望,他们能早登极乐世界。”
他说完后,皇上沉默许久,最后忽然笑了一声,道:“不愧是大哥的儿子,颇有他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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