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雅军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金鑫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斜着眼瞥向身后的池野。
池野没生气,挺和气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就是担心你听了他们的玩笑话会不高兴。”
回应他的是林天仙撑起来的胳膊。
天仙用手支着腮,把脸转向墙壁的方向,宁可看墙也不想理他。
下课铃一响,冯雅军立马转过头跟池野道歉。
毕竟是因为他起的话题,害得池野被怼了。他心里有些抱怨林天仙,觉得他这个人的性格未免太差了点儿,冲着金鑫那种逼人发发火就得了,像池野脾气这么好的人,他怎么好意思开口骂人家多管闲事的……
“啧,你让开,”金鑫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推搡着他的胳膊:“我要去上厕所。”
冯雅军起身给他让位置,突发奇想道:“池野,要不咱俩坐同桌吧。”
“行啊。”
池野对跟谁坐在一起没有太大的所谓,当即就同意了。
“那……”冯雅军小心翼翼地看向林天仙。
天仙被他看得不耐烦了,丢下一句:“我就坐这里。”
意思是随便他们怎么安排座位,只要不动他的位置就行。
“这样啊,”池野故作为难:“我也不想换位置。”他说,“我太高了,只喜欢坐最后一排。”
“啊——”冯雅军发出遗憾的哀嚎,趴回自己的桌子。
第二节课是班主任余老师的课,余老师教数学,留着一头长发,扎成低马尾,嘴巴下面有一颗红豆大小的黑痣,笑起来很温柔。
她带着大家回顾了一下高一的课程,又稍微分析了一下班上每位同学的成绩,说她接下来会把每位同学都叫到办公室谈话。
“池野,”下课铃响的时候她叫了池野的名字,“到我办公室来。”
这节课后正好是大课间,池野去办公室,就可以不用参加跑操了。
冯雅军羡慕地看着他,说:“还有这种好事儿。”
池野笑着说:“赶紧去集合吧,开学第一次跑操,别让体委难做。”
他们昨天下午就已经选好了班委,尽管池野百般不愿,还是被大家票选成了班长。
池野走出教室跟上余老师的步伐,余老师领着他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吩咐道:“把你同桌一起叫过来吧,我有点儿事要问他。”
“好。”
池野脚下换了个方向,回到教室。
班里乱哄哄的,超过一半的同学还在位子上磨蹭,不想出去跑操。
池野进了教室,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同桌的名字。
他歪着头,望着最后一排的林天仙,脑海里突兀地跳出一幅画面。
昏暗的教室里,穿着浅蓝色衣服的清爽男生,还有男生背后的黑板上的诗。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他想起来了。
池野面带微笑,隔着数排桌椅,以及闹哄哄的同学们,冲着最后一排已经站起身的男生自信开口:“林碧鸟,跟我来一下,老师找你!”
池野笑着说:“林碧——”
这次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林逾白一手卡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扯着他的衣领,直接将他掼到了身后的黑板上。
池野的后背好像撞到黑板槽上了,一声闷响过后,两个人身上扑棱棱落满了白色的粉笔灰。
尤其是池野的眼镜片,简直成了粉笔灰重灾区,什么也看不见了。
原本吵闹的班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了一跳,有个多事的男生已经开始往外跑,去追余老师去了。
池野的后背生疼,被林逾白扼住的喉咙也有点疼。
他用力攥住林逾白的手腕,艰难开口,一开口先被粉笔灰呛得咳嗽起来:“咳咳,你有病……”
他想问林逾白是不是有病,掐他脖子干嘛,因为粉笔灰的打断,后半句话没说出口。
于是在林逾白听来,就是池野故意给他取难听的外号,取完之后还说他有病。
林逾白咬紧了后槽牙,松开卡在池野脖子上的手,挥起拳头在他肚子上用力打了一拳。
“靠……”
那么瘦,力气怎么这么大。
池野张了张嘴,疼得说不出话来,一只手还攥着林逾白的手腕,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往肚子上捂。
他的手一动,林逾白以为他要还手,第二拳也落下来了。
这下池野真被疼恼了,顾不上眼镜片上还沾着粉笔灰,伸手把眼镜一摘,扔到旁边的讲桌上,掰着林逾白的胳膊,伸腿在他小腿上绊了一下,把人猛地按到了讲桌上。
他脸色不大好,向来笑微微的嘴角头一次落了下去,贴在林逾白的耳边问他:“你到底想干嘛,啊?”
于是余老师跟着跑去报信的男生返回教室时,看到的就是池野把人按在讲桌上威胁的一幕。
尽管池野说他当时并没有在威胁林逾白,并且是林逾白动手在先,但余老师完全不相信。
因为林逾白的手腕红了,眼睛也红红的,看上去非常的……可怜。
反观池野,摘了眼镜,一点儿好学生的模样都没有了,人高马大的,还把人按在桌子上欺负。
问班里的其他同学吧,大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他们俩突然就动起手来了,到底是因为什么,没人说得清。
林逾白什么话都没说,抬起手背蹭了蹭眼睛。
他的眼睛刚刚被粉笔灰给迷到了,现在还不太舒服。
他的这个举动被余老师看在了眼里,余老师只当他是被池野给欺负成这样的。
瞧瞧,多可怜啊。
“刚开学就给我搞成这样,你们俩像话吗!”
余老师从教室门口走到讲台边,又从讲台边走回教室门口,被他们俩给气到了。
操场上传来集合的哨子声,班里不少看热闹的同学听到哨声,都火急火燎地往外跑,余老师又气又好笑:“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就别过去了,已经来不及了。”
其他班已经站成方块队伍等着跑操开始,他们现在过去,只会让全年级都看到没组织没纪律的一群人。
余老师把没去参加跑操的这几个人全都批评了一顿,最后看向池野和林逾白。
这两个人,一个是年纪前三,另一个则是校长特地找她谈话,让她特别关注一下的学生,哪一个她都不想罚得太过火。
“……不如这样吧。”
余老师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不是打架吗,你们俩,给我手拉着手,十指紧扣,站到走廊里去,不打上课铃不许回教室。”
“我去,池野哥哥,这是干嘛呢。”
跑操结束以后,教学楼的走廊里重新鼎沸起来,大家嘻嘻哈哈地打骂着从操场回到教室,自然注意到了走廊里十指紧扣的两人。
池野可是学校里的名人,走到哪里都有他的熟人。
这不,有人一见着他就凑上来了。
冯雅军也和一个其他班的男生勾肩搭背地走到教室门口,一看见这俩人,眼睛又睁圆了。
他抛下自己的朋友,挤进围观的人群,紧张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他这样特别好玩,像个支着耳朵的龙猫,龙猫,就是一种可爱的大老鼠,耳朵圆圆的,眼睛也圆溜溜的。
池野看着他这样,越看越想笑,心里想着,面上也就跟着笑了出来。
那群缺德的同学你挤我我挤你,校服搭在肩上那个吹了声口哨,笑着说:“谁出的损主意啊,让池野哥哥跟帅哥牵手手,把我池野哥哥牵爽了怎么办。”
围在旁边的那群人哄笑起来,只有冯雅军,用担忧地目光看着池野,再看看林逾白。
“行了,”池野举起他和林逾白十指紧扣的那只手,林逾白的手指很白,手指细长细长的,被池野裹在手里显得很好看。池野举着手,安慰道:“我们没事儿,好着呢,你快回去找你同学吧。”
说完他还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教室门口的方向,冯雅军这才想起被自己落在门口的朋友。
他到底是放不下自己的朋友,又从人堆里钻了出去,拉着他朋友走到班里,要给他拿零食。
被人跟看猴子似的围观了十来分钟,林逾白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上课铃声刚响了个前奏,他就用力甩开池野的手,头也不回地朝教室后门走去。
池野搓了搓有点麻木的手指,头疼地扶了下眼镜,跟在他身后走进教室。
老师已经提前过来了,此时正站在讲台后面看着他俩笑。
班上的同学也叽叽喳喳的,时不时有人扭过头,偷看他们一眼,很显然,大家还没从八卦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池野学习成绩好,人也挺帅的。
他们这个年纪男生,有一部分都喜欢把头发留长一点儿,再剪个斜刘海装酷。
像池野这样直接剃成寸头的人少之又少。
不过这也充分展现出池野条件过硬的五官,他就算剃了寸头,依旧有股漫不经心的帅气。
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会是话题的中心。
池野无视周围同学的目光,跟个没事人一样拿出课本来,还从桌洞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准备在课上记笔记用。
坐在他旁边的林逾白显然没有他这份淡定,或者说厚脸皮。
林逾白把书包拉到腿上,把手伸进包里掏啊掏,从里面掏出一把银色的美工刀来。
“唰!”
他动作很快,很稳,并且很准地在他和池野的桌子中间画了一道直线。
随后把刀子扔回书包里,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望着池野,说:“不准过线。”
池野被他气得笑了一下:“三八线?你小学生啊。”
林逾白不理他,从桌洞里找出这节课要用到的物理课本,课本是新的,他翻开第一页,在扉页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写字落笔很重,写出来的字整齐好看。
于是这一次池野看清楚了,他叫林逾白。
江碧鸟逾白的那个逾白。
压根儿不是什么林碧鸟。
池野看看他的名字,再看看桌子中间那条深深的,宛如天堑一般的三八线,伸手摸了摸鼻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才合适。
中午放学的时候,池野和林逾白都坐在位子上没动。
冯雅军起身让出位置,让赶着投胎的金鑫先出去,而后主动邀请道:“一起去吃饭吗?”
他说:“我跟我朋友说好了,以后就跟班里的同学一起吃饭。”
毕竟每个老师的下课习惯都不一样,有的老师准点下课,有的老师喜欢拖堂。
如果不在一个班里上课,就容易出现你等我我等你的情况,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久了就会有点烦。
池野说可以,不过他有个朋友可能会一起来。
“没事啊,”冯雅军说完看向林逾白,搓搓手,有些紧张地说:“你来吗?”
林逾白收拾好自己的书包,眼也不抬,看都不看他们俩,抓着书包带子从后门走了出去。
冯雅军尴尬地冲池野笑了一下,“呃,是挺不好相处的哈。”
是啊,不但不好相处,还打人呢……
池野不知道说什么,他甚至觉得林逾白刚才不想理人,可能是因为自己叫错了他的名字。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回给冯雅军一个笑容。
老奶奶书店旁边就是一家面馆,老板是个板着脸的矮个男人。
林逾白背着书包走进店里,仰头望着墙上的价格表,要了一份鸡汤面。
顿了顿,他又说,“小份就好。”
老板上下打量他一番,目光停在他的手腕上。
林逾白个子高,但是骨架并不宽,尤其是手腕,窄窄的细细的,看起来弱不经风,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
老板进了后厨,没过一会儿便端出一碗面来,虽说是小份,分量却很大,盛在碗里满满当当的,鸡汤都快要溢到外面去了。
把放着面碗的托盘放到桌上,老板指了指墙边的小桌子,“筷子和咸菜都在那边,自己取。”
林逾白没去取筷子,也没夹咸菜。
他注意到桌子上的竹筒里有几双一次性筷子,就从里面拿了一双,拆掉包装,掰开筷子,埋头吃起了面。
他的校服裤子还改了!
冯雅军把腿使劲往桌子底下藏,在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他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变成一粒大米饭,躲进餐盘上的米饭堆里。
高主任果然没注意到他,因为他光顾着跟池野说话去了。
他先是看了看池野餐盘里的饭菜,点点头:“荤素搭配的不错,赶明儿你姨炖排骨,我让高凡给你拿一点儿,你就不用打肉菜了。”
池野笑着应了一声。
高主任随后又道:“我听门卫张大爷说,你今天早上迟到了?”
池野说:“昨晚帮我姐干活,睡得太晚了。”
“行,”高主任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吃饭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池野,你跟高主任这么熟啊。”
高主任一走,冯雅军重新活了过来,伸长脖子,很惊讶地看着池野。
“大惊小怪。”坐在对面的女生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冯雅军的无知。
这个女生就是池野要等的朋友,七班的,小麦肤色,身材高挑,扎着高马尾,脸上带着两团小雀斑。
她说:“要不是因为有我爸这层关系,池野就去一中了,才不会来我们十三中。”
“你爸?”
冯雅军的下巴快掉下来了。
“我呢,叫高凡。”女生冲他翻了翻眼白,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刚刚过去那个高主任是我爸,池野是我发小,我俩一块儿长大的。”
“哦~”冯雅军听明白了,“池野为了你爸放弃了去一中的机会,来了十三中。”
“差不多的意思。”高凡点点头。
冯雅军朝池野竖起大拇指,“兄弟,你是真牛。”
他们这一片条件最好的学校应该就属一中了,最有钱的学校也是一中,光食堂就有四个,要是能去一中,傻子才选十三中。
不过池野这样的学生,在哪个学校都一样。
毕竟人家生来就是学霸,不,学神,学神走到哪里都能学。
池野坦然接受了冯雅军的膜拜,并没有告诉他真相——他之所以没有去一中,只是因为一中离家远,而十三中就在离他家两条街开外的位置。
“对了,”饭吃到一半,高凡放下筷子,神神秘秘地说:“你们班有个学生,是从一中转过来的。”
池野没接她的话茬,指着没动几口的餐盘问她:“饱了?”
待高凡点头后,他把高凡的餐盘拿过来,将炒菜全都扒到了自己盘子里。
冯雅军也趁机夹走一块黄焖鸡。
高凡不管他们想不想听,继续说着从她老爸那里听来的八卦:“你们班那个叫林逾白的,原先是一中的学生。”
“林逾白啊,”池野咽下口里的米饭,笑笑:“我同桌。”
“真假?”高凡兴奋地拍了下手,“他人怎么样。”
池野说:“挺漂亮的。”
力气也挺大,揍人可疼了,他肚子上挨的那一拳头,到了这会儿还在隐隐作痛。
冯雅军又从池野盘里夹走一块黄焖鸡,奇道:“林天仙是一中的啊,怎么转来我们学校了。”
“林天仙?”高凡敏锐地抓到了重点。
冯雅军笑着和她解释了一下“林天仙”这个绰号的由来,末了问她:“你还没说他怎么转我们学校来了呢。”
高凡勾起嘴角,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他被一中开了。”
至于具体的原因,她爸没告诉她,只让她少打听这些乱七八糟的,把心思全放在学习上。
林逾白吃完汤面,付了钱,回了趟老奶奶书店。
秦奶奶躺在一楼的躺椅上打瞌睡,林逾白推开玻璃门,门上的风铃发出悦耳的撞击声。
秦奶奶掀开眼皮看了一眼,见进门的人是林逾白,很快又将眼睛合上了。
她虽然上了年纪,却没有这个年纪的老太太爱唠叨的通病,安安静静的,仿佛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变成书店景观的一部分。
高度直通天花板的胡桃木色书架,数不清的五颜六色的书籍,沉重的乌木柜子,还有躺椅上的老奶奶。
林逾白在心里默念老奶奶书店五个字,觉得这个店名取得真不错。
他回到二楼,拉开半扇窗子透风。
阳光透过大榕树的叶子,在房间里洒下斑驳的光点,就着午后的暖风,林逾白趴到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
“睡过头”这种事情从来不会发生在林逾白身上。
他总是焦躁不安的,即便是睡着了也会很快醒过来,躺在床上挣扎着继续入睡。
但他这次是被床头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丁零零~丁零零~”
床头柜上有一部老式的座机,是房间里原本就有的物件。林昕虽然将整个房间翻新了一遍,不过很多原有的东西都没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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