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壮看见鸡都走不动路了,一个劲的拉着他娘说:“鸡,有鸡!娘我想吃鸡!”
“我看你像鸡!”田二嫂子踢了他一脚,田大壮捂着脸哇哇哭了起来。
陆遥连忙道:“嫂子别打孩子了,待会做好了一起吃。”
“那哪好意思啊。”她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却没拒绝,拎着儿子进了屋。
陆母小声啐了一声,“眼皮子浅的孬货。”
“住着人家的房,不过两口肉。”
陆母瞥了他一眼,“你现在倒是大度了,不是在家的时候,为了抢口肉把老四的手都咬破了。”
陆遥惊讶,还有这种事吗?回忆了一下,原身好像确实干过。
“咳,娘您就别揭我短了,那会儿不是不懂事嘛。”
陆母叹了口气,“哎,都是穷闹得,有钱谁会在乎这一口肉。对了前几天你爹拿回去的那块豆腐你是咋做的?咋这么好吃?”
陆遥把做豆腐的方法跟她大致讲了一下,“做豆腐成本低就是累人,我想着以后做豆腐卖,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行,怎么不行!你家那傻大个力气大,让他去磨豆腐,以后赚了钱给你娘置办一套缎面寿衣就行就。”
“那哪行啊,怎么也得再加一副厚底棺椁!”
陆母笑骂着锤了他一拳,娘俩端着洗好的鸡进了屋。
这只鸡不算肥,大概有四五斤重,去掉毛和内脏只剩下三斤多的肉。
陆母下的厨,因为陶锅没办法炖,只用最简单的办法炖了一大锅白菜萝卜鸡肉汤。
盛菜的时候,挑着菜给田家盛了一碗,陆遥看不下去,捡了几块鸡肉放上,被陆母瞪了一眼,骂他是傻子。
剩下的鸡汤盛了一陶盆,外面天气好大伙直接端着碗筷坐在院子里吃。
赵小豆和赵小年早就馋的直流口水,上次吃肉还是去年秋天,大兄在山上猎了几只野兔子。
兔子肉有很重的土腥味,赵北川厨艺也一般,做的来的味道很难吃,不过还是让兄妹三人啃的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浪费。
陆遥也馋肉,自打穿过来到现在一顿肉都没吃过,啃草都快啃成兔子了,可碗里的菜多肉少,他也不好意思光挑肉吃。
没想到赵北川把两只鸡腿全都夹到了他的碗里,“你多吃点,补补身体。”
“嗯……”陆遥抿着嘴点头,心里乐开了花,这小子还挺知道心疼人呢~
陆母舍不得吃肉,只捡了鸡头、鸡爪子这种地方啃,倒是小年和小豆吃得满嘴流油。
赵北川给丈人倒了一碗黄酒,自己也倒了一点,两人边说边聊。
一碗酒下了肚,陆广生的话多了起来,“大川啊,盖房子这事别着急,爹虽然没别的本事,但瓦工这一块可以说谁来都不好使!”
陆母拿手偷偷掐了他一下,喝点酒嘴上就没有把门的了。
“你掐我干啥?掐我也是谁来都不好使!”
赵北川失笑道:“哎。”
“我这双眼就是尺,什么样的房子我只要瞄一眼,就能给你盖出来!”
陆母翻了个白眼,心想自家猪圈盖了两年都没盖上,还吹牛呢。
小孩们吃饱饭就跑去玩了,只剩下大人坐在一起闲聊。
喝到最后陆广生开始跟赵北川互掏心窝了。
“大川,你是个好孩子,爹当初一眼就相中你了,陆遥这孩子被我们惯的有些娇气,他有啥不好的你多担待些。”
“放心,他哪都挺好的。”赵北川余光偷看了眼还在啃骨头的小夫郎,微微翘起嘴角。
“他啥样我当爹的还能不知道?要不是性格不好哪能耽搁这么久嫁不出去,还总想着当举人……”
“啪!”陆母给了陆广生一拳,“差不多得了!”
喝点猫尿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差点把儿子以前的事说出来。
陆广生愣了愣,想起来这事说不得,摆了摆手道:“不说了,都在酒里了。”
喝完酒陆母便拉着他要走,陆遥住在别人家也没办法留二老住下,只能送两人离开。
送到村口陆母便不让他送了,抓着陆遥的手问:“你跟镇上那个秀才真断干净了?”
“嗯,上次跟他说明白了。”
“这件事你别跟大川说,男人再体谅你对这种事都介怀。”
“我知道。”
陆母从怀里又掏出那一吊钱塞给他,“这钱你拿着用,盖房置办家具哪都需要钱,不够也别去家里借了,让你嫂子看见又得闹气。”
“哎,我明白。”
目送着两个老人走远,陆遥才转身往回走。
走到大门口时见赵北川正蹲在院子里刷碗,他挽着袖口露出结实的手臂,宽阔的后背配上流畅而狭窄的腰线,看起来就厉害的样子……
陆遥忍不住脸一红,说起来他们可是正经夫夫,但却一直没能圆房。
一是条件不允许,带着孩子住在别人家里,根本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二来赵北川似乎对他很冷淡,几乎都不怎么说话。
这是没开窍呢,还是没看上他?
赵北川听见脚步声转过头,“回来了。”
“嗯,碗放在那我刷吧。”
“刷完了。”
陆遥弯腰去拿碗时,两人的手臂不小心贴在一起,温热的触感烫的他手一抖,差点把碗扔出去。进了屋一边唾弃自己没出息,一边遗憾刚才怎么不多贴一会。
赵北川甩了甩手上的水,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刚才陆父说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但他也听明白了,陆遥之前想要嫁给那个书生。
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涩,如果现在开口和离……算了,他病才刚好还是不要提了,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赵小年和赵小豆出去玩了一天,回来洗了洗脚倒头就睡。
屋子里点了一盏小油灯,赵北川坐在地上搓草绳,绳子用处多,秋天可以拿来绑庄稼,冬天可以拿来绑柴火。
陆遥晚上吃的有点多了,这会撑得胃里不舒服,坐在炕上看着他搓绳子。
先将草分成两股,然后用力撵搓,那两股草便自己纠缠在了一起。一边搓还要一边往里加草,这样搓出的绳子长度才够用。
赵北川的手很大,手指又粗又长,上面布满老茧,陆遥想起自己那天烧的稀里糊涂,抓着他的手啃了一口,硬邦邦的有点硌牙。
看了半个时辰,陆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你还不睡吗?”
赵北川手一顿,以为自己点着灯影响陆遥休息,放下手里的活计道:“这就睡。”
田家的炕有三米长,陆遥睡在最里侧,赵北川则睡在最外侧,中间隔着两个孩子仿佛是楚河汉街。
吹了灯,屋子里就只剩下呼吸声。
黑暗中少儿不宜的画面在脑海里翻腾,陆遥咬着被子扭动,心里像是有团火在烧似的。
上辈子素了那么多年,到死都没尝过男人的滋味,为啥这辈子合理合法没人管了,还是尝不到哇!
忍不住在心里暗戳戳的骂,赵北川,你是不是不行?你就不能像个爷们似的,狠狠的把我扑倒,进行腰部运动吗!
“你不舒服吗?”赵北川突然开口。
“没,没有啊……”
“我以为你又发烧了。”
陆遥:……
对,他现在骚的厉害!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出口的,谁叫他有贼心没贼胆呢。
“没事,快睡吧。”
不一会旁边传来轻轻的鼾声,陆遥失落的吐出一口气,这样看着猪跑,吃不着猪肉的日子还得过多久啊~
翌日一早,赵北川起来开始清理自家的旧房子。
如果房子全塌了还好说,塌了一半就显得有些为难。厨房那间屋子拆了可惜,不拆占着地方没办法盖新房。
对门的赵光和隔壁田二哥还有后院的秦大哥都过来帮忙出谋划策。
赵光指着厨房道:“要我说这半边别拆了,你把塌的那边重新盖上,应该能省不少钱。”
田老二摆摆手道,“新房套旧房,三年哭两场,那可不吉利,还是都推倒重新盖吧。”
倒是秦大哥是个稳妥的人,给了个折中的法子,“大川,你家这边地势宽敞,不如把房座往前挪挪,后面的这间屋子也别拆,留下来当成仓房,放些用不着的东西。”
赵北川一想,这个法子可行,还不用耽误时间清理地皮。
“成,那我就听秦大哥的,把地基打在前面,后面的房子我自己慢慢收拾,赶在冬天前能住进去就行。”
决定要盖新房了,东西都得准备起来,首先是地基用的石头,其次是黄泥做的土坯,干草,还有木头。
湾沟村地处群山之间,周围都是土包山,想要找规整的石头可不容易,旧房虽然有一些,但大部分埋在地下不好挪出来,赵北川朝村里借了个木板车,打算去其他村子采石头。
黄泥干草这些东西多的是,至于上粱的木头,隔天陆广生和陆林送来了七根笔直的老油松。这木头做房粱是最好不过的,耐用还不怕雨水泡。
两人来了没走,留下来帮着干活,将坍塌的旧房慢慢清理干净,能用的石头木头挪出来,不能用的都堆到旁边。
这期间陆遥也没闲着,带着两个孩子去河边捡石头,小的石块可以拿来填充地基缝隙,只有地基牢固了,房子才能稳当。
赵北川又在村子里请了三个盖房的老瓦匠,两个木匠,加上陆家父子,一共八个人。
瓦匠每日给二十文钱管一顿饭,木匠工钱贵一些,一日要三十文。
赶在农闲的时候,大伙都没事做,也不嫌钱少,盖上十天半个月就是四五百文呢。
陆父和陆二哥不要工钱,说多了陆广生还着急,骂他把自己当外人。赵北川没办法,只能找陆遥说这件事。
“爹和二哥不要工钱,我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陆遥正在挑豆子,这几天没什么事打算继续做豆腐。“我爹就是那个脾气,你不用想太多。等盖好房子给他买两坛子黄酒,他比什么都高兴。”
赵北川嘴唇动了动没再说什么,他不喜欢欠人情,等盖完房子再找机会把钱结给岳父。
豆子快挑完了陆遥见他还没走,忍不住问:“还有别的事吗?”
“没事,我干活去了。”赵北川神色落寞的离开,心想陆遥果然还是不愿跟自己相处。
第20章
赵家要建四间屋子,地基比之前的屋子大了一倍。这四间屋子的布局跟陆家一模一样,都是东西两间屋子,中间一个过堂屋并一间厨房。
陆家的房子就是陆广生亲自盖的,经验丰富,哪里留门留窗,哪里放承重墙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忙活了一上午,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陆遥做了一大锅粟米饭,加上一盆白菜炖豆腐。
这豆腐是昨天夜里做的,今天刚好可以吃。
其他人没吃过豆腐,看着盆里里一块块白色东西不敢下筷子,指着豆腐好奇的问:“这是啥?是山上的蘑菇吗?”
陆广生吃过一次,颇为得意的说:“这东西叫豆腐,味道可不错。”
大伙一听赶紧夹起一块尝尝,豆腐炖软烂入味,一入嘴就化了,惊的这群人纷纷叫好,“真好吃!这东西在哪弄的?”
“想买可不容易,除了我家老三,旁的人都不会做。”
木工忍不住问:“老哥哥,这到底是什么做的,可别卖关子了。”他牙齿不好,忒喜欢吃这豆腐了,要是做法简单回去让娘子也学学。
陆遥一边添饭一边道:“叔,这东西是用豆子做的,做法也简单,就是把豆子泡四五个时辰,用大石磨磨成了细浆,煮个七八次,再压实成块就成了豆腐。”
大伙一听,这也忒麻烦了,纷纷感叹东西好吃但是费时费力,做一两顿解解馋还不错,要是天天做可没那么多功夫。
“叔伯们要是觉得好吃,以后也可以拿豆子来换豆腐。”
木匠一听眼睛亮起来,“怎么个换法?”
“一斤豆子换一斤豆腐,如果没有豆子,六文钱一斤也可以直接买。”一斤豆子能出五六斤的豆腐,这个价格绝对亏不了本。
豆子市价六十文一斗,一斗豆子十一斤左右,也就是一斤豆子大概合五文多钱。
六文钱不便宜,但家家都有豆子,拿豆子换就显得便宜多了。
“好好好,到时候小郎要是做了豆腐,可记得提前告诉我们。”
陆遥笑道:“到时候叔伯们多多赏脸。”
木匠工碰了碰赵北川的胳膊小声说:“你小子有福,娶的夫郎既能干又贤惠。”
赵北川含糊的应了声,闷头扒饭。
盖房子的人多,速度就快,大伙都是实在人,不会为了多拿一日的工钱磨洋工。
花了三天时间就把地基打完了,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打土坯的环节。
土坯就是用黄泥做的砖,用来搭建房屋的主体结构。
盖房子用的土坯需要用粘性大的黄泥,刚好后山有一块黄土坡,村里建房的大部分都在那拉土打坯。
打坯是个极其累人繁琐的活,首先要准备一块两尺半长,一尺半宽的平整石板用来做底,上面放土坯模子。
模子一般用榆木,柞木,柿子木之类的硬木制作。分为大模和小模,大模内径一尺二寸长,八寸宽,三寸厚。小模一尺长,六寸宽,三寸厚。
模子两个帮一端固定,另一边要有一定的松动,相隔两寸的地方放上一块挡板,这样才能将土坯完整的取下来。
除此之外,还要准备一个直径十多公分的石杵和烧完的柴火灰。黄土入模前,将模子的四角撒上柴火灰防止土粘在模子上不好脱模。
民间还有句顺口溜形容打土坯,“三掀一模子,二十四杵子,弯腰搬一搬,努力打五千。”这五千指的是,大概五千块土坯就够盖一间房了。
打好的土坯四四方方,有二十多斤重,年轻力壮的汉子一天能打四百坯子,像陆父上了年纪的,一天最多三百坯。
陆林腿有残疾,干不了这样的力气活,只能坐在旁边帮忙锯木头。
打坯的工具陆家都有,其他帮工的人家也有,直接拿过来用省时省力,不需要重新做了。
赵北川还是第一次打土坯,他这一把子力气可找到了用的地方,一天能打六百多坯,这还不太熟练,若是打熟了至少七百坯!
打好的土坯有个缺点,就是非常怕雨水淋,一但被雨淋湿土坯就会粘在一起,白费功夫了。
所以这几日赵北川夜里都不在田家睡,在自家院子里铺了一块席子,一但天气不好,马上拿草帘将砖苫上。
晚上散了工大伙都各自回家,只剩下赵北川还在打坯。
他双手握着石杵,不停的向下击打,结实的臂膀仿佛有无穷的力量,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沉闷的声音。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体勾勒出金边,汗水随着律动挥洒,陆遥来的时候就看着这样一副画面,他放慢脚步静静的欣赏。
以前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米开朗基罗的大卫。现在突然懂了,这种极致健美的身躯简直让人着迷。
“你来了。”赵北川放下石杵静静的看着他。
陆遥一惊,连忙低下头,感觉自己的血向脸上涌去。“饭熟了。”
赵北川擦了擦脸上汗,走到水缸旁边舀了一瓢水,冲掉手上的泥沙。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隔壁,刚进院就听见赵小年的吵嚷声和小豆哭声。
陆遥脚步匆匆跑进去,进屋就见赵小年和田大壮撕扯在一起,小豆子在旁边急的直抹眼泪。
“快松开,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刚才出来的时候,三个孩子玩的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打起来了。
“不松,就不松,我打死他!”赵小年小脸憋得通红,一条腿骑在田大壮身上,双手紧紧抓着他的头发。
田大壮也不甘示弱,一只手掐着赵小年的胳膊,另一只手不停的捶打她的后背。
陆遥去掰小年的手指,“哎哟,多大的仇啊,听嫂子的话,快把手放开。”
“我不放,让他胡说八道。”
“大壮你也别打了,有事好好说,小年到底是个姑娘,你怎么能欺负女孩子呢。”
田大壮抿着嘴丝毫没有放手的打算,手上的力道捶的更凶了。
陆遥拉不开只得大喊一声:“赵北川!快进来管管!”
赵北川闻声进了屋,一手一个直接把两人撕开。
大概他下手重了点,田大壮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们欺负人,我告诉我娘去!”说完噔噔噔跑了出去。
“赵小年,谁让你跟田大壮打架的!”
“他骂我嫂子!”
陆遥一愣,“他骂我什么了?”
赵小年抿着嘴不说话。
“小豆你说。”
赵小年瞪了弟弟一眼,也不让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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