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一个保姆,能装看不到就装看不到,能装听不到就装听不到,多一桩事不如少一桩事。
这家男主人比她还能装呢,她亲眼见过,这家男主人跟老婆前一天晚上还亲亲热热的,第二天上午就把小情人带回了家。那私生活乱的嘞,她都没法说。
今天接完孩子回来的时候,她看这家男主人鬼鬼祟祟的,还以为他又藏什么猫腻,原来就为了假装做个鱼汤。
这人也真是的,一天天的,心思也不知道用在正道上,净琢磨这些了。
狄丽因为一直在房间,所以并不知道,反倒看到了江渔的手上缠着创可贴。
江渔当时被婴儿哭声吓到,手滑了,刀子划到的。
狄丽却以为他是做鱼汤伤到的,眼睛里满是心疼。
江渔就这么不要脸地顺着往下说:“那鱼鳍上不是有很多倒刺嘛,划了一下,没事。”
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保姆刘嫂只能低头默默吃鱼。
咦,别说,这鱼还真的很好吃。
白肉本来就比红肉更嫩一点,但这条鱼的肉格外嫩,只需要微微一抿,就滑进了胃里。
好香啊!
怎么会有这么香的肉!
如果真有什么龙肉,估计也就是这个味道了吧?
刘嫂手中的筷子根本就停不下来,一筷子接着一筷子,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大盆鱼肉已经见了底。
她恋恋不舍得放下筷子,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主雇家呢,她刚刚是不是太肆意了?
她心虚地擦了擦手,环顾桌上的三人。
但情况跟她想的不一样,主雇家三人压根没有注意她,三人的眼睛全都盯着已经空掉的盆,眼神里有种不正常的渴望。
狄丽平时吃得很少,因为她父亲是得胃癌死掉的,她总是觉得人身上的很多病都是吃多了引来的,所以每顿坚持只吃七分饱。
但这会儿,她却主动说:“把剩下的鱼都做了吧。”狄丽此时已经完全忘了之前打算把剩下的鱼送朋友的事。
一听这话,刘嫂眼睛都亮了。
她也没吃饱呢,这肉太香了,吃多少都不够。
刘嫂连忙起身,去厨房处理剩下的鱼。
之前江渔明明厚着脸皮说鱼是他做的,但他这会儿却没去厨房帮忙。狄丽压根没注意这一点,她的注意力全在那条鱼上。
她舔了舔牙齿,仍能感受到那鱼肉留下来的香味。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米其林三星的餐厅她吃过不少,平时她招待客户,客户招待她的时候,也吃过不少很美味的私房菜,但都比不上家里做的这条鱼。
这种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香味,简直超越了他对美味的认知。
刘嫂的手脚很麻利,况且他自己也心急吃,所以又加快了速度,但鱼汤毕竟要煮的,所以还是花了半个小时。
这半个小时,他们一家三口就没有离桌。
餐桌上另外三道菜还一口没动,但他们三个却像没有看见,就这么巴巴地等着鱼汤,表情扭曲,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刘嫂将鱼汤端上桌。
鱼汤还在沸腾,三双筷子就直接插了进去。
像是一刻都等不了了,三人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地疯狂夹鱼片。
三人的口腔都被烫掉了皮,但三人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一次,没人喊,刘嫂却主动坐了下来,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加到了抢鱼片的行列中。
几分钟的时间,四个人就将这更大的一盆鱼肉吃光了,连一滴汤都不剩。
本应该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狄丽却感觉自己的思维异常活跃,怎么也睡不着。
大概是晚餐的鱼汤喝太多了,她全身有种说不出来的燥热。
她异常活跃的脑海里在一刻不停地播放着一部电影,那是一部十分火爆的动作片,讲述了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徒抢劫银行的故事。
电影一帧一帧地放着,突然其中一个匪徒的脸变成了她。
她戴着恐怖的面具,手上拿着枪,抵着银行经理的头,让他打开了金库的大门。
她家的工厂看起来做得大,但背后需要的钱就多,最近银行的钱越来越难贷了。那些银行手上明明握着大量的资金,却宁愿借给金融业的那些赌徒,也不愿意借给她家这种实体产业。
每次去银行要钱,她都跟个孙子一样。
头戴面具,抢劫银行的戏份,她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但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这么真实!
真实到她血液沸腾!
真实到她恨不得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冲去最近的银行!
莫名,她似乎被什么东西勾出了内心最原始、最邪恶的欲望。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沉浸在内心邪恶欲望的时候,她的枕边,她的老公,江渔也正被邪恶的欲望控制着。
江渔同样没有睡着。
他的脑海里是各种死亡的画面。就像是一个个犯罪现场的拼接。
有和石头一起被扎进麻袋,沉到水底死亡的;有在大火中被活活烧死的;有被砍死后残忍分尸的……
死状各异,但死者拥有着同一张面孔——狄丽。
那些死者全都是狄丽!
在江渔内心最阴暗的深处,他每天都在幻想狄丽的死亡。
他明明是她的老公,她却不愿意把钱给他。
只要狄丽死了,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狄家的所有财产。
到时候,他哪里还需要卑躬屈膝,求爷爷告奶奶的拉投资。
一想到这里,他就无比兴奋!
今天的他尤其兴奋,兴奋到他一刻也等不了了。
他现在就应该把狄丽弄死!
把狄丽弄死他就有钱了!
她睡着了,不会反抗的!
弄死她!
弄死她!
弄死她!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嘶吼,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如果仔细聆听就会发现这疯狂的吼叫中还伴随着隐隐约约婴儿的哭泣声。
最终,江渔在这充满诱惑的吼叫声中下了床。
他走去厨房,面容扭曲、姿态诡异地抽出了家里最大的那把菜刀!
他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狄丽。
狄丽本来就没有睡着,看到江渔起床,她就跟来了厨房。
狄丽疑惑地问:“老公,你拿刀干什……”
她的话还没落音,兴奋到异常的江渔就一刀劈了下来!
“啊!!”
问话瞬间变成了惨叫。
江渔没有想到狄丽醒了,情况跟他预期的不太一样,但结果并没有什么改变。
狄丽挣扎了几下,但最后还是被他杀死了!
狄丽的鲜血溅满了他的全身,此时的他如同一只来自地狱的恶魔。
心底最阴暗的欲望得到满足,江渔脸上露出了扭曲到让人发毛的笑容。
“哈哈哈哈……”
他坐在地上,疯狂地笑了起来。
他一抬头,正对上了一个小孩的脸——狄哲,他的儿子!
狄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地上母亲的尸体和已经陷入疯狂的父亲。
江渔放下刀,伸手将儿子抱进了怀里。
江渔兴奋地说:“儿子,以后你就叫江哲了。以后家里所有的钱就是爸爸的了……”
狄哲突然童声童气地问:“爸爸,你有这么多钱,那你会给我买很多游戏皮肤吗?”
狄哲一个孩子,面对这个场景,没有哭,也没有喊,反倒在这个时间,问出一个这样的问题,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江渔原本就被疯狂占据了,并没有想那么多。
江渔正畅想着自己的美好未来,下意识说道:“这些钱不是用来给你买皮肤的,爸爸有个更大计划需要这些钱,到时候……”
话说到一半,他就感觉自己说不出话了,就像是气管断了。
他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狄哲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了地上的刀,一刀砍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的气管真的被切断了。
狄哲那稚气未脱的嗓音瞬间如同地狱之音:“我要买皮肤!”
江渔并不知道,在他被欲望支配的时候,他的儿子狄哲也被疯狂的欲望占领了。
狄哲的脑海里被游戏画面占满了。
他想要买皮肤!
他想要把游戏里的皮肤全都买下来!
他要穿着最漂亮的皮肤打到全服第一!
爸爸说,妈妈死后钱就是他的了;那爸爸死后,钱就是我的了!
我就可以买很多很多的皮肤了!
他丢下刀子,高高兴兴地跑到父母的卧室,翻出了父母的手机,登录自己的游戏账号,疯狂充值、购买皮肤!
厨房里,狄丽和江渔都咽了气。
还有一个人在厨房外,目睹了这一切——保姆刘嫂。
刘嫂看着地上的一男一女,没有尖叫也没有报警,反倒“咯咯”笑了起来。
这是一栋400多平的别墅,但她的房间却不到十米方,还没有这个厨房大。
晚上,她躺在自己狭窄房间的小床上,看着逼仄的四面墙,一个念头突然涌进了她的脑海里:
有钱人都死掉就好了!
她每天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地伺候人,就赚这么一点钱。而那些有钱人呢,什么都不需要看,喝喝咖啡,聊聊天就能赚她这辈子都不敢想的钱。
狄丽,生来就有钱,长这么大都没自己做过一顿饭;江渔,靠着他那副小白脸的长相,躺在富婆床上就把钱赚了;狄哲,也是个生来就有钱的公子哥……
MD!他们哪一个是靠双手赚钱的?!
只有我是靠双手赚钱的!
但我却住在最小的房间里。
凭什么?!
为什么?!
老天爷啊,为什么不让这些有钱人都死掉!
刘嫂陷入了完全的疯狂,她已经彻底被内心深处最黑暗的欲望所控制。
她“咯咯”地笑着,形态诡异地走到主卧。
她一把夺过孩子手中的手机,抬起双手将那孩子掐死了!
别墅的楼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两个人。
那两人全都穿着黑色的兜袍。
“你觉得这对夫妻谁会留到最后?”
“这家女主人不是好惹的。”
“你押女主人?那我就押她丈夫了。我猜她丈夫早就想弄死她了。”
下面的别墅里正在发生难以言说的惨案,上面两人却在轻松地打着赌。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吧。”
两人说着,跳进了一楼的院子里。
两人动作矫捷到不像是人类,反倒像是什么虫类。
刘嫂搜罗完这栋别墅里值钱的东西,正准备离开,刚一推开大门,就撞见了跳下来的两个人。
那两人看到刘嫂,互相对望了一眼,都笑了。
其中一位兜袍开口:“你输了。”
另一位紧接着说:“你也输了。”
“真没想到啊,最后留下来的人居然是你,我们俩差点把你给忘了。”
刘嫂立马全身紧绷,正准备动手,就听见对面一个兜袍主动开口:“别紧张,我们是同类。”
另一个兜袍则是指了指旁边的一块玻璃窗。
刘嫂顺着他的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玻璃窗上正好照出了她的样子,是她,但又有些陌生。
不知道是因为玻璃的变形还是其他原因,玻璃上的她,头被照得很尖,尖到都放不下一对眼睛,她的眼睛都长去了两边。那样子,几乎不像是个人类。
刘嫂盯着玻璃中的镜子看了好一会,才突然意识到,玻璃没有变形,因为除了尖扁的头颅,她还看到她下颚处的两块肉不知道什么时候跟骨头分离了,不停翕合,就像是……一对鳃!
她现在的这颗头好像鱼头!
她突然想到了他几个小时前处理的那条鱼,好像……就长这样!
她看着玻璃里的自己,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她指着玻璃,看向那两名兜袍,问:“我……”
对面的兜袍没有直接回她,只是其中一个人袍子的后摆突然动了一下。
刘嫂没看到对方动手,也没感受到有风,那人的后袍就这么自己动了起来。然后,她就看到后袍中甩了出了……一条尾巴!
人类绝对不可能有尾巴,但那条尾巴确确实实就长在那名兜袍的背后。
那条尾巴漆黑一片,只在月光下反射出瘆人的光,那表面不像是人类的皮肤,坚硬如铠甲,一节一节连在一起,弯曲起来,翘起的尾巴上是一个膨大的毒囊,上面竖着一根锋利的毒针。
这俨然就是一条蝎子尾巴!
“我说过,我们是同类。”那位兜袍开口。
另一位兜袍紧接着说:“很快你就能知道一切了。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帮善后。”
说完,两名兜袍带着刘嫂重新回到了别墅。
两名兜袍并没有去管惨烈的凶案现场,也没有去擦拭喷溅得到处都是的血迹,而是拿出了一个不明喷剂,在别墅上下喷洒。
最后,他们来到了厨房。厨房是他们重点喷洒的区域。
刘嫂站在一旁,她看着倒在血泊里的狄丽和江渔。
虽然这两人并不是她杀死的,如果是正常人,看到这样的场景,肯定害怕死了,但刘嫂现在显然已经不是正常人。
她看着两人的尸体,突然……很想游上去咬一口。
听说,如果将人的尸体放到了装满鱼苗的河塘里,那尸体很快就会被围过来的鱼群啃食干净。
她还听人说,鱼的记忆力很短,转头就会不记得自己已经吃过东西了,只要喂食,它们就会永远进食。
刘嫂突然觉得肚子空空,她昨晚到底有没有吃过东西呢?想不起来了。
她好想把面前的食物吃掉啊!
想着,想着,她控制不住地往前迈了一步……
“嘎吱……”
她脚下突然踩到的东西让她回了点神。
她移开脚,蹲下来,捡起地上的东西。
那是一片鱼鳞。
刘嫂这才想起来,她昨天晚上喝了鱼汤。
这是她处理那条大鱼时留下的鱼鳞。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那片鱼鳞上闪烁着蓝色的光,隐约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诡异到无法言说的符号。
咦?她处理这条鱼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这个符号?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一个兜袍俯身过来,拿着那个不明喷剂,对着她手中的鱼鳞喷了一下。
刘嫂低头再看的时候,那鱼鳞上的符号就不见了。
她对着月光,反复变换了几个角度,最后终于确定,她刚刚看到的诡异符号真的消失不见了。
刘嫂:“这是……?”
其中一位兜袍摇了摇手中的不明喷剂,说:“这叫清理污染痕迹。”
另一位兜袍不满地“啧”了一声:“还不都是因为那个烦人的净化局。”
“净化局里有个可以监测污染的仪器。不过没有用,那个机器现在已经被我们研究清楚了。”之前那位兜袍继续向刘嫂解释,“现在只要我们轻轻一喷,净化局那台机器就什么都检查不出来了。”
刘嫂听得似懂非懂。
但有一点她终于弄明白了,原来他们刚刚说的“善后”并不是处理凶杀现场,而是——污染现场。
————
案发之后的第三天早上,警车就开进了宁市最繁华的别墅区。
因为狄丽一家三口同时死亡,所以这个案子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被发现。
最后是狄丽的秘书报的警。
玻璃厂到了员工发薪日,但董事长狄丽却怎么都联系不上,厂里上下急得不行,狄丽的秘书便直接找去了别墅。
秘书在门口又是按门铃,又是喊人,里面都没有反应。
但很奇怪的,秘书站在院子门口都能闻到,屋子里有股无法形容的腥臭味。
秘书站在院子门口,踌躇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报警。
直到这时,这桩凶杀案才被大家发现。
因为是非常严重的灭门惨案,所以警方同时联系了净化局。
净化局来的是21组,组长王虎带着居宸他们来了现场。
王虎带着监测仪逛遍了别墅的每个角落,但监测仪始终安安静静,显示这里没有任何污染痕迹。
居宸在别墅里转了一圈之后,停在了厨房。
他并没有看那两具尸体,反倒是在看厨房里的垃圾桶。
垃圾桶里摆满了鱼骨头,还有很多鱼的鳞片。
居宸本能地觉得鱼骨头太多了。
这些鱼骨头是同一条鱼的吗?如果是,那这得是多大一条鱼啊?
居宸开口问:“这是什么鱼?”
旁边的警察顺着他的眼神低头看了看:“看不出来。我对鱼没有什么研究,我可以把这些鱼骨头带回去给鉴定科看看。”
这时,王虎正好检查完,也顺着居宸的眼神看了过来:“看起来是条大鱼啊。”
说着,他将监测仪对准了垃圾桶。
其实他已经检查过一遍了,但他见居宸对这个垃圾桶这么关注,以防万一,他又检查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