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低头看了眼，那同样是一个十字路口的交汇点。但他并没有那么逆天的3D地图构建能力，无法在这些交错的线条中立马辨认出这一点的具体位置。
但就看到居宸很快向上拉了一个箭头，用最简略的线条勾勒出了一条街道和一间房屋。
在画笔勾勒的同时，他脑中也勾勒出了从地下到地面的位置定点。
街道和房屋上瞬间标注上了文字：云海街道381号。
居宸在定位地点的同时说道：“让其他组的人不用来这里了，直接在这个位置的下水道蹲守。无论从哪条路走，这是污染物必经的点。”
所以……
居宸不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构建了城市地下图纸，还计算出了每一条路径，最终在这些路径中发现了一个必经点？！
王虎的内心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他甚至怀疑，如果以智商来划分物种，他跟居宸大概会划分成两种完全不同的物种。
这种智商上的碾压几乎要盖过污染带来的恐惧！
确定好位置之后，居宸和王虎从最近的井盖翻了出来。
跟在逼仄的下水道穿行比起来，从地上行动显然会更快。
他们上到地面之后，找了一辆共享电瓶车。王虎载着居宸，一路飞驰到了云海街道381号。
跟居宸定位的一样，正对着381号建筑前，就有一个污水井盖。
王虎和居宸掀开井盖，依次进了下水道。
跟居宸构建的一样，井盖下方是一个十字路口，四条下水道在这里交汇。
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有一组在下面了。
这一组出发得晚，正好就在这位置附近，所以反倒成了最先到达的。
没一会儿，其他几组的人也都到了。
因为知道是五级污染物，所以局里几乎将所有能调过来的调查员都调了过来。
马小蕾也来了。
在吃了一大把药，又进行了紧急的治疗之后，她勉强能够继续行动了。
她参与任务的意愿非常强烈，于是跟着其他组的调查员一起来了这里。
虽然明明同是伤员，但王虎还是在看到马小蕾下来的第一瞬间，将她护到了身后。
几个经验丰富的组长碰到一起，只简单地交流了一下，就自动分成了四组，每一组看守一个通道，将这一个小小的下水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布置好之后，所有灯光熄灭，调查员们屏住气息，将自己隐进了黑暗当中。
几分钟后，一道细碎的声音在下水道的内壁上响起，非常轻微，夹在水滴落下的声音中，模糊不清。
但此时，所有调查员都绷紧了身上的每一根神经，精神高度集中。
所以，在这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所有人的耳朵都支了起来！
“窸窸窣窣……”
这段声音依旧很模糊，但如果仔细辨认就能发现那声音在一点点变大。
污染物在逐渐向他们靠近！
随着声音在模糊中变大，大家很快判断出来，在西边管道！
正好就是居宸他们守着的方向。
天赋准备，肌肉激活，所有人开启了百分百的战斗状态！
王虎将棘之鞭缠在手上！
马小蕾双手握紧忌日骨刀！
居宸将双手放在胸前，昱璋的触手朝着不同的方向伸展开，打开了身上的所有吸盘！
“窸！窣！”
模糊的声音突然顿了0.01秒！
E姐作为一个五级污染物，有着比其他污染物更高的智商和敏锐度。
虽然这些调查员已经完美地与黑暗融为了一体，但就在离十字路口还有五米的时候，E姐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
她扭动着自己只剩下了一层皮的身躯，贴着管壁，在第一时间调转了方向！
但，早已等候多时的调查员反应比她更快！
在捕捉到停顿的那0.01秒里……
王虎的荆棘之鞭就已经甩了出去！
马小蕾提着忌日骨刀往声音的方向砍了过去！
居宸展开双手，昱璋的触手在第一瞬间吸在管壁上！
E姐撤退中将身体扭成了麻花状，但……
她的头边悬着忌日骨刀，她再前进一步就会被斩首！
上半身被荆棘之鞭勾住了一块皮，小腿被昱璋的触手吸住了一块皮！
她一瞬间进退维谷！
马小蕾有用忌日骨刀拦住去路，王虎和居宸没有喊“3、2、1”，但却在同一时间发力，将E姐往中间拽！
很快，E姐就被两人从管壁上吸袭来，甩到了十字路口的正中央！
所有调查员开着天赋围了过来！
炽魂之焱、不动如山、冰霜海岸……
这些天赋一开，原本就狭窄的下水道瞬间被封死，连一只蚊子都别想逃走。
E姐滚落到地上，将自己的身体卷了起来，就像是一幅卷起的画轴。
她很快就判断出，自己没有办法继续前进了。
其实，她一开始并不想跟净化局的人缠斗，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那可是来自伟大神明的旨意！
但现在……
她环扫过围绕着她的调查员……
现在，她只能先杀几个人玩玩了！
就在这时，一名心急的调查员开着天赋攻了过去。
那是田于殊。
刚刚，居宸是如何拦住污染物，如何将污染物拽到中间来的，他看得清清楚楚，也看得眼睛冒红光。
他有些不服，更觉得自己差了一点运气。
为什么污染物不从他这个方向来呢？！
他一定能更快、更准确地抓住污染物。
但老天偏偏就把这个表现的机会给了居宸！
因为这份不服、因为急于表现，田于殊最先开着沼泽之渊冲到了正中间！
但，田于殊忘了，这可是……
五级污染物！
在沼泽之渊靠近的一瞬间，就看到地上原本卷起的画卷突然弹开了！
E姐完全展开自己的身体！
沼泽之渊瞬间脆弱如游丝，裂开来了！
巨大的污染冲着他扑面而来！
就像是他沼泽中的淤泥全都翻涌了出来，黑暗、污秽，翻涌的巨浪将他淹没！
E姐趁机粘了上来，撕掉了他胸前的所有皮肉！
鲜血与污秽之间，就看到田于殊的肋骨都全部露出了出来！
好在这次行动，来的调查员够多。很快就有调查员将田于殊救了下来，组长赵雄第一时间将田于殊拖到了后面。
但仅仅是这一击，也足够田于殊好受了，身上的可怖伤口就不说了，他整个人也因为巨大的污染陷入到了癫狂之中。
当一个五级污染物散发出全部污染的时候，那种冲击足以让所有人毛骨悚然！
除了田于殊，离E姐最近的那几名调查员似乎也陷入了恐怖的噩梦当中！
E姐趁着大家救田于殊的空档，又攻击了三位神情恍惚的调查员。
那三名调查员瞬间皮开肉绽！
仅仅是接触了一分钟，就有四名调查员受伤，再加上之前受伤的马小蕾、王虎和居宸。
光是困住这名五级污染物，他们就伤了七个调查员！
调查员们陆续吞下稳定SAN值的药，让自己努力保持冷静。
地下，他们这些调查员因为是天赋者，虽然是受到污染最直接的一群人，但勉强还能保持冷静。
地面之上就不一样了。
一个五级污染物的污染范围是惊人的，那骇人的污染已经穿过井盖的缝隙，覆盖了整个云海街道！
幽黑的夜色里。
某家烧烤摊上，大家原本好好地撸着串，却突然有人将尖锐的签子插进了自己的喉咙！
某家客厅里，原本脾气温和的父亲突然爆裂地砸碎了家里的电视机！
某家厨房里，原本已经睡下的人突然出现在了灶前，他打开炉火，在大夏天里莫名念叨着“好冷”，然后手掌放到了蓝色的火焰上！
污染还在扩大，从云海街道往外蔓延开去！
越来越多的人陷入了癫狂！
虽然这次参与战斗的调查员很多，但因为面对的是一个五级污染物，他们的受伤程度很惨重。
污染的气息越来越疯狂。
整个下水道都变成了疯狂的祭坛！
E姐不停在调查员们中间游走，几乎与这脏污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他们虽然控制住了E姐，但想要彻底杀死她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两方陷入了缠斗之中。
“污染的范围在不停扩大，我们必须得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王虎一边飞速挥动荆棘之鞭，一边吼道。
其他人心里同样着急，但有不少调查员在缠斗中被污染得越来越严重，SAN值过低，进入了意识模糊的边缘。
惨白的月透过下水管道的栅栏，反射到污水上。
赵雄看着那一点月光，一股惧怕在心中升起。
如果这场缠斗持续到天亮……
他有些无法想象，如果真到那时，污染将覆盖全城的多少地方！
E姐也在缠斗中受了不少伤，她那薄薄的身躯上裂开了很多洞。
从一张精美的画卷，变成了一幅仿佛藏在仓库多年、被蛇虫鼠咬过的破烂画。
尽管如此，她的移动速度并没有半点降低，甚至在缠斗中变得越来越快！
她灵活地躲过王虎的荆棘之鞭，贴着管壁，直朝着居宸攻去！
她记得这个少年！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她怎么可能忘记呢！
上次碰面的时候，她就想着带走居宸那张完美的脸，但没有成功。
这一次，她一定要将这张脸完整地撕下来！
就在E姐要触上居宸的脸庞时，昱璋的触手同时伸出，吸住了她！
几乎在同一时间，荆棘之鞭钩了过来，忌日骨刀也砍了过来！
E姐灵活地扭曲身躯，躲了过去。
“你自己没皮没脸，就想让所有人都没皮没脸吗？”马小蕾一边吐槽，一边提着忌日骨刀追了上去！
这一次，E姐依旧没有成功。
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混乱间，E姐锋利的身躯侧面在居宸的脸上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并且，这一下，带掉了居宸脸上的眼镜！
血珠从居宸的脸上渗了出来，他微微垂眸，伸出舌尖舔过。
是咸的。
再抬起头，失去了镜片的遮挡，居宸琥珀色的瞳仁里射出骇人的光！
他如同一只顶级猎豹，循着E姐的方向追了过去！
察觉到居宸脸上的伤口，昱璋更是如同发狂的野兽，挥舞着他所有的触角，直朝着E姐的方向伸去！
此时E姐正在躲避赵雄的炽魂之焱和马小蕾的忌日骨刀的双重攻击。
她扭曲着身体贴壁滑行，但就在她身体还未完全翻转过来的时候，昱璋的触手就伸了过来！
所有的吸盘同时打开，将E姐的身躯完全撑开成了一幅展开的画卷。
E姐的身体像是被无数根钉子钉着，动弹不得！
身体不能动，E姐却并不急躁，而是任由身体中的巨大污染在晦暗中游走。
她确信，面前这位瘦弱的少年很快就会被拖入黑暗之中。
她转动着自己那过于巨大的眼珠，正好对上的少年的眼睛。
没了眼镜的遮挡，她能更清晰地看到少年那琥珀色的瞳仁。
美丽却……疯狂！
不是污染带来的疯狂，而是兴奋带来的疯狂！
前几次的碰面，她在居宸的身上只感受到了淡漠。
但这一次……
摘掉了眼镜的居宸就像是换了一个人，那纷涌的疯狂仿佛能将一切毁灭！
E姐突然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劲。
她记得上次碰面的时候，她在居宸的身上留下了一个礼物，一道属于她的“纹身”。
她想，那道“纹身”会一直污染少年、侵蚀少年，最终让少年陷入彻底的疯狂！
但现在看来，显然没有。
最奇怪的是，她留在少年身上的那道“纹身”不见了！
那道“纹身”去哪了？
那可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难道少年吞噬她的身体？！
缠斗这么久，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原本，她以为黑暗是她的主场。
但她突然发现，面前的少年仿佛来自更为黑暗的存在。
他就像是从不透阳光的深海里走出的恐惧巨兽。
E姐突然觉得，在他的面前，自己不过是一条生活在下水道里的丑陋虫子。
一种纯粹的、巨大的、如同维度碾压般的恐怖力量瞬间压了过来！
发怒的昱璋将触手无限伸长！
他硬生生将E姐展在了内壁顶端！
纸片一般的E姐被死死吸在了内壁上，仿佛成为了最污秽的壁画。
见E姐被控制住，其他调查员在第一时间攻了过来！
荆棘之鞭、忌日骨刀、炽魂之焱、冰霜海岸……全都齐齐用在了这幅污秽不堪的壁画上！
承受的攻击越多，E姐身上散发的污染越浓厚。
王虎、马小蕾、赵雄……他们的攻击虽然一刻不停，但他们的SAN值同时也在疯狂降低。
这样强度的攻击，维持不了太久。
就在这时……
居宸抬起头，没了眼镜的遮挡，那瞳仁射出属于顶级捕猎者的迫人光芒！
内壁上的“壁画”开始战栗！
就连同行的调查员都感受了一股比五级污染物更为强大的疯狂！
居宸的嘴唇微张……
污染汇聚，朝着他涌来。
他疯狂、残忍、却又……优雅。
在这一刻，阴暗、潮湿、逼仄、污水遍地的下水道像是突然变成了装饰华丽的米其林三星餐厅。
硝烟弥漫的战场也在这一瞬变成了忙碌有序的后厨。
而，居宸是那位最优雅的食客。
慢条斯理、从容不迫。
分裂物N 的那次进食，他没有记忆；吞噬舌狱身上的污染时，他还过于生涩；吞噬四树村的污染源时，因为有了炽魂之焱的炙烤，他开始感受到了其中的美味；而这次，是一场更为美妙的进食……
除了有炽魂之焱的炙烤，冰霜海岸天赋还为其中增添了海盐调味，更不用说还有忌日骨刀对污染的分解，荆棘之鞭给污染松筋……
优雅的食客开始享受这顿美食。
赵雄原本已经做好了拼尽身上的最后一点力量，战斗到天明的准备，但没想到，就在这个念头闪过后的两分钟后……
战斗结束了。
下水道里。
污染消失殆尽的E姐管壁上滑落下来，漂浮在污水之上，就跟那些变成了画像的华婷、朱妍妍……一样。
已经力竭的调查员们顾不上下水道的脏污，有人干脆坐在污水里、有人靠在管壁上……一群人七零八落，但脸上全都挂着劫后余生般的微笑。
地面上。
救护车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乎全城的救护车都排着队出现在了云海街道，将在这场污染中受伤和陷入疯狂的人送去了医院。
污染已经蔓延到了云海街道的尽头，覆盖了整条云海街道。其实这场战斗也就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但一只五级污染物的污染能力就是如此强大！
只要时间再拖长一点点，污染就会从云海街道溢出，逐渐漫向全城。
但好在，居宸在这一刻完成了进食。
————
又是一个忙碌的深夜，净化局里的所有灯光都亮着。
受伤的调查员太多，治疗室不够用，调查员们只能聚在大厅里接受治疗。
大厅里，一片混乱。
在这一片混乱的场景当中，只有一个人坐得笔直、端正，就像是一位模范生——居宸。
他半垂着头，似乎是在等什么。
过一会儿，一位后勤从客厅穿过，掏出一副新的眼镜，递给居宸。
居宸的旧眼镜碎在了下水道里。
这似乎就是居宸在等的东西。
他在第一时间接过眼镜，戴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居宸没戴眼镜的时候，客厅里的气氛莫名有些凝重。
说不上来为什么，但这群调查员有着比普通人更为敏感的直觉，直觉告诉他们：
千万不要与没戴眼镜的居宸直接对视！
好在居宸全程垂眸，并且在第一时间找后勤要来了眼镜。
那后勤调侃道：“你眼镜的消耗量有点高啊，我看你近视度数也不高，其实平时完全可以不戴眼镜的。”
在这话落音的那一秒，居宸就坚决地回道：“不行！”
“……”后勤一时有些尴尬。
下一秒，居宸又礼貌地补了一句：“谢谢。”
这句道谢让后勤找到了熟悉的居宸。
在他印象中，居宸一直是一位礼貌的少年，有时甚至过分礼貌了。所以居宸在眼镜上的坚决才会让他措手不及。
但只是一瞬，居宸很快就恢复成了那个礼貌的少年。
居宸戴上眼镜后，客厅里的气氛瞬间放松了下来。
坐在他旁边的马小蕾起身，绕着他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大着胆子吐槽道：“眼镜是你的什么开关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面十几年不能说话把孩子给憋坏了，马小蕾现在是个话痨，并且尤爱吐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