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婷将手机递给E姐，说：“我想要变成这样。”
E姐扫了一眼，说：“这是二次元的人物。”
华婷肯定地点头，说：“我就想变成这样。”
没办法，工作需要。
不过，如果她真能长成动漫人物那样，她当然也很愿意。毕竟那可是只在画中才存在的美女人物啊！
E姐：“你确定？”
华婷点头：“确定。”
E姐：“好。”
E姐说这个“好”字的时候声音似乎上扬了一度，就像是薄片弹响的声音，有些刺耳。
在看完华婷给出的那张动漫人物图片之后，E姐有些激动，不只是声音，看向华婷的眼神也变得狂热起来。
就好像，在她的眼中，华婷已经变成了一条鱼，一条肥硕的大鱼，并且这条大鱼即将主动跳进她的网里。
E姐眼睛被帽檐遮着，华婷没有看到其中的眼神变化。
华婷问：“还需要测什么吗？”
“还需要……采个血。”
几乎是与说话同步，E姐就已经抬起华婷的左手无名指，迅速地将采血针扎了进去，然后拿出一个玻璃器皿，接了一滴血。
整个过程非常快，几乎是在话落音的同时，血就采好了。
E姐似乎对采血这一流程已经非常熟练了。
华婷握着自己的手指，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疼痛。
残留在她手上的，还有E姐手触碰过的手感，虽然隔着手套，她也能感受到E姐的手很薄、很薄，薄到似乎能将她割伤。
她摸着手指，甚至有些不确定，自己手上的痛是被采血针扎的，还是被E姐割到的。
E姐将装着血液的玻璃器皿封盖，简单解释了一句：“血液要拿去做基因检测。”
是呀，这可是一款基因定制面膜呢。
华婷看着那滴洇开的鲜红色血液，有些恍惚地想。
华婷穿过二楼走廊的时候，另一个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客人，与她擦肩而过。
那位客人拦住了正准备上楼的E姐。
E姐皱了皱鼻子。
那位客人大概是刚做完SPA，身上混着浓重的精油味。虽然她是这家美容会所的老板，但她却并不喜欢这个味道。
好在嫌恶的表情都被掩藏在了口罩里，并没有被客人发现。
那位客人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兴奋，拦住了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E姐？”
E姐停了下来，看向那位客人。
“我就感觉是你。今天可算碰到你了！你们会所的这款面膜太好用了，用了几次之后我脸上的皱纹明显变少了，最近朋友聚会，大家都夸我皮肤变好了……”
那位客人嗓门有些大，说了两句之后，她自己大概也感觉到了，又刻意压低了声音说。
“E姐，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E姐：“你说。”
客人摸了摸自己双手，说：“我前两天闲来无事，把那面膜敷在了手上，结果手都变嫩了一点呢。”
E姐并不插话，就这么看着客人，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客人：“你们这面膜是不是对身上的皮肤也有用啊？”
问话的这位客人年纪很大，估计她身上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皱。
E姐点了点头：“我们的面膜对全身的皮肤都有效。”
听到对面肯定地回答，那位年长的客人立马兴奋了起来：“那我要多预订一点下周的面膜。”
E姐：“你预订的面膜量已经到顶了，没有再增加的余地了。”
客人：“我可以多付钱嘛，这样，我加价15％。”
E姐依旧拒绝：“不是钱的问题，我们面膜产量有限，每个人能分到的额度都是固定的。”
客人：“那就把别人的额度给我，我愿意出双份的钱。”
E姐态度很坚决：“不好意思，不可以。”
客人商量无果，气呼呼地下了楼。
她一边下楼一边吐槽：“有钱都不赚，真是奇了怪了……一家小小的美容会所，搞得这么傲气……”
一路走到前台，她又朝前台小姑娘发泄：“你们这个老板哦，傲得很，我想要多定一点面膜都不肯的。”
小姑娘笑得很甜，但给的回答跟自家老板一样：“我们家的面膜产量有限，所以每个人能分到的额度都是固定的呢。”
说完，前台小姑娘又问：“续卡吗？”
老板服务态度这么不好，照理说客人该一拍桌子，生气地说句“不续了”。
但这位客人生气归生气，但一提到续卡却连忙点头：“续！续最高等级！有赠品吗？送点面膜呗……”
小姑娘一点都不意外，似乎是已经习以为常了。只要踏进过他们家美容会所之后，百分百就会成为回头客。
没办法，谁让他们家面膜质量过硬。
他们家的面膜，那可是实打实地能让客人变漂亮。
就不说客人了，她自己也在用呢。
从小到大，她站在人群中永远都是最普通的那个，最多有人客套地夸她一句“可爱”，但从没人夸过她漂亮。
但自从敷了自家的面膜之后，几乎每天都能听见有人夸她好看，还遇到过好几次陌生人搭讪，就连朋友聚会她都成了C位……
那位年长的客人走后，前台小姑娘心情愉快地哼着歌，重新将面膜敷到了脸上。
E姐此时正在二楼与三楼的楼梯转角上。
她再次被拦住了。
这次拦住她的是一个身穿黑色兜袍的人。
E姐用她那尖锐的嗓音说道：“定制面膜请先去楼下前台登记预约。”
兜袍声音沉闷：“我不是来定制面膜的，我是来跟你谈合作的。”
“不需要。”E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兜袍：“刚刚那位客人，你不该拒绝她的。”
“这是我的事。”说完，E姐便继续往楼上走去。
但那人却并没有放弃，他微微提高了音量，说道：“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我们侍奉的是同一位神明。”
听到这句话，原本坚决的E姐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他。
兜袍环视了一下四周，说，“这间店面太小了，配不上神明的伟大计划。我们可以提供你需要的一切，帮助你扩大店面。这样一来……像刚刚那位客人，无论她想要多少面膜，你都可以提供给她。”
E姐：“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兜袍递过一张名片，“或许，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都可以问我。”
E姐接过名片。
黑色的卡片上印着一串电话号码和两个烫金的字——
“极夜”。
华婷走出Elixir美容会所后，心中满是疑虑。
建了一个脸部的三维模型、采了个血，基因定制就只需要这么简单的步骤？
哦，还问了一下她的理想型。
这跟她心中预想的黑科技差别可太大了。
无论是这家店还是这套流程，她都没看出太大的科技含量。
最让她担心的是，面膜还在定制中呢，她就已经交了一笔不菲的钱，足足有一万多呢！
想到这钱她就心疼。
连带着她看向郑彩蝶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怀疑。
她突然有点害怕，她的这位小姐妹该不会是Elixir美容会所的托吧？
好在这家美容会所定制面膜的速度挺快，没有让她焦虑太久。
当天傍晚，她定制的面膜就同城速运到了她们宿舍。
华婷迫不及待地拿出一张，撕开，敷了起来。
敷面膜的过程中，华婷将自己的手机壁纸、电脑桌面全都换成了那位动漫人物，还找来一张海报挂在了墙上。
她没事就盯着那位动漫人物欣赏。
自从进入青春期之后，她就产生了容貌焦虑，干上直播之后，要靠脸吃饭，她的这种焦虑就更严重了。
真希望自己能早点变成图片上那位动漫大美女啊！
华婷在心中默默祈祷。
一片面膜敷完，正好也快到了直播时间。
华婷匆匆化了个妆，赶去了直播间。
她这一天的心思都在那款定制面膜上，一直到开播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况且，她已经直播了两天，一分钱打赏都还没收到，只收到了一堆恶评，她那点直播的兴致都快给磨没了，全靠着身体本能在直播。
可没想到，就在这样的状态下，直播了一个小时之后，她的直播间突然闪过一个绚烂的弹窗。
——“【幽魔旅人】向主播送出99颗魔法红宝石。”
华婷的身体仍在机械地扭动，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直播间就又闪过了一条新的弹窗。
——“恭喜【幽魔旅人】在本直播间升级为LV20，获得【士兵勋章】。”
华婷眨了眨眼睛，这次终于反应过来了。
“魔法红宝石”是直播间的打赏礼物，一颗红宝石100块，这位叫“幽魔旅人”的一次性打赏了99颗红宝石，那就是9900块！
根据用户在直播间花钱的多少，平台设置了各种不同的勋章，最低的是“新手勋章”，最高的是“传奇勋章”。
“幽魔旅人”因为这一笔大额打赏，直接越过“新手勋章”，一次性升到了“士兵勋章”。
华婷默默算了一下这笔钱，心里乐开了花。
虽然这笔钱她拿不到全额，要被黑心的平台抽去九成，到月底结账的时候她只能拿到一成。但相比前两天的颗粒无收，今天总算是开了个好头。
华婷脸上营业的笑容都多了几分，夹着声音念了好几遍“幽魔旅人”的ID，花式说了一堆感谢的话。
好不容易才来了一个大金主，她可得把人留住了。
——幽魔旅人：主播今天脸小了一点，眼睛也大了一点，主播挺认真的，希望以后cos得更像我女神，加油！
直播间里还是有不少挑刺的用户，但这会儿都变得不重要了，华婷专注地盯着“幽魔旅人”的话，在之后的直播时间中，几乎都在跟“幽魔旅人”互动。
下播之后，她掏出镜子，对着自己的脸左照照、右照照。
她心里想着幽魔旅人的话。
幽魔旅人说她脸小了一点，眼睛大了一点。
真的吗？
她今天因为赶时间，妆容都没怎么好好画，那几笔粗略的眼妆根本没法起到放大眼睛的作用，修容更是在慌乱中给弄忘了。
所以究竟是什么让幽魔旅人觉得她脸变小了，眼睛变大了呢。
她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了自己今天定制的面膜。
开播前，她刚敷了一片。
会是面膜的功效吗？！
就在华婷左思右想的时候，同寝室的郑彩蝶笑着走到她身后，问：“你都对着镜子照了二十分钟了，看什么呢？”
华婷这才放下镜子，说：“我今天刚敷完面膜，就有人夸我脸变小了，眼睛变大了。这也太巧了吧？”
华婷转过头，对着郑彩蝶，说：“你帮我看看，有变化吗？”
郑彩蝶左右端倪了一遍，然后说：“我感觉你确实变好看了一点，不过我具体说不上来哪里有变化，毕竟我这一整天都跟你待在一起，不容易看出来。”
华婷听得喜滋滋的，脸上的气色都变好了不少。
郑彩蝶继续说：“我敢确定，这一定是那面膜的功效。我自己都用了一套了，可太有发言权了。这面膜就是这么神奇，真的，你继续用就知道了。”
华婷原本还疑虑重重的，这一下子就对ElixirMask面膜有了信心。
毕竟她今天可是实打实收到了“99颗红宝石”打赏啊！
华婷是个行动派，转头又立马拆了一袋面膜，美滋滋地敷在了脸上。
————
第一天的时候，华婷还怀疑过，幽魔旅人的话会不会一个巧合。
但之后几天的情况，让华婷彻底相信了ElixirMask面膜的功效。
之后的几天，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越来越小，而眼睛越来越大。
她每天举着动漫人物的图片在镜子中与自己的脸进行对比，她明显感觉到自己长得越来越靠近这个动漫人物了。
并且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觉，直播间里有越来越多的观众这么说。
一旦cos得真像他们喜欢的动漫人物，这些二次元宅男们还是很愿意花钱的。
这两天，她的直播间里不仅有人刷红宝石的，还有人送公主城堡的，单个公主城堡就是9999块。
她的直播间一下子多了好几个挂着“士兵勋章”的用户，最开始打赏的幽魔旅人都已经升级成了“勇士勋章”。
华婷算了一下，等到月底结账，她这一套面膜钱都能赚回来了。
这款面膜真的有黑科技啊。
这也太神奇了，都不用动刀整容，敷敷面膜就行了，而且出来的效果是纯天然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华婷自从用了这款面膜之后，化妆步骤都省了不少。
只是，人的欲望是很难被满足的。
短暂的兴奋期之后，华婷很快又觉得不满足了。
用了ElixirMask面膜之后，她直播间的观众越来越多，打赏的人变多了，挑刺的人也变多了。
——“主播的眼睛虽然很大，但cos我女神还是差了点吧？”
——“作者在设定集里写得清清楚楚，我女神是白皮，白到发光的那种，主播皮肤这么黑，是怎么好意思cos我女神的。”
——“唉，实话实说，主播是有几分像我女神的，但动漫里我女神可是精灵族，那一对漂亮的精灵耳朵是灵魂。主播那精灵耳一看就是假的，塑料感太重了，三次元的人就别来碰瓷我二次元女神了，我真的会谢……”
回到宿舍，华婷实在憋不住了，又是拽着室友一通吐槽。
室友郑彩蝶安慰她：
“你现在眼睛已经很大了，他们那是动漫看多了，我们真人要是眼睛真跟那漫画里一样，就大得比例失调了。”
“动漫人物那皮肤白是啥白啊，那不就是印刷纸张的白吗？人要是跟纸一样白，就该是死人了。”
“哦，还有耳朵这事，这就更无厘头了。我们是人，又不是真的精灵，怎么可能长出精灵耳，戴个塑料意思一下就够了。”
但郑彩蝶的这些安慰华婷并没有听进去。
挑刺的弹幕只是一方面，还有其他问题。
因为她挑选的是一个热门的动漫人物，所以次元秀直播平台上，不止她一个人cos这位动漫女神。
她一直有在实时关注其他几位跟她cos同样人物的主播，在她们这群主播里，大概有三、四个人的直播间打赏人数比她多。
其中一个最火的直播间里，有观众挂着“传奇勋章”。
华婷看着眼睛都发红。
她来次元秀之后，收入比在之前火XIU直播低了一截。
刚开始，她还能安慰自己是平台问题，现在眼看着别人和她cos同样的人物，收入比她高，这可就明显不是平台的问题了。
同时，华婷盯着墙上的动漫人物海报，再次爆发了深深的容貌焦虑。
我为什么不能跟这个动漫人物再像一点呢？！
我想要眼睛再大一点！
我想要皮肤再白一点！
老天爷啊，让我再漂亮一点吧！
想着，想着，她很快想到，祈求老天爷，不如花钱再去定一套ElixirMask面膜。
说干就干，她很快又再次去了Elixir美容会所，找到了E姐。
第一次见E姐的时候，她还觉得E姐哪哪儿都奇怪，几天之后再次见面，她就觉得E姐哪哪儿都亲切。
她甜甜地喊着E姐，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希望眼睛更大一点，皮肤更白一点，还有……精灵耳。
华婷最后指着照片说自己想要一对精灵耳的时候，自己都有些尴尬。毕竟那东西虽然好看，却跟人类毫无关系。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才会真的提出这个要求。
但没想到E姐听完之后没有半点犹豫，就回复她说：“可以。”
华婷呆愣了几秒钟都没能反应过来。
这个要求虽然是她提出来的，但说完之后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逆天了，没想过真的可以实现。
但E姐却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非常淡定地说：“如果你需要精灵耳，那么你需要再定制一对耳膜。”
华婷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地点了点头。
E姐说完带着华婷来到机器前，采集了她耳朵的数据。
E姐：“根据你的需求，你的面膜部分也需要进行配方升级。当然，升级面膜再加上耳膜……”
E姐看向华婷，帽檐遮盖下的眼神非常诡异，就像是巫婆捧着毒苹果看向白雪公主。
E姐：“费用会比上次多一点。”
“好。”华婷咬着牙点了点头。
漂亮是终身的，现在花出去的钱都是对自己的投资。
谁不想变成一个大美女呢？
这个世界就是属于美女的，不是吗？
如果这个面膜真的可以让她变成大美女，或许她以后都可以不用直播了，说不定还可以去当大明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