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雄放心了一点，语气也稍微柔和了一点：“深更半夜，不要跟陌生男人一起喝酒。快回去找你朋友吧，散场的时候记得几个人结伴一起走。”
赵雄那语气，一股子老干部味。
姑娘莫名就想到自己的父亲。
鬼使神差地，那姑娘就拎着酒瓶，听话地回到了自己的桌上。
一组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是失望的表情。
又是这样。
他们这位组长白瞎了这张脸和这副身材，他不近女色的程度都快赶上唐僧了。
无论遇到多少女生来搭讪，他们组长总是这样一脸严肃地回绝，非常坚决，一点机会都不给。
“组长，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得漂亮到什么样的仙女才能入您的法眼？”一位队员忍不住问。
赵雄撸了根串，说：“不需要太漂亮。”
“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各种类型你都拒绝个遍了。”
赵雄将吃完的签子放到一边，愣神了一会儿，似乎是陷进了极深的回忆当中。
过了好一会，赵雄才开口，嗓音带着点低哑：“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
此时，委托耗子去偷画的金主已经拿着那幅画回到了住处。
那位金主的住处并不是住宅区，而是商业街里的一间商铺。
盛辉广场，11－7。
那位一身黑的金主夹着画，走了进去。
一楼的空间并不大，只有一个负责接待的前台。
一踏进去，就能闻到甜腻的精油味道，正对门的地方贴着店铺名——“Elixir美容会所”。
前台小姑娘正在悠闲地敷面膜，看到进来的人，小姑娘立马掀了面膜，甜甜地喊了一声：“E姐。”
E姐，取自“Elixir”的首字母，她是Elixir美容会所的老板。
Elixir是这间美容会所的名字，也是她的英文名。这英文名有点复杂，不太好念，所以会所里的人都叫她“E姐”。
E姐瞥了眼小姑娘手上拎着的面膜，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但因为E姐戴着口罩，所以小姑娘并没有发觉。她只看到E姐朝她点了点头，然后上了二楼。
二楼精油的甜腻味就更重了，由中间一个廊道分开，两边是一个个分开的小房间，房间里摆放着护理床。
美容会所的典型装修。
E姐没有在二楼停留，她穿过廊道，直接上了三楼。
前台小姑娘敷的面膜叫“ElixirMask”，跟这间美容会所同名，高端产品，价格不菲，主打基因定制。
火XIU直播失踪的少女朱妍妍就曾经用过这款面膜，她那个上锁的行李箱里还装着满满一箱子这款面膜。
这间美容会所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倒并不是在蹭热度，因为ElixirMask面膜就是在这里被生产出来的。
没错，那款价格不菲的高端面膜就是在这间小小的会所里生产的。
Elixir会所，一楼是前台接待处，二楼是顾客护理区域，三楼……
三楼的大门设置了指纹锁，只录入了一个指纹，老板E姐的。
三楼除了E姐之外任何人不准进入，即使是会所里的员工也从没进过三楼。
明明是在自己的会所里，E姐的行事却十分小心。确认身边没有人，她才录入了指纹，推开了三楼的大门。
大门只开了一条缝，E姐就灵活地侧身滑了进去，重新关上了门。
速度极快，全程不超过一秒钟。
跟二楼不同，三楼并没有什么小隔间，而是全部打通了，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房间很空旷，设施并不多。
一个水龙头，水龙头上接着一段白色塑料水管，水管延伸到左边的一个方形玻璃缸里。
看样子，那原本应该是一个鱼缸，能装不少鱼，目测有两米长。但现在，鱼缸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没有一条鱼，连一根水草都没有。
水龙头通过来的水管是进水管，玻璃缸的另一头还接着一根出水管。
出水管连着一个白瓷的盥洗台，这个盥洗台也很大，同样有两米长。
离这片进出水区稍远一点的地方还摆放着一台机器，那是一台塑封机。
这些机器靠着右边的墙壁，连城一排。而左边的墙壁上则立着一排铁柜子。
这就是三楼房间里的全部设施了。
进入这个房间，E姐这才终于将拿了一路的画放了下来。
她走到鱼缸边，将手中的画扔了进去。
扔完画，E姐不作停留，继续向前，拧开了水龙头。
自来水瞬间涌了出来，顺着塑料水管灌进了鱼缸里。
水位越来越高，原本卷起的画在鱼缸里缓缓展开。
水逐渐漫过画纸，画在鱼缸中彻底展开。
画中的朱妍妍完整地漂浮在水中。
大约是因为玻璃和水的折射，原本就逼真的画，透过鱼缸，又增加了几分立体感，就好像……
就好像朱妍妍真的飘在鱼缸里！
鱼缸中，朱妍妍随着水流飘动，就像是一条美人鱼。
空荡荡的鱼缸里终于迎来了它的住户。
但渐渐地，美人鱼的身姿就变得模糊起来。
鱼缸中灌进来的明明是透明的自来水，但不知道为什么，透明的自来水突然变质，染上了颜色。
没有颜料滴入，也没有加入任何异物，只有那幅画着朱妍妍的画。
但莫名的，透明的鱼缸里就渐渐染上了……红色！
猩红的颜色在鱼缸里蔓延开来，就像是……血液！
对于鱼缸里的变化，E姐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这种诡异的变化在她看来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安静地守在那里，等着鱼缸灌满，然后将手伸进去，拉开了出水阀。
鱼缸里的红色液体立马顺着另一根水管流向了盥洗台。
E姐这才不慌不忙地转向左边。
左边的墙壁上立着一排柜子。E姐拉开其中一扇柜门，柜子里叠满了白色的圆形纸片，纸片人脸大小，上面有几个洞，与人类五官的位置相似。
那些都是面膜纸。
E姐拿出一叠面膜纸，转身走向盥洗台。
盥洗台上已经积了大半盆红色液体。E姐随手将那叠面膜纸扔进了台盆里。
等面膜纸在台盆里静置了一段时间后，她打开了另一个柜门，从里面拿出一叠包装袋和一个镊子。
她用镊子将面膜纸从台盆里夹起。
原本白色的面膜纸此时已经吸满了红色的不明液体，染上了一片猩红色。
E姐检查了一下，面带满意的神色，将变成了红色的面膜纸放进了包装袋里。
接着，她走到塑封机边，将塑封机通上电。
塑封机将面膜装片，在包装袋上印上了红色的logo——“ElixirMask”。
猩红一片的鱼缸里。
画中的朱妍妍张大着嘴巴，似乎想要发出嘶吼，却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一个血红色的泡沫从那黑洞洞的嘴巴里飘出……
但，一切都被掩盖在了猩红之中，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到。
这里就是Elixir美容会所的三楼。
——ElixirMask的生产间。
————
凌晨时分，净化局的那场聚餐已经结束。
夜宵散场，田于殊落在了所有人的后面，顺走了桌角剩下的一瓶啤酒。
他晃晃荡荡地走在路上，一边走一边仰头灌啤酒，就跟街边的那些醉汉没有什么两样。
已经是凌晨四点多钟了，连夜场都逐渐散场，这时候是一天当中最安静的时候。
虽然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人也已经喝到了半醉，但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中，田于殊还是敏锐地感受到了身后的不对劲。
有人跟在他身后！
田于殊转身进了一条他很熟悉的巷子，一进巷子里的岔路，他就转身猫了起来。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一个人紧跟着他出现在了巷子里，那人穿着黑兜袍，鬼鬼祟祟。
田于殊立马上前，毫不留情地将人按在了墙上，用酒瓶子抵住那人的头。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田于殊厉声问道。
那人并不惊慌，反倒十分冷静地说：
“我并没有跟踪你，我是应你内心的召唤而来。”
“我知道你渴望变强，渴望拥有更多的力量。”
“我可以为你带来力量。”
就在这天晚上，黑暗之中并无新事，只有那些重复的故事仍在发生。
在宁市的另一个角落里，存在着一个跟刚刚被查封的火XIU直播如出一辙的直播平台。
这种直播平台就像蟑螂一样，总能找到黑暗的下水道，然后不停繁衍。
霓虹灯闪烁的巨大房间里，塑料的板子将原本空旷的空间隔成了一个个小的隔间。
隔间里堆放着各种可爱的娃娃和纱幔，里面是一个个装扮各异的女主播。
群魔乱舞的直播间上面，是经理的办公室。
一个新来的女主播正在面试。
新来的女主播是华婷。
那位火XIU直播间里意外躲掉了抓捕的女主播，也是301的张威生前沉迷打赏的对象。
华婷人非常机敏，在第一时间发觉了火XIU直播出事了。
当天晚上蹦完迪之后，她没有回郊区的那栋别墅，直接跟着一起玩的小姐妹溜了。
华婷的那位小姐妹也是做直播的，在一个叫“次元秀”的直播平台。
这两个平台大同小异，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两个平台面向的群体不同。
火XIU直播主要面对一些中年男人，而次元秀主要面对的是一些二次元宅男。
所以次元秀的直播间里全都是穿着各色cosplay服装的主播。
华婷跟着小姐妹去了次元秀。
面试非常顺利。
毕竟这种直播平台游走在灰色地带，招人也没有多正规的门槛，再加上华婷本身就做过直播，也算是有“相关工作经验”，所以经理只走过场地问了几个问题，就让华婷上岗了。
干直播是华婷的老本行了，她原本以为，只是换个平台而已，她应该能轻松应付。
可没想到，来新平台播了两天之后，她就发觉事情没她想得那么容易。
首先吧，这个平台是主打cosplay的。虽然真说起来，这个直播平台只是拿着cosplay做噱头、打擦边，并不是什么正经的cosplay。但为了符合平台调性，她们这些女主播得穿得跟那些动漫人物一样。
华婷以前是专门吊中年人的，从没关注过这种二次元宅男，也很少看动漫。她靠着小姐妹的介绍和网络搜索，选了个正热的动漫人物。
靠着cos那位正热的动漫人物，华婷的直播间确实引流来了第一批用户。
这个开始看似很顺利，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引流来的这些宅男不仅不打赏，还总挑刺。
直播弹幕上一会儿说她的衣领褶皱方向跟动漫人物不一致，一会儿说她的裙角样式跟动漫人物不一样，一会儿又说她的丝袜颜色跟动漫人物有色差……
琢磨了两天，华婷好不容易1比1还原了动漫人物的穿着，可没想到弹幕的挑刺还是没结束。
——“主播这大圆脸就别cos我小脸女神了吧！”
——“艹！大饼脸！晦气！”
——“主播的眼睛也太小了吧，还没我女神一半大，简直毁我女神！”
一下直播，华婷就卸下了她那职业性的微笑，垮着一张脸跟小姐妹吐槽：“挑完衣服又挑长相，这些人有完没完啊！”
直播的时候她真是强忍着才没有骂人，直播一关，她再也忍不了了，拽着小姐妹，噼里啪啦一通吐槽。
两人从直播间回宿舍这一路上，她吐槽了一路。
华婷的这位小姐妹叫郑彩蝶。
郑彩蝶叹了口气，说：“没办法，这些宅男年纪小，正是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时候。”
回到宿舍，华婷往床上一摊，说：“天啊！我来之前怎么也想不到这些小年轻居然比那些中年大叔还难对付。我以前开直播，只要穿得少点就行了。”
郑彩蝶坐在桌边卸妆：“小年轻手上能有几个钱，中年大叔才有钱啊！我以前还想着去你那个直播平台呢。唉，可没想到你们那就这么倒了。”
最后这句话成功止住了华婷的抱怨，火XIU直播已经被查封了，她现在只能继续跟这些小年轻死磕了。
华婷不再说话，半躺在床上，刷着手机调节心情。
刷着刷着，她在相册里翻到了自己以前跟郑彩蝶的合照。
那是半年前她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拍的。她偏头看着照片，突然觉得这半年里，郑彩蝶长变了不少。
照片里，郑彩蝶的眼睛挺小的，还没她大，鼻子也有点塌，皮肤就更差了，不仅黑还长了不少痘痘。
可现在呢……
华婷抬起头看向镜中的郑彩蝶。
镜中，郑彩蝶的皮肤不仅白皙，还很光滑，一颗痘都找不到，嫩到仿佛能掐出水；鼻子高挺了不少，尖部微微翘起一点，特别精致；眼睛也变大了，比她的都大。
之前，她没太仔细观察，只觉得郑彩蝶变漂亮了，还以为是妆容的原因。可现在，她眼见着郑彩蝶卸了妆，素颜居然也这么好看。
华婷一下来了兴致，翻身下床，走到郑彩蝶身后，掰过她的肩膀，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这张脸。
脸还是那张脸，她能明确地认出来这就是郑彩蝶，但仔细去看又会发现这张脸上哪儿哪儿都变漂亮了。
“怎么了？”郑彩蝶问。
华婷的眼睛都快怼到她脸上了，把她给弄尴尬了。
华婷“啧”了一声，然后问：“你整容了？”
郑彩蝶半点没被这个问题冒犯到，她反倒抿着嘴笑了起来，喜滋滋地说：“你觉得我变好看了？”
华婷疯狂点头：“你跟半年前比起来，那可是大变样！你现在完全就是个大美女！”
听到这话，郑彩蝶的嘴角翘得更高了：“你看我脸上有刀口吗？没有整。”
怕对方不信，华婷还猛揉了几下自己的脸，然后眨巴着她那变大的眼睛，说：“纯天然。”
华婷更诧异了，她玩闹地挠着郑彩蝶的腋下，问：“你这是找到了什么美丽秘诀？快交出来！咱们是不是好姐妹了，你对我还藏着掖着？！”
郑彩蝶被挠得身体乱晃、咯吱直笑，连忙说：“我招！我招还不行吗！”
华婷这才放下手。
郑彩蝶转过身，从化妆盒里抽出一片面膜，在华婷的眼前晃了晃，然后说：“秘诀就在这。”
说完，她撕开面膜，小心翼翼地敷在了脸上。
华婷盯着看了一会儿，有些不太相信：“这不就是面膜吗？顶多能让皮肤变好点吧，我可觉着你连眼睛都变大了。”
郑彩蝶仰着脖子，仔细整理面膜的边缘：“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可不是一般的面膜，是基因定制的面膜，可贵了，但效果特别好。”
“真的假的，有这么神奇吗？”华婷还是半信半疑的，她说着把手伸向化妆盒，“给我敷一片试试。”
郑彩蝶一把拍开了华婷的手，说：“不是姐们儿我小气，我刚都说了这是基因定制的面膜，这一批都是根据我的情况定制的，你敷了没用。”
华婷仔细看了下，那片面膜敷在郑彩蝶的脸上确实服服帖帖的，正正好好将她的脸遮盖住了，连一点褶皱都没有。
华婷回想自己用过的面膜，不是这里大一点，就是那里小一点，确实从没见过大小这么合适的面膜。
是不是基因定制她弄不懂，但这一定是根据郑彩蝶的脸型定制的。这一点，肉眼就能看出来。
郑彩蝶说：“你要是感兴趣，我明天带你去店里，你可以定制一套适合你自己的面膜。”
“行，你明天带我去看看。”
对于这个面膜的神奇功效，华婷还是处于半信半疑的态度。但通过郑彩蝶的介绍，她对这个面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拿起郑彩蝶已经撕开了的面膜包装袋看了看。
很简约的包装，纯白色，只在正中间的位置印刷着红色的logo：ElixirMask。
华婷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这个面膜有些熟悉。她没念过几天英文，认不出这个牌子，但她对这个包装很熟悉。
对着包装袋来来回回翻看了几遍之后，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见过这面膜了。
朱妍妍，以前她们火XIU直播里最赚钱的女主播。
她就是在朱妍妍那里见过这种面膜。
她还记得，朱妍妍把这面膜看得比命还重要，从不允许她们碰。
而且……
而且，朱妍妍好像也是在用了这款面膜之后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有郑彩蝶和朱妍妍两个例子摆在面前，华婷恨不得立马就去定制一套这款面膜。
虽然她没想明白一个面膜怎么能让人的眼睛变大、鼻子变高。但管他呢，或许这款面膜真有什么现代黑科技呢？
她此时正陷在深深的容貌焦虑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