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节目组的一部分学员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咱们能有机会参加这个培训,还得谢谢纪行呢。”一个叫秦毅的学员当着纪行的面阴阳怪气道。
“为什么?”纪行一脸茫然。
“因为你在餐厅烫伤了手,连第一时间要去冲冷水都不知道。节目组觉得我们的常识都跟你差不多,这才安排了这次培训。你说,我们浪费了三天的时间,是不是该谢谢你?”
纪行这才听出秦毅话中的敌意,他不喜欢和别人起冲突,是以并未反驳什么。
事实上,他知道这个常识,只是当时事发突然,他的手太疼了,再加上把汤洒在他手上的那人忙着朝他道歉,令他的反应速度大大减弱了。
“对不起。”纪行说。
“没事没事,不就三天的课么,问题不大。”旁边的另一人安慰道。
“三天还不够吗?这三天留给我,我能跟着老师学多少东西?现在倒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秦毅越说越气。
“这也不是纪行的错啊,况且你也学到安全知识了。”又有一人开口。
“不是他的错难道是我的错?你们别太搞笑,背后跟我一起吐槽的时候说得挺多,他道个歉你们就成了好哥们了?”秦毅瞥向纪行:“我真挺佩服你的,怪不得连贺老师都吃你这套,啧。”
纪行没想到秦毅反应这么大,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天生嘴笨,遇到情绪稳定的人沟通起来没什么难度,遇到秦毅这样的,当真是打不过也骂不过。
若秦毅只是针对他,他说不定能忍就忍了,可对方不该牵扯出贺明忱。纪行现在最怕的就是和贺明忱产生牵扯,今日这话若是传出去,指不定会引出什么流言蜚语呢。
念及此,纪行义正辞严地道:“请你收回最后一句话。”
“啊?”秦毅有些懵:“你想让我收回什么?”
“收回诋毁贺老师的话。”
纪行性情温和乖软,平日里几乎不会说什么重话,但此刻他面上却带着少有的坚决。
秦毅继而面色一变:“你可别血口喷人,我何时诋毁过贺老师?”
“你方才那句话就是……”纪行实在不擅长辩论,开口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话:“你说贺老师吃我这套,这就是诋毁。”
走廊上,路过休息室的裴允听了这话差点笑出声来。他看向一旁的贺明忱,揶揄道:“我挺好奇的,你到底吃不吃纪行那套啊?”
贺明忱瞥了他一眼,并未正面回答,而是推门径直进了休息室。
裴允:……
休息室里的众人见到贺明忱俱是一愣,继而都忍不住有些尴尬。尤其是秦毅,一张脸涨得通红,却兀自扬着下巴,似乎想用这种姿态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你们是在讨论安全培训的事情吗?”
贺明忱的语气明明很平淡,整个人却透着十足的压迫感。他目光在学员们中间状似无意扫了一眼,便令好几人都忍不住垂下了脑袋,不敢与他对视。
在一众噤若寒蝉的学员中,纪行反倒成了例外。以往遇到贺明忱时,他总是最先犯怵,这会儿竟然忘了害怕,盯着对方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贺老师,我们就是随便聊聊天。”有个学员试图打圆场。
“是吗?”贺明忱目光看向说话的学员,人却停在了纪行面前。
两人隔着一步的距离,纪行几乎能隐约嗅到男人身上的淡淡木香。他屏住呼吸看着对方棱角分明的侧脸,一颗心莫名跳得极快。
他不知道为什么,方才看到贺明忱进门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害怕和尴尬,而是有点庆幸。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小朋友在外头和人打架没打赢,忽然看到了一个熟人经过,哪怕对方不是为了他而来,也会让他平添几分底气。
但纪行心里清楚,他和贺明忱并不能算是熟人,最好永远都不熟。
“你们要在一起学习很长时间,多聊聊天挺好。”贺明忱并没有看面前的纪行,也没有继续追究这个问题,转而道:“我听桑教练说,你们这几天的安全培训课表现都不错,他特意让我代他朝你们表示感谢。”
众人听了这话都有些茫然,一时没弄明白贺明忱这话的意思。桑教练不是剧组请来的培训人员吗?为什么会托影帝朝他们表示感谢。
“我和桑教练是在某次安全培训中认识的,他的团队一直在做免费安全常识普及。进组前制片人找我聊过这件事,正好他们团队最近有空,我就替节目组申请了一下,没想到还挺顺利。”
秦毅闻言一怔,继而快速看了纪行一眼。他方才揪着纪行埋怨了一番,没想到这安全培训压根和纪行没关系,是节目组拜托贺明忱特意申请来的机会。
“本来常规的培训只有两个小时,我和其他几位导师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机会挺难得,可以让大家侧面体验某些特殊职业的人工作时的状态,后来才请他们添加了各种急救和消防演练。”贺明忱说得轻描淡写,但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打秦毅的脸:“我一直认为,演员这个职业需要不断地去体验生活,扩宽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尤其是边缘人群,和我们平时不常接触的职业,比如医护人员和消防人员,能有机会观察他们,对演员来说是很难得的经验。”
贺明忱是影帝,在圈内的演技是有目共睹的。在场的学员中,但凡将演员作为职业理想的,对他都颇为欣赏,今日听他一席话,更是深以为然,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点小崇拜。
“贺老师,请问您一般都是用什么方法去体验生活的?能不能跟我们分享一下经验?”有学员主动提问。
“演员这个职业比较特殊,早期想体验生活是比较容易的,后面作品慢慢多了,再想像普通人一样融入人群,多少会有点难度。”尤其像贺明忱这样的咖位,走到哪儿都能被认出来,确实很麻烦。
“我的方法就是,把握所有和陌生人接触的机会,不放过生活中的任何一个细节。候场的时候可以去观察场工和群演,等红灯的时候可以观察路口来往的外送员,平时在家也可以观察家政人员和物业的服务人员。”贺明忱淡淡一笑,又道:“我相信你们当中的一部分学员,一定没有浪费这三天的时间。如果你们对安全培训人员有什么观察心得,不妨做个总结,我很乐意和你们一起讨论。”
贺明忱这番话,对于有心人而言,无疑会成为他们在这个特训营中极为重要的第一课。就像贺明忱说的那样,好的演员,总是无时无刻不在学习中。至于秦毅和个别一起挤兑过纪行的学员,早已被臊得满脸通红,在众人围着贺明忱问东问西的间隙,灰溜溜地离开了。
贺明忱从学员的海量问题中脱身后,在走廊拐角遇到了纪行。
“有话想说?”贺明忱问他。
“贺老师。”纪行迎着他的目光,眼睛亮得如夏夜的星一般,“谢谢您。”
上一世,纪行在剧组跟着贺明忱学了不少东西。原以为将来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没想到今天竟有意外的收获。作为好学生,没人不喜欢贺明忱这样的老师。纪行甚至因为兴奋,连原文的剧情都暂时抛到了脑后。
“你没有别的话,想跟我说吗?”贺明忱盯着纪行,眼底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情绪。
“我……”纪行心念急转,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心翼翼问道:“您布置的体验课作业,我能不能也一起参与?”
贺明忱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压制某种负面情绪。他朝前迈了一步,纪行下意识后退,身体却被墙壁抵住了,只能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没有别的吗?”贺明忱问。
“别的?”纪行小声问他:“您能不能提示一下?”
贺明忱险些被他气笑了,凑到他耳边沉声道:“自己想。”
纪行便觉耳畔微热,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等他回过神来时,贺明忱已经走远了。
他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什么。
贺明忱说的,不会是那晚的事情吧?
贺明忱大步回到自己的休息室,一进门就见裴允坐在沙发上,手里正捧着一本书在看。他目光在那本《电视艺术概论》上一扫,懒得拆穿对方装模作样的把戏。
“怎么去了这么久?”裴允问他。
“门在那里。”贺明忱指了指休息室的门。
裴允见状索性不装了,把书往茶几上一扔,冲着贺明忱鼓了几下掌。
“有屁快放。”贺明忱语气不善。
“问,解救被霸.凌小可怜需要分几步?威风凛凛的贺老师会给出答案。”裴允仿佛戏精附体,用标准的播音腔道:“第一步,先把人摘出来;第二步,转移话题;第三步,利诱敌方加入我方阵营。高,实在是高,贺老师今天出手简直就是四两拨千斤!”
“别学了几个新词就乱用。”
“老实说吧,你俩是不是有事儿?”
裴允终于忍不住直奔了主题,今天他可是躲在门口目睹了事情的全貌,事后还在走廊拐角听到了纪行和贺明忱之间的对话,他这会儿满脑子的八卦之魂都被点燃了。
“谁俩?”贺明忱反问。
“别装了,你和那个小朋友,你俩是不是有事儿?”
“你指的是什么事儿?”
“见不得人的事儿呗。”
贺明忱瞥了他一眼,目光十分复杂,而后十分自然地承认道:“你觉得是就是吧。”
“这么快承认,半点都不掩饰,那就说明是没事儿。”裴允一本正经地分析:“既然没事儿,为什么我觉得你俩相处起来那么奇怪呢?”
贺明忱略一挑眉,问他:“哪里奇怪?”
“说不上来,总感觉你俩不单纯。”裴允盯着贺明忱琢磨了半晌,忽然灵光一现:“我知道了,既然你俩没事儿,那就是你有事儿。老实交代,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贺明忱淡淡一笑,看起来没打算接茬。
裴允和贺明忱同岁,两人是表演系的同学。自大学至今,裴允几乎一年换一个对象,偶尔一年还能换俩。但贺明忱不一样,一直单到现在,要不是曾在他的电脑里发现过gay片,裴允估计要怀疑贺明忱是个性.冷淡。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谈个恋爱了。不过我不建议你找圈内人,事儿多,麻烦。本来当艺人就够累了,俩人加一块儿,累上加累。”裴允积极朝自己的好哥们宣传恋爱心得。
“你现在的对象不是圈内人?”贺明忱道。
“我跟你不一样,我俩就是互相解个闷儿。你这万年老树长新芽,头一回恋爱,我建议找个身份简单一点的,省得回头不好收场。”
贺明忱不置可否,从桌上的果盘里拈了一枚巧克力扔给裴允,那意思让他堵上自己的嘴。
另一边。
纪行正因为贺明忱那句意味不明的话而坐立难安。
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他原以为贺明忱没有找他质问,就算揭过去了,可如今想来,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对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暗示他主动坦白吗?
还是试图想警告他什么?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小林来了。对方听说了今天在休息室发生的事,一开始还挺担心纪行,后来得知是贺明忱出现解了围,竟然有点兴奋。
“贺老师真帅。”小林由衷评价道。
纪行叹了口气,看起来十分苦恼。
今天在休息室目睹了贺明忱侃侃而谈那一幕,他原本也是这么想的,甚至开始憧憬自己能在节目里多跟着对方学习学习。
但贺明忱那意味不明的一句话,将他再次拉回了现实。
“我怀疑他早就知道了。”纪行说。
“知道什么?”小林不解。
事情发生之后,小林怕刺激到纪行,一直没有主动提起过此事。纪行觉得尴尬,非必要就更不会主动提及了,所以两人至今都没好好交流过这件事。
“就是那天晚上的事情,我总觉得他可能知道是我了。”
“啊,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他不可能不知道,男人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做那件事。我之前一直没这么说,是不想给你压力。”
纪行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仅存的一点侥幸也破灭了。
“纪哥,前几天我怕你情绪不好,一直没敢问你。你们之间仅仅是酒后乱.性,你跟他说清楚,他也不至于为难你吧?为什么你那么怕面对他?”最初,小林以为纪行的反应是因为尴尬或者有了心理阴影。
但这几天他自己观察后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假如那晚存在强迫行为,那纪行对贺明忱的反应除了害怕之外,应该会有厌恶之类的情绪。但纪行没有,那就说明那晚更大可能就是酒后乱.性。
那纪行在顾虑什么呢?
“我……”纪行想了想,并未将穿书的事情告诉小林。这种事情太过离奇,一旦告诉别人,说不定会被当成精神分裂。
“我怕他为难我。”纪行编了个借口。
“贺老师那种性格,他如果要为难你,应该不至于等到今天。毕竟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什么证据都没了。”小林觉得纪行纯粹是杞人忧天,于是安慰道:“我觉得,你与其担惊受怕,不如破罐子破摔。”
纪行一愣,问道:“什么是破罐子破摔?”
“他是影帝,咱们不过是个十八线小透明,这种事情不管往哪个方向发展,一旦闹大了受损更多的人都是他而不是你,所以我觉得应该担心的人是他。”
平心而论,小林这话说得挺有道理的。可惜他不知道,原文给贺明忱和纪行之间加了强.制.爱buff,纪行压根没法用常人的逻辑去揣测贺明忱。
“依我看,不用怕他,应该自然一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以不变应万变。”小林说分析得头头是道:“假如他真来找麻烦,咱们再想法子。说不定他见你表现得坦然,能和你达成默契,两人一起当没发生过呢?”
纪行听了这番话,觉得十分有道理。
他自从穿书以后,一直如履薄冰,可到头来什么都没改变,反倒有了弄巧成拙的态势。与其这般,倒不如干脆像小林说得那样,以不变应万变。
这天晚上,纪行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可他没想到,次日一早在化妆间外的走廊碰面时,贺明忱便旧事重提了。
“想出来了吗?”贺明忱语气依旧温和,甚至连目光都是温和的。
但纪行却连和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垂着脑袋小声道:“还没有。”
路过的学员礼貌地朝贺明忱打招呼,贺明忱点头回应,目光却没从纪行身上挪开。他盯着眼前的人看了许久,像是打算把人看穿一般。好在小林及时出现叫纪行进去化妆,他才如蒙大赦匆匆进了化妆间。
结束了三天的安全培训后,今天要开始分组后的正式录制,纪行做好妆发到了一号演播厅的时候,这里已经挤满了学员和工作人员。
五个导师的学员座位是按分组排布的,每组六名学员从前往后排成一排。纪行来得不算早,但不知为何,位子竟然被排在了第一个,那里距离他的导师贺明忱只隔着几步的距离加一张桌子。
只要他抬起头,就能对上贺明忱的目光。可他若垂着脑袋,落在镜头里就会显得他特别不尊重导师,甚至像是在打瞌睡。
纪行这一次才更清晰地体会到什么叫如坐针毡。
今天是他们分组后第一次正式录制,等宣布完第一阶段的任务,他们就会跟着各自的导师进行分组练习。一般的真人秀节目,这种分组练习都只安排一两天的时间,毕竟明星们的时间很紧凑,不太可能真拿出那么多时间录节目。
但《演员特训营》再一次体现出了原文作者敢想敢写的精神,硬生生将他们第一个阶段的分组练习时间写成了半个月之久,这也是他们一个综艺要录好几个月的原因。
第一阶段的特训内容是经典影视剧片段排演,五位导师各自挑选几个经典影视剧的片段,并给学员分配角色。半个月后,各组学员汇报演出,演出会以直播的形式进行,由观看直播的网友亲自投票评选出优劣。
届时,每组得分最低的学员,和得分最高的学员,将会有机会调整分组。不过得分高的学员是自己选择进入另一个导师的组,得分最低的学员则会被其他导师抽签选走。
前面的内容纪行都没咋在意,直到得知得分最高和最低可以换组,他才忽然有了斗志。他太需要这个换组的机会了,他决定努力挣个第一,再不济争个倒数第一也行啊。
规则交代清楚后,五组学员便分别去了自己队伍专属的演播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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