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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不乖(林啸也)


他以为他弟能说出什么感天动地的长篇大论,还特地坐回沙发上准备好好听一下,结果语音点开是一串不太聪明又十分臭屁且整整持续六十秒的——“叭叭叭叭叭!!!!!”
小二百五隔着屏幕亲了他百八十下。
作者有话说
小裴:天呐!蘑菇神显灵了!我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
靳哥歪头把手机拿远:听条语音感觉自己一脸口水。

夏至一到,整个枫岛都是紫阳花的香味。
靳寒关上窗,没有再睡,简单冲个澡,换上去年穿过的旧衬衫,下去员工食堂吃早饭。
他在吃食上没有太多讲究,甚至可以说非常的好养活,十六七岁家里穷到揭不开锅时,他可以一天三顿馒头就凉水,能吃饱就行,省下来的钱全留给弟弟买鲷鱼烧。
现在钱多到十辈子都花不完,弟弟也不缠着他买鲷鱼烧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养活。
满汉全席摆在面前他不会多贪吃一口,一碗素面一壶清茶他也不觉寒酸。
有句老话说:乞丐暴富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摆十桌酒席。
人之常情,总是对自己缺少的东西万分在意,一有机会就迫不及待地款待自己。
但靳寒好像从没有这个过程。
十年前和他一起发迹的那拨兄弟,无一不是把自己搞成了小人得志又高高在上的暴发户作派,家里的墙壁用金砖修砌,穿上龙袍做皇帝,少爷公主包一箩筐,恨不得吐口痰都让别人拿手接。
可靳寒发家前是什么样,发家后还是什么样。
他就像一匹沉默倔强的野马,从出生起就奔跑在烂泥里,沿途风光无限好,和他没关系。他用金丝玉带做马鞍,供养着背上如珠如宝的弟弟,却不曾让自己停下,吃一口青草休息。
弟弟要上学,他就去跑船。
弟弟要过好日子,他就默不作声地拼搏至今。
他竭尽所能地富养着弟弟,却总是忘记供养自己,看似好像心如止水无欲无求,其实只是阈值太高,不能通过这些简单就能满足的欲望获得高潮。
他缺少的从来就不是物质上的满足,而是灵魂的酵母。
早上八点不到,员工陆续来食堂吃饭。
靳寒走到一个小姑娘窗口前,裴溪洄很喜欢吃她做的淮扬菜,尤其那种加了很多小粒粒的炒饭。
“靳总今天这么早,又通宵了吧。”小姑娘气定神闲地抡起大勺,轻松一颠,锅中金黄色的炒饭扬起个麦浪似的弧度。
靳寒嗯一声,“拿份炒饭。”
“炒饭您今天是吃不上了,小洄哥早有安排。”她擦擦手转去后厨,没一会儿拎出两个七八层的保温桶来,“荣记早茶,刚送来五分钟。”
这份量喂猪猪都得跑,靳寒双手接过。
“小洄哥说您肯定吃不完,但都是荣记新品让您尝尝,喜欢哪样他以后就买哪样,吃不完的拿下来我放冰箱,他中午来拿走。奇了怪了,你俩一起吃得了呗,这通折腾。”
靳寒话少性子冷,平时少有人敢和他闲聊。
小姑娘也就随口打趣一句,没指望他能回,却没想到靳寒淡淡说了句:“他忙,和我吃不着。”
“啊……”这话怎么听怎么有点酸,给小姑娘整不会了,“看着是挺忙,他那么大个茶社事儿肯定多,早上来得时候火急火燎的,跑一脑门汗呢。”
“五分钟前来的?”
“啊。”
“那你让他出来吧,别在里面藏了。”
靳寒说得十分笃定,同时抬眼往窗口里扫,内心不禁感叹:这么个猴急的小二百五到底是谁教出来的,早上刚说今天可以见面,这会儿就忍不住躲进食堂等他。
下一秒却听小姑娘说:“让谁出来?”
靳寒皱眉:“裴溪洄,他不在?”
“他走了啊,早走了,东西放下就走了,走得老干脆了。”
靳寒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他垂下眼,眉头拧得前所未有的深,片刻后,把桶提起来还给小姑娘。
小姑娘懵了:“您不吃啦?”
“我吃炒饭。”
两大桶早茶换一盘炒饭,靳寒面不改色地吃完,期间手机震动无数次他都没理,吃完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摞了一排焦急的小水獭。
他一条消息都没点开,手指一划把它们全划走了,上楼准备开会。
今天上午有两批开发商要见,将近十点半他才从会议室出来,扯下束缚在脖子上的领带,一圈圈绕上手背,把文件递给助理,“去泡壶茶来。”
咖啡伤胃,他很少沾,平时只喝茶和白水。
东岸那些开发商吵得他头疼,他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距离下场会议还有五分钟。
茶泡好了,助理端进来放在桌上。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抬眼看助理,“这不是你泡的。”
助理望天。
“他给你多少钱让你送这壶茶?”
“没收钱。”
“你自愿的?”
“不给送就剃光我头发,怎么不算自愿呢。”助理笑得开心极了。
靳寒失笑,把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打开壶盖,看盛在白瓷里的亮黄茶汤,汤面上漂浮着一层玉色嫩芽,芽尖如针直冲水面,随着汲水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
君山银针,又称金镶玉。
靳寒唯一钟爱的一款茶。
就因为他钟爱,裴溪洄在后海旁养了一座小茶山,占地三十平方公里,只种君山银针。
这茶娇气,每年只有清明前后七到十天采摘的首轮嫩芽可以入口。
从采摘到焙干要经过八道繁琐工序,裴溪洄不放心别人,全都亲力亲为。
一山茶叶最后只得两坛上品,要用甘冽的山泉水冲泡,辅以天然冰片消除涩味,除了他没人能泡出这个味道。
靳寒喝了那么多年,一尝就知道。
他慢悠悠品着茶,脑子里满是弟弟带着小草帽叼着小草根,在茶田里撒欢采茶的模样,放下茶杯对助理说:“让他进来吧,告诉门卫今天不用拦他。”
助理笑呵呵:“是不用拦,他已经走了。”
靳寒端茶的手定在半空。
“……又走了?”
“嗯,把茶泡好就走了,临走前还放下一盒茶点,您现在吃吗?”
靳寒冷笑一声,还吃什么,气都气饱了。
这一回两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迫不及待想见面的是他。
他让助理出去,给裴溪洄发消息。
-你脚上长钉子了?
裴溪洄秒回,发的是语音:“哥哥哥!早上好!没长啊我脚平着呢。”
-没长钉子你走这么急?
“没有急,但是你说能见面但没说啥时候见啊,我这不等通知呢嘛。”
他要真这么乖就好了,靳寒冷声发语音:“你不是等通知,你是跟我耍心眼呢,行,既然你无所谓见不见那就不见了。”
裴溪洄瞬间急了:“别不见!我没耍心眼!是我早起从助理那儿看到了你今天上午的日程安排,会都排满了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太累了,我哪忍心再跟着裹乱……”
这话让他说得,那股软趴趴的心疼劲儿快要从字里行间透出来。
靳寒垂下眼睫,眉宇间柔和舒展,看到裴溪洄的头像忽然变了。
以前就是只脑袋圆圆憨了吧唧的小水獭,现在是小水獭躺在冰上手里拿颗球,球的位置P着块牌子,上面写着四个字:哥哥梦男。
这什么玩意儿?
他问裴溪洄:“头像什么意思?”
“做梦都想和哥哥睡觉的男人!”
“你是男人吗,你不是小猪?”
“嘿嘿。”裴溪洄没脸没皮地学了两声猪叫,“我是靳寒的小猪。”
靳寒不搭理他,他又发来两条语音,收了赖叽叽的笑,软声软气得烫人心口。
“哥,其实我今天特别想你,特别特别想,想的我心里突突的不得劲儿。”
“但我不想这时候给你添乱,哥工作辛苦了,工作的时候不吵你,就想让你喝壶称心的茶解解乏,工作之余能舒心一点。茶点记得吃啊,我做了俩钟头呢,你一定喜欢!”
说完这句,小水獭再没弹出别的消息。
靳寒盯着聊天界面怔愣半晌,伸手把裴溪洄的新头像点开,放大,仔细端详,之后保存到一个叫《存档》的相册里,那相册里存着上万张照片。
这壶茶靳寒喝掉了三分之二。
虽然他不喜欢喝茶解乏,但弟弟不在,他也没有别的解乏方法。
茶点装在一个红漆楠木八宝盒里,隔着盖子都能闻到股荷花香。
裴溪洄手巧,又闲不住,守着那么大一座庄园,满园子的花花草草都是现成的食材。
他经常闲着没事揪点这个,采点那个,研发出一款新茶点,往菜单上一挂,一盘能吵到大几千。
但那些都是给外人吃的,他给哥哥做的点心从来是独一份,都不往菜单上挂。
他说今天这盒茶点做了两个钟头,靳寒就先入为主地以为会是什么绝世佳肴。
结果盖子一掀开,里面站着八头猪。
荷花汁子做的粉色布丁小猪,两粒黑芝麻点眼睛,屁股上顶着根翘尾巴,最离谱的是这八只猪还有表情,整齐划一地站在盒子里冲靳寒噘嘴坏笑。
靳寒和其中一只坏猪对视,仿佛看到裴溪洄洋洋得意的样子,气得拿起勺子在看起来最欠的那只猪屁股上狠狠扇了一记,直扇得它duangduang乱晃。
一上午开了三场会喝了一壶茶吃了八头猪,靳寒坐上车时感觉身心俱疲。
中午还有个饭局,他得去趟小金山。
这个点儿是午高峰,司机怕堵车,特意绕了条路走,结果其余十八条路都畅通无阻,就他绕的那条堵了,司机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攥着方向盘的手心全是汗,从后视镜里看靳寒,“靳总,要不要我帮您叫个——”
“不用,你的救兵来了。”靳寒说完,抬手按下车窗。
只听一串不怎么有气势的轰隆声在身后响起,一辆疑似还没满月的小号红色哈雷穿过狭窄的汽车间隙奔驰到他们车旁。
裴溪洄长腿跨在车上,伏低身子扭过头来,下巴一扬,头盔护目镜“咔哒”一下甩上去,露出一双圆溜溜亮晶晶的狗狗眼,特别兴奋地看着车里。
“daddy,上我的宝马!”
作者有话说
小裴日记1:
今天给哥送了早饭,一口没吃,哭!
还送了茶和点心,全吃光啦,哈哈。
聊天时挨训了,大概不能见面了,哭!
又能见啦!哈哈!我哥堵路上啦!

距离饭局开始仅剩二十分钟,可路况播报显示最少还要堵半小时。
靳寒貌似除了上车没别的选择。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裴溪洄正仰着个下巴得意洋洋地朝他挑眉,臭屁上天了。
“谁让你骑摩托的?”他冷声质问。
裴溪洄笑容瞬间消失,眼睛瞪得溜圆:“我没骑重机!也没有飚!我骑得可乖了!”
这是实话,他来的时候摩托的声浪都很小。
“我就问一句,你心虚什么?”
裴溪洄心头惴惴,能不心虚吗?
他现在是没飚,可刚才来时偷偷飚了一小段,收到靳寒堵道上的消息时他还在茶社呢,临时从朋友那儿敲诈了一辆小哈雷,火急火燎往这边赶,生怕来晚一点路就通了,那不坏菜了吗?
他转着眼睛,不敢和靳寒对视。
靳寒开门下车,对司机说:“饭局结束去小金山等我。”
裴溪洄踊跃举手:“让我送哥回去吧!”
“你今天的见面次数用完了。”
“啊?这么严格啊。”
小狗沮丧地哼哼一声,哼哼完又忍不住咧嘴笑,有点缺德地想,枫岛能不能天天堵车啊,这样他每天都能见到哥哥。
靳寒抬腿跨上摩托,在他腰上一拍。
裴溪洄立刻会意给他一个头盔,从后视镜里贪婪地看着哥哥罩上头盔,扬起下巴来扣搭扣,敞开的衬衫领口露出性感的喉结和脖颈上一道浅色旧疤,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让他做得张力满满。
裴溪洄有点五迷三道,对着后视镜呵呵傻笑。
靳寒突然抬眼和他视线相撞,声音又凶又冷淡:“等我开呢?”
“没有没有。”裴溪洄被凶了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提醒他:“坐稳扶好,准备发车。”
引擎启动,排气管里蹿出一小股白烟,红色哈雷在车流里七拐八拐,灵活走位,如同一尾金鱼,从拥堵的钢铁巨兽中逃脱出去。
终于出来时他没忍住“哔哔”按了两下喇叭,引得被堵住的车主纷纷探头看他。
那一刻,裴溪洄觉得自己像个腾云驾雾的盖世英雄,真他大爷的帅气!
靳寒在后面看着他跟个斗鸡似的嘚瑟样儿,轻轻勾了下唇角,小孩儿一个。
“怎么样这位客人,速度还可以吗?”
裴溪洄开个车也不老实,翘着尾巴一会儿问这个一会儿问那个,被哥哥瞪了一眼就舒坦了,攥着车把摇头晃脑的,开心得想哼歌。
哈雷车座短,他俩只能紧贴着坐,裴溪洄能感觉到靳寒的胸膛跟石头似的硌着自己后背,有些闷也有些热,但更多的是亲密。
他俩有好久没这样亲密过了。
记忆中上一次骑车载哥哥还是好多年前,那是一场不太正规的夜间赛摩,很多选手都带着自己的小男友小女友一起飚。
裴溪洄不服,硬是把靳寒拉过来坐到身后,说哥哥是他的幸运宝贝。
那场比赛裴溪洄毫无悬念地拿了第一,众目睽睽之下却不亲吻奖杯,疯劲一上来,蛮横地把靳寒摁在摩托上不管不顾地撕咬。
他的吻技十分蹩脚,与其说吻不如说是小狗啃磨牙棒,叼着哥哥的唇闯进去横冲直撞,舌尖和小蛇一样在人嘴巴里乱撩,很快铁锈味就蔓延至两个人的口腔。
那晚裴溪洄图好玩在头发上绑上一小串铃铛,风吹起来特别响。
这铃铛声激得靳寒理智绷断,彻底失控,攥住弟弟的后颈往后一扯,把人打横抱起甩上摩托,风驰电掣地冲进密林深处。
比赛时是弟弟带他,比赛后是他带弟弟。
围观众人惊叹靳总摩托也骑得这么稳?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裴溪洄的车技本来就是他教的。
裴溪洄十九岁时说想玩摩托,靳寒没答应也没反对,半年之后买下那辆黑色重机送给弟弟,说我学会怎么骑了,上去哥教你。
从小到大裴溪洄掌握的所有稍带危险指数的技能,都是靳寒亲身试验确保安全后再传授给他。
少年人是鸟,他不会束缚弟弟飞得多远多高,但航程必须在他的可控范围之内。
那晚靳寒带着他冲进密林,把他摁在摩托上,意乱晴迷时在他耳边说了许多荤话。
裴溪洄早已神志不清,一句听不懂,最后一秒时忽然耳聪目明,听到哥哥咬着自己的耳朵用充满磁性的声音哑声蛊惑:“坏孩子,怎么这么浪。”
裴溪洄脑袋里乍起无数烟花,视野内一片白光,晃晃头上铃铛说:“都是你教的。”
红灯亮起,哈雷老实地停在路口。
有人给裴溪洄打电话,他握着车把没法伸手,让哥哥帮忙接。
靳寒拿出手机放在他耳边,懒得举,就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手腕内侧凸出的骨头贴着他侧颈一小块潮热的皮肤。
裴溪洄一个激灵,就感觉被贴着的地方又麻又烫又痒,想缩下脖子又怕把他给缩跑。
打电话的是他一个不生不熟的面子朋友,上来惯例几句寒暄,裴溪洄说忙着呢让他直接说正事。
那人就不说,拐弯抹角地问他忙啥呢。
裴溪洄烦了:“老子跑滴滴呢。”
对面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哪来的美人儿能让小裴老板大热天的去跑滴滴?”
裴溪洄让“美人”俩字整得耳根子一红,偷偷从后视镜里看靳寒,大着胆子往哥哥怀里靠一点,浪.荡的语调特别混不吝:“可不是美人儿嘛,我后面坐着个天仙呢。”
靳寒隔着护目镜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马上绿灯了,对面那人还在兜圈子,一时半会儿放不出个响屁,裴溪洄烦得不行:“先挂吧,我颠儿着呢,有事去茶社。”
那人这时候又哎哎地说别挂,绕来绕去的原来就是想买茶。
裴溪洄无语:“你要茶直接去茶社拿啊。”
“小裴老板,我要……君山银针。”
裴溪洄眼神一凛,脸上表情收了,伸手挑起护目镜:“你下我脸呢?”
整个枫岛都知道他这儿有上品君山银针,也都知道那是靳总特供,裴溪洄早八百年前就说过这茶不卖,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卖。
这要是个实诚朋友压根不会开口让他为难,就这种半生不熟的面子朋友拎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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