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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不乖(林啸也)


下一秒一张照片啪一下发过来,是一贴打开的中药贴。
【小喷菇】:这个贴很难闻。
小喷菇的攻击特效是吐泡泡,靳寒顶着那个头像发消息就像吐了一串泡泡。
裴溪洄如临大敌,用力看着那行泡。
难闻?有那么难闻吗?
他提前打开试过只有一股艾草味啊。
而且他哥什么时候嫌药难闻过,以前用比这个再苦再难闻的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啊。
他噼里啪啦打字:你是不是在撒娇啊,我觉得它没有很难闻。
【小喷菇】:骗你好玩?
裴溪洄吓得半死:没有没有!哥这么说那应该确实是很难闻的,那咋办啊,忍忍行吗?
【小喷菇】:再忍也难闻。
-那要不然,就不贴了?
-就……放我进去给哥揉揉,行吗?
-我抱着给哥捂捂?我脸上热乎。
三句话发过去他紧张得呼吸都屏住了,又着急又紧张又有些不应该的期待,三种情绪杂糅在那双瞪得溜圆的眼睛里,像是眼底亮着两把小火苗。
可刚发过去没几秒他又后悔了。
十二点多了,还是先让靳寒睡觉要紧。
他十分违心地打字:
-算了哥哥,我不进去了,吵你休息,明天我来给你揉好吗?
小喷菇没动静。
-你要不想看见我的话,我戴个口罩?
-再不行,我整个头套?打劫的那种?
小喷菇还是不动。
裴溪洄沮丧地抓抓头发,心道不见就不见吧,不能操之过急,要进退得宜。
正要给靳寒发条晚安就走人时,忽然发现他拍来的那张照片背景是沙发。
-怎么还坐在沙发上啊,去床上睡吧。
小喷菇居然动了!还弹了条语音过来!
他速速点开,就听哥哥说:
“横竖就我自己,在哪睡不一样。”
裴溪洄瞳孔骤缩,一双眼以过敏的速度迅速湿红,在心里骂了一串:操操操操操!
去他大爷的操之过急进退得宜,他心疼得要爆炸!今天这个门他就是硬闯也得进去!
他急得在楼道里转圈,研究该怎么闯进去才显得自己不像个土匪,想来想去发现怎么都像,于是他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消磁卡,礼貌地给他哥发消息:我撬下你锁行吗?
小喷菇再次沉默。
但裴溪洄一分钟都等不了了。
他心一横眼一闭,在撬锁前给哥哥发过去一只汤姆猫双爪合十拜拜的动图表情包,后面跟着条十二秒的语音。
靳寒躺在沙发上把那条语音点开,听到弟弟没脸没皮的声音传来:“小喷菇啊小喷菇,再给我吐点泡泡吧,求求啦世界上最伟大的小喷菇,和崽崽见一面吧。”
这话说完,裴溪洄自己给自己臊得都够呛,被光照着的一张脸通红发胀。
七岁时求哥哥给买糖的小花招,二十三了居然还搬出来用,自认为十八年过去已经长成个硬汉的小裴老板恶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他按灭屏幕,背靠墙壁,拿后脑勺狠狠给了墙壁一拳,同时祈祷世界上掌管蘑菇的神仙快快显灵,最好能把他弹射到哥哥面前!
作者有话说
离婚前的猛1靳哥:
手臂差点被机器整断,不告诉小狗。
离婚后猛1变娇1:
这个药不好闻,我弟不哄我就不贴。
小狗双手合十祷告:全宇宙掌管蘑菇的神仙啊,快显灵吧!

噗噗噗噗——裴溪洄犹如僵尸被打掉了脑袋。
他耷拉着耳朵,有些神经质地啃咬自己的大拇指甲盖,揪着衣服下摆上比较干的一块布料拍张照给靳寒发过去,非常小心地说:“就一点点水,都让我蒸干了。”
【小喷菇】:讲不听是吧?
“没有没有!我听!我可听了!但是你贴药了吗?胃还疼吗?不疼了我再走。”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
啊啊啊完蛋了!!!
裴溪洄看着那么老大一个鲜红的感叹号,嗖地蹦起来。
这么小心还是被拉黑了,早知道就不多说那句话了!
他丢了魂似的扒在靳寒办公室的门板上,铛铛敲两下门。
“哥你不要生气,我这就走了。”
“真的走了!我听话了!”
为了让靳寒听到自己真的在走,他故意把步子踩得很重,一路都很用力地走到电梯口。
叮一下电梯来了,再叮一下又走了。
他藏在楼梯间里,做贼似的贴墙站着。
这里是监控死角,第一次发现是因为靳寒把他扯过来偷偷接吻。
之后他就经常藏在这里接哥哥下班还不告诉他,等人出来再突然冲出去跳进他怀里。
他太淘了,一天不欠就浑身难受。花样也多,接人下个班都能搞出那么多节目。
记得有一年万圣节,一个朋友在得闲包场搞化装舞会,他跟着凑热闹,披了张白床单扮小鬼儿,脑袋上还顶俩小恶魔角。
晚上舞会结束,他故意没换衣服,跑来大楼鬼模鬼样地躲进楼梯间,想等哥哥出来吓他一大跳。
结果人没吓到他先把自己等睡着了。
没办法,太暖和了。
这里本来是出风口,因为他老往里面藏,靳寒就让人安了排暖气片。
大冬天的他披着床单、抱着暖气、窝在那么个小角里,呼哈呼哈睡得昏天黑地。
等他醒时对面大楼的灯都灭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觉得旁边有人,歪头一看,靳寒正斜靠在暖气片上,拿腿给他当靠枕。
“……哥?”
他揉揉眼,看清真是哥后就露出个傻乎乎的笑,有点不好意思。
“你咋出来啦?我还没准备好呢。”
靳寒一脸无奈。
“我等你吓我等半天,你也不来,我以为你跑去吓别人了。”
“怎么可能!别人我也不想吓啊。”
他坐久了腿麻,又睡得浑身没劲儿,就朝靳寒伸手:“哥抱。”
靳寒俯身兜着屁股把他抱进怀里,拿大衣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个脑袋出来。
裴溪洄支着脑袋,靠在哥哥肩膀上,头顶的小恶魔角扎得人脖子痒痒。
“咋不给我叫醒啊?我睡了多久?”
“二十分钟。”靳寒抱着他走进电梯,“一直在笑。”
“嗯?什么一直在笑。”
“我说你,睡觉一直笑,做什么美梦呢?”
“哈哈,我说了你别揍我,我梦到我披着床单冲出去给你吓一跳,你当场蹦起来了!”
“我猜就是。”
靳寒太知道他弟的尿性了。
看到他窝在墙角靠着暖气片睡得可怜巴巴,从剪了一个洞的床单里露出来的脸蛋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却挂着奸计得逞的坏笑,真跟个小恶魔似的,就知道他肯定在梦里成功捉弄到了自己。
既然成功了那就是个美梦,美梦就不要叫醒了,让他多高兴一会儿。
裴溪洄打了个哈欠,“我下来走吧。”
靳寒没让:“睡你的,就到车库了。”
“别了,我怕抻你手。”
他始终惦记靳寒那只伤手,再想赖在哥哥身上也会忍住,推推人肩膀要往下蹦,还没蹦下去呢就让人在后面抽了一巴掌。
“干什么揍我!”他无辜地瞪着眼,委屈死了,“我都没吓到你呢!”
“那赖谁?”靳寒睨他一眼,“一天没见了,我抱会儿都不行?”
他这样说裴溪洄心里又软乎乎的了。
“行!咋不行!哥想和我车振都行。”
“闭嘴吧,到家再说。”
“好啊。”裴溪洄坐在他手上,两条腿咣当咣当地晃,把他当摇摇车骑,骑一会儿突然想起来,“哥你知道万圣节怎么要糖吗?”
“不知道。”
“有一句咒语,我教你吧。”
“你别教。”
“?什么啊你明明就知道!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说?”他双手捧着哥哥的脸左看右看,“你就是不好意思!”
靳寒让他烦死:“说一天话了嘴不累吗?”
“不累,留着力气吃你呢。”
靳寒脚下一顿,撩起眼皮看他,充满欲望又竭力克制的眼神迫摄又危险。
“没完了是吧?”
裴溪洄有点怕又忍不住欠,赖赖叽叽地招他:“没完,你说了我再完,哎呀说吧哥哥,我想听你说,我刚才都没吓到你呢。”
靳寒让他磨笑了:“敢情你没吓到我,我还得补偿你?”
“那你就补偿一下么,说吧说吧,求求哥求求哥求求哥求求哥——”
“停。”
靳寒一个字让他打住,托着他的两只大手微微下移,一左一右掐住他。
那个地方最胖,他又掐得不轻。
裴溪洄一下子老实下来,只感觉一股小火苗腾地烧起来把他从头燎到脚,燎得他心里咕嘟咕嘟冒泡泡儿。
他这次是真想跑,跃跃欲试地往下蹦。
靳寒怎么可能让他跑得掉:“你敢下去我就在这抽你。”
“你……”裴溪洄赶紧收回脚,搂着他脖子哼哼,“你干嘛啊……”
“不是要糖吗。”
靳寒抱着他,走在自己的私人停车库里。
夜深了,车库里一片昏暗,只有远处窗口漏下浅浅月光。
他挑了辆底盘不低不高的跑车,把裴溪洄扔在冰凉的引擎盖上。
裴溪洄娇气巴拉,激灵一下弹起来,又被靳寒掐着按回去。
那一道浅浅的月光正好打在他们俩身上。
裴溪洄身子后仰,指尖痉挛着在车盖上划。
靳寒一手按着他,一手撑着车,低头用唇一寸寸拂过他脸颊,“万圣节怎么要糖?”
裴溪洄都烂成一滩泥了,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身上披着的布单早就被靳寒扯了,垫在车盖上,上面全是他挣动时弄出的褶儿。
都这样了还不老实:“是我先问你的……”
靳寒当即给了他一口“糖”,又问一遍:“怎么要?”
裴溪洄泪水涟涟。
“不给糖就捣蛋……这什么破咒语啊!我都给你糖了,你怎么还捣我的dan……”
靳寒轻笑,脸颊上有几滴汗水在淌,低头看着裴溪洄的眼睛,对着他的耳朵问:“我dao谁了?”
“我……”
“你是我的谁啊?”
“我……我是你的……崽崽……”说完自己不好意思地闭着眼撅在那儿了。
“嗯,所以我捣你有问题吗?”
裴溪洄头晕目眩,视野全被汗水覆盖,仰起脸来痴迷地看着哥哥性感的下颌和侧脸,咽了下口水道:“好像没什么问题……”
靳寒轻笑一声,亲吻他额头。
“乖孩子,自己抱着腿。”
宠溺的话音流进耳朵,裴溪洄失神地瞪着眼睛,脑袋里炸开一片烟花。
他乖乖照做,看头顶哥哥的身影忽明忽暗,时而陷在月光里,时而又隐没于黑暗。
空气中细小的微尘在晃。
车身在晃,他在晃,月影也在晃。
月光被百叶窗分成一格格,映在裴溪洄手指上。他抬起手,往嘴里放了根戒烟糖。
模拟尼古丁的焦糖味淡化了嘴里的苦。
他顺着楼梯间的墙壁滑下来,蹲在一片阴影中,强制自己赶紧住脑。
有些事就是怕想,越想越糟心。
往事历历在目,背上仿佛还有靳寒抱着他时的温度。可现在他却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躲在这里,明知道哥哥和他只有一墙之隔,却不敢踏出去半步。
咔哧咔哧——他面无表情地嚼着戒烟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
凌晨一点一到,他猛地蹿起来走出楼梯间,用消磁卡撬开靳寒办公室的门。
离婚到现在七个月,裴溪洄第二次踏入这里,第一次是被靳寒叫过来删照片。
那天的记忆实在太惨痛,疼得他迈不开脚步,甚至下意识地把手机往口袋里藏了藏,怕又被连在跳动着臭绿蝌蚪的电脑上,把他仅剩的两张照片给吞掉。
他轻轻关上门,蹑手蹑脚走进来,看到正对着门口的长条沙发上,靳寒一个人安静地躺在上面。
他背后是占据着整面墙的落地大窗,雨停了,柔得像纱一般的月光透过玻璃温柔地披在他身上。
窗外车水马龙经久不息,汽笛车鸣连绵不断,楼下呼啸驶过的车灯映在天花板上,变成一道又一道转瞬而逝的暗影。
不知道为什么,裴溪洄突然觉得靳寒很小。
小小薄薄的一条影子,孤独地缩在无人问津的角落,用那么乖的姿势躺着,仿佛在等人将他抱起。
裴溪洄忍不住想,过去的七个月,还有他故意冷落人的大半年,他哥是不是都是这样,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坐在椅子上,或者干脆整夜不睡,看着窗外的月亮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被抛弃。
他那么害怕孤独的一个人,为什么非要用这种办法来逼他就范呢?
他半夜发烧时、胃痛发作时、出车祸一个人坐在路边时,会不会想起幼年被卖的自己,会不会想不通为什么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是逃不过相同的命运。
裴溪洄把指甲掐进手心,心疼得喘不过气,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到沙发边坐下,安静地看着哥哥。
靳寒睡得很沉,但眉头是皱着的。
一只手按在胃部,作蜷缩状,说明他睡着前的最后一秒还在疼。
裴溪洄俯身,在他眉心印了个很轻很轻的吻,近乎耳语般念道:“哥,对不起,我一直都爱你,很爱很爱很爱。”
怎么会不爱呢?
他对哥哥的爱是放在肺里的,爱与呼吸同在,没有一天腻过,他活一天爱就在一天。
“但我选错了办法,也知道错了。”
“我再也不会逼你改了,我自己改。”
靳寒皱着的眉心展开,发出两声梦呓。
裴溪洄笑了,起身把冷气温度调高一些,加湿器打开,又拿了条毯子过来给他盖好。
做完这些,他就近在地板上坐下来,靠着沙发,掀起毯子钻进去,抬起靳寒捂着胃的手,把自己的脸垫上去轻轻压住。
怕把人吵醒,他不敢把重量全压上去,只能稍微梗着些脖子用侧脸去贴他。
这个姿势太累,他没一会儿就觉得脖子发僵,僵了就换另一边脸继续贴,还时不时把手心搓热给哥哥捂着胃部那一小块肚皮。
过去的十八年,每次靳寒胃疼他都会这样做。
他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真能缓解疼痛,能的话又有什么科学依据,但每次靳寒都很受用。
刚捂不到五分钟,他就看到哥哥的眉心完全展开,舒服得动了下腿。手不再蜷缩着,而是放在他头顶轻轻揉——这是他睡熟后的下意识动作,碰到弟弟就拍两下哄哄。
裴溪洄被拍得无所适从,心窝里又酸又胀,觉得他哥怎么这么乖又这么容易满足,就像一个没得到过多少爱的小朋友。
他抬起手放在哥哥揉着自己发顶的手背上,假装和他双手交握,能摸到他手背上树状的血管浮凸,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脸被压着动不了,他就撅起嘴巴,虔诚又温柔地在哥哥指尖亲吻一下。
“晚安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
夏日夜晚蓬勃安静,两人一夜好眠。
第二天天不亮裴溪洄就醒了。
他不想让靳寒知道他在,得在人醒前离开。
但他在地上坐了一宿,又一直梗着脖子给人捂肚子,醒来时腰酸背痛,两条腿连着半边身子都是麻的,不能动,一动就听到自己的骨头跟要断了似的嘎巴嘎巴响。
他捂着脖子缓了好一会儿才从毯子下爬出来,哆哆嗦嗦地站起身,起来时双腿一软差点栽在靳寒身上,愣是用两只手撑住了沙发靠背,弯着腰一点点把自己蹭了起来。
终于站起来时他整个背都汗湿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贴在皮肤上,但低头看到哥哥睡得那么安稳那么踏实,又觉得心口软乎乎毛乎乎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俯下身在哥哥眉心印了个早安吻,转身一瘸一拐地跑了。
“咔哒”一声门打开又关上。
靳寒睁开眼,侧过头望着弟弟离开的方向,久久出神。
被捂了一个晚上的地方到现在还是暖的,依稀能感受到柔软掌心贴在上面的温度,毯子里还有弟弟身上常用的沐浴露味道。
裴溪洄其实不喜欢这个牌子的沐浴露,觉得一股甜味儿,十分不酷,小孩子才用。但靳寒很喜欢,就从小给他用到大。
他把毯子拉到脸上,闻着柔软绒絮里残存的沐浴露味儿,拿出手机把小水獭从拉黑列表里拖出来。
-今天上午来大楼,给你五分钟见面。
几乎消息发出去的同一时间,楼下传来裴溪洄的尖叫欢呼。
靳寒起身走到窗前往下看,就见他弟举着手机蹦起来,激动得原地转了个圈,连跑带颠地冲到马路对面,没一分钟又灰溜溜冲回来,坐进被他遗忘的小跑车里。
紧接着,靳寒收到小水獭发来的一条语音,时间显示有足足六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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