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沈恪死，就得是他死了。
要是沈恪知道他还活着，会不会杀人灭口？毕竟当时他威胁沈恪，说要把沈恪父亲是放逐所有重刑犯的大法官这件事说出来。
听说沈恪如今藏在老城区里，那里人少，晚上方便行动。
他先弄死那个聋子，既可以报仇，又可以绝后患。
“放行。”随着一声洪亮的命令落下，边境卫兵营地的大门打开又自动关上。
孙绍站在营地大门前，回头望了眼他走出来的大楼方向，那是周泽方办公室所在的地方。
“啧，真羡慕在这种地方还有稳定住所的。”
天色已晚，寒意袭人，孙绍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低着头朝营地大门的反方向离开，自言自语。
他晚上还不知道要睡在哪里。
……中心老城区。他想起了沈恪住在那里。老城区都是些一脚踏入棺材的老人，晚上会发生的动乱少，比较安全。
他心里虽然想的是对沈恪先下手为强，但他也清楚和沈恪的武力差距，他根本打不过沈恪。
“孙绍？你没摔死啊！我靠。”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孙绍回头看向声音来源的地方，看到了狐朋狗友金天的面庞。
孙绍这几个月没怎么正经吃饭，他刚才在周泽方办公室内设的卫生间上厕所，照镜子看见自己面黄肌瘦。
金天则是他的反面，几个月不见，金天还长胖了，面色红润，精神状态很好。
孙绍顾不上骂金天那句“你没摔死啊”，先是疑惑道：“你怎么还胖了？吃什么了？”
在这片荒芜的“大监狱”上有东西就不错了，怎么还吃胖了？
金天也很疑惑，看着面黄肌瘦的孙绍感到惊诧：“我靠，你不会在这里还能搞到毒-品吧！”
被放逐者有些人吸d成瘾，孙绍就是其中一个。金天不吸，他知道那玩意儿没好处。
孙绍咬牙打他一拳：“搞个屁，这地方还是能搞到什么东西？吃的都搞不到！我前两个月犯瘾的时候，靠啃树皮过的，后面莫名其妙戒掉了。”
金天捂着被打的地方“呵呵”干笑：“多好啊，这也算一种幸运嘛。”
孙绍往后退几步，用奇怪的眼神看向金天，快不认识这个曾经的狐朋狗友了：“你他么圣母上身啊？”
金天故作深沉脸：“体验多了，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
孙绍用看傻逼的眼神继续看他，金天破功了：“好吧好吧，你听说这几个月D13区私人粮食更少了的消息吗？”
“听说了啊，不知道哪群傻逼在到处垄断粮食，害得老子只能啃树皮。”孙绍蹲在路边，眼神放在前方最远边，那是老城区的方向。
金天继续嘿嘿笑：“那群人我认识啊，他们就是想抢个人手中的粮食，再高价卖给我们这些电子账户上有钱的人，这样子他们电子账户上有钱，可以在除了D13区以外的地方花了。
“我本来在矿场上想攒点忏悔值的，但我靠啊，越做反而忏悔值越少了。”
“后来我不做了，无意间知道了有群人在倒卖粮食，只要电子账户上的钱，很贵啊我靠。”
“但没办法，反正我未来两三年估计都出不了这片破地方了，我爸妈没给我账户里的钱冻结，靠这种活法我还能挨个几年。”
孙绍反应过来，上下扫视金天：“他妈的，难怪你吃得这么好。”
金天搂着他的肩膀，语气熟稔：“所以我专门来找你啊，怎么样，你账户里钱肯定不比我少，找他们换粮食吧。”
“对了，他们还代找安全舒适的住所，反正就是给足了钱，就帮你干活，怎么样，心不心动，你要是加入了，我俩以后买粮食还能打八折。”
孙绍眼里划过一丝算计：“给了钱什么都干？”
金天点点头：“他们就是想赚我们的快钱，赚够了就跑到外面潇洒了，谁他么愿意一直呆在D13区这片大监狱。”
孙绍露出一抹要得逞的坏笑：“那感情好啊，杀了人跑了都找不到。”
“什么杀人？你要杀谁啊？我靠，别扯上我啊，我的忏悔值快负数了啊跟你讲。”金天抱紧自己。
窗外的漫天飘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等郁乐音朝窗外望去，沈恪的故事也讲完了。
沈恪的确是百无聊赖，和小纸人讲了些他在K区预备队训练的故事。
只不过在那段日子里，沈恪独来独往，大部分故事也只是关于无聊的训练日常。
沈恪平日沉默寡言，就连讲故事也是点到为止。
郁乐音感觉听沈恪讲故事，需要超强的脑补能力才能将沈恪寥寥无几的描述联系起来，想象成一个完成的故事线。
他一个听故事的人说的话远比沈恪这个讲故事的人说得多。
“所以你那次在冰川特训里，拿到了第一，但也差点死了……”郁乐音欲言又止。
这也太拼命了，那什么特训的奖励很好嘛？还是沈恪就是那种为了想要的东西连命都可以付出的？
食指轻轻蹭着小纸人，沈恪头枕在手臂上。
窗外暮色映着地上的白雪，天地间安静祥和，一瞬不瞬盯着面前的小纸人，沈恪脸色也是罕见的轻松：“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些话我也听过。”
沈恪这话就说完了，态度表达得很明确。
行吧，沈恪真是各方面的偏执狂啊。郁乐音心想。
房间的门被敲响，门开后，门外站着余固，他端着一盘瓜子，瓜子上摆着几个糖果，递给沈恪，问他吃不吃。
沈恪不喜欢吃甜的，但还是挑了两个形状可爱的小熊软糖。
余固本来还好奇沈恪的品味怎么这么奇怪，偶然透过沈恪的身影看到了他身后桌子上冲他挥手打招呼的小纸人。
余固恍然大悟：“给阿音当玩具是吧，那把剩下的这两个棉花糖也给他吧。 ”
“好主意。”沈恪直接收下了。
“……”郁乐音看着这两个干脆完全把他当小宠物养的男人，觉得他们也挺幼稚的。
“我这关家园防御战刚才花了半小时搞配队还是过不了，阿音，你有什么好建议吗？”余固将游戏机递到小纸人面前，虚心求教。
小纸人跳上游戏机：“我看看呢。”余固一边打开关卡简介给他看是哪一关。
“啊，这关啊，我当时也卡了挺久的，想不起来怎么稀里糊涂过的了。”
余固急得龇牙咧嘴：“一个养成游戏弄这么难的关卡做什么？”
郁乐音：“这是家园等级突破挑战啊，你过了才能继续升级。”
“我看看。”沈恪慢悠悠走过来。余固把游戏机让给他：“你不是说这是弱智游戏吗？怎么突然感兴趣了？”
沈恪大致看了一遍关卡内的敌人详情，思考的时候手掌心捏着一粒小熊软糖，发出塑料袋被揉捏的细碎声响。
“因为快到睡觉时间了，不想被打扰。”沈恪指着游戏机屏幕问余固：“打开你的角色池，我给你配队试试。”
余固突然卡壳，不知道说什么，自言自语：“那不是角色池，是小怪物们。”同时点开了他目前收入家园的小怪物们给沈恪看。
“这个，这个，还有这几个，配队试试看。”沈恪手指扣着下颌，沉吟道。
“嗯，嗯，”沈恪在指挥的时候，余固频频点头，反应过来沈恪为什么建议他这样配队，“你刚才不会还计算了小怪物们彼此之间技能的冷却时间吧，这卡得也太巧妙了，技能简直可以不中断连续输出啊。”
郁乐音知道了沈恪是K区未来执政官预备队出身的，并没有余固这么惊讶，他对余固说：“毕竟他是K区预备队出来的啊，智商比我们高很正常。”
余固好奇：“什么K区预备队？我说真的，你们到时候要回K区，能不能带我一起啊？”
“还早着。”沈恪把余固赶出去，然后关上了房门。
“睡觉。”他对小纸人说，然后关上了房间的灯。
现在是十点钟。郁乐音观察过，沈恪这段时间都是十点准时睡觉。
“你能一躺下就睡着吗？”房间里只有月光，郁乐音发出声音，但没有回应，沈恪像是睡着了。
要不是他亲身体会过前世的沈恪每次晚上在床上不把他折腾到凌晨后半夜不罢休，他现在绝对要夸一句沈恪自制力真强。
夜色宁静，今晚连爆炸声都没有，安静得能清楚听到屋外的虫鸣。
郁乐音不清楚什么虫在冰天雪地的夜晚也会鸣叫，但他很清楚，现在他很无聊。
系统又回总部维修去了，郁乐音操纵备用的系统，躺在他的小枕头上打算找点娱乐玩，结果发现备用系统里并没有娱乐功能。
唉，好无聊。沈恪无聊得给他讲故事，现在轮到他无聊了，找不到事情做。
不过备用系统给他找了事情做，提醒他现在这栋房子周围有两个鬼鬼祟祟的生命体活动。
怕不是盗贼？
郁乐音决定亲自去前线侦察。
今天的【不准随地大小变】一小时福利卡还没有用。
郁乐音现在是光秃秃的灵魂体。这场福利卡使用时，得在备用系统里勾选一件衣服。
备用系统里现在只有一件衣服可以选择，一件丑得没特点的黑长袍，围着脖子披起来像是个古魔法世界的瘦小巫师穿着不合身的肥大衣服。
最近备用系统升级了，郁乐音发现【着装】栏里多了可供选择的服饰款式。
只不过选择框背景是灰色的，中间有个红锁。郁乐音点了一下，跳出来一行字：任务完成度不够哟~
什么任务完成度？郁乐音懵了一瞬，不会是沈恪的忏悔值不够吧？
沈恪的忏悔值现在都掉到-1200吧。
“……”
那他这辈子都得陪沈恪在这里耗着啊。
就算沈恪逃狱成功了，他也得跟着。
嗯，沈恪是个疯批，在听完沈恪说的过往后，郁乐音更确定这一点了。
余固家车库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孙绍侧身靠在墙角，身后跟着金天。
晚上冷死了，金天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吸吸鼻子：“他们肯定都睡着了，这大冷天，谁会像我们一样还在外面做贼。”
孙绍擦掉鼻涕：“睡着了更好，我看看那小子住哪里，明天好让他们下手。”
太冷了，金天实在受不了了：“他们那有炸弹，你干脆他妈的直接炸掉这片楼房算了，反正你说这里以后也要拆迁改造的。”
孙绍坏笑：“可以啊你小子，比我还狠。”
金天在黑暗中缩成一团，吸吸鼻涕：“谁让你要对沈恪动手，反正他没死透的，肯定找我们报仇，到时候就不是从空中巴士站台扔下去那么简单吧，还不如直接弄死他。”
这两个人来到余固家和隔壁住宅中间的狭长小巷里，伺机而动。
不知道哪来的石子砸到了孙绍的脑门，孙绍捂住被砸疼的脑门，拍了金天一巴掌：“靠，是不是你砸我？”
金天感到莫名其妙：“我砸你干嘛？”
孙绍：“这附近不就我们两个人，哪来的别人？”
金天刚想骂他，说自己没搞他，他脑门上也被砸到了石子，金天捡起滚落到脚边的石子，嘴皮子哆嗦：“我靠，这，这附近不会闹鬼吧！”
他们刚才明明勘察了，周围静悄悄，没有一盏房灯亮着，说明都睡着了，现在的石子肯定是人扔的啊。
“不是人那就肯定是鬼了，鬼也长了手啊！”
孙绍打他一巴掌：“别他妈吓我。”
四周静悄悄，冷飕飕，冷风稍微一吹，孙绍也觉得像是真的有鬼了。
郁乐音坐在房顶上，看着下面两个大傻子在怀疑有鬼出没，怕得直哆嗦就想笑。
真好玩啊，这下子不无聊了。
郁乐音心满意足地拆开了一颗小熊软糖。
他拢着一件墨黑的长袍，坐在房梁上，侧脸的一小部分被月光照亮，白得发光，似一块无暇的暖玉。
小巷里响起了铁锹拖在地上的声音，郁乐音嚼着甜丝丝的小熊软糖，听见了底下有新的动静。
茂叔拖着一把铁锹，举起来就往孙绍的脑袋上砸：“做贼都做到这里来了！”
茂叔年轻的时候混边境的，老了体格也好，凶起来能把两个年轻小伙子吓得连连后退。
孙绍用手臂挡了一下砸下来的铁锹，觉得手臂要骨折了，顾不上这么多，和金天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茂叔铁锹重重地砸地，朝他们逃走的方向啐一口痰，拿起铁锹转身，看见了一个远比他高大的身影。
背着月光，看不真切是谁。
他挡了挡月光，才认出那是沈恪：“是你小子啊，吓我一跳。”
沈恪看向孙绍他们逃跑的方向，面色沉冷：“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刚才听到了动静，来的时候只看到两道逃走的黑影。
房梁上，月亮下洁白得反光的小纸人急忙忙地从房檐边滑下去，爬进沈恪的房间。
小纸人顺着沈恪房间的窗户缝滑进去，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窗户边的桌子上。
完美的下跳和桌面刹车！他终于能适应小纸人的身体了。
郁乐音捏起了小手帕，准备盖上被子装睡，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刚躺下去，蓦地来了个仰卧起坐，着急地顺着桌杆滑下去，再滑出门缝去。
他不能睡在沈恪的房间，沈恪刚才起来肯定会瞄到他不在房间里。
他和沈恪同床共枕过，沈恪警惕心很强的。
傍晚时分刚撒过一场大雪，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茂叔担心他的菜地会挨冻，晚上特意扛着铁锹来给田地加一层地膜。
没想到一回来，看见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油条对此尤为谨慎，之前也出现过晚上被偷窃的遭遇，所以他二话不说，直接举起铁锹。
人跑得倒挺快，茂叔带着毛线手套，握着铁锹站在沈恪面前，朝他扬眉：“你小子警惕心够可以啊，我寻思也没弄出多少动静，你就察觉到了，之前接受过专门的训练对吧？”
这个老家伙眼光倒是毒辣。沈恪没说什么，看了茂叔一眼，当是默认。
茂叔也看他，伸手想拍拍沈恪的肩膀，发现沈恪比他高一个头。
手尴尬地停在空中，茂叔最后招招手：“唉，老了，都佝偻了，回去早些睡吧，年轻人还是得多睡点觉。”
夜色已深，外面空气里流动的似乎都是冰霜，沈恪没有立刻转身。
他抬眼看向孙绍他们逃跑的方向，雪地里清晰地留下了两道形状不同，却同样透出慌张的散乱脚印。
他要是现在追上去，还能把孙绍和金天那两人就地解决了。
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他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郁乐音没想到，他着急慌忙滑滑梯下楼，翻车了。
余固家里从二楼到一楼的楼梯拐弯处有间小小的杂物间，杂物间上有个缺口，轻盈的小纸人不小心滑进了缺口，掉进了杂物间。
还正好卡进了两个挨着的纸箱子中间的缝隙。
两个纸箱子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很沉重，郁乐音推不动。他只能努力扒在纸箱边缘，防止掉下去。
被杂物和灰尘包围，似乎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跳出去的郁乐音：救……
他今天晚上不会就在这里睡了吧！不要啊！
刚觉得自己牛逼得完全习惯了小纸人的身体，可以自由操控，没想到翻车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郁乐音听着屋外的虫鸣，很神奇的虫子，叫了一整晚。
他也很神奇地听了不知道多久的虫鸣，听到最后能归纳出这只虫子的叫声有三缓一急的规律，先平缓地鸣叫三下，最后一下急促地叫。
“阿音？”
郁乐音都快睡过去了，差点松开扒拉纸箱边的短手，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他，立马清醒了，忙不迭答了一声：“在！我在里面啊！快救我呜呜！”
沈恪打开了杂物间的门，迎面扑来尘封已久的气息，灰尘扑鼻，他皱着眉在杂物间里逡巡。
最后发现了扒拉在纸箱边上努力不让自己掉下去的小纸人。
真的好努力，那只小短手努力扒着不让自己掉下去。
沈恪憋着笑：“你怎么掉进这里了？”
他听到楼下有陌生的动静，披上衣服从窗台跳下去时，余光似乎没有看到本该在桌边小枕头上睡觉的小纸人。
沈恪无法想象要是小纸人弄丢了，他还会不会有兴趣待在D13区。
沈恪的手伸了过去，郁乐音嘴里“呜哇”着爬上了他的长指。
“呜哇，我弄脏了。”小纸人坐在沈恪的手心，原本洁白的身体现在沾染了灰尘，灰一块白一块，像是水泥和的墙。
“咳咳。”在布满灰尘的杂物间待久了，郁乐音出来后猛烈咳嗽起来，似乎这样就能清理掉身上沾染的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