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一朵荼靡的玫瑰。
可就是这样,许牧禾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说的话没有一句不是关于储盛源。她到死都不相信,她心心念念的男人看中她的,不过是世家Omega的身份而已。她之于储盛源,也不过是一枚易于操控、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罢了。
储盛源对许牧禾的态度储一嘉不是没猜测过,只是他还是低估了,这一切亲口从自己父亲嘴里说出来,远比他以为的要残忍得多。
而现在,储盛源竟然企图利用江一念对他的信息素依赖,让其成为和许牧禾一样的人!
他凝望着面前的男人,从没有哪一刻觉得对方的面目如此可憎。
以前储一嘉为自己拥有这样的父亲而觉得可耻,此刻他竟然觉得恐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江一念那份难以言明的感情好像恰好成为了储盛源“重蹈覆辙”的帮凶。生理上的契合只是重新联系江家的契机,他对江一念的感情才是最致命的!
在储盛源的眼里,这场联姻所有人都能获取到自己想要的利益,所以储一嘉理所应当地要配合他。
见储一嘉沉默,储盛源的语气越发柔和:
“嘉嘉。”
和许牧禾如出一辙的口吻,这是储盛源面对储一嘉的抗拒时百试不爽的应对方式。与之伴随而来的,还有父亲抚慰一般的信息素。
这是父亲为他制造的温馨假象。
曾经数次,储一嘉怀抱着复杂的心情,放纵自己沉溺在这片假象中,并湳沨且在心里很没有骨气地祈祷这一刻可以持续的久一些,让他不要觉得自己是那么孤单。但这次,指甲抠进血肉的疼痛让储一嘉保持了清醒,他迎上储盛源充满期待的目光,表情肃然,一字一句道:
“我拒绝。”
“江一念没有错。”
“我更不会用信息素去控制江一念。”
储盛源表情骤然冷下来,“你再说一遍。”
空气中抚慰的信息素一下子消散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攻击性的信息素。
储盛源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向他的儿子昭告自己的不满。
储盛源的信息素是墨兰。
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
清风脱然至,见别萧艾中。
诗人口中象征高洁品性的兰花,就是储盛源的信息素。
呵,多么讽刺。
就和他的玫瑰花一样。
都他妈是个笑话!
储一嘉不甘示弱,释放出一缕缕玫瑰香气与储盛源抗衡。
这一刻他居然有些庆幸江一念是一个有缺陷的Omega,至少在自己到来之前他无法受到任何不怀好意的人信息素的影响。
可储一嘉终究太年轻,很快他就被父亲压得额角青筋暴起,大汗淋漓。
房间里墨兰的味道越来越重,储盛源似是要用这种方式给储一嘉一个教训,让他以后不敢再违逆自己的命令。
储一嘉开始觉得呼吸困难,他攥紧了拳头,眼睛低垂着,目光始终落在储盛源那只使不上劲的左手上,似要把那里盯穿。四周的空气好像变得有千斤重,年轻的Alpha开始呼吸困难,腰背却始终挺直。
倒真应了假象这个词,一切温馨不过是储一嘉自以为的虚幻。
年轻的Alpha眸中掠过一抹自嘲,继而换上无比坚定的神色,咬紧牙根再次申明:
“江一念……不会去道歉。”
“如果你执意这么做……我会登门拜访江叔叔……和江一念……解除婚约。”
“我不会……让我妈的悲剧……在他身上……”
“重演。”
【作者有话说】
亲妈:(拍桌子)儿砸,给我支楞起来!
“混蛋!”
不知是哪句话彻底触怒了储盛源,高大的男人主动卸下温文尔雅的伪装,抡直手臂,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储一嘉脸上!
偌大的房间在这声清脆的声响后重新归于宁静。
储盛源用了十足的力气,储一嘉被打得偏过头去,脑袋嗡的一下仿佛整个人被隔绝在一片只有嘶鸣的玻璃罩内,牙根顿时酸痛无比,鼻腔忽地涌上一股热流——一滴、两滴……砸在纯白的地砖上开出一朵朵血色的花。
在储一嘉过去的这二十年里,虽然储盛源没怎么给过他父爱,但确实从未动手打过他。
特别是在许牧禾去世后的这几年,父子俩像是秉持着一种默契,互相用自己的方式在对方身上获取自己想要得到的利益。
或许他们都知道,当一切假象被撕裂的那一天来临,有什么东西也将随之离去。只是在这些代价当中,储一嘉付出的要远比储盛源惨痛的多。
耳鸣足足缓了两分钟储一嘉才勉强能听到其他声音。他伸手抹去脸上的热流,落在冷白皮肤上的红色让人触目惊心。储一嘉缓慢地转回头,却只对上一双和自己一样冷漠的眼睛。
太可笑了,他竟然在这种时候还在妄想从储盛源那里获得一丝怜惜。
储一嘉收敛起让自己都觉得不齿的期盼,淡然神色下酝酿着暗潮。
“我记得小时候你是左撇子吧?什么时候改成右利手了?”
储盛源被问的猝不及防:“什么?”
储一嘉没理他,自顾自继续说:
“你其实知道你对我妈都做了什么对吧?”
“别说了。”储盛源沉下脸色警告道。
“怎么,被我说中了么?
“我让你别说了!”
到嘴边的话太过残忍,储一嘉闭上眼眉心微蹙,表情悲伤又痛苦。
“她放弃了自己的事业为你搭桥铺路,甘心在家相夫教子”,拇指碾去流到唇上的鼻血,再次睁开眼时,那双与储盛源酷似的凤眸中盛满了愤怒与憎恶,朗声质问,“你是不是忘了,你们两个之中,她才是学商科的那个!她把从小受到的教育倾囊相授,最后换来了什么?!”
又一缕红色冒出来,自唇边一直延伸至脖颈,在储一嘉皮肤上划出一道刺目骇人的痕迹,他好似没感觉一般,唇角漾着讥讽的笑容,猩红的眼底迸发出滔天的恨意:
“换来了你忘恩负义!”
“换来了自己不得好死!”
“住口!我让你住口!”储盛源恼羞成怒,涨红了一张脸,伸手去掐储一嘉的脖子。
怒骂因为喉间被大力压迫而逐渐低弱,但储一嘉仍然固执地用气音,甚至用口型继续发泄着压抑了十多年的怒火。
仿若一只受了重伤后孤注一掷的小豹子。
“储盛源,你不配。”
“你不配追求我妈。”
“你不配继承我外公的家业。”
“你不配做一个……Alpha!”
虽然左手形同虚设,但储盛源到底是Alpha,加之这些年有意锻炼,右手的力道比常人倒是大很多。
眼前的景象因为窒息而开始模糊,积蓄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蜿蜒而下。年轻的Alpha失神望着面目全非的父亲,唇边的笑容无力又凄惨。
颈间的力道在某一刻突然消失,储一嘉单膝跪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呼吸。
新鲜的空气灌进肺里,四肢的力量渐渐恢复,他有些惊讶地抬头望向储盛源。
一向巧舌如簧的男人此刻像被抽干了力气,倒退几步倚靠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边。
两道复杂的目光在半空相交,鸦雀无声却仿佛有千言万语。片刻后储盛源抬起颤抖的手指向门口。
“滚。”
储一嘉去了套房里的卫生间。他大概能猜出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鬼样子,满面血污,左脸颊高高肿起。
其实他无所谓以这幅面孔示人,反而顶着这样一张脸出去,让酒店的员工去尽情想象去肆意议论他们高高在上的储总是个经营算计到连亲儿子都不会放过的人,会让他产生一种报复的快感。
但江一念还在等他。
狼狈不堪的自己实在不适合和对方站在一起。
鲜红的血迹顺着水流被冲走,储一嘉望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突然想起来数年前自己曾撞见过许牧禾躲在这间卫生间给自己注射抑制剂。
而储盛源,就在楼下的会议室开会。
当时他亲眼看着母亲将一大管抑制剂注射进自己的身体,面容憔悴又痛苦。
储一嘉近乎崩溃地质问许牧禾为什么要这么软弱,Alpha陪伴Omega度过情热期是黑纸白字写在婚姻法里的法定义务,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迁就储盛源?!
许牧禾当时已经很虚弱了,她拉住储一嘉握在门把上的手,再一次阻止了儿子去找父亲理论的企图。
那天为了劝住储一嘉,许牧禾硬挺着身体说了很多,只不过储一嘉当时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也不想设身处地从许牧禾的角度去理解对方,甚至劝说母亲去洗掉标记和储盛源离婚。
当时深感无助的他也曾阴暗又恶劣地想——Omega就是一种被信息素控制没有自我的生物!
时过境迁,他如今为了心仪的人同样心甘情愿去尝试去改变去隐忍去付出一切能付出的心血,此刻他忽然好像有些理解了许牧禾当初的心情。
她不过是太爱储盛源了而已,他可以说她识人不清遇人不淑,但爱本身并没有错。
草草收拾一番,勉强看上去没那么惊悚了。
储一嘉出去的时候往那边看了一眼,储盛源还保持着刚才的站姿。
手指握上冰凉的门把,却没有立刻按下去。
储一嘉背对着储盛源,背影高大却孤寂决然。
“爸,你真的以为Omega非Alpha不可吗?”
“这个社会对Alpha寄予厚望,给予了最大限度的资源倾斜和关注,却没有给Omega足够的尊重。”
“Alpha是领导者,但绝不是统治者。”
那些让Alpha自以为是的臣服和仰慕,究竟有多少来自于他们自诩用信息素控制的意乱情迷?
现代医疗技术日渐发达,真要追根究底,无法承受离婚代价的那一方,绝不会只有Omega。
储一嘉曾在储盛源书房偷看过对方的病历,诊断那一栏清楚写着「左手功能性减退」,原因是「信息素严重失衡」。
抛开人品问题,在生活作风上储盛源确实无可指摘。自储一嘉有记忆以来,储盛源似乎从没和任何除许牧禾以外的人有过感情上的牵扯,以至于许牧禾到死都没有把后颈上的终身标记清洗掉。
于是对上述病因的解析就变得格外简单——储盛源的身体根本无法适应没有许牧禾信息素的生活。
许牧禾的爱太浓烈,浓烈到即便生命消逝也要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在储盛源周围。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报复呢?报复自己那么多年卑微到自愿将人格让渡却始终换不到丈夫的一丝垂怜。
“还有——”储一嘉挺直脊背,目光如炬。
“我才是江一念的伴侣,江家不敢动的人不是你。”
“是我。”
“有没有许家的庇护对我而言没什么所谓。”
“你呢?”
储一嘉轻蔑一笑,手指在门把上默默收紧,转动。随着门缝逐渐扩大,储一嘉看到一张表情逐渐复杂的脸。
江一念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然后清亮的眸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叠起一团怒火。
储一嘉在江一念爆发前拉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储盛源的办公室。
储一嘉对这栋大楼又爱又恨,它曾经承载着许氏浩瀚的梦想,又亲眼见证了许氏的衰亡。
如今他终于能告别这个地方了。
坐进电梯的时候其实储一嘉挺轻松的,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开心。
储盛源的办公室隔音效果是顶尖的,所以他可以确定江一念现在的情绪完全是因为看到了他脸上的伤。
“他为什么打你?”江一念找回了些理智,闷着声音问,“我是不是给你找麻烦了,听说那个李总和你爸爸的项目已经到了签约的阶段,我——”
储一嘉不答反问,“你后悔了?”
江一念立刻回答:“怎么可能!但是——”
储一嘉点点头,冰凉了整晚的眸子此刻终于找回些温度,“那就不要问了,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
因为,我也是一样。
江一念听得云里雾里,还想再说些什么,结果电梯突然停下来,门口站着两个抱着文件的Omega小姐姐。
江一念不动声色往储一嘉身前挪了挪,挡住了外面好奇的目光。
储一嘉也顺势低下头,虽然很痛,但还是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江一念说要带储一嘉去医院处理伤口,他本以为对方会拒绝,结果储一嘉嗯了一声直接驱车往他家的私立医院驶去。
路上虽然储一嘉还和往常一样,但江一念毫无征兆地就是感觉到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哀伤,特别是在车子驶出许氏集团大楼的时候,江一念突然就觉得很难过。
他没来由地侧过头去看储一嘉,试图去寻找一些解释。
对方察觉到他的目光,问他怎么了。
车子刚好停在十字路口,这一刻街上昏黄的灯光透过车窗打在储一嘉的侧脸,江一念只看到了对方高高肿起的脸颊。
这种时候问疼不疼好像有点多余,江一念只能用自己蹩脚的话术去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嗯……啊,肚子好饿,你饿不饿?咱们晚上吃什么?”
储一嘉看着他,目光似在探寻什么,直到信号灯转绿才移开视线,操控方向盘驶上一条陌生的路。
“抱歉,我们今天可能要很晚才能吃饭,前面有甜品店,我去买一点你先垫一下。”
江一念有些懊恼,他这个狗脑子到底在说什么啊!明明是自己提的去医院,现在又和储一嘉说自己好饿,搞得像是在埋怨对方一样。
“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就是觉得这个时间大约你应该饿了……”临时找补的话越描越黑,怎么听都没有安慰人的意思,江一念越说越没有底气,温暖体贴什么的好像不太适合他,最后索性来了一记直球——
“你还好吗?”
他看到储一嘉扯了一下唇角似乎是想笑,但可能因为太痛又抽搐着恢复了面无表情,“没事,不用担心。”
储一嘉将车停在路边车位,从置物格里取出一只口罩戴上,“有什么特别想吃或者特别不想吃的东西吗?”
江一念哪有真的那么饿,刚才在会客室等储一嘉的时候,储盛源的秘书给他投喂了一大袋吃的喝的,生怕他闲着。
估计是怕他再把总裁办砸了吧。
江一念望过去,歪着头用自己不太好用的小脑瓜很认真的去分析储一嘉当下表现出来的种种,在得出【一切正常】的结论后才终于放松下来,“额……都行。”
储一嘉点点头,“那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大约是怕他饿着,储一嘉回来的很快,除了给他的部分以外,还另外有一袋甜品。
江一念投去疑问的目光。
储一嘉解释道:“我给你的同学也买了一些。”
江一念没反应过来:“我同学?”
储一嘉系好安全带,“他不是去了你家医院?总要过去看看的。”
江一念恍然,脸色讪讪:“哦哦,对,是得去看看。”
说完他低下头在心里向周涵默默道歉一分钟。
“听说Omega都很喜欢吃甜食,我自作主张买了这些,不会太唐突吧?”见江一念抱着甜品袋子不动,储一嘉自我反省道。
江一念偷偷咬了下唇角,他一个活生生的Omega就在眼前,这种事还用【听说】?
脸上堆起礼貌微笑:“不会,周涵喜欢的。”
储一嘉目视前方开车,无端感到旁边飘过一缕凉风,他往江一念的方向瞥了一眼,见对方仍抱着属于自己的那个甜品袋子发呆:“不是饿了?我买了你喜欢的红丝绒蛋糕。”
江一念机械般低下头:“哦。”
勺子剜下一块送进嘴里,果然和预料中的一样,没有储一嘉做的好吃。这倒让江一念想起另外一件事。
“你家甜品店的红丝绒蛋糕和你做的味道好像。”
储一嘉眸子微微颤动,“嗯,我和那里的主厨学的。”
江一念豁然开朗,脱口道:“啊,这样。那你出师了,你做的比他好吃。”
说完他想起来储一嘉他们家酒店的厨师都是高薪聘请的获过世界大奖的大厨,他这么比较好像有些冒犯。
“额……至少在我这里。”
储一嘉再一次试图勾唇角,“嗯,足够了。”
“你为什么会去学甜品?”
“……”
“因为以前想开个甜品店。”
只招待某人的甜品店。
江一念沉默了几秒钟,一个拿国奖的学霸梦想竟然就是开个甜品店?
他抿了抿嘴巴,最后天真地贯彻从江家父母那里学来的鼓励式教育,“挺、挺好的想法。”
宾利开进医院地下停车场,Alpha的轻笑掩盖在卷帘门的巨大声响中,“嗯,我觉得也是。”
下车的时候江一念先开的门,不经意回头间他看到储一嘉拿了一小包什么东西放进了主驾驶座位旁边的置物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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