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前一秒(棠兜兜)

那就更不可能了······
除非尚郡那里还留有自己的信息，否则这小子根本不可能见过自己。
更何况，尚郡应该没有什么理由告诉这小子关于自己的事才对·······
“美人儿？想什么呢？”宋待霄回过神来，才意识到现在要主要解决的问题，不是他那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面的老同学，而是面前这个老同学的令人头疼的亲弟弟。
“那小尚总不妨明说自己要找的是什么？我这儿人来人往，可不一定每个都能记得。”宋待霄调整好情绪，一双平日里对人温润如水的眼睛此刻正冷漠得像是结了冰。
尚城对宋待霄这个远在后城的咖啡店老板居然叫自己“小尚总”感到惊讶，但现在显然找到程昙更为重要，只见尚城朝着后面招了招手，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被人拖了过来。
尚城用手指了指那个男人的方向，就像是指着一只待宰的羔羊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是挺想相信你的，可是······你的邻居说，一周前，也就是我找的那人跑丢的那一天，平常从来都是按时开门营业的宋老板不仅晚开门了两个多小时，还中途莫名其妙把客人都赶了出去，这着实有些可疑啊。”
怪不得自己没有收到邻居的消息，原来问题竟然出现在这里。
宋待霄淡淡地移开视线，情绪上丝毫没有任何波动，只是轻哼一声说道：“本来以为小尚总出身名门，应该也明白怎么做买卖，但想来小尚总处理的都是大生意，不像我们这种做小买卖的，三天两头碰上些意外情况晚些开门、早些关门都是正常，怎么就能从我这店几点开门，顺出来和你要找的人有关？”
宋待霄不慌不忙地答着，顺带着嘲讽道：“不过倒也不怪小尚总，毕竟年轻气盛，没怎么接触过也算正常。”
尚城一向最讨厌别人拿自己的年幼说事儿，就是因为自己年幼，尚家那群老家伙只会把一些脏活累活扔个自己，偏偏那些明面上的东西全都给了尚郡那个Beta，还说什么这都是尚郡应得的？
不管是尚郡，还是那些老不s的，未免也太不把他这个Alpha放在眼里。
宋待霄看着尚城明显已经有几分不快的表情，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随即接着说道：“那天我要是没记错，应该是那个女明星柳柳来这边参加活动的日子吧。就那些被你关到二楼的孩子们，好多都是那个女明星的粉丝，一大早就跑去接机去了，直到中午才赶回来。我这店虽说比不上你们尚氏集团家大业大，但好歹也这么多东西呢，这些孩子们都不在，什么打扫备货的活儿都得我这个当老板的自己干，可不就是要耽误些时间？”
“至于你说的什么中途赶走客人，难不成你身边就没有什么Omega有过特殊的情况？我一个Omega突然出现发qing期，难道不赶紧把客人都疏散出去，难不成还等着店里的客人都因为我而受到影响？受影响是小事，万一人家再告我这个Omega性sao扰，到时候谁来替我伸冤？”
宋待霄紧紧盯着尚城的眼睛，眼神里丝毫没有半分的退让。
这还得多亏曾经在宋家那么多年，自己早就练就了一副说瞎话不眨眼的好本事。
其实他说的并没有什么大的差错，只是把他和程日云的身份对调了一下，他们都是Omega，没有人会怀疑这样的情况是否掺杂了虚假。
尚城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但是宋待霄的话让他都挑不出错来。
结合了两人相遇时的情况，尚城原先还有所怀疑为什么这个咖啡店的老板不会因为自己的信息素影响而进入短期发qing，但是如果是因为这个人在一周前就已经生理发qing过，那么现在无法正常受到Alpha信息素的刺激倒也是正常。
“所以，现在小尚总可以让你的人放开我的店员们，并且从我的店里滚出去了吗？”宋待霄的眼神如寒冬的冰锥般锋利，让尚城看了都不自觉心下一寒。
程昙那个小jian人，他自认为自己已经看得够严了，就怕这小子一个不注意跑了，结果没想到自己手下的东西那么不中用。眼下自己说什么也得在其他尚家人发现之前把人给逮回去关好。
尤其是不能让尚郡那个女人知道，否则结果不堪设想········
“宋老板这么说的话，我可是要寒心了，”尚城自知这次是自己理亏，可毕竟就这些证据，的确也没办法认定程昙就在这儿。
他一早就堵在店里，要是程昙真的在这儿，也不应该到现在还没搜见人影。
但是，他的第六感总认为面前这个Omega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就算这个人跟程昙失踪的事情没有什么关系，也的确是个值得仔细调查的家伙。
更何况，他总觉得自己一定曾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个人，或者是与这个人极其相似的人。
“这次是我唐突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一大早就耽误了宋老板的生意。”尚城的笑容同样瘆人。
“我这次就先走了，等下次有机会再来尝尝宋老板的手艺。至于楼上那些小朋友，还麻烦宋老板替我跟他们说句抱歉，等下次来的时候我们尚家一定带着赔礼一并上门。”
尚城一挥手，便带着一众手下连带着那个被五花大绑着的邻居大摇大摆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抬手顺了一杯咖啡：“不过该说不说，宋老板的手艺，不去前港真是可惜了。”
看着尚城的背影逐渐消失，宋待霄才终于彻底松了口气，整个人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缓了许久才终于缓了过来。
呼吸被禁锢在指缝间，窒息的压迫感使他的大脑终于变得清醒。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居然会把这么多的人牵扯进来，不仅仅是他和程昙，他现在必须将这件事处理掉，否则还不知道尚城会不会以后一直盯着自己。
但显然他不可能搬离这里，难不成这次真的要去求助宋家那些人？还是说他需要去尚郡那里走一趟？
可是······就为了一个跟他毫无关系，他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就因为尚城口中那种毫无意义的同情心？
宋待霄感觉现在自己的思绪已经乱成了一团，楼上还有很多需要他去照顾的孩子，可是他现在根本没有任何的精力。
闭上双眼，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小动物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日云，出来吧。”宋待霄的眼睛没有睁开，像是在等待对方的主动开口。
但过了许久，宋待霄也没有听见任何的回应，只能自顾自地叹了口气。
“或许······你现在愿意跟我聊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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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店里，两个人相对无言，宋待霄自顾自地扶起满地七零八落的椅子。
他没有去问为什么面前这个孩子要回来，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跟尚家扯上关系，更没有问他这些年在尚家究竟都见到过什么、听见过什么、遭遇过什么·······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就像程昙也没有问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包庇，为什么要顶着压力扛下明明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一样。
让人不快的Alpha信息素还在咖啡店里弥漫，麝香的味道把原本属于这里的咖啡豆的香气掩盖。
令人恶心的味道实在扫兴，宋待霄紧蹙着眉头，从腺体中榨出剩余的信息素，只在瞬间，待霄花的花香蛮横地占据了整个空间，把其他的Alpha信息素逼得躲无可躲，只能灰溜溜地从窗户散去，直到整个空间里只剩下属于他这个主人该有的味道。
程昙不敢抬头观察宋待霄的表情。Oemga的信息素虽然没有Alpha那么有攻击力，但是这其中散发出来的威压也依旧让他心虚，就像是长辈在教育一个在外闯了祸的孩子，虽然会在外人面前维护孩子的过错，但是回了家之后还是少不了应有的惩罚。
宋待霄的信息素充溢了他的周身，但却并没有对他进行惩罚式的压迫。即使他很清楚，在正常情况下，宋待霄想要用信息素来压制他简直是轻而易举。
这是他应该承受的，这一切都和宋待霄没有关系，都是因为自己才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
程昙依旧低着头，闯祸之后的心虚让他不敢出声，尽管他很想问问为什么宋待霄要放过自己，也很想问问尚城有没有难为他，更想要为自己闯下的祸道歉。但即使这一切的一切早已在心中打好了草稿，却仍然噎在喉咙发不出声音。
只因为他害怕，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现下的一切，他害怕宋待霄会不愿意原谅他的过错，会像其他人一样冷漠地将他再一次赶走。
害怕终究还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
十分钟之前，
摩托车的轰鸣声穿过一条条小巷，最终停在居民区的围墙旁，学着杨翡翡教过自己无数遍那样，程昙面含微笑地将甜点和饮品送到顾客的手里。
手里握着刚收到的小费，指尖把钞票攥得多了几分褶皱。程昙久久地看着面前的居民区出口，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怪不得那天自己跑了那么长时间却只是在围墙和围墙之间打转，原来这个居民区竟然这么大，光是骑着摩托都要用上个十几分钟，要是换成当时自己的那副状态，仅凭一双腿，如果没有遇见宋待霄的话，恐怕这辈子都跑不出这个小小的居民区。
手中的钥匙把程昙的手心刺得生疼，远远地看着那个似乎在发着光的出口，他第一次犹豫了，对着自己心中那个原先最不可动摇的想法犹豫了。
就现在吗？
就现在离开的话······是最好的选择吗？
如果硬要这么衡量的话，一辆摩托车，一个人，对他来说其实完全够了。
只需要一个念头和一点运气，他就可以远走高飞。
手中紧紧握着车把，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再犹豫，他不是一直想要离开吗？不是一直想要摆脱那些尚家的疯子和走狗吗？现在只要逃出去，自己就不再是被困在瓮中的猎物，也不再是被关在笼中的鸟雀。
后城那么大，他可以逃去任何他想要去的地方。
只要能逃出去，他就自由了。
但是总有什么在心底牵系着他，让他无法迈出最后的那一步。
他分不清那是什么，但是冷静下来之后，摩托车的排气管已经再一次发出轰鸣。
这一次，是与他预期中完全相反的方向。
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再一次看到了Sun Rise的招牌，风曼陀罗在窗口转动着，像往常一样欢迎他回来。
但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店门紧闭着，里面静得有些奇怪。
再然后他就闻到了那熟悉的、令他作呕的Alpha信息素。
熟悉的味道引着那些细碎的记忆，如浪涛般朝着他奔涌而来，心底深深的恐惧压得他呼吸困难，心中更加急切地想要逃离现实，但脚底却像是被牢牢钉住不能动弹。
尝试着无数次深呼吸之后，最后的理智一点点回笼，程昙用一双手紧紧捂住脖颈后那块腺体，理智告诉他不能慌张，也不能恐惧，他不能让尚城那个疯子发觉自己的存在。
他不想回去！
他想活！
慌乱中程昙的余光扫过锁孔中的车钥匙，之前没有来得及仔细看，这下才发现，这个装饰品其实是一个小小的待霄花滴胶挂件，程昙把那个挂件牢牢握在手心，试图用微弱的痛让自己可以快速清醒过来。
只是不知道这个挂件是不是有什么魔力，似乎有什么力量在接触到的一瞬间从这个小小的挂件传到他的体内，就算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握住掌心，自己刚刚还一团乱麻的情绪不过瞬间就被渐渐抚平。
一股淡淡的花香顺着风吹来的方向飘来，
是待霄花。
宋待霄的名字里就有“待霄”两个字，不止一次自己曾经想象过，那可能他的父母最喜欢的花，才把这个名字用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就像自己一样·······
而现在，就在自己的面前，咖啡店的店门前也种满了待霄花。
只是·······
程昙总觉得有哪里好像有些不太对劲，这花香好像与平时他闻到的有些不太一样，比平时的花香要浓上不少，仔细体会，程昙甚至能从花香中感受到情绪上极其浓重的愤怒······
宋待霄居然已经回来了？他原本以为医院那么远，总该会再耽误些时间。
他真是昏了头，现在是正午时分哪里有什么待霄花？这分明是宋待霄的信息素！
更深一层的恐惧再一次袭来，程昙不敢想象，宋待霄居然已经与尚城碰上了，甚至有可能他们现在就在咖啡馆里。
宋待霄会跟尚城那个chu生说什么？
他会跟尚城说起自己的行踪吗？
程昙不知道自己在附近呆了多久，直到尚城灰溜溜地从里面出来，他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那扇门。
他的听力不差，宋待霄和尚城的交谈他几乎全部听进了耳朵，可是等真的看到因为过量消耗信息素，而倒在椅子上一身疲惫的宋待霄，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口······
犹豫了半响，程昙把手中的滴胶挂件再一次牢牢攥紧，主动开口道：“或许······您了解关于‘The Fallen Canary’的事情吗？”
堕落的金丝雀？
宋待霄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孩子会突然提起这件事，这个事件明明已经过去了五年，怎么会跟这个孩子扯上关系？
虽然心中充满了疑问，但是想着这件事应该并不简单，宋待霄没有接话，缓缓把手中的最后一把椅子物归原位，站起身子仔细地听着程日云接着说下去：
“我和尚城，并不是一开始就有联系的。我们之间如果不是因为‘The Fallen Canary’，是完全不可能有瓜葛的。”
“如果您现在还有听我讲故事的心情的话，那这一切，就从我的父亲和母亲说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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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
“宝贝，今天圣诞节妈妈给你做点儿好吃的怎么样？你爸也快回来了，想吃什么我给你爸打电话让他买回来。"Omega看着刚刚从外面回来的程昙，脸上的笑容温润如水。
“只要是母后大人做的，儿臣都喜欢！”出门忘了带伞，程昙身上落了一层的雪，还来不及把身上的雪拍净就急急忙忙进了屋。
母亲看着着急忙慌的程昙，嗔怪道：“少在那儿油嘴滑舌，你爸今天有研讨会，要不就去接你了。”
回到卧室里把身上的书包放下，程昙探了个头出来：“研讨会？什么研讨会啊？”
“关于Omega人身权益合法化的，就还是那个‘信息素追踪’的课题。”母亲的声音从阳台传来，想来可能是父亲种在阳台的昙花忘了搬回屋里。
父亲是Z大的社会学教授，最近这些年一直热心于限制Alpha对Omega进行“信息素追踪”的课题。
信息素追踪作为第二性征分化以来一直残留至今的问题。即使是在Alpha和Omega腺体相继出现混合信息素（一个个体拥有多种信息素）和变异信息素（Omega/Alpha个体的信息素显现Alpha/Omega信息素特征），以及社会屡屡出现因为信息素追踪而导致的恶性事件的情况下，这个问题依旧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
就在这几天，父亲和学校里的其他教授联合社会上的Omega权益保护组织开了一场又一场的研讨会，只希望能够通过讨论得出更多途径来寻求在这个话题上的更多社会认同，以进一步争取更高层意志对于这个课题的重视。
只是，其实无论是自己和母亲，还是其他参会的人都知道，这一个课题如果要达到最终的真正践行，实在是希望渺茫。
光是从参加研讨会的教授和保护组织的相关人员的组成上，就几乎全部都是由Beta和Omega组成，其中参加的Beta教授还都是像程昙的父亲那样有直系亲属是Omega的才会出席，整个队伍里连一个Alpha的影子都望不见，更不用说能不能得到如今几乎全是由Alpha掌控的权力高层的注意。
但至少，有人愿意就这个问题站出来，已经是莫大的勇气，就算是希望渺茫，程昙也为自己的父亲而感到骄傲。
换完了衣服，从房里出来，程昙像往常一样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口闲谈道：“妈！那你说我以后要是分化了，能分化成什么啊！”
母亲笑了：“你这个风风火火的性格，最好是个跟你爸一样的Beta。”
Beta和Omega都行，反正都比Alpha强。也许是因为出生在这样一个Beta和Omega组成的家庭中，程昙自小就对Alpha没什么好感，在别人都期待自己能够分化成Alpha的时候，程昙只希望自己能离Alpha这种生物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