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唐景天打了个哈欠,外面鸡鸣声四起,傅云除了上朝,还有李家的事情,其余时间几乎都守着唐景天,这三日也没怎么睡,便站起身道:“也好。”
唐景天一听傅云要“下班”了,于是打起精神跟在他身后出去。
老梁已经在大理寺的门口候着了。
二人才走到门口,傅云道:“你先上车去等着,我还有点事情交代。”
唐景天揉了揉眼睛,问:“有我不能听到的吗?”
傅云一怔,笑道:“没有。”
“那就走吧。”唐景天往回走了几步,见傅云还在原地,便催促道:“走啊,我陪你。”
老梁看着肩并肩又进去的二人,自得地笑道:“这喜酒老夫不得做主桌?”
半晌后,二人肩并肩走出来。天空又淅沥沥地落起了雨来,闷热的空气中十分潮湿,让人黏腻得难受。
上了马车后,老梁高高兴兴地驾着马车往回王府的路上赶。
唐景天听着外面的雨声,道:“最近天气湿热,虽然很潮湿,可是吏部的卷宗大部分都是纸质的,烧那点东西还要火油吗?”
傅云掀开小窗上的帘子,看着街道角角落落都被雨水浸润着,猜想道:“他们一开始应该打算烧了整个吏部,只是没想到火灭得这么快。”
“这样也能说得通,但是他们烧吏部干什么?”
傅云简单地将抓到纪儒的事情说了。
“啊?”唐景天震惊道:“我画的那两个人不是那什么阁老的孙媳?这事儿不是都传出去了吗?难道不是你放消息出去……”
“你当本王是什么人?”傅云没好气道:“女子的名声很重要,如此传出去,岂不是要毁了人家的一生。”
唐景天叹气道:“也是,可已经传成这样了,如此别说做人了,只怕是要被休妻的。”
李经亘的夫人自然不会被休回娘家,况且这婚事儿也没那么简单。再则,真休妻就坐实了流言,莫说两家人脸面上过不去,主婚人……
傅云:“不说这个了。”
摇晃的马车中,唐景天突然想起那日傅云将他找回来,在府门前傅云吩咐敏慎的事情,“敏慎找到李府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那个人……”傅云沉声道:“你见过,是太后要给你赐婚的宫女,怜月。”
“怎么会是她?”
“怜月是九皇叔的人,她知道得太多,九皇叔自然不会放过他。”
唐景天激动地站起身,脑袋碰到车顶后吃痛一声。
傅云将他拉坐下来,道:“她既然做了这种事情,结局必然不会好的。”
“她还,还活着吗……”
唐景天想起那日见到的不成人形的怜月,虽然知道他们这种人必然不会有好下场,可还是油然而生一股难过坠在心中。
傅云道:“敏慎又去了一次,人已经挨不住,死了。”他没说的是,怜月是他让敏慎杀了,这人即便救回来,又能有多好过。
“也好。”唐景天深吸一口气,“死了就解脱了。”
傅云握住唐景天的手,“唐景天,九皇叔如今野心勃勃,你在本王的身边也会受到波及,如果……只要你说,本王可以放你出去。”
“不要!”唐景天不开心地嘀咕道:“现在想放我,当初为什么将我抓回来,现在亲都亲了,然后你就不想负责任了?现在怕我缠着你?我告诉你傅云,晚了!”
傅云呼吸一滞,心底绵延着丝丝甜蜜,大概就是得到了,所以才害怕失去。一方面想确定他的心意,一方面又真的怕他万一将来受到自己的牵连。
唐景天又道:“反正我已经死过一回了,一回生二回熟……”
蓦地,唐景天乱说话的嘴让人堵上了,傅云随即狠狠咬了一口。唐景天推开他骂道:“你怎么又咬人!”
敏慎和游冉二人查问得双眼通红,还要整理好拿去给傅云交差。
傅云和唐景天已经“下班”回了王府。唐景天准备回暗卫的院子,傅云拉住他,正色道:“景天,以后搬来和本王一起住吧?”
唐景天:“!!!”
“我睡相不好。”唐景天道:“我,我还没和人一起睡过,那个……你,欸——我话还没说完呢……”
“再啰嗦就天亮了!”
傅云强行将唐景天拉到自己的卧房里。唐景天死活不肯上床,傅云威胁道:“你若是不主动上去,那本王可就真的……”
“……”唐景天极快地钻到床上,却怎么都不自在。
傅云无奈,将人又从床上薅下来,给他脱去外衣,然后背对着他撑开手。
唐景天:“……”
傅云等了半晌,道:“愣着干什么?给本王宽衣。”
傅云的衣裳比较讲究,唐景天琢磨了半天才给他将外衣脱了,一张脸已经红到不能见人,二话不说就钻到床上,将被子蒙到头上。
傅云:“……”这人画不堪入目的画时都不觉得羞耻,如今倒像个大姑娘似的。
傅云的眼底都是愉悦之色,没想到唐景天还有这么一副容易害羞的样子,于是也躺在床上,伸手将唐景天从被子里掏出来。
第63章 吏部走水打断的火烧到了王爷
唐景天醒来时,傅云已经不在身侧了,桌上放着早膳。他坐起身愣愣看着屋子里,怎么都觉得不真实,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已经分不清到底二十一世纪是真的,还是这里才是真的。
傅云推开房门,发现唐景天已经醒了,便道:“还早,怎么不再睡会儿?”
唐景天伸了个懒腰,决定从今日开始厚脸皮起来,于是道:“你不在睡不着。”
“哦?”傅云的大长腿三两步就走到床前,直接上前将唐景天压回床上,眼底弥漫起缠绵绯恻的情愫,挑逗道:“昨日难道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还想怎么睡?说来听听?”
唐景天骤然被人压住,老脸一红,深觉惹不起这人,厚脸皮这种事情他一个现代人竟然玩不过“老古董”?
他清了清嗓子,“没,没什么,开玩笑呢。”
傅云覆唇上去轻柔地吻了吻他的唇,随即分开,将人从床上拉了起来,“今日本王还有很多事儿,你……”
唐景天举手道:“我跟着你……绝对不捣乱!”
“你说什么?”
“我,我就是……”唐景天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我想帮你点什么,不然,有点怪过意不去的……”
傅云:“……”
唐景天爱财,懒得多干一点,不是在摸鱼,就是在摸鱼的路上,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他的“员工”很多,唐景天这个不着四六的家伙也帮不上什么忙,他也没指望什么,只要能不再乱跑就行。
唐景天站得笔直,一脸严肃,“你别多想,我就是,就是觉得拿了你的银子又不干活,日后他们得议论我是个被包养的小白脸……咳——总之,我会努力学习‘封建文化’,争取和王爷在一条水平线上,然后……”
“然后什么?”傅云不以为然,笑着将唐景天推到水盆边上。
唐景天叹了口气,挫败道:“好吧,我就是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不求上进,也不值得你喜欢,所以想帮你分担点,你……你虽然不说,可我知道你每日都很累……”
傅云本要笑话他的话噎在喉咙里,连带着心口一起干涩发痒,于是从背后抱住唐景天,却什么也没说,他觉得千言万语太轻太轻。
他在想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他。
大概是在清秋别院唐景天又跑回来拉着他一起逃的时候,或者是唐景天拼命将他扑倒滚落山坡的时候,又或者是石缝那夜他没有丢下自己跑了……
“快吃饭。”傅云松开唐景天,愉快地坐在桌边等着他洗漱好过来。
唐景天快速地将自己收拾好,又穿了身傅云着人拿来的新衣裳,这样一收拾,原先那股子痞癞、懒洋洋的劲儿变得……更像个不着四六、胡作非为的俏公子。
唐景天坐在傅云对面,将一勺粥放进嘴里后,拧眉指着碗,傅云挑眉看着他,于是唐景天硬生生将粥咽了下去,“王爷,您早上就吃这个?您很喜欢吃苦吗?”
傅云得意地挑眉,夹了一筷子小菜,“按照你那日早上煮的药膳粥又重新熬了一碗。那日本王让人倒了,你还不高兴,现在你自己尝尝。”
“我,我那不是为了你快点好起来……”
傅云:“本王不喜欢吃苦。”
唐景天不服气,埋头将那一碗药膳粥全吃了下去,打了个嗝,道:“嗯,不错,挺好吃的。”
傅云:“……”
“王爷。”
卧房门外是敏慎的声音,唐景天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慌忙在四处找有没有什么能躲的地方,最后发现桌底最方便,慌乱中刚蹲下身,傅云一把将他提起来,问道:“是敏慎,你紧张什么?”
“王爷?”敏慎又问了一声,略带着些疑惑,“您在里面吗?”
不待唐景天说话,傅云将他按在凳子上,高声道:“进来说。”
敏慎应声推开房门,只见唐景天也坐在桌前,面前还有刚吃干净的粥碗,一脸不自在的样,他只微愣了愣,随后无视房内多出来的人,对傅云行过礼后,道:“王爷,吏部那边的人都查问完了,还有一名可疑的……大人。”
傅云问:“人呢?”
“带去大理寺了。”
“嗯。”傅云点点头,“游统领呢?”
敏慎道:“游统领已经回宫交差去了,留了人守在吏部的院子,属下回来前去问了吏部的大人,基本已经确定焚毁的卷宗都有哪些。大理寺卿裴大人刚差人来和属下碰了个正着,那名叫周忠宝的小公公都交代了。”
唐景天:“……”崇拜十分钟……
敏慎这种人搁现代都得是霸总身边的得力干将,集保镖、业务主管、秘书为一体,哪方面的业务能力都强得惊人。唐景天顿时汗颜,有点无地自容。
半个时辰后,大理寺。
周忠宝倒立吊了一夜,现如今还双目充血,翻着红眼躺在牢房里哼哼唧唧。
敏慎说的那位可疑的大人正是李阁老的孙子李经亘,现如今正安排在一间厢房内“作客”。
傅云也不着急先见李经亘,还在看那个周公公的供词。
傅云看完供词之后,脸色一沉,“啪”的一声将供词拍在桌案上,“这就是你审出来的?本王看你是大理寺卿的位置坐够了!要不要本王找陛下给你换换?”
“王爷,恕罪!”裴温茂急忙跪下,“下官无能!”
傅云将供词丢给敏慎,敏慎看完之后,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裴温茂,眉毛差点打成一个结。
唐景天疑惑地接过来看,半晌没看太懂,但是他认出来自己的名字了,便问道:“那小公公还说是我要杀他?”
敏慎道:“他又改口说是你放的火。”
唐景天:“……”我他妈的当时差点让王爷给点了火……我魂儿飘过去给吏部放火吗?
傅云当时差点和唐景天在王府里擦枪走火,结果被真的火给打断了,所以傅云看到这个供词才会发这么大的火。
“我有点好奇。”唐景天摩挲着下巴道:“首先,他烧吏部干吗?吏部是平时办公的地方,就算他要烧往年的什么卷宗,这种东西不早就应该封存放在档案典籍库了吗?他烧错地方了?其次,他为什么要倒火油?最后,那叫周什么的太监,为什么要拿去年朝都的官员考绩?”
傅云顺着唐景天的思路思忖着,两指轻轻点在桌案上。
傅云问:“敏慎,吏部烧毁的东西都清点出来是什么?”
敏慎道:“回王爷,就是今年还未来得及封存的考绩和官员升迁、罢免的文书等,吏部大人说这些都还能补上,也不算很严重,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着火的地方有一具尸体,已经分辨不出是谁,属下和游统领觉得应该是个夜里巡视的宫人,所以游统领进宫回禀了陛下,顺便着手查一下宫人。”
傅云冷漠地扫向敏慎,“即日起,一旦有任何事情,事无巨细地禀报给本王!若再自作主张便去找裴大人领板子!”
裴温茂蓦地被点到名字,背后窜起一阵凉意。
“是,王爷!”敏慎跪下,“王爷责骂的是!”
敏慎很想狡辩两句,奈何他有心没胆子,他也是想和游冉查清楚了再和王爷说,毕竟王爷近几日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何况……他还没来得及说……
傅云:“尸体呢?”
裴温茂接话道:“尸体昨夜就从吏部送过来。”
唐景天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默念“不要叫我去看尸兄啊!!”
傅云站起身便朝停尸房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傅云顿住脚步,转身对唐景天道:“你,也跟进来!”
唐景天倒抽一口凉气……傅云“工作”发起火来六亲不认啊!于是求救地看向敏慎,敏慎刚挨了骂才懒得理他,脚下步伐快了起来,跟着进了停尸房。
停尸房内,仵作正查验完从吏部抬过来的焦尸,仵作对傅云行礼,简单道:“死者,男,约四十岁左右,死因:枕骨处受到疑似烛台的尖锐器物击打所致颅内出血后死亡。”
除了唐景天捂着口鼻躲在敏慎身后,其他人都镇定自若地看着那具焦尸。
傅云问道:“不是烧死的?”
仵作摇头,指着刚缝合好的胸腔,道:“肺部没有吸入烟尘,且尸体自然平直,没有挣扎过。”他顿了顿道:“另外,尸体身上还能闻到未燃尽的火油味。”
傅云看着焦尸上无法分辨的样貌,思考着唐景天之前问的几个问题。
唐景天只想出去,于是问道:“王爷,敏慎带来的大人您还没审呢?”
傅云从沉思中抽离出来,方才他为此发了一通火,将那个人给忘了,于是道:“裴大人,人关哪儿了?”
裴温茂也是如释重负,连忙道:“就在后院厢房内。”
李经亘还穿着官服,官帽放在桌上,双手攥在袖中来回搓,面色焦急得不行,他实在坐不住了,于是拿起官帽,方打开门,门口站着的两名衙役便将门打开了,他迎面看见傅云站在门口,于是慌忙跪下,“下官参见贤王。”
傅云低垂着眸子,问道:“李大人这是着急要去哪儿?”
李经亘伏在地上,道:“下官是想去方便。”
敏慎将左右的衙役打发了,自己和唐景天一左一右站在门外。傅云走近屋内坐下,理了理下摆,问道:“听说昨夜吏部着火时,李大人也在?”
李经亘跪着转了个身,道:“回王爷,下官昨日有些事耽搁了,故而走得晚些。”
“哦?”傅云笑道:“可真巧?”
李经亘:“是有些巧。”
傅云站起身走到李经亘身边,声音低沉道:“你为什么要将人烧死在吏部?你和他有仇怨?”
“里面……烧,烧死人了?”李经亘缓缓抬起身,仰望着傅云,颤声问:“谁死了?”
傅云冷声道:“你不说没关系,里面死的是哪位大人,一会儿便知道了。”
刚从停尸房出来后,裴温茂便着手去查昨夜都有哪些大人没回家。因为唐景天出门时发现之前尸体进入停尸房时落在门口的一块残存的衣料。
那块衣料是官服上的。
李经亘瘫跪在地上,双目呆滞,喃喃道:“我不知道……”
“敏慎!”傅云道:“将李大人送回李府歇歇。”
李经亘被敏慎扶起来,双腿还打着颤,明显难以置信傅云刚才的话。临走前,傅云问了一句,“不知道李大人知不知道自家花园东南角的屋子里,‘养’了什么东西?”那个“养”字的咬音极重,李经亘听后一怔,整个人都呆住了。
李经亘是个二十郎当的文弱书生,脸上还带着青涩和稚嫩,身高比李阁老李仲甫要高上许多,现下吓得摇摇欲坠。
敏慎带着李经亘走后。唐景天道:“你看你把人小孩儿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二十一二了还小?”傅云若有所思,问道:“你多大了?”
“啊?”唐景天愣了一瞬间,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便道:“二十二。”
傅云点头,眸光中闪过一丝狡黠,道:“嗯,不小了。”
“还小……”唐景天追上去,喋喋道:“我们那儿二十二三才从学校毕业,也就刚过法定婚龄……”
傅云停下脚步,问道:“午膳想吃什么?醉云居的酱鸭?”
“王爷……”唐景天压着一股恶心,苦着脸道:“你怎么每次让我看我‘尸兄’都要带我去吃肉?你是故意的吗?”
“上次不是见你吃得挺开心的吗?”
“可不能每次都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