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筑巢行为(宿雪星)

祝虞昨天看到的帖子, 上面写了大概的流程，先到这个小酒馆聊聊天，大家可以交换一下听来的关于这里的故事。接下来等到快零点时出发，半夜阴气最盛的时候到达那个地方。
至于地方在哪里，帖子里没说，不过祝虞想他们应该都知道。
虽然感觉这个时间去做这种事，有点像是以前看过恐怖片里的作死行为。看电影的时候总会嫌弃那些主角愚蠢作死，但轮到自己才明白，有的死必须得作，否则是真得死。
现在进入的是第一个流程，互相交流，祝虞一个人坐在小桌子旁，听他们聊天。
“你说十年前那个帖子的贴主会不会是托？是这个村要发展旅游业的托啊？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灵异事件？”
“咋？一个局还布十年？”
“所以就发展成了探险打卡地？这也有点随意了，贴主做梦梦的到底是谁？”
“我们几个这两年都在这个时候来过大河村，之前跟一些年轻人打成一片，之后问他们，他们说不过是他们这边的寻常祭祀，只是搞得很神秘的样子。自从那个帖主十年前来过之后，这个村的祭祀活动就停下来，不再办了，那片地方也成了一片荒地。”
“所以就发展成了探险打卡地？听说这种祭祀活动以前传承了差不多百年的时间。”
祝虞竖起耳朵听着旁边的聊天，原来每个村子都会搞一个类似那种模式的祭祀活动，不过听起来这些人也对这些一无所知。
“哎，来了！快过来。”主理人看见门口进来两个高大青年后，顿了一下，热情的打招呼。
祝虞抬头，看见来人，整个人身体一僵。进来的两个人和他对视一眼，若无其事的走过来，坐在他所在的桌子旁。
这个地方本是偏僻点的位置，结果被这两个外形俊美的人坐下，顿时变成视线焦点。
主理人给大家介绍新来的两人：“今早我收到他俩私信，他说他们是本地人，可以带我们去除大河村以外的祭祀地点，所以这一次我们改变过往的行程，是一次真正的探险。”
小酒馆里没别的人，本地人都不会来这里，聚集的就是他们这一些喜欢冒险的外地人。在听见主理人的话之后，大家欢呼，虽然瞅着新来的两人更像是哪家的少爷，不像是村里本地人，但在看向两人时却有种莫名其妙的相信。
周围沉浸在欢乐中，只等待快到凌晨时出发，而只有祝虞坐在这，战战兢兢。
他们...他们是要被带到老巢一锅端吗？
人偶坐在两侧，也不说话，好像他们不认识一样。祝虞偷偷打量两人，在酒馆的昏黄小灯光下，人偶皮肤的瓷白被粘上淡淡浅黄，看起来和真人没有任何区别。
祝虞很想找机会给主理人说说，但看着周围人的模样，他就知道没用。其实他也可以站起来走人，但都到了这一步，走不走还能怎样。
现在走了，明天也得面对。
主理人他们包了一辆大巴车，等到快凌晨时，车子停在小酒馆门口。他们一行人挨个上车，找座位坐下。
祝虞被夹在人偶的中间坐下，两边都像是两堵沉默的墙一样。
夜晚的月光笼罩着大河村，开往大河村外的路上祝虞没看见一个人，路旁住户的灯光都已熄灭，只有昏暗的路灯照亮前方的路。
大巴车走的路不是祝虞来时路，而是另一个方向，祝虞推测大概是另一个村庄。
祝虞看向车窗外，感到车明显开的速度很快，快得有些不正常，但车内没有人表示诧异。很快，大巴车到达一个地点，停下，透过车窗祝虞看见外面的场景，心都凉了。
虽然是另一处陌生的地点，但眼前的场景他见过，还是在穿来后没几天时间内见过。
依旧是乱糟糟的石堆，看起来像是被随意扔在这里，不过如今祝虞在看，他就明白这大概是有讲究的。
人群好像在车停下后才清醒，看着外面的石堆发出惊叹，纷纷下车。
祝虞是不想下去的，但他没办法，左右两尊神带着他不得不下去。站到人群中时，他听见主理人激动的语气：“这就是帖主当年看到的东西吧？”
所有人上前去摸这些石塑，祝虞忍不住出声阻止：“不要摸！”
他的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一瞬间回头，看着他。这些人已经摸上了石塑，他们看向他的眼光有些空洞和茫然，黑洞洞的目光全都注视着他，这让祝虞脚底都泛起凉意。
糟糕！看起来这些人像是中邪了！
祝虞头皮发麻，往后退了一步，结果后背撞上一片坚硬，冰凉的手扶住祝虞的胳膊，稳住他的身形，头顶传来祝虞熟悉的声音。
“小心点。”
你才是最大的危险来源啊！！！你让我小心什么？祝虞忍不住内心尖叫，然后下一幕他就看见让他更崩溃的情景。
这些人不仅去摸这些石塑，还跟当时的他一样，撸起袖子将它们都抬起来，准备搬走。
“别...”祝虞刚上前一步，就被身后人拉了回来。
祂的声音在祝虞头顶响起：“你不是很喜欢这些东西吗？刚好我需要更多的身体，就让这些人替我们搬回去吧。”
祝虞现在发现了，这些人大概也就下车那一瞬间是清醒的，现在又被控制住，因为每个人都沉默的在当一个好搬运工。
很快，这里就被搬运干净，被搬运的石塑整整齐齐码在大巴车下放行李位的地方。
接着，上车，开往下一个地点。如此循环往复，一晚上把剩下十个村庄全都薅了一遍，到最后大巴车放行李的地方早已满了，连车上都放满了石塑。
祝虞和人偶坐在最前排，后面堆满了石塑。
祝虞叹口气，终于结束了，再看着大巴车下站着的一排人，更是松口气，看来祂并不是想一锅端，而是找了一晚上的免费苦力。
他是没出什么力气，但这一晚他可是提心吊胆，稍微松懈了一下，往后靠去，碰巧碰到一个石塑，在这瞬间他缓缓沉入梦境。
梦境里他感到自己身体轻飘飘的，还没有落在实处，就听见有人对他说：“今年该你出去了。”
祝虞睁开眼，看见对面一团人形黑雾，黑雾里有无数触手涌动。这一眼，让祝虞差点晕过去，但很显然，他没有，他甚至听见自己开口说话，“你去吧，你不是喜欢那个人类吗？”
“你错了，哥，是想吞噬，但我也得能出去啊。这么多年，这些村里人是也来越老实，仪式一丝不差，不敢越雷池一步，这让我还怎么接近他。今年肯定又是端坐的一年，没意思，你去吧。”触手边说边涌动。
“哦。”祝虞所在的身体没在说话。
他听出来了，这不是他的身体，而是祂的身体，是进入他人偶体内的那个东西的身体，他现在正在他的身体里，看着周围的一切。
周围很空，没有什么，在听到另一个触手怪的话之后，祝虞感觉这具身体移动了，突然移动到某个地方，于是他看见了外面。
他看见外面横七倒八的石塑，看见眼前跪拜的人群，听见人群振振有词的声音，还听见远方树梢被风吹动的声响。
祝虞感到他的身体不仅仅只在最高的一个石塑里，而是能在所有石塑中流淌。
仪式结束，他感到胃部有一阵灼烧感，接着他看见贡台上的食物上有一缕白光被淡淡吸出，纷纷向着最高的石塑涌去，过了一会，胃部的灼烧感被平息，接着一股力量感像填入身体当中。
这一刻，祝虞好像突然悟到了什么。

第30章 人偶之家11
祝虞就这么在石塑中不知道待了几天, 梦里的时间流速是很快的，之所以他知道是几天，是因为眨眼间白天和黑夜交错。
透过石塑, 他看见有几个人开车进来，来的人没有多话, 下车将原先供台的东西撤走, 再从车上搬出新的贡品, 放上。
整个过程速度很快，不带一丝卡顿的完成, 放完后就迅速开车走人，根本不会好奇的朝石塑这边看一眼。
平时没有人到这里来, 也只有替换贡品的时候回来三四个人, 直到某天夜晚, 村里老祭司又带着一群人来到这。
上回天太黑了, 这一回每个来人手里都举着火把，这才让祝虞看清老祭司的脸。
这张脸是他在大河村给他驱邪粉末的老人，此刻他的脸比祝虞见到他时皱纹要少一些, 头发也没那么花白。
由老祭司带头，举着火把，围着周边走, 边走边吟唱着什么，后面一行人跟着他一起走。
经过这段时间，祝虞能明显感觉到他所在的体内, 力量随着吸收贡品而渐渐加强。这一番吟唱下来，他感到力量更充盈了。
吟唱结束, 他们依旧跪在石柱的最前方，低着头。
如果说之前的祝虞只能透过石塑去看见什么, 但现在的他能感受到周围发生的一切，虽然不是他的感受，而应该是祂的感受。
但清晰的和万物合为一体的感觉，像是成为了空气，成为了风，吹过这片大地。
这就是天人合一，与神同在的境界吗？
还没等祝虞多想，他感受到有陌生气息的闯入。
一个外地人闯入这里，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观看。本身仪式已经到了结尾，老祭司起身之前，对着最中间的石柱说：“明日就是新年第一天，我们会迎接您进入村庄，替我们大河村祈福。”
说完后，老祭司起身，带着其他人恭恭敬敬的离开。因为他们全程低着头，并没有发现还有其他人的闯入。
但祝虞知道这个人一直等所有人离开，他才上前。
“没想到穷乡僻壤的地方还有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
祝虞看见外地人走到石柱跟前，对着石柱说话。
嘶，他当初穿来时是没看见这个场景，如果看见这个场景他估计也会这么说。
他们这些外地人不管是想法还是做的事情都挺像的，就像现在，祝虞眼睁睁看见这个人拿起一个贡品苹果咬了一口。
！连作死的行为都这么眼熟。
也就是从这个人走后，祝虞感受到自己一部分意识被分出去，附着在这个人身体上，跟着这个人来到繁华大都市，进入他的家里。
电光石火间，祝虞突然想起那个帖子的贴主，这时间线和事件全都对的上。
好家伙，他看见了十年前的事情？
还有原来吃了祂的贡品，就会被祂跟上，难怪他跑出来时，对方不慌不忙，并且还能准确找到他住的地方。
纠缠贴主的十年噩梦现在过来纠缠他了，想到这点，祝虞感觉凉了的心又凉了几分。
但还没等祝虞将心完全凉透，他感到自己身体意识从这个人身上离开，甚至也离开所有石塑，回到了原先那个空空荡荡的地方。
“你要的契机来了。”是祂在说话。
而对面那个触手怪顿了一下，瞬间消失。祝虞就陪着祂留在这空旷的空间中等待。
啊，原来是触手怪去纠缠那个贴主了，虽然看不见祂如今是什么模样，但一定比满是触手的东西好很多。
祝虞在心中默默为贴主点个蜡，想到既定的结局，反正十年后还会回来。
梦境的时间流速很快，但即使再快，让祝虞在这个空间里待上几十分钟也够够的了，但他却能感受到他在祂的体内，在这里待了一整年时间。
春夏秋冬，四季依次轮转过，而祂就坐在这片空荡荡的地方，直到下一次被召唤。
祝虞跟着祂的身体经历了八轮的召唤，村民的请神仪式成功后，祂会降临到石塑中，在不断的贡品和人们的跪拜中获取力量。
等到新年结束，祂会将所获得的所有力量留在这片土地上，然后继续回到那片空茫之地。
其实不管是被召唤还是留在这里，都没有什么区别，因为祂去不了别的地方。
祂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就是眼前的荒草地和小树林，只不过在力量增强后会感受到更多更远的存在。
但祂一般不怎么去感受，祝虞跟随祂的五感，发现祂的生活十分无聊，就封闭在这块地方，不断地获得力量再将力量返还回去。
真是无趣又寂寞的生活。
直到最后一次，祝虞看见十年前的男人重新回来，趁着夜色周围没人，冲进来动了一小块石塑，将它移动到另一个位置上。
像是什么禁制突然被解开，祝虞能感受到他好像不用被困在此处，可以走出去。不过祂并没有出去，因为有人比祂还快。
快成一道闪电，迫不及待的冲出去，那一团满是触手的黑雾冲去的位置，祝虞十分眼熟。
那不是他现在住的地方吗？
没过多久，他看见了自己来到这里，将地面上所有石塑一扫而空。他跟着一起被带入了他现在住的房子里。
然后梦境戛然而止，因为他被摇了醒来，睁眼就看见两张大脸在上方盯着他。
“你睡了好久。”其中一个人偶说。
“你这个供奉人，怎么能自己睡大觉睡得那么香甜，而让我们干苦力呢？”另一个人偶说道。
祝虞清醒过来，看了看四周，他还在大巴车上，只不过后面堆满的石塑已经全部清空，此刻被整齐的摆放在房子附近，沿着菜地的后面摆了一圈。
也是...够显眼的，生怕别人看不见这些东西是他偷的。
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这些对于十几个村庄来说多么重要，祝虞现在一个头十个大。
一晚上他们把所有村庄里的这些全都薅了个干净，等被发现时，那不得炸了。
要不然还是连夜搬家算了。
同时，也是由于梦境，他知道了人偶体内的存在是什么。果然如他之后的猜想一般，原本石塑里就是有东西的，但还好不算脏东西，而是这十几个村庄所供奉的类似神一般的存在。
但说是神，又不像是正统的神，总感觉像是哪个野路子出来的，而且里面不仅仅只有祂一个。祝虞想到那个满是触手的黑雾，对方喊祂“哥哥。”
是类似双生子？还是属于一体双面？祝虞在梦境中始终没有见过祂的真身，只是看见过祂弟弟的真身，想到那个形态，祝虞希望是所谓一体双面一阴一阳之神。
毕竟触手形态的看起来真的很像邪神，他希望他带回来的是一个好神。
这场梦做的时间感觉很久，但其实在现实中并没有多久，祝虞睡过去就大概不到两个小时，此时的天还没完全亮。
祝虞已经跟在人偶身后回到家中，而原先的大巴车已经原路返回，大概是回去接之前被扔在路边的人，等他们回去之后只会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就像祝虞现在，也不太有真实感，但了解了对方到底是什么东西后，祝虞原先不安和恐惧全都消散。
因为在那个类似梦境中，祝虞跟着祂快速的经历过十年光阴，看着祂每天是如何循环往复，这种单调无聊的生活击碎了祝虞想象中的全部恐惧，他甚至有些怜爱梦境中的祂了。
被数十年如一日的困在某个地方，村民们对祂的情感主要由惧怕和敬畏组成，那唯一的欢喜在于送走祂之后对于来年的期盼。
祂被困在一个地方年复一年的对这些村庄付出，这十年是如此，估计以前的百年间也是如此。
想到这些，祝虞再看着眼前的两个背影时，已完全不怕，反而觉得这两个高大的背影在对面房子灯光的照应下显得如此孤独修长。
突然，前面两人停下脚步，祝虞因为想的太出神，差点撞上去。
“看看，这些能做几个人？”
“十个，可以有吧？”两个人偶又一左一右盯着祝虞说。
前方菜地后码放的整整齐齐的石塑，近看十分壮观，像是他搞了一个大型加工厂一样。但十个！？祝虞反应过来。
十个是想要他的命啊！
“你要这么多身体干什么？你就一个，一个身体就够了，再说现在多一个...不够吗？”现在他已经在两个人偶的目光下感到压力山大。
如果十个人偶这样一圈盯着他，他绝对想在原地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
“不够。”祂好像还真的认真思考，“以前有那么多人供奉我，我一个力量恢复就很快。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供奉我，我需要多几个身体，力量能恢复的快一些。”
原来如此，原来祂想要身体是这样。祝虞的确在梦境中感受过那种力量来去，想到新年过完，祂就将力量留在这片大地，离开石塑。
祝虞觉得又可以了，反正祂要的力量最终也会返还回来，而且祂走之后，人偶不就留下了。
完美！今天天亮他就开始！
想明白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祂第一次说这么长一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