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一愣：“他们去城南了？”
他之前明明提示过不能往城南过去的，杨梅也答应了啊。
“那边有烟。”狄迩往窗外一指，“城南方向。”
沈南凑到窗前，接过狄迩递过来的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嗯，还有蓝色的火光。”
杨梅是火系变异者，火焰颜色就是藏蓝色。
“我们即刻出发。”大高个转身要走。
“慢着。”沈南拦住了他，“不对劲。”
所有人都望向面容沉肃的秘书官。
“我需要一个视野开阔的通风口”，沈南转向狄迩，“带我去顶楼。”
这栋写字楼共有三十层，在整个H市里面不算最高的，但这附近确实找不出第二幢比它更高的建筑了。
末世以后电梯不能再用，沈南爬了七层楼梯，腿脚就没用地发软发抖。
“麻烦。”狄迩微微蹲下，“上来。”
沈南看看alpha的背：“我自己能走。”
“嘁。”狄迩撇撇嘴，下一秒，一只黑豹蹦了出来。
“吼！”
黑豹叼着沈南的裤子用力掰扯，为了不被撕破裤子，沈南只好骑到了它的背上。
十几层楼的台阶，黑豹只用了半分钟。
通往天台的门虚掩着，沈南正准备拉开，一只手比他更快，直接越过他推开了门。
狄迩长腿一跨，比沈南更先走了出去。
他往四周快速扫了一圈，确认没有危险后，侧身让出了位置。
沈南快步走到天台最边缘，黑豹亦步亦趋地跟着，甚至比狄迩本人还跟得紧。
“这么远的距离，你也能闻到吗？”
狄迩看沈南闭着眼睛、眉头微蹙，不由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闻不到，”沈南迟疑了两秒，还是决定说出来，“但我能感觉到。”
狄迩冷然的眼瞳短暂地震颤了一下，他认真而严肃地望着沈南：“跟我说实话，你的异变类型，到底是什么？”
“……精神感知。”沈南捏着手里的单筒望远镜，“一开始我也以为自己是单纯的嗅觉进化，直到后来，除了能闻到污染物的气味以外，我还能捕捉到一定范围内的活动精神体，我就觉得，我应该属于你们说的精神感知类异变。”
狄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能感知到的最大距离是多少？”
“不受干扰的话，大半个H市吧。”沈南折中给出了一个回答。
沉默，落针可闻的寂静。
狄迩的视线紧紧黏在沈南的侧脸上。
或许是五秒，或许是六秒，alpha细微地叹了口气：“不愧是学长你啊。”
沈南不去多想狄迩话语中的意思，他重新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感知力朝整个H市扩散。
城东，H市幸存者所在地，他们都集中在一所高中里面，人数与进城时感应到的没太多区别。
城西，H市的工业区，离城市中心较远，有个大家伙蹲在那里，应该已经把那一片圈成了它的领地。
那家伙从他们进城起就没有动过，现在“看”过去，那座庞大的肉山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城北，也就是包括脚下这幢写字楼的一带，目前来说比较安全。
城南，污染物的聚居地，被一个等级很高的怪物占领着。
进城时，它在一处百货商场来回徘徊，几乎整个中心城的污染物都跟在它的后边，像拥护首领一样。
此刻，百货商场空空荡荡，一只污染物的影子都看不见。
沈南朝火光所在地方向感应过去——有污染物，零零散散的几个，对着蓝色火焰龇牙咧嘴。
它们时不时往火里丢过去个什么东西，于是，原本暗下去的火焰又再度亮了起来。
这样做的目的，显然是在吸引不知情的人过去。
沈南往那一带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先前的污染物大部队。
他直觉不对劲，重新开始第二轮感知。
这一回，他找到了杨梅几人。
她们一行共四人，有一人受了伤，被背在队友的背上，其他人小心翼翼地贴着道沿走，再转个弯就能回到写字楼所在的这条街了。
“他们回来了，”沈南身形微不可见的晃了一下，“有个队员受了伤。”
仿真面具遮住了沈南苍白的脸色，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的衣领掩盖住他的冷汗，沈南以为狄迩不会发现他此时的虚弱。
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揽住了omega瘦削的肩头，沈南被强硬地拉向了一片结实的胸膛。
“……辛苦你了。”
沈南微颤一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忽然，一丝带着腥臭的风飘了过来，战栗之感沿着沈南的脊骨直冲上头，他猛地推开狄迩。
“不对！”
沈南重新站在天台的最边缘，几乎将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
狄迩将姿势危险的沈南往后面拉了拉：“怎么了？”
那股战栗感并没有消失，直觉告诉沈南，极端的危险正在逼近。
“不对……那些污染物……”
沈南静下心，重新打开了感知力。
腥臭，风，火光。
奔跑的行动队队员，消失的污染物……
不！没有消失！
沈南骇然地睁大双眼。
“地铁……它们在地铁轨道上，朝这边过来了……”
沈南把所有感知力全部遣送向地下。
瞬间，他的眼前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影。
最前方的是一只足有三米高的巨大化污染体，他的肩上坐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小女孩原本在低头搓手指玩儿，在沈南“看”过去的同时，她似乎心有所感，头颅一动，眼看着就要抬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沈南撤开了感知力。
就这么短短的数秒，他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快！”沈南嗓音因紧绷而变得干涩，“快离开这里。”
狄迩没有多问，他只迟疑了不到三秒，就将沈南再度丢给了黑豹，自己则拿出对讲机：“全体注意，即刻离开写字楼。”
骑在黑豹背上的沈南嘴唇颤了颤：“开车出城，别回头。”
对讲机那边愣了一瞬：“老大，杨梅姐他们怎么办？”
“你们护送沈南出城，”狄迩果断地下令，“我去接人。”
沈南眼睫一颤。
地下的污染物大军是追着杨梅他们的路线走的，狄迩去救人，势必会与污染物正面对上。
如果是寻常的污染物也就算了，那个坐在巨人肩头的小女孩……
“黑豹跟你走。”狄迩快速地做安排，“它有我一半的能力。”
“你根本不知道过来的是什么，”沈南苦笑，“狄迩，你太自负了。”
狄迩桀骜一笑：“我不是自负，我只是觉得，老天不会轻易收了我这条命的。”
他抬起手，似乎想摸摸沈南的头发，最终却是落向了黑豹的背部：“它是我的精神体，如果遇到搞不定的对手，我会召唤它回来的。”
“随你。”沈南不再拒绝，他在士兵的护卫下坐上了一辆装甲车，司机正是先前第一个跟他要面条的大高个。
“沈秘书，我叫白虎，”大高个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城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了？”
沈南无意透露太多自己的异能，就含糊说了句：“有污染物想把我们当瓮中的鳖，很危险。”
“您在顶楼看到的？”
“嗯。”
白虎看出了沈南不愿多谈，也不再多问。
出城的一路，沈南不停地往后视镜看，被白虎发现了。
“沈秘书不用担心，咱老大那可是污染物的克星，没事的——您瞧，老大的豹子还跟着咱们呐，这就说明他有能力应对。”
沈南又看了一眼跟在车旁的猎豹。
白虎看不出来，他却能明显地感觉到，猎豹正在焦躁中。
那是一种被危机笼罩下的，属于动物的本能。
第0026章 沈南的杀手锏
能让猎豹如此焦躁的，必然是狄迩那边遇到了大麻烦。嘭——猝不及防的巨响让开车的白虎手下一滑，车身不受控制地扭了一下。
“那是怎么回事？”
透过后视镜可以看到，远处的楼房正在大片坍塌，掀起的灰尘像遮天盖地的海浪。
“吼——”
黑豹焦躁地用尾巴甩着车门，催促司机赶紧开车。
白虎终于意识到不对：“老大遇到什么了？”
沈南揪着安全带：“四阶，或者逼近五阶的污染物领袖。”
“什么？！”
白虎的声调彻底变了。
Alpha和Omega各有各的分级，污染物同样也有。
就目前已知的污染物，最强大的是三阶，它们身边都有不少的低等级污染物拥趸，因此被称作“团长”。
紧急任务小队曾经遇到过三阶团长，要不是有狄迩，早就团灭了。
那玩意儿的可怕之处，简直叫白虎不寒而栗。
现在沈南却说，H市里面有逼近五阶的领袖级污染物。
“沈秘书，您能确定自己的判断吗？”白虎的神色变得极端严肃。
“……能。”
“该死的！”
白虎狠拍了一下方向盘。
沈南以为他会掉头回H市，白虎却一脚油门踩到底，全速往城外冲。
“你——”沈南眼角瞥向白虎，“不去帮他吗？”
“他连黑豹都没收回去，”白虎唇线绷得死紧，声音有点略微得颤抖，“不就是想护送我们安全出城么？我先把您送出去，之后再返回来。”轰。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沈南看见车外的黑豹踉跄了大概0.5秒。
主人的情况会直接影响精神体，狄迩那边，估计情况不容乐观。
沈南猜得没错，狄迩目前所遭遇的，确确实实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危机。
“呼——”他靠在断裂的墙壁后面，尽力平缓呼吸。
在他的旁边，是狼狈不堪的杨梅等人。
而他的身后不远处，小女孩坐在巨人污染物的肩膀上，抬手便能夷平一条街道。
三米高的巨人污染物没有眼睛，它耸动着硕大的鼻头，朝狄迩隐藏的方向比了比。
“唔……”小女孩摇摇头，发出尖锐的嘶叫。
跟在她后方的污染物大军，像是得到了命令，全部朝出城的方向涌去。
狄迩眼眸一压，眉宇间冲出浓重的煞气。
他从墙后跃出，催动着废墟内的金属钢筋，如箭雨般投掷向污染物大军。
小女孩双目彻底变成白瞳。
“啊——”
尖锐的嘶叫伴随着塌陷的大地，全然的九死一生。
此时的装甲车车队，堪堪驶出H市的范围。
“吼！”
猎豹嚎叫一声，随即消失。
白虎面色凝重地把情况告知了行动队，人群短暂沉默了片刻。
最终，面向斯文的副队长螳螂站了出来：“沈秘书，我和小池送您回希望城。”
“他们呢？”沈南回望烟尘漫天的H市，“你们不是她的对手。”
螳螂年纪不大，笑起来还有些稚气：“我们这队伍里面，个个都欠了老大不止一条命，这种时候，我们哪儿能光顾着自己逃呢。”
螳螂半点没提沈南，却字字带刺。
沈南皱起了眉。
他是曾经的军校第一，军人的风骨和热血，他一点也不比这支队伍少。
可是一切都毁在了过去的十年里。
不再是许念慕的沈南，亲手将过去的豪情与抱负付之一炬，如今的他只想做一个冷漠又窝囊的胆小鬼。
不知怎地，沈南忽然想起了脖子上的项圈。
若是狄迩死在H市，那他是否就重获自由了？
想到这里，沈南的心怦怦直跳。可是——他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脖子。
他都没办法打开的锁，还有其他人能打开吗？
难道说，他要戴着项圈过一辈子？
“沈秘书，上车吧。”螳螂见沈南没有表态，快步上前拉开了车门。
“……还有一个办法。”沈南用极轻的声音喃喃道。
螳螂听见了，眼中亮起一抹希翼：“什么办法？”
在对方问出来的这一刻，沈南就开始后悔了。
如果螳螂没听到沈南那接近自言自语的说话，那他就可以装作没有说过。
然而现在，沈南相当于被架了上去。
罢了，就当救一只落水狗吧。
沈南咬咬牙：“给我一辆车。”
“您要去哪儿？我们跟您……”
“不用，”沈南断然拒绝，清冷的气质瞬间变得锋利，“你们到城外准备接应，不要进去添乱。”
白虎目送装甲车往另一个方向绕行，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沈秘书学过重型驾驶？车技跟我有得一拼啊。”
“不知道，”螳螂眼露深思，“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的气质像极了一个人。”
“啊？像谁？”
“老大。”螳螂咽下了没有说出口的话——甚至比老大还更加地威严。
“他真的有办法？”
“做好两手准备吧，”螳螂拿出通讯器，“我把定位发给涂副官了。”……
小女孩污染物确实很恐怖，但她并不是H市最恐怖的存在。
沈南将感知力开到最大范围，一路避开城中的大小污染物，朝着城西工业区疾驰而去。
那座陷入沉睡的“肉山”，绝对五阶往上。
沈南要做的，就是唤醒它。
城西工业区，被肉山占领的厂房对面，有一座不高的小山包。
沈南爬到最顶端，视野正好与厂房齐平。
他捏紧拳头，狠狠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
闭眼，再睁眼。
他所能看到的景象，已与方才大不相同！
锅炉、管道、机械、还有血迹斑斑的铁皮墙。成功了！
他成功进入了肉山的思维世界！
沈南能利用自己的感知力去反向精神控制，这是他最隐蔽的杀手锏。
他顶着个破锣一样的身体，从满是污染物的城市逃出来，也是多亏了这样本事。
遗憾的是这项技能仅作用于没有什么思维能力的对象，而城南的小女孩，明显是个智慧型污染物。
倒是这城西的肉山，完全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型。
这只庞然大物果然是五阶污染物，之所以一动不动，那是因为它正在冲击六阶中。
在进入污染物思维空间的霎那，沈南的头好像被无数根钢针扎住了一样，尤其是他的眼睛，简直疼到难以忍受。
然而，沈南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忍耐。
“呸。”他吐出一口血，靠着一块石头站定，“走，去城北。”
第0027章 跟以前一样倔强
末世前，城北是H市新规划的战略发展重点区域，筹建了许多现代化的商场和商业街。
紧急行动队停留过的写字楼就是建筑群之一。
哪怕末世后荒废了，这一带依稀能看出昔日的辉煌。
前后不到一个钟头，这片建筑已经变成了废墟。
狄迩的深色制服被血渍浸透，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不少细小的血口，灰尘与伤口混在一起，又被汗水晕湿。
黑豹的身影接近透明，闪动几下后彻底消失。嘭。
半根墙柱被甩开，废墟中钻出了一个三米来高的巨人，它的肩膀高高拱起巨大的肉瘤，小女孩被护在血肉之中。
“你很厉害，”女孩翻着白瞳，直勾勾地盯着狄迩，“所以你该死。”
她从肉瘤中伸出乌黑的双手，昂起头颅。
乌紫色的纹路像蛛网一般爬上她的脖子和面颊。
地面在隐隐颤动，狄迩想要调动异能给自己做个防护屏障，却发现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他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要死，也要拉上垫背。
狄迩的手中多出了一把匕首。
这是他唯一能用的武器了。
轰——轰——咚！
在狄迩准备冲上去时，摇晃的地面夹杂进了有节奏的闷响，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朝这边跑来。
“吼吼吼……”
狂暴的吼叫带来了极强的威慑力，小女孩污染物猛地扭头，对着另一个方向发出尖锐的啸叫。
很快又有爆吼声回应过来。
小女孩污染物指挥着三米巨人，朝向烟尘滚滚的方向奔去。
狄迩卸了浑身力道，踉跄着单膝跪了下去。
“老大！”杨梅跌跌撞撞地扑过来，架起狄迩就跑。
其他几个队员纷纷从隐蔽点跑出来，与狄迩两人会合。
“路已经被毁了，不能开车，”狄迩回头看了一眼扭打在一起的巨大污染物，“走。”
杨梅是速度和力量型变异者，扛着狄迩也能健步如飞。
几人一路奔驰，终于逃出了死亡废墟。
眼看出城在即，狄迩提起的心总算落下。
他示意杨梅先停下，几人一同望向打得不可开交的污染物。
杨梅脸色苍白：“那是什么等级？”
“一个四阶，一个五阶。”狄迩咽下喉咙里的血腥气，并没有因为捡回一条命而感到庆幸，相反，他直觉这忽然争斗起来的两个污染物，背后一定还有其他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