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弟(蜀江春水)

眼角的鱼尾纹，更是证明他是在逞强。
每次看到这些，秦宸都暗暗告诉自己，别长太快，长太快哥哥就老了。
可是他一年比一年大，皇帝的身体也一年比一年差。
太子时期的毒药损害了他的根基，因此皇帝这么多年无子，身体也不好。
其实兄弟俩都知道皇帝的寿命不长，皇帝本人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有秦宸接受不了。
他无法接受兄长会早逝这个现实，一直在逃避。
皇帝每一步都在替自己安排后路，秦宸却和兄长反着来。
他不是故意想气皇帝，只是想多留他几年，不是说只有心里有放不下的人和事，就能一直活下去的吗？
只要皇帝一直担心他，就有可能出现奇迹。
当然秦宸私下很努力修炼功夫，真有什么万一他也可以仗着功夫好带着皇帝离开。
只是他的打算没跟任何人说过，皇帝也不清楚。
皇帝身体一年差过一年，对朝堂的掌控力也不如前几年。只是大将军一直在京城，手中有兵权让那些文臣们不敢做得太过。
某一方面来说，双方保持了微妙的平衡。
皇帝这几年很少抄家了，让好多贪官松了口气。
“抱歉。”
皇帝看着眼里带着伤心的弟弟，他最后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愿意就算了，我相信小宸就算不历练，肯定也能做得很好的。”
最后还是不忍心逼迫弟弟，皇帝选择了妥协。
只是弟弟不愿意去户部，那就他亲自来教。
反正户部有什么流程，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的了。
“哥，你终于想通了？”
一听哥哥不再让自己去户部历练，秦宸一下子就高兴起来。
“嗯，想通了。”
既然不想去户部，那就跟在朕身边，多听多学也一样能学到很多东西。
以前只是念给弟弟听，他可能还没有什么感觉。相信在自己身边待久了，就能融会贯通了。
就算他真有一天不在了，十一也能支棱起来，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事。
“太好了。”
还不知道他哥另有招的秦宸，高兴到跳起来，一下子就飞到了假山上。
“十一？”
刚才还在面前的弟弟，瞬间不见人影，皇帝慌了一下。
“咳咳，哥我在上面。”
头顶传来了秦宸的声音。
“小宸？”
皇帝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弟弟一脸尴尬地趴在假山上往下望。
刚才太兴奋，没收住。
“还不下来。”
秦昊无奈地对弟弟说道。
“哦～”
秦宸跳下来，重新在兄长身边站好。
“你啊你啊……”
戳了戳弟弟的头，最后也拿他没办法。
秦宸除了傻笑还是傻笑，只要不让他去户部，被兄长说两句也没什么。
可惜他还是高兴得太早了，去户部他还能偷懒。可是被皇帝提溜到身边教导，那是一点懒都偷不成。
“……”
用指责的眼神看向皇帝，说好不用历练的呢？
“咳，是不用历练，所以小宸就跟在朕身边学习吧！”
皇帝把弟弟的去处安排得明明白白，甚至不允许拒绝。
已经拒绝过一次的秦宸，被迫天天跟在皇帝身边，除了上朝他都不能离开。
要不，他还是去户部吧？大不了就跟他哥阳奉阴违，反正户部的衙门不在皇宫。
“别想，老老实实待在朕身边，好好学哥哥要考的。”
皇帝一眼就看穿了自家弟弟的想法，毫不犹豫地打破了他的希望。
“唉～”
秦宸趴在他哥专门给他搬来的书桌上，他第一天先看皇帝批好的折子，然后秦昊再抽问。
一个时辰过去了，秦宸一本也没看，皇帝也不催他。
本来秦宸趴在桌子上看他哥的，结果看着看着就看睡着了。
等皇帝手中的事告一段落，想看他弟时，发现人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
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无力感，他弟连趴在桌子上这么难受的姿势都能睡得香甜，仿佛睡神降世。
“醒醒。”
其他人不管叫，秦昊亲自走过去喊人。
“嗯……”
秦宸哼哼了几句，翻个面继续趴着睡。
“……秦小猪，起来吃饭了。”
皇帝不气馁继续叫。
“我是小猪，哥你是大猪吗？”
秦宸又不是死人，他一开始过来叫人就醒了，只是他不想起来面对一桌子的折子，于是想继续睡。
没想到秦昊居然叫他小猪，这能忍吗？
于是秦宸直接反驳，他是小猪的话，作为兄长肯定是大猪了，而父皇就是老猪。
被弟弟这么一说，皇帝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很不妥，赶紧转移话题。
“……别贫，快起来，今天不把桌上的折子看完，不许回去。”
皇帝下达了最后的通知，这是不看都不行了。
秦宸用哀怨的眼神看着他哥，他这是雇佣童工，换成是现代就找警察叔叔把他哥抓走，进去冷静几天。
他才十二岁，就要开始接触国家大事，古代对孩子太不友好了。
“快点。”
皇帝站在一边催促，秦宸不情不愿地拿起折子翻看了起来。
“什么玩意？为什么连他吃了什么都写上来？这是闲得没事做，所以用来写一堆屁话了吗？”
秦宸看了第一本就开始抱怨，翻到最后才看到对方说正经事。
“要不哥你还是把人砍了吧！还能省些纸墨。”
无关紧要的话洋洋洒洒写了上千字，结果最后的正经事都不到一百，这种官员效率太差，与民无用。
“呵。”
皇帝的回答让秦宸知道自己的建议不被采纳。
好可惜，他真的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啊！
事实上和他弟有一样想法的皇帝，要不是受大秦律法限制，他也想砍了对方。
每次看到这样的折子，他都有种把折子扔回对方脸上的冲动。
秦宸一目十行，很快桌上的折子就让他看了个七七八八，毕竟这些都是皇帝处理过的，不需要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去理解，只需要看折子上的正经事，再看看皇帝的批复就行了。
那些只会拍马屁，没有一件正经事的，皇帝只写了‘已阅’两个字。
而有正事的，皇帝写得就多了。除了亲切问候自己爱卿的身体外，同时还批复了自己的意见。
而这些大臣收到皇帝的回复，看到上面皇帝关心他们的话，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
而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皇帝的心腹，因此对皇帝算得上是忠心耿耿，哪怕有点小瑕疵，皇帝也不和他们计较。
秦宸看着他哥在折子上收买大臣的心，觉得自己还有得学呢！
因为他发现，越是受他哥重视的大臣，他哥就越会说甜言蜜语，把对方哄得摸不着东南西北。
虽说这种方法有些歪腻，但是好用啊！
秦宸表示学到了，学到了。
只是学是学了，用他是不会用的，因为光是看他哥的话，身上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方法虽好，但不适合他。
皇帝见弟弟一脸的嫌弃，走过去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批复啊！
咳，虽然话是肉麻了一点，但是大臣们爱看啊！
能当皇帝的，脸皮自然不薄，皇帝不受影响继续回去和自己的国家大事死磕。至于他哥，现在他嫌弃，以后就懂了。
能用甜言蜜语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
一天过去了，秦宸连午饭都是在他哥这里用的，兄弟俩吃过午饭后还小睡了片刻，然后又继续上午的工作。
“哥，不是有人参浙江巡抚贪赃枉法吗？为什么你在他的折子里还能说出这么歪腻的话啊？”
秦宸拿起一本折子问他哥，反正有现成的解答人，他就不费心去找答案。
“自己想。”
皇帝没有回答，张嘴就来固然可以从他这里得到答案，同样的也会出现一个问题，就是他弟不主动思考。
这可不行，他需要十一主动思考这背后的事，而不是等着他这个兄长从天上扔答案给他。
“好吧！”
秦宸从他哥这里没得到答案，只好自己想了。
把那几个参浙江巡抚的折子翻出来，秦宸就知道了。
上面全是已阅两个字，显然他们的话皇帝就没相信。
“这个浙江巡抚是哥哥的人？”
秦宸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忍不住问了出来。
“嗯。”
这一次皇帝回答了弟弟的话。
“果然。”
怪不得皇帝不相信，甚至还一如既往地甜言蜜语，哄对方替自己做事呢！
感情这人一开始就是皇帝的人，只有外人不清楚。
皇帝这些年可不是白做的，早就不动声色，把朝上许多重要的官职，换成了他的人。
太傅这些年一直在低调生活，连上朝都是上半个月，请半个月假。
柳太傅的退让，让皇帝换起人来更顺利了。
不过太傅退让的举动，引起了那些跟随他的派系不满，想找太傅理论。可惜太傅上完朝就回府闭门拒客，他们想找人都找不到。
为什么不在上朝的时候堵人？
那也得他们堵得到啊？
太傅明明老胳膊老腿的，下朝后跑得比他们都还要快。
呵，没有一位大臣相信，只当太傅是脑子清醒了，不再和皇帝做对了。
太傅下朝后，回到太傅府，养起了花。
“老爷，你这一天天地都在养什么呢？门房那里的帖子都堆成山了，你也不想着处理一下。”
柳老夫人被丫鬟扶着来花园，就看到柳太傅一脸悠闲地给花花草草浇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扔去大厨房点火, 不要浪费了。”
柳太傅头也不抬地说道。那些人不过是想借他的势，太傅既然想明白了，就不会让他们得逞。
只是太傅自己清醒过来, 可柳家人显然还没有清醒, 还沉醉在以前的荣光里，丝毫没察觉到皇帝对他们一家的态度正在慢慢变差。
原来每个月都有东西赏到柳府给柳家人, 皇帝还很贴心, 每个人都有, 包括柳太傅刚出生的孙子都有。
可是现在已经很久没见皇帝赏赐任何东西了，而这一切除了清醒的柳太傅，柳家其他人都没警觉出来。
哦，宫中的贵妃也有所觉，因为皇帝很久不去她宫中，就算去了也不留宿。更重要的是只要她犯错，皇帝就会处罚她, 这也是以前没有过的。
也不知道柳太傅是不是把柳家的智商都占了, 生出来的儿子女儿都不怎么聪明, 标准的好竹出歹笋。
“夫君, 你怎么能这样？”
柳老夫人大喊, 这些帖子在某些时候，代表的可都是人脉关系和银子啊！他夫君居然让人烧了。
“叫什么叫, 你最近给我老实点，要是让我知道你见他们，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柳太傅掏了掏耳朵，他现在耳聪目明, 迟早有一天会被老妻吓坏的。
担心妻子背着他见这些人，柳太傅直接警告。
家里哪里少了她的吃用, 居然让她这么贪财。
不是什么样的银子都能收的，最后还不是要他这个太傅来还人情？清醒过来的柳太傅，恢复了睿智后，脑子也变得好使了。
想想以前的所作所为，柳太傅都觉得愧对先皇和皇帝。
皇帝是他亲自教出来的学生，柳太傅以前都是以皇帝为傲的。
可是随着皇帝给他的权力越来越多，柳太傅就开始飘了。
觉得整个大秦没有他都不能运转了，那时甚至连十一皇子都看不起。
真就除了皇帝，其他人都入不了柳太傅的眼。
他的这种行为，换成是太祖和太宗时期，早就被两人赶回老家了。
也是皇帝念旧情，还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不然柳太傅都能想到他死后家人的下场。
府肯定是会被抄的，没收全部家产。最后他可能还要被挖出来鞭尸，遗臭万年。
想到自己曾经在朝堂上，甚至越过皇帝自作主张，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的行为，柳太傅现在都恨不得在自己的额头上写两个字。
把忠心写在额头上，向皇帝表示自己的决心。
别说他选择退让后，皇帝对他的态度又恢复到了以前，甚至比以前还要好。
秦昊也没有想到太傅居然会想通，查过他没有阴谋诡计，是真的想通后，皇帝才转变自己的态度。
柳老夫人进宫跟女儿哭诉。
“他居然骂我，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是一点也不顾啊！”
柳老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向她指责自己的丈夫。
“娘，爹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不让做就不做呗，你别和爹顶着，顺着毛摸。”
柳贵妃劝说她娘，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她了。
主要是被关了两次禁闭后，她学会了冷静。
现在皇帝都不爱到她宫里来，柳贵妃再傻也知道皇帝这是讨厌她了。
所以当她娘进宫向自己哭诉的时候，忍不住劝道。
“什么？还要我顺着你爹的毛摸？”
柳老夫人见女儿不帮自己说话，反而帮丈夫说话，一脸的不敢置信。
“娘，本来就是你不对。”
贵妃没有了以往的嚣张，看上去脑子好了不少。
想到自己和父亲以前的行为，贵妃的后背也出一身冷汗。
母女连最后是不欢而散，柳老夫人被气出了皇宫。
皇帝听完暗卫的禀报，难得天还没黑就去了贵妃的宫中。
皇帝能来贵妃肯定是高兴的，她还要个一子半女，不然以后老了皇帝又驾崩，她都没地方去了。
可惜她的愿望落空了，皇帝过来就陪她吃了一顿饭，然后晚上两人盖着棉被纯聊天。
哦，也不是，皇帝躺上床上就睡了，柳贵妃看着被占去了大半的床铺，不得不在外间的榻上将就了一晚上。
狗男人。
睡前柳贵妃的脑子里只有这三个字。
皇帝占了贵妃的床睡了一晚，虽然没有和弟弟睡得质量好，但是一个人睡效果也不错。
皇帝神清气爽地去上朝了，留下贵妃暗恨。
狗男人。
秦宸在看折子的时候，耳朵竖了起来，听正殿外的宫人说悄悄话。
当他听到大哥在贵妃的宫中鸠占鹊巢时，忍不住用折子挡住了脸。
他哥也太搞笑了吧！
去后妃的宫中，把妃嫔赶出卧室，自己躺在床上睡得香，贵妃不得不另外找地方睡觉。
虽然贵妃宫中能睡觉的地方不少，却也不能和自己的床铺相提并论啊！
宫中是没有多少秘密的，哪怕贵妃让自己宫中的人封口。可是当时跟皇帝去的人可不少，大家都看到贵妃出来睡榻的事了。
正阳宫的八卦他们不敢说，可是贵妃宫里的八卦，他们可以聊上一聊。
所以第二天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了，贵妃丢脸大半个月都没出门。
除了贵妃变得不爱出门了，还有皇后。
当初皇帝对她说的话，对皇后的打击还是很大的。妹妹没能进宫，不停地埋怨自己。
父母兄长也是一样，皇后苦不堪言。
可正如皇帝所说的那样，她不想当皇后，有的人想当。
为了不被人从皇后的宝座上拉下来，皇后从那以后就开始天天待在自己的宫中，还免了嫔妃们的请安。
她现在是一点错也不敢犯，就怕皇帝换个人当皇后。
虽然这些年她没能做出什么贡献，但也没犯什么错。
皇帝又不是真的那种狼心狗肺的人，皇后是他的原配，因此当年就算骂皇后，都是把人赶出去后才骂的，给皇后留足了面子。
从这些地方就能看出，皇帝没有废后的想法。会这么说，也是怕她被母家欺骗，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至于她那个妹妹，断了也好，皇帝真不想纳一个心机女进宫当他的妃子。
再加上皇帝这些年没有选秀，因此后宫中的人全是老人，来来去去都是这些人。
大臣们倒是劝过他选秀，被皇帝毫不犹豫地挡了回去。
他还想活得久一点，选秀除了皇宫多几个人外，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就算要选秀，也得等到他弟再大一点，到时他要给弟弟选一个好皇妃。
皇帝的心意，最后肯定是要落空了。
秦宸就没打算结婚，别说他现在还小，就算再增加十岁，不娶妃不纳妾。
看了几天折子，秦宸开始帮兄长处理一些不重要的事。
他的字是皇帝教的，再加上他练武，兄弟俩的字迹都差不多。
不过秦宸懒得写，让人刻了一些印章过来。
无关紧要的就盖上已阅，重要的就在询问过皇帝后写下意见。
“西北大旱，今天颗粒无收，哥？”
秦宸拿起一本折子，看完后心中一惊，瞬间飞到他哥的面前。
“朕早就收到消息了，已经派人去南方收粮，同时还调了附近粮仓的存粮，派军队送去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