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低潮,一直延续到最后一个人上台。
气氛就有点变了。
男生里面穿了件宽松黑T短袖,校服一样没拉拉链,可你就不会觉得他穿得拉跨。
步子走得慢慢拖拖的,更像是没睡醒。
头发有点乱,卷起袖子的小臂上,皮肤在日光下白得有点晃眼。
“这是谁?”
“长挺好看啊。”
“都是高二的吧,你们不逛贴吧吗?那陈默,听说他上次一个人打十来个,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念检讨。”
各种声音纷纷响起。
“就前段时间闹得挺大,豪门被抱错的那个少爷?”
“没错,人家是真少爷。”
“假少爷呢?哪儿呢?”
“今天应该没脸来,我听人说上周末……”
不管下面的人都在说些什么,此刻台上的陈默听着旁边的人一个个规规矩矩念完了检讨,话筒递到了自己手上。
然后众人就眼睁睁看着他掏出了一张A4纸。
清越又带着点沙沙质感的声音传了出来。
尊敬的“领导”:
经过一晚上的,面壁思过,我保证未来的每一天我将做到……啧……
那声下意识的啧,通过话筒,传达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像是无语,又像是荒谬。
然后所有人又再次看着他把纸放回了裤兜里,直面台下,开始说:“我检讨,我不该动手打人,我深深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经过……检讨人,高二一班陈默。”
本来没人觉得有什么,从头到尾听起来挺正常的。但大部分人转念之间就会发现,陈默脱稿的检讨书,基本上是从前边几个人里现场东拼西凑起来的混合物。
就一种怎么能如此离谱,好像又找不出错处的感觉。
检讨环节终于结束。
领导总结性发言。
刚刚台上念检讨的几个人自觉后退,和高二代表站成了一排。
领导还在慷慨激昂,“各位同学,时光飞逝,未来可期,我们……”
操场上的所有人,就看见后面两个同样赏心悦目的人站在一起,好像在说什么,从表情看明显不对付。
陈默冷着一张脸:“齐临那个不靠谱的,那哪是检讨,那他妈就是一情书。”
席司宴睨他,“让你自己打印,你听了吗?”
“那我不是得吃早饭。”
“有你早上赖床的那十分钟,你早饭早吃完了。”
“我说别太刻薄,大清早的。”
“从明天开始,提前二十分钟起床,复习前一天补习要点。”
“你是人?”
伴随着校领导一声:“原地解散!”
不知道吸引了多少注意力的台上一角,无数人看见台上正准备离开的校霸,差点被人故意撞倒,幸亏被走在他后面的人揪着衣领提了一把。
席代表端方君子的形象瞬间崩塌,看向撞人的人,眼神沉如寒冰。
有不少学生经过那儿。
校霸似乎想反击,吊着眼:“这么愤世嫉俗?就因为你们那同一个百度词条里出来的破检讨?”
“闭嘴。”及时提溜着他衣领的席司宴,警告地看了几人一眼,拽着手里的人下了台阶,骂一句:“你连百度都没百度,欠的你。”
周围人:?这俩人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第22章
在之后不算短的一段时间里, 陈默终于发现一个事实。自己决心放松度过的高中生涯,在席司宴被迫给他补习之后,终于开始有了土崩瓦解的趋势。
齐临没说错, 这人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情, 执行起来堪称不是人。
哪怕他压根不是自愿的。
早上起不来, 你永远不知道闹钟会在你头顶的哪个方向突兀响起,堪比午夜凶铃。
桌子上随时就会放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临时抽检。
有时候是自习课上的卷子, 有时候只是他随手想起来的一道题。
陈默所有的业余时间几乎都被侵占了。
夜里最可怕的噩梦不再是高考交白卷,而是某个人站在旁边,用那双如深潭般的眼睛盯着你, 皱眉问:“还记不住?”
陈默其实完全可以拒绝的, 不配合, 不搭理。
可没有人知道这是他的第二次人生。
有人在自己身上花费了时间、精力, 他就算成了一条死去的咸鱼,未曾泯灭的那点良心都得迫使他活过来继续解题。
没办法,谁让他勉强还算是一个有道德的人。
所以实验班的人, 最近常常看见的画面,就是教室最后排的那个角落,校霸日常端着个老年保温杯哈欠连天, 日常沧桑脸。旁边给他检查作业的年级大佬,从一开始的眉头紧锁, 到渐渐的,开始松缓, 平静, 到后来, 越来越放松。
直到十月底的时候, 绥城的高温天气终于告了一个段落。
教学楼底的梧桐渐渐染黄, 风一吹,有叶子在空中打着旋,缓缓落下。
“给我看看,瘦了没?”
大中午的,苟益阳半边屁股坐在陈默的桌子上,双手捧起他的脸,摇头啧啧感叹,“看看,这小脸给摧残的,瘦了。”
陈默挥开他手,拧上杯子,没什么情绪,“滚。”
“明天就是月考了,怎么样?有把握没?”苟益阳下去坐在凳子上回头看着他。
陈默看他一眼,“我要说没呢?”
“不能没啊。”老苟激动了,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在教室里环视一圈发现没什么人后,才撑着他桌子继续说:“快一个月了,多少还是得有点希望吧?这可是一场尊严之战,只能赢,不能输。”
陈默手撑着下巴,脑子里还转着上午最后一节课,席司宴写给自己那道复杂的题的解题思路,闻言随意道:“你们就那么想把数学老师给换了?”
“白蛇是其次。”苟益阳像是压根不在意这个,压着声音和他说:“你难道就没发现咱们班这段时间有什么不一样?”
“嗯哼?”陈默表示自己在听。
苟益阳对他这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有些很铁不成刚,继续道:“杨舒乐,你就没发现他最近低调过头了?也不怎么和以前玩儿得好的那些人扎堆。人就是卯足了劲要用一张漂亮成绩单杀回来呢。他以前引以为傲的好人缘形象这段时间有些崩了,和班长的关系也因为那次南山行宣告破裂,绝对得在成绩排名上找补回来,给你一下马威。”
苟益阳还说:“班上大部分的人都打赌了,看你俩谁排名高。”
陈默脑子里的解题思路终于清晰了。
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他倒不是说真的有多费尽心思要拿到前十,这个遇到问题,不尽快搞清楚做什么都感觉不对的毛病,两辈子,还是改不了。
这也算是他不断被动往前走的一大因素。
陈默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天才,就算他上辈子高考过,甚至上过大学,有人让他重新写一遍高考题的答案,他敢保证自己能记得超过五道题就算他记忆力超群。
捷径是没有的。
不过陈默得承认,席司宴拟定的方式和思路,成效确实显著。
高中所有的知识点目前都以树状图的形式,在他的脑子里形成新的脉络,一点点开始复苏。
这种感觉挺新奇。
他不觉得有多欣喜,却也称不上排斥。
听见苟益阳说的打赌,就问:“你赌谁赢了?”
“废话,当然是你。”苟益阳用那种“我是那种人嘛”的眼神谴责着陈默,开口说:“就算他杨舒乐每次考试高低都没掉出过年级前十,就算有一多半的人都觉得你会输得很难看,但我老苟,永远只会支持自己兄弟,明白吗?”
陈默嫌弃到闭眼:“二死了。”
苟益阳瞪眼:“你给我再说一遍?!”
“这个赌注二。”陈默及时收敛,能屈能伸,“我是说我不关心他考第几。”
陈默记得上辈子杨舒乐的高考成绩其实也还行,但他一个理科生大学却学了艺术,主修钢琴。这一点,一直让母亲周窈茕引以为傲,觉得杨家的小儿子,也不需要累死累活,走艺术类挺好的。
陈默却知道,是因为他报考的A大只能上艺术学院,而原本提前保送进A大的席司宴最后却出了国。
上辈子陈默的目标是B大的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但因为数学滑坡,最后去了C大学的金融。
他后来和老K自己单独弄了个科技公司。
多少是有点补偿心理在的。
目前来说,他对任何事都处于一种尽力过后的随遇而安,考试能做的不会故意不答,但要说和谁比,他还真没那个兴趣。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同学陆陆续续回了教室。
杨舒乐从后门口进来的时候,教室里的人已经满了大半。
所以当他突然朝着陈默走过去,站在他桌前,说出那句,“这次月考完,不论高低,我都会转去普通班”的时候,全班哗然。
“他这成绩干嘛去普通班?疯了?”
“估计是待不下去了,你没看见他现在都不和其他人互动。”
“我倒是觉得挺有骨气的。”
“无非就是我考得好坏都不屑和你争高低,我就算要走,也是我自愿。”
“我觉得还有点嘲讽,你想啊,这意思无非就是我杨舒乐转去普通班成绩照样很好。而你陈默就算有年级第一补习又怎样,考好了不是你自己的本事,考差了,也只是证明你本来就差而已。”
“靠,这么一说,感觉赌注更有看头了。”
“这俩人不会打起来吧。”
大半个班都往角落行注目礼。
几十位同学看着坐着的陈默,从一开始听见杨舒乐说话的怔愣,还是怔愣。
“你去就去啊,告诉我干什么?”陈默停顿了几秒才开口说。
是真的觉得莫名其妙,表情半点不掺假。
不知道是谁最先没忍住笑出声的,总之笑声不大,但接二连三也很明显。
杨舒乐深吸了口气,表情扭曲一瞬,像是不甘又像是气愤,丢下一句:“你真以为前十那么好进,我等着看。”
人走了,陈默看向苟益阳,“他过来就是为了挑衅我?”
“你刚反应过来哦。”苟益阳一脸无语,左右张望,“宴哥呢?还没从老向办公室里出来?我得让他给你松松脑子,反应这么钝。”
说他反应钝的苟益阳,下午第一节 课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相当离谱。
体育课。
自由活动的时候,两个体育老师给实验班和理科七班组了一场球赛。
席司宴因为老向找他有事缺席上半场,而实验班还有位技术不错的男生因为拉肚子请假,所以陈默被临时拉去补位。
另外几个人没给压力。
只说:“默哥,看你平日不怎么动,放松打就行,输了没事。”
“对对,下半场老席估计要回来,分差不离谱就拉得回来。”
结果到了场上。
“操!速度这么快!”
“默哥!球!”
“三分!牛逼!”
“给我给我,默哥这儿!”
场上男生的热烈情绪喷涌不断,场地周边也开始聚拢各种观望和加油的同学。
只见场上那个并未穿球衣,只着宽松黑T加短裤的男生,最为显眼瞩目。
他的三分球极准,速度快,又格外会看场上形势,节奏带得飞起,实验班的人渐渐的开始下意识以他为中心在场上打转。无论是跳跃时绷起的那截柔韧隐现的腰,还是那张被汗水打湿鬓角依旧吸睛的脸,都让这场球赛有些出人预料。
场上气氛越来越热烈。
周围的加油声也开始大得有些夸张。
而原本以为上半场得输的人,眼睁睁看着实验班在没有席司宴的情况下,分差被拉到了16分之多。
堪称恐怖。
席司宴回到操场的时候,上半场已经快接近尾声。
他的球衣数字一直都是9,刚出现在操场就有人发现了他,给他让了位置。
“来了。”体育老师看见他招呼一声,朝场上抬抬下巴,笑着说:“你们班还有这么个好苗子,以前怎么倒是很少见他打?”
席司宴看过去时,场上的人正好一个胯下绕球的假动作,跳起来进了个两分球,场外又是一片欢呼声。
席司宴笑了笑,“平日里太懒了。”
“嗯?”体育老师不懂。
席司宴:“懒得动。”
懒得动的人这会儿也觉得累了。
他很久没有这么高强度的运动过,半场球赛下来感觉鼻腔里都是血腥气。
不过人在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的时候,感知力是会降低的,身处在这种氛围里,他也难免热血上头。
好在上半场很快结束。
哨声一响,齐临一伙人朝他拥了过来,一起朝场地外走,边兴奋讨论。
“陈默,你这么厉害不早说!”
“看见刚刚七班那胖子没有,拦陈默好几次没拦住,脸都绿了哈哈哈。”
“下半场咱换个位置……”
说着几个人回到了属于实验班的地方。
“诶,老席你啥时候回来的?”
“看见刚刚的比赛了没,那叫一个精彩。”
陈默听见那声嗯的时候,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体育老师旁边的席司宴。
席司宴也朝他看过来。
陈默愣了下,沿着下巴滴落的汗珠让他回神,说:“下半场你上。”
“累了?”席司宴弯腰从篓子里抽了一瓶水递过来。
陈默接过平缓呼吸,一点没客气,点头:“累。”
“行。”席司宴也应得简洁。
下半场恢复了实验班以往熟悉的节奏,席司宴的打球风格比陈默稳,而且一看他体力就很好,整个球场来回跑,半天看不出喘粗气的模样。
而且有了他,场地周边加油的热烈程度只增不减。
拉分从上半场的十六,到二十,二十五……
最后实验班以绝大的分差轻松拿下了这场比赛。
比赛结束后,这节课差不多也要下课了。
“回教室回教室。”
苟益阳也在喊:“陈默,走了。”
坐在操场旁第三级台阶上休息的陈默,闻言应了声,“走。”
起来得有点猛,也没注意,只是当膝盖上传来一声脆响,绵延针扎得刺痛传来时,他脑子一黑,就知道完了。
果然,台阶下刚打完球正在喝水擦汗的一群人纷纷惊呼:“日!”
“默哥?!”
“他妈,小心……”
最后一声惊呼落地的时候,陈默感觉有人接了自己一把。
打完球都穿得少,陈默休息时半截袖都撸到了肩膀上。半场时间,足够原本的皮肤温度降下来了,还透着丝凉。所以当被那股蓬勃热气骤然包裹,陈默的胳膊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低骂了声操。
太热了。
裸露相贴的皮肤只觉得温度高得离谱。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问:“怎么回事?”
低沉的,皱着眉。
陈默仰头,还有些自己从台阶上砸下来的懵,“谢谢你啊……席,宴哥。”
不然他得头先着地。
那他妈就好看了。
下午四点, 距离一中校门口两公里的一家名叫圣草堂的中医馆内。
陈默半坐在仅一人宽的单人推拿床上。
他的膝盖此时已经有明显的红肿,穿着白大褂戴眼镜的老年中医正弯腰朝他膝盖处的穴位上扎针。
巴掌长的细针扎进肉里,尾端还晃晃悠悠冒着寒光。
看得在场的另外几个年轻人牙齿打颤。
“痛吗?”苟益阳没忍住问坐着的人。
陈默额头上已经开始冒细密的冷汗, 不过他似乎很擅长忍痛, 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闻言还抬头扯了扯嘴角,“要不换你来试试?”
“别别别。”苟益阳连忙摆手, 依旧有些难以置信,“之前在杨家的楼梯上你让我扶你,你说风湿我还以为你搞笑呢, 感情你来真的。”
一起来的有四五个男生。
当时在操场, 大家看他脚完全走不了, 还以为他伤了骨头, 着急忙慌就要把人往医院里送。
虽说结果没断腿,可现实似乎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齐临那几个人更不解。
“你这腿的情况看着可不轻,到底怎么回事?”
“是啊, 在场上跑那么快,结果歇半小时直接走不了道了。”
陈默简单回复:“冻的。”
“冻的?”其他人更不解了,“得多冷才能把脚冻成这样?”
此时刚下完针的中医抬起头来。
看了眼面前从头到尾一声没坑的年轻人, 满意地点点头,多少中年大男人来他这里治疗, 都被扎得哭爹喊娘的。
老人一边收拾着手边的东西,一边说:“你这腿可不光是冻的, 你这明显是先有的外伤, 再加上寒冻, 才会落下这么严重的情况。”
陈默点点头, “嗯, 伤过。”
老人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你今天是有些急性炎症,连续到我这里扎上五天,再吃药用以辅佐,很快就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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