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在想,上辈子的自己在这些人眼里可能也和薛平差不多。
甚至还不如人。
至少他没上到年级第二,身上最能让人津津乐道的来自于他和杨舒乐被“抱错”的关系。他极度沉浸于自己,不关心周边任何人任何事。
如今细细回想,也记不起几个细节。
不记得教学楼底下那棵树的四季更迭,记不得操场的寒来暑往,也没觉得一中的食堂有这么挤过。
“八辈子没吃过饭呢你们!”齐临在被人踩到第三脚的时候,终于没忍住骂出了声。
陈默站他前面,往前挪了挪,决定离这个显眼包远点。
齐临非不自觉,搭上他肩膀,继续怒道:“排队排队!都挤什么挤!”
陈默回头,“你就没发现大家都在看我们?”
“看就看啊。”
陈默懒得和他讲道理。
只是在听见旁边那排长队里的两个女生兴奋耳语说:“那就是高二年级那个陈默吧?本人比照片好看诶!旁边的是他男朋友吗?……啊,我要疯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在现实里见着真的同性恋呢!”
陈默:“……”
他很想说,谢谢,倒也不必。
最后也只是随便打了几样菜,提前离开,找了个不那么显眼 的位置坐下。
结果没多久,齐临还是找了过来。
陈默看着放了个餐盘在自己对面,除了齐临外,突然多出来的这个人,愣了愣问:“你不是回去了吗?”
“又回来了。”席司宴扫他一眼,同时拆开了手里的一次性筷子。
他还穿着早上从山上下来时的那身衣服,袖子挽至手肘,松开了平日里会扣到顶的领口扣子。那身说不出的气场,坐下的同时,就瞬间压低了旁边齐临的存在感。
陈默哦了声,没发表意见,继续吃自己的饭。
一中食堂的饭菜其实还行。
只不过医生让这两天忌口,陈默打了个西红柿鸡蛋、清炒西兰花,胡萝卜炒肉。
口味都不重,只是都不爱吃。
旁边齐临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当他用甜腻腻的声音,给对面发了条语音说:“宝宝,在吃饭呢。”
“谈恋爱了?”陈默衔着棵绿油油的西兰花问。
齐临抬头,笑得贼兮兮的,低声:“别到处说哈,暧昧阶段,我还没告白呢。”
把陈默給腻的。
心想这家伙从高中就开始乱搞了?
“你……”陈默正欲说什么,想想算了,端起旁边的汤来喝。
齐临主动把手机拿起来,照着陈默和席司宴的眼前晃,说:“怎么样?好看吧,我们网上认识的,才聊了一个月。”
照片晃到陈默面前的时候,陈默一口汤当场呛喉咙里。
“女的?”陈默呛咳了声。
齐临奇怪问:“你这么震惊干什么?搞得像我跟你一样似的,我对男的可没兴趣。”
陈默都不知道这话从哪个地方开始吐槽为好。
用疑惑的目光去看席司宴,就发现席司宴对自己的反应倒像是更感兴趣,最后递来一张纸,“擦擦吧。”
“谢谢。”陈默迟疑接过来。
果然,席司宴:“刚刚那是我的汤。”
陈默最开始还沉浸在齐临高中时候还喜欢大胸妹子的事实里,反应了两秒,才看向自己手边那个汤碗。
一丁点紫菜飘在里面,像是对他的嘲讽。
陈默:“……抱歉。”
迟疑两秒,“再给你打一碗?”
“不用,吃完了。”席司宴丢下餐巾纸,往后面的椅背上靠了靠,冲陈默面前的餐盘抬抬下巴,“猫变的?一顿饭吃这么点。”
齐临凑过来,“是哦,你这饭量不行啊,可经不起虐。”
“虐?”
齐临指指自己旁边的人,“上次孙晓雅物理考砸哭得不行,找他补,一个星期暴瘦八斤你敢信?从那天起,她就说她再也不减肥了。”
陈默又塞了个西兰花在嘴里,看向面前看起来格外冷酷无情的人。
“物理攻击?”
齐临哈哈两声,“你这笑话可真冷。”
吃了饭回到寝室。
陈默才发现席司宴的东西都已经搬进来了。
一个箱子,一个黑色包,连床都已经铺好了。黑蓝色纯丝统一面料,上面连一个褶都没有,像是有什么强迫症一样。下面的桌子放了个平板电脑,而且陈默发现不止一个人桌上有,这在其他宿舍是不可能的。不愧是特批寝,待遇确实不一样。
宿舍一天搬进来两个人,新人却只能算陈默一个,好在另外两个室友如齐临说的那般,所以气氛挺融洽的。
一直到晚上。
一天没见着人的舍友薛平回来了。
他戴眼镜,其实挺正常的长相,就是头发有点长,中间偶尔还能看见几根少年白发,这很符合他刻苦读书的形象。
陈默作为新人,在对方进来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的他脚瞪着书桌,椅子前脚翘起往后仰,举手朝人打了个招呼,“你好,陈默。”
结果薛平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推推眼镜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的床正对着陈默。
下面是厚厚的一摞摞书和卷子,和寝室里其他散漫的人一看就不同。
陈默挑眉,没什么感想。
反而是抱着手靠在他旁边衣柜上的席司宴,敲了敲他的桌子皱眉提醒,“别走神。”
薛平放书的动作一顿。
回头看来,似乎对两人为什么处在一处有些疑惑。
席司宴只是接上刚刚没说完的话,“你接下来需要记住的所有重点内容提纲都在这里了,等消化完给你考试。三天为一小阶段,针对性查漏补缺,有问题吗?”
陈默翻了翻眼前的课本。
大到各个科目,小到每个单元的小篇章里的小标题,都被红笔潦草圈过。偶尔会有一两个特标的字眼,字迹狷狂随性,和主人倒是有些如出一辙。
陈默关上书,看过去点点头:“有。”
“说。”
陈默转了转手里的笔,在笔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时,问:“你教过最差的学生是什么样的?”
席司宴扬眉。
陈默真心实意,“我怕你落差太大,接受不了。”
“打个比方。”
“嗯……就以你跟我目前的水准作比,大概就是:对不起您的配置太低,无法启用该功能。”
寝室里响起接二连三的笑声。
听了俩人一晚上对话的其他几个人。
“别还没开始就认输啊陈默。”
“是是是,多少人愿得一学霸,白首不相离。”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关其手机,断其流量,告别学渣,修成学霸!”
陈默感觉自己跟站在二人转领奖台上似的。
这片笑闹声里,传来唯一一声不合时宜的冷哼,来自另一个学霸,年级第二薛平同学。
他那镜片后的眼睛像是会放冷光,做了个标准的推眼镜动作,“为这种人浪费时间,十一月初的物理竞赛训练营你以为你还能拿第一?”
这种标准的学霸式问候,陈默反应了会儿,才发现这话是对着席司宴说的。
还以为物理攻击会再次出现。
比如席司宴回一句:就凭你?
结果陈默只听见自己头顶漫不经心传来一句:“浪不浪费都是时间,第一让给你?”
深觉被侮辱的薛平怒目而睁。
指着陈默:“就为了他?!”
“哥们儿。”陈默转过椅子,心平气和,“不至于,你说得我跟个祸国妖精似的,我多不好意思。”
413的第一个夜晚, 在万年闷不出一句话的薛平同学,差点被气死的氛围里陷入沉睡。
深夜睡梦里,陈默还真在做题。
好似那年高考场, 周围都是笔尖落在试卷上的沙沙声。
他看着最后一道怎么也解不出来的数学题, 紧张得心脏像是被攥住难以呼吸, 讲台墙上的挂钟声音越来越清晰。
滴答、滴答,他猜世界上不会有比这更恐怖的动静了。
监考老师开始催着停笔交试卷。
陈默心想, 完了。
最后一道题还没做出来,得快点写。
翻开试卷一看。
一片空白,他不是最后一道没写, 他是一道都没写。
“嘭!”
“操!”陈默第一时间伸手按住脑袋, 仿佛以头撞在床头铁架上的清脆声响还余音绕梁。他睁眼看着黑空, 才察觉自己出了冷汗。
“做噩梦了?”隔壁床传来疑问。
声音很清醒, 也很近,近得如同就在耳边。
两床相邻,为表示尊重, 他们各自的朝向导致彼此的头几乎只隔着两个铁架子。
陈默长松口气,放松全身瘫软在床上,睁眼看着头顶恍惚说:“我以前一直以为, 世上最可怕的噩梦无非两种,生不对死不了。谁他妈知道还有高考要交卷, 发现卷子一片空白这种选项,离谱吧?差点没把我心脏病吓出来。”
隔壁顿了会儿, 似乎笑了声, “我还以为你梦里就算没写, 也应该能理直气壮把白卷拍监考老师脸上。”
“不知道啊。”陈默有气无力, “就没拍。”
隔了几秒, 缓过来了。
陈默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显示凌晨两点。
今晚的月亮应该挺亮,拉上窗帘的寝室都还是能透出隐隐的月光。
陈默往后仰了仰,问:“我吵醒你了?还是你压根没睡?”
“没睡。”隔壁翻了个身。
陈默:“换了地方不习惯?”
问出口陈默就心想,也是,席家人大概脑子里就不存在需要住校这样的概念。这么一想,不管是上次在医院那个小小的陪护床上,还是住校,多少都和自己有关系。
陈默刚良心发现,就听席司宴说了一句:“事情刚处理完,还没睡着。”
陈默想起来自己睡过去前,席司宴坐在床上,膝头正放着笔记本不知道敲什么。
下意识问:“这么早就开始工作,你们席家传统?”
“脑子里想什么呢。”席司宴说:“老向让帮拟一个校企合作意向书,明天上午就得给他。”
陈默不说话了。
噩梦让他脑子不太清醒,下意识把成年席司宴和如今还在上高中的他当成了一样的人。
其实高中生活哪有那么复杂。
陈默侧身准备睡了,刚闭上眼,脸上就贴来一个温凉的东西。
席司宴的声音在黑夜中放得低,比平日里听起来要缓要沉,说:“喝口水睡吧,新的。”
陈默抓住脸上的水瓶,就见头顶有手收回去的影子。
这一次,夜彻彻底底安静了下去。
早上六点,学校的起床铃声准时响起。
陈默是最后一个起的。
下床的时候,寝室里的不是已经在刷牙,就是洗完了脸。
他把脚塞进拖鞋,迷蒙着抓了两把头发,听见对面的齐临问:“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撞床上了?”
“你听见了?”陈默看过去问。
齐临点头:“好像听见了,我还听见你和老席讲话,不过没听清。”
陈默往阳台走,“没什么大事,高考没答题这种事放现实里,你宴哥说我能理直气壮把白卷拍监考老师脸上。”
齐临一愣:“……老席终于觉得你没救了?”
把其他几个人讨论他到底什么意思的声音关在宿舍里,陈默去水槽那儿刷牙。结果一过去,就发现自己的各种洗漱用品,被单独丢到了旁边的水盆里。
陈默看了两秒,侧头:“你干的?”
“没错,是我。”大清早就在洗衣服的薛平同学,转身看着他,颇有那么点趾高气昂的鄙视,“希望你早点认清现实,这个寝室不适合你。”
陈默抱着手靠洗漱台上。
早起的那点懒散味儿还没散干净,问人时也显得懒洋洋的。
“碍着你了?”
“你没碍着我!”薛平还有点激动,那双沾着水的手还舞到了陈默脸上,陈默偏头挡了挡,听见他继续道:“实验班的学习氛围从你来就开始散了!你想赶走数学老师白素秀,带着实验班的人打架,你现在还住进寝室拉着席司宴给你补习,你简直就是……简直就是个祸害!”
陈默耐心等对方说完。
起身拍了拍薛平的肩膀,“这些话你不会想了一个晚上吧?实在是辛苦了。”
薛平对他的反应像是有些震惊。
甚至直接问他:“你为什么不生气?”
“你说的不是事实?”陈默从盆里拿出牙膏,挤到牙刷上塞嘴里,从小玻璃镜上和明显蔫下去的薛平对视上,立马说:“不过你别放弃啊,别的不提,你的目标屹立不倒,是不可能被影响的。”
恰好右手边的浴室门打开。
洗完澡的席司宴穿着短裤,搭着毛巾从氤氲热气中走出来。
他不知道是不是在浴室听见了对话,出来第一时间,扫了眼陈默放在盆里的洗漱品,又看了一眼薛平。
陈默看见他则只是感慨,这家伙身材竟然这么好。
席司宴身上没有特别夸张的肌肉,只是他肤质好,肩宽腿长,比例绝佳。腰腹的肌肉在没运动的前提下,只是微微有块状线条突出。尤其是当水珠沿着头发滴落滑过肩膀,腰腹,最后消失在隐秘的黑色短裤边缘,挺赏心悦目。
“看什么?”略沉的声音响起时,陈默还叼着牙刷。
抬头对上席司宴那双颇具压迫感的眼镜,陈默:“自然是你。”
“好看吗?”席司宴还问。
问的同时,扯过搭在门口的T恤随意套上。
陈默看着他穿衣,点点头:“我得承认,从昨天到现在,我看完了寝室除薛平外的所有半裸体,对比下来你显得格外优秀。”
“刷你的牙。”
席司宴丢了毛巾,又往他盆里看了一眼,推开阳台门进去了。
陈默这会儿才发现,自己连薛平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只隐约听见宿舍里席司宴说了几句什么。陈默猜到了,应该是为了薛平丢他东西的事。
果然,陈默洗漱完进寝室,薛平就低着头跟他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第一个离开了寝室。
江序在一旁评价,“这事儿干得也是挺二。”
“别搭理他。”白呈也对陈默说一句,“做事神经而已,倒也不是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人。”
陈默没啥感想。
要是为这种事就生气,他上辈子高中的时候怕早就被气死了。
“走吧,上早自习了。”陈默又打了个没睡好的哈欠说。
结果他话刚出口。
“今天周一。”
“没有早自习。”
“对啊,直接去操场集合,有升旗仪式。”
说到这里,不知是谁最先意识到问题所在的,总之最后是齐临问他:“看你这一心要进教室的打算,容我小声问一句,默哥,你检讨书写了没?”
这下连原本在桌子上抽书的席司宴都回头看来。
陈默缓慢:“检,讨书?”
“好了,知道了,你没写。”
“赖主任要被气死了。”
“自己打的架忘了?今天准备好当着全校罚站吧。人生不长的,忍忍也就过去了。”
这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和往常无数个周一没什么不一样,七点刚过,全校学生基本都已经在操场集合完毕。
但今天又有点不一样。
校领导在台上讲话,抬手压了几次,学生群里的躁动很快又再次复起。
下了台的校领导都疑惑了,问旁边老师:“今天怎么回事?”
“也不奇怪。”旁边的老师看见了台子旁边的台阶,指着正往上走的人,笑着道:“今天由高二年级代表讲话。”
那个走上台的人一出现,下边的躁动就越发明显。
毕竟从外表看,台上那个穿着白衬衫的人总有那么几分如沐春风的君子感。袖子挽得规矩,露出线条好看的小臂,干净、帅气,声音好听。
就连用手扶讲话台上的喇叭的那只手,都格外修长,如玉般矜贵。
他微微弯腰,倾身凑近喇叭开口:“尊敬的各位领导,同学,老师,大家早上好……”
打招呼就露了个浅笑,迷得最前排的高一学妹纷纷张望,耳语四起。
席司宴作为代表出席讲话,是这个沉闷的早上最热闹的环节。
也是学生情绪最为高涨的时候。
他发言结束后,升旗仪式基本也到了尾声。
结果接替他位置的校领导,不知是不是看他实在人气高,干脆把人喊住,让他留在了台上。继续说:“为了不耽误你们八点上课,我也就不多废话,耽误大家几分钟的时间,我们让上次违纪违规的几个同学上台把检讨给念了。”
说到这里,像是怕学生不耐烦,又笑一句:“人我给你们留下了,尽管看,别出声哈。”
惹来人群沸腾。
沸腾声渐缓,只见四五个男生依次走上讲台。
能违纪违规的,身上多少有点叛逆影子,好比上台的人,校服穿得松松垮垮,要么就不拉拉链,要么就系在腰上,估计多少有点自尊心作祟,低着头,一个个精神萎靡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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