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不在还好,他还能努力地压下去。
可这混蛋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
“真就以为你搞个破简历,搞个假资料就能把我给骗了?”顾泽胸膛上下剧烈起伏着,情绪爆发后,回想起过往的一幕幕,那是越想越气,气的五脏六腑直抽抽,没一个好地方,“凌承轩,我在你眼里就这水平?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个傻哔吧?”
凌承轩喉结一动,只觉得有一团棉花堵在了喉咙里,让他说不出话。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顾泽,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顾泽一直都很冷静。
他也是,第一次从顾泽嘴里听到脏话。
“你说话啊,凌承轩!都他妈跟我睡了,你还一直什么都不说!你把我当什么啊?你他妈到底把我当成什么?”顾泽低垂下头,抓着凌承轩衣领的手无力的滑落下去,整个人靠在了凌承轩的身上,话音不自觉的哽咽,“你他妈……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房间里骤然变得安静了下来,仿佛落针可闻。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顾泽抬起头来,神情已然平静了下来。
情绪的收放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如果不是发红的眼眶,或许根本就想不出刚刚在房间里歇斯底里的人就是他,甚至根本想不到这房间里刚刚还发生了那么一幕。
“你……”感受到话音的颤抖,顾泽不悦的蹙起眉头,顷刻压低了声音,藏住了声音里的情绪,“是走是留,随你。”
第八十章 秦逸醒了(一)
“你真的就是个傻哔。”良久的沉默被凌承轩不紧不慢不冷不热的一句话给打破,“顾泽,你真的就是个傻哔。以前是,现在也是。”
顾泽不自然的蜷了蜷手指,按捺住因为听到凌承轩直呼自己名字而不是那句讨人厌的顾总而欢呼雀跃的心情,别过头:“是,我他妈就一傻哔。我不傻哔我当初能连打架都不会就冲进那么多人里面救你?我不傻哔我能被你这个比我小四岁的小流氓占了便宜?”
十三岁那年,他放学路过小巷口,听见里面传来声音,就下意识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一眼就把他自己给搭了进去。
他看到当时才九岁的凌承轩被十几个男孩包围在中央,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却始终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当即就冲上去了,用几句话把那十几个男孩吓走后,伸手去扶凌承轩。
他还记得那时候凌承轩趴在地上,呆呆的看着他的脸,看了好长好长时间。
就在他快没有耐心,准备收回手走人的时候,浑身是伤的凌承轩突然就从地上蹦了起来,像是头小豹子一样,朝着他扑了过来,把他扑倒在了地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密密麻麻的吻就落了下来,嘴唇就被凌承轩给堵住了。
那时候的凌承轩压根就没有技术可言,一切都依托于最原始的本能,只知道横冲直撞,牙齿互相磕碰,好像还咬到了他,弄得他有点疼。
他记得他那时候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大脑一片空白,怔怔的躺在地上,被凌承轩压着,忘了挣扎,忘了反抗,也忘了呼吸。
直到凌承轩放开了他,稍稍支起身子,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然后,他就听到凌承轩用那清脆到没有杂质,略带稚嫩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跟他说:“我要娶你当我媳妇。”
心脏在胸膛里怦怦直跳,跳的越来越快,跳的顾泽只能暗暗骂一句不争气。
“我真他妈就是个傻哔。”他缓缓地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凌承轩用指尖端住顾泽的脸,强迫顾泽的脑袋转了过来,强迫顾泽看着他:“顾泽,你早就猜到幕后主使是谁了,但你什么都不说,你给他继续对你出手的机会,你把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你拿你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傻哔,都没有你这么傻哔的。”
一眨不眨的望着凌承轩棱角分明的冷俊面庞,顾泽难得的从凌承轩的脸上看到情绪的表露,那是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
即便过去了快三个月,他却还是忘不掉他遭遇火灾后在医院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凌承轩的时候,凌承轩脸上那既担心又后怕的样子。
从那之后,好几次他午夜转醒,都发现凌承轩双臂环绕着他,小心翼翼却强有力的抱着他,他甚至能感受到凌承轩的视线,注视着他一动不动,充满怜惜温柔。
心口被重重一击,他眸光接连闪烁了几下,却是垂下眼睑,不再去看凌承轩泛着猩红的双眸。
见顾泽躲避了自己的目光,凌承轩手上微微用力,用沙哑的声音低声吼道:“你看着我!”
顾泽身体一震,下意识再次抬眸看向了凌承轩。
大手一揽,扣住顾泽不盈一握的腰,缩短两人之间最后一点距离,凌承轩黑眸中冷霜褪尽,闪着复杂的光芒:“我什么都不要,我来到你的身边,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我一直是尽我所能,我他妈连命都交给了你,你说我把你当成什么?”
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嵌入到手掌心的嫩肉之中,给顾泽带来一阵阵刺疼。
可他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凌承轩的命,他想要的始终只是凌承轩的一句话。
轻咬住下嘴唇,顾泽竭力咽下喉间的苦涩,可眼眶里却是泛起委屈的泪花,倔强的打着转儿。
与刚才怒火冲天张牙舞爪的模样不同,此刻他静静地站在凌承轩的面前,颀长纤瘦的身躯给他平添了几分柔弱,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一样。
凌承轩的瞳孔骤然一缩,冷硬的脸部线条瞬间软了下来。
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他松开钳制住顾泽下颚的手,转而轻抚着顾泽细软的发丝:“我也是直到前不久,才明白自责与懊悔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但那个时候,我已经瞒了你很久了。我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敢去想你知道了所有后,会是什么反应。”
“所以你是真把我当傻哔来看的。”顾泽没好气的瞪了凌承轩一眼,眼角噙着的泪水因为他的举动再也绷不住,顺着他的面庞滑落下来。
手忙脚乱的帮顾泽擦拭着,凌承轩的黑眸浮起柔软:“我以前觉得,你最困难最危险的那段时间,我都没能陪在你的身边,就已经失去站在你身边的资格了。如果不是两年前你生了病而顾家人却视而不见,还试图闹事,我或许也不会再出现在……”
双眼顿时瞪的溜圆,凌承轩怔怔的望着眼前骤然放大的顾泽那张俊美精致的面庞。
一丝刺疼让他眉心不受控制的轻轻动了动,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四散蔓延了开来。
“凌承轩,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鼻间萦绕着淡淡的木质古龙清香,一如既往的好闻,却不似寻常那样能让顾泽心安下来,反而让他心脏抽疼,“你现在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你早就忘了你对我说过什么?”
舔了舔顾泽嘴唇上的血丝,凌承轩抱紧顾泽,低垂下头,喃喃道:“我怎么可能忘?”
他怎么可能忘记。
那条昏暗的小巷,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年像是一道光一样,猝不及防的闯进了他的心里。
他看着少年单薄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张开的双臂纤细到好像随手一拧就会断掉。
就在他想该怎么带着人脱身的时候,少年却只用三言两语就吓退了对方,然后一脸后怕的转过身,朝着他伸出了手。
他从未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俊美立体的五官就像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
他本能的扑了上去,本能的抱住了少年。
如他所想,少年很瘦,瘦的有点硌手。
他很清楚的记得,少年满脸潮红的大口喘息,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狭长的丹凤眼中水雾缭绕,迷离又茫然的望着他。
想要娶少年的念头登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来不及细想就被他给说了出去。
要说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中,有什么事情是让他感到震惊的,或许就只有那个救下他又比他矮了半头的少年,年纪上居然比他大了四岁这件事。
双手捧起顾泽的面颊,凌承轩亲吻着顾泽的薄唇,低语道:“我说过,我要娶你当我媳妇的。我还说过,我亲了你,就会对你负责到底。”
再次听到熟悉的话语,顾泽心头一荡,整个人都倒在了凌承轩的怀里。
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他心里只想着凌承轩没有忘记过往的这些事情就好了。
至于凌承轩还要不要去做,还要不要去履行说过的话,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十三岁那年,认识凌承轩的那一天,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哪怕结局不是完美的,有了这么一回,他也觉得足够了。
屋内再度变得鸦雀无声,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仿佛都能够清晰可闻。
思考着凌承轩刚刚说过的话,顾泽眉眼登时皱的有棱有角:“不对啊!你连我两年前生病的事情都知道,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言语蓦地一顿。
十八岁那年,他因为顾恒楠病倒,顾凛失踪,不得不开始插手顾氏财团的事情。
可他终究不是正统的继承人,还是十六岁才被带回来的,顾家也因为种种原因从来没有培养过他,相关的内容他都是边摸索边学习边实践的,导致他当时只能被动挨打,别人打五次能还击一次就不错了。
直到二十岁那年,就像是有一股力量在暗中默默帮助他一样,他的方案提议总是会带来别样的效果,顾氏财团内部也开始有人渐渐认可他。
这时候的他也不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了,虽然年纪轻轻,但托了大家的“福”,他成长的速度很快,快到令所有人瞠目结舌。
一年时间,他用了雷霆手段,整肃顾氏财团,把顾氏财团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他也曾想过一切发展的都太顺利了,但他是那个圈子里所有人都看不起的私生子,他想不出谁会帮他,还是选择这种在暗中付出不求回报的方式。
原来是凌承轩。
顾泽脸上的轻柔凝结在了眼底:“你早就开始帮我了。”
他二十岁那年,凌承轩十六。
记得秦逸给他的资料上,清楚的写着,凌家三少爷是天纵之才,十六岁便进入凌越集团,开始处理亚洲区的事物。
“咚咚咚——”
房间门突然被人给敲响了。
凌承轩跟顾泽对视了一眼,放开了顾泽,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ALLEN。
饶有兴趣的视线在凌承轩褶皱的领口上转悠着,他斜倚着门框,笑道:“告诉你们个好消息,秦逸醒了。”
顾泽身体猛地一震,立刻就冲了出去。
ALLEN看着顾泽眨眼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啧啧”了两声,扭头看着凌承轩,调笑道:“他这眼睛红红的,你这又衣衫不整的,该不会是我打扰到你俩的好事了吧?”
凌承轩整了整衣服,抬眼瞥了ALLEN一眼,皮笑肉不笑:“你可以跟那位刚刚醒来的秦先生多聊一聊,你们肯定很有共同语言。”
“秦家的二公子,还是算了吧。”ALLEN双手环胸,懒洋洋的靠着门框,“要是让二少知道你为了秦家二公子的事,又是让路琛带着精锐倾巢出动,又是把我给叫了过来,他估计要气疯了。最近欧洲那边可不太平,二少跟秦家大公子针锋相对,折腾了不少事。”
凌承轩脚步一顿,回过头看着ALLEN,挑挑眼角:“针锋相对?你确定?”
回想起秦家那位大公子来看秦逸情况的时候,脖颈间隐隐可见的红痕,他抿了抿嘴唇:“你以为二哥他放着亚洲区这块大蛋糕不要,特意跑到秦家大本营的欧洲那边是干什么去的?”
ALLEN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渐渐从茫然不解变成了恍然大悟。
“那惨还是大少爷最惨啊,两个弟弟都不让人省心,追媳妇追的什么都不要了。”跟上凌承轩的步伐,他用手肘推了推凌承轩的胳膊,“还有,你家那只小妖精,拜托你看紧点吧。自打他出现在医院,整个医院的工作效率大幅度下降,连慕小叶都被迷的不要不要的。”
话音未落,他重重的哼了一声,眉目之间笼罩着几分不悦。
“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医院的工作效率了?”凌承轩的黑眸中闪烁着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精光,“我劝你诚实一点,吃醋就是吃醋,别整些有的没的。”
ALLEN瞪大了眼睛,快走两步挡在了凌承轩的面前:“谁他妈吃醋了?我吃谁的醋?顾泽的吗?卧槽!他是长得好看,但我为啥吃他的醋?就因为慕小叶天天念叨他?”
凌承轩摊开手,拍了拍ALLEN的肩膀,绕开ALLEN,往秦逸的病房走了过去。
呆呆的站在原地,沉默了好长时间,ALLEN才回过了神。
他转过头,身后却已经没有了凌承轩的影子。
来到秦逸的病房,凌承轩却是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你不进去看看?”ALLEN站在了凌承轩的身旁,透过玻璃看着病房里不知道在说什么的顾泽和秦逸,“你家小妖精长得祸国殃民的,你就不怕这秦家二公子对你家小妖精动了心?”
凌承轩的眸色当即暗沉了几分,低沉的语气没有什么波澜:“秦家二公子,看着吊儿郎当,实际上却很聪明,很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ALLEN上下打量了凌承轩一番,突然就吸了吸鼻子,然后伸手拍着凌承轩的肩膀,调侃道:“我劝你还是诚实一点,吃醋就说吃醋,别整些有的没的。”
目光转动,定格在ALLEN的脸上,凌承轩刚想说话,就注意到顾泽的视线看了过来,透过玻璃落在了他的身上。
想说的话当即收了回去,凌承轩抬起手,直接把ALLEN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给扯了开来,同时还往旁边撤了撤,跟ALLEN拉开了点距离。
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ALLEN搓着手一步步靠近到凌承轩的身边:“哎哟哟,这还是那个能把凌家搅得天翻地覆,天不怕地不怕的凌家三少爷吗?媳妇一个眼神就这样了,凌承轩,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看ALLEN作势要扑过来,凌承轩脚下一错,身形一晃,不给ALLEN反应的机会,一个干净利落又漂亮果断的过肩摔,直接把ALLEN摔倒在了地上。
突然的巨响吓了周围人一大跳,可凌承轩就像是没注意到其他人的视线一样,直起身子,甩了甩手,居高临下的看着ALLEN:“我是不是好久没摔你了?”
“卧槽!你这样子不怕你家那只聪明的小妖精发现异常了?直接搞这么大动静,你不怕你身份暴露了?”ALLEN瞳孔瞪的溜圆,一脸的震惊,视线不住的往秦逸的病房瞄,语速快的跟个机关枪似的,声音却是压的很低。
自从两年多前凌承轩扔下手头所有事情,跑到顾氏财团当助理之后,凌承轩跟他们联系的次数少之又少,每次看到他们就跟看空气一样,眼神都不带多给一下的,偶尔说起话来也是毕恭毕敬,完全没有了在凌家时候的样子,每次都要引得他们在背后吐槽好久。
这还是凌承轩跑到顾氏财团后,第一次跟他主动说话,第一次跟他主动呆这么久,第一次跟他主动有了肢体接触,尽管是他两年多没尝过的过肩摔。
凌承轩往顾泽方向看了一眼,顾泽已经没往这儿看了,而是跟秦逸说着些什么,嘴角边扬起的幅度透着邪魅。
轻声的叹了一口气,他朝着ALLEN伸出了手:“他已经知道了。”
ALLEN抓着凌承轩的手站了起来,脸上的震惊不减反增。
他偷偷地看了一眼顾泽的侧脸,白的反光的皮肤和完美柔和的线条让他心里一颤,赶忙移开了目光,轻声嘟囔道:“你家小妖精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确实不省油。”凌承轩推开了秦逸的病房门,走了进去。
眉心轻轻动了动,ALLEN细细的品味着刚刚凌承轩的话,总觉得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看凌承轩走了进来,秦逸脸色陡然一变,变得十分怪异,好像还有点尴尬。
他不自然的蜷了蜷手指,本来就因为受伤而没有血色的面庞上是一副快哭了的表情:“凌承轩,你小子真的不厚道。”
凌承轩茫然的看了一眼顾泽,顾泽嘴角边的笑纹更深:“我跟他说了你的事情,他之前跟我打了个赌,说你要是凌家的三少爷,是我小初恋的话,他就把他酒吧所有的库存都喝了。”
听到顾泽对秦逸说起他的时候称呼他为“小初恋”,凌承轩眸光闪烁了几下,眼中当即漾开了一丝满足的笑意。
“我真还不如一直昏着,我醒来干什么啊我?这一醒来给我这么大一炸弹,反正喝完也转头ICU了,一样的,没差,你们就当我没醒吧。”秦逸直接就闭上了眼睛,打算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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