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一有动作，附近聊天像被触发一样立刻冒了出来：
【近聊】多多：唔！！这是打完了？！床头吵架床尾和
【近聊】没事哒没事哒：好刺激！你们说他们俩不说话，是不是开着麦在哄人呢，嘿嘿[见笑之]哄青山啊还是青山哄见笑之
【近聊】一边倒：我站青山被哄
【近聊】小鼻嘎：那我站见笑之被哄！
【近聊】没事哒没事哒：好想听好想听好想听
【近聊】天蓝色：不是……两个大男人哄什么啊？？谁和我切磋一下
【近聊】多多：直男退散！！
余光看到近聊聊天框，宁景一愣，下意识顺着聊天框往上翻去。
家暴？什么家暴？
【近聊】没事哒没事哒：剧情一定是这样的，见笑之会说，‘老婆别生气了么么么么哒，我最爱你’
【近聊】没事哒没事哒：然后青山撒娇‘你还惹不惹我生气！’
【近聊】没事哒没事哒：再然后见笑之说，‘再也不敢了，老婆我都错了’亲亲宝宝
当前聊天框里一个接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文字在往外蹦。
宁景的脸上变幻莫测，耳根倏地红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有些尴尬，“我帮你澄清一下。”
伸手放在键盘上，宁景敲了几个字，耳边就响起一道“师父”。
对方的声音不高，像贴着耳膜划过去一样，带着几分莫名的乖怜。
宁景绞尽脑汁斟酌着用词，听到这句抬声‘恩？’了一下，“怎么了？”
“不澄清，好不好？”
“……”
“为什么不澄清？”他怔愣道：“这样……不是对你影响不太好？”
陈睦之看着近聊玩家无法无天的情景演绎，眼睛一眨不眨，语气慢慢道：“之前有很多人喜欢尤依，他们总是嘲讽我不自量力。”
不自量力？有吗？他怎么没有看到过。
宁景脸上露出几分迷茫，眉头皱起。
“师父回来了，我们经常在一起玩，那些人一直在等着看我笑话。我们觉得，师父喜欢的一定是尤依，和我玩只是为了气他。”
“胡说，”宁景皱眉：“我和谁玩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陈睦之‘闷闷’地恩了一声。
他的语气并不开心。宁景思来想去，考虑说，“你是怕我澄清了和你的关系，网友只觉得是把你当成气他的工具？”
似乎的确是如此。
在此之前他已经很多次说过和尤依不再有关系，可CP依旧被磕得火热。
舆论这种东西向来不好把控，就像现在他分明和小幕什么都没有发生，却已经被传到这种全服务器皆知的地步。如果他郑重地在众人面前和[见笑之]撇清关系，怕不是网友会想歪，连尤依都会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百害而无一利。
陈睦之又道：“师父。”
“算了，”他许久不说话，陈睦之也不再强求，声音低沉，“这样耽误师父名声也的确不好，我自己来吧，师父想对外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宁景一怔，看了眼一直在刷新的聊天框。
“师徒吗？那我就讲清之前我一直……”
宁景，“你不介意吗？”
陈睦之一顿：“介意什么？”
宁景皱眉问：“要是你要喜欢的女孩子，误会了？还有就是论坛里那些，文字倒没什么，就是有些图片……”实在是难以启齿。
这些都不在意？
宁景心里实在矛盾，虽然五年的时间小幕变了很多，成熟不少，变得会照顾人，在某些时候的气场他都有些招架不住。但这些东西之外，过去的记忆烙印在他心底，任由事态发酵，总让宁景有种为老不尊的感觉。
陈睦之：“不在意。师父说的照片是什么？是论坛上的吗？”
“我的确有看到一些同人画，但那些都是假的，而且都是线条人物，实际上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师父介意？”
有那么瞬间，宁景被说动了。
但心底还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他仔细想了想，一时想不出所以然，抿唇道：“你不介意的话……先算了，之后再说。”
“时间不早，我下了，晚安。”
陈睦之说：“好。”
逃一般，屏幕内[青山悦景]的头像很快变得灰暗。
陈睦之垂眼看着。
良久，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他轻轻叹息。
他的笨蛋师父。
第二天，宁景是在手机消息推送的震动下醒来的。
早上七点，绿涯论坛推送了两条当下最为热门的议论贴。
宁景不大清醒的目光扫过，触及到贴子主题，视线停滞。
是昨天晚上在混沌世界发生的事情。
他不知道有人在那个时候开了直播，游凌昊和他的话一个不落全录了进去，甚至包括在之后他和小幕在混沌世界入口NPC的牵手。
里面的网友议论的火热，但无疑都有关于他和游凌昊，他和小幕之间的关系。因为昨天游凌昊几乎自曝的发言，一部分人在抨击他行为恶劣，另一部分人则说事情过去已经过去，他已经知道错了云云。
五花八门，持哪种意见的都有。
有的在讲道理，有的在吵。
宁景看了好半会儿，兴致缺缺关上了手机，困倦地埋头掩在枕头中。
无所谓网友们在吵什么。
不论怎样他都和尤依解绑，随他们去吧。
还有一天研究生正式开学，卫杰他们疯狂补了两天作业，终于把速写稿画得七七八八，提出一起出去撮一顿，宁景便也给自己放了个假，起床之后就和他们出了门。
昨天晚上下了细雨，今天燕都的空气很新鲜，天气也晴朗。
在美院这边待了近六年，附近的吃食店基本都逛过，卫杰这次特意选了一个比较远的区外烧烤。
好不容易出来，吃完饭，他们自然也没有立马往回走，舍友一早就看中了正在展出时间的画展馆，四个人就径直去了展馆，准备收集一下本学期的采风作业。
一进画展区，一股冷风吹来驱散了在外面的热意。卫杰走到宁景身边摆弄临时租来的相机，随口问道：“开学就研三了，你还是准备深造，不实习？”
宁景点头，目光从展馆展出的画上扫过，顺着人流往深处走。
卫杰：“昨天小鹿还找我问你呢，说觉得你奇怪，都不喜欢回家……你还没和你爸妈和好啊？”
对于宁景的事情，因为认识够久，卫杰知道一些，但不多。
他们在大二那年认识，那个时候宁景已经习惯独来独往，寒暑假的时候总是留校打工，那时候卫杰为了攒钱给女朋友买东西，两个人在打工的地方认识，这才有了联系方式。
他一直知道，宁景和他父母的联系不多。
卫杰的话音落下，宁景目光看来，笑道：“没有吵架。”
“没吵架？”卫杰莫名其妙，“那你老不回家。”
宁景说：“我爸脾气不怎么样，我怕他看到我心情不好。”
……谁家爸爸会看到儿子心情不好。
卫杰有些无奈，觉得宁景是故意搪塞。
看他不信，宁景无奈道，“真的。”
卫杰敷衍说：“好好好。”抬起相机给某张画拍了个照片，他不再追问，专心逛起画展。
宁景笑了笑，也开始看起画来。
这次的画展是公益类，以童话为主题，展示的是世界各地山区儿童笔下的内心世界。上面裱装的画有的充满褶皱、有的缺角变脏，没有过多的技巧，却情绪真挚，感染力远远强于那些精致画笔之下的艺术品。
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宁景的视线从面前的画移到上面，是有人发来一条信息。
【小幕】：师父，在做什么呀？
眉稍轻抬，宁景打字。
【NJ】：外面
【小幕】：今天周末，和朋友出去玩了嘛
【NJ】：恩
【小幕】：哦～那今天外面热不热，师父出门带水了吗
【NJ】：[图片]
宁景没有回复他的问题，而是发来一个图片。
陈睦之将图片打开，看清里面的内容。
似乎是小孩画的蜡笔画木偶，黑豆一样的眼睛，削长的鼻尖，穿着军官的衣服，站在高高的树叶上，威风凛凛看向前方。
【小幕】：0.0
【NJ】：有听过这个童话故事吗？
【小幕】：什么故事呀？
【NJ】：曾经有个小木偶，一旦说谎骗人，它的鼻子就会变得很长很长，直到有一天它终于承认错误，才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NJ】：小皮诺曹。你觉得这张画好看吗？
陈睦之：“……”
下午四点半, 宁景一行人回到学校。
周末的游戏活动丰富，类似于‘抢亲’、‘绑架城主’、‘盗劫贡银’这类活动只有在周末特定时间才会随机上线，在中午通讯软件里已经被呼唤了不少次, 宁景也没能扛得住诱惑，一到宿舍洗漱之后就登陆了游戏。
一上线[长歌淼]的信息就滴滴发来。
【好友】长歌淼：师父父快来！！龙洲岛[987：233], 我今天已经抢了500金！！
抢金，看来今天的活动是‘盗劫贡银’。
500金，折合人民币五十，的确抢了不少。
宁景将号开过去, 就看到在龙洲岛的地图上，庞大的NPC商队兵分三路正沿着既定的线路押送贡银, 而玩家们则鬼鬼祟祟委随在NPC后面, 目前贡银存量只剩下59％。
宁景进入队伍, 长歌淼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快快快, 还有60秒补给，等NPC补给的时候老思变成美女□□！然后我们去抢金子！！”
补给，是商队中止押运[贡银], 前往附近的驿站、酒楼吃饭休息的意思。策划设定这个基础时间有3分钟，但玩家可以通过开启礼包，从中获得[变身卡]、[迷魂药]，还有各种道具来迷惑NPC, 延长他们回归队伍的时间，趁机凿破货物宝箱，从中窃取10-200金的贡银不等, 有运气好的, 还能摸到[666]、[888]、[999]这种超额贡银。
但高收益也意味着高风险，如果玩家没有在NPC回来之前及时收手, 就会被NPC以强大的武力镇压，移送牢狱，享受24小时的牢狱之灾。
长歌淼熟门熟路，一看就不少干这种事情，喊完[我思故我在]就喊宁景，把他叫到自己身边猫着，嘴里倒计时：“十八、十七、十六……”
宁景扫看附近，在不远处看到[见笑之]一动不动，问道：“他今天……”
“冲啊！！！”长歌淼极其热血的一嗓子，宁景的声音顿时消弭，耳朵里都出现了短暂的嗡鸣。
前一秒还在自己旁边潜伏，后一秒[长歌淼]已经撅着屁股拿斧头在疯狂凿车。
宁景将想说的话吞了回去，也操控账号加入了凿车队伍。
押送[贡银]的车辆上面出现破损进度条，进度条100％后，耳机里传来铜板落袋的声音，宁景看了一眼系统提示：
【您获得了[贡银]7块】
NPC还没有回来，宁景继续凿。
【您获得了[贡银]3块】
【您获得了[贡银]8块】
【您获得了[贡银]10块——】
“快跑啊师父父！！赵大肚回来了！！”赵大肚就是这个队伍NPC的名字。
长歌淼一声令下，宁景想都没想切断凿车读条就跑，轻功加翻滚逃出生天，回头看有不少反应慢一步的倒霉蛋被[赵大肚]的流星锤锤进地底，被官兵带走。
一时间近聊框内群魔乱舞。
【近聊】广西吴彦祖：冤枉啊青天大老爷！放过草民
【近聊】jrrtru：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的娃！！
【近聊】负债三百万：我招供，[阳阳阳]也抢钱了，大老爷你也抓他！！
【近聊】碰瓷专业户：[赵大肚]你没良心！我肚子里可是你的孩子！
【近聊】碰瓷专业户：你把我们娘俩送监狱（大哭）
宁景看着唇角弯起，没忍住笑了出来。
“好玩吧师父父？”长歌淼美滋滋地盘了盘他新凿的钱，“还能抢3次，一夜暴富最佳方式。”
宁景问：“道具礼包在哪里买？”
长歌淼：“活动页面有个商城，师父你别买，这个用积分换比较划算，我给你换……”
而长歌淼的话没说完，宁景就收到了一个交易请求。
交易的人不是长歌淼。
目光在交易方的ID上停留，宁景看到在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近的人，声音微微抬起，“做什么？”
交易框内放了20个一组的道具礼包。
【私聊】见笑之：贿赂
宁景：“贿赂什么？”
听着宁景的话，长歌淼就知道是谁在和他聊天，十分有眼力见地遁走了。
【私聊】见笑之：讨好师父
此时NPC队伍开始继续赶路，宁景拒绝了[见笑之]的交易，骑着坐骑跟上玩家的尾随步伐。
而他走，[见笑之]也跟着走，‘飘渺’特效在人群中分外显眼，在[青山悦景]身旁打转，就像在他身上装了不能超过半米的定位器。
就和黏人的小动物一样，宁景好笑。
【私聊】见笑之：[赵大胖最喜欢的红烧肉]
【私聊】见笑之：[武大郎痴迷的棋谱]
【私聊】见笑之：[迷魂散]
【私聊】见笑之：[沉鱼落雁美人变身卡]*15秒
宁景的聊天框内不断刷新某人开出的道具，余光瞥到最后一个，语气慢慢说：“沉鱼落雁？是什么沉鱼落雁法。”
[见笑之]停下脚步。
下一秒，原本高大俊逸的遗风忽然变化，变成了一个一身浮纱青衣，婀娜多姿的江南美人。
江南美人摇摇曳曳往前走了几步，最后靠近[青山悦景]，身体倾斜依偎着，显得娇小又可爱。
【私聊】沉鱼落雁·见笑之：^ ^
【私聊】沉鱼落雁·见笑之：好看吗，师父
宁景被他的操作雷得不轻，眉梢抬起，有些好笑。首席玩家都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吗？
对[见笑之]发起共乘邀请，沉鱼落雁美人卡就自动失效，[见笑之]恢复原本的样子坐到了[青山悦景]的云狮马上，继续混进玩家队伍。
【盗劫贡银】的活动只持续一个小时，等到了五点，押送贡银的军官自动刷新不见。
宁景来的迟，但也赚得盆满钵满，将[贡银]兑给黑市得到了298金。
长歌淼运气好，摸到一次[666]，一晚上收益直接过百，语气都开心地龙飞凤舞，“接下来我们去干嘛？昨天说要去清小本的，师父父要做吗？我们帮会有固定刷本队。”
虽然和长歌淼他们相处不错，但宁景依旧没有更深入去玩千秋的打算，所以拒绝了。
“你们去吧，我等会儿挂机还有些工作。”
“哦……”长歌淼语气略有些遗憾。
天知道他们帮里其他人对师父父有多么好奇。
可惜了，他们还是没有机会一睹师父父芳颜。
“老大呢？”
【队伍】见笑之：你们去
【队伍】见笑之：代练
代练，意思就是会把号交给代练刷，不需要蹭他们的车。长歌淼知道他也不会丢下宁景不管，看到这句话就果断退队，和我思故我在一走了之。
在麦里充当话痨的人一离开，队伍就显得分外安静。
已经做完日常，他的号上没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宁景想了想，干脆将自己的号挂去了[见笑之]的家园涨经验，准备继续他的绘图任务，“你想玩的话自己去玩，我在你这里挂会儿。”
自己的徒弟又不是旁人，说开之后，他倒是自在不少。
这次没有打字，陈睦之开麦顺从的‘恩’了一声，把自己的号也开回家园。
在靠近[青山悦景]的水池边，掏出小马扎。
画了约莫一个小时，指尖因为握着数位笔有些酸痛，宁景打开游戏扫了眼。
见[见笑之]还在水池边雷打不动的钓鱼，他不觉想笑，开口说：“钓鱼这么有意思吗？”
耳麦里声音嘈杂了一会儿，陈睦之开了麦。
似乎在做其他事情，耳麦中的男声心不在焉“恩？”了一声，“师父说什么？”
游戏画面中，[见笑之]打断了钓鱼状态，半蹲到宁景身边，似乎真的在侧首想要听清他在讲什么，乖得像个被训话之后没有任何脾气的小犬。
心脏某处又出现莫名奇怪的感觉。
宁景神差鬼使伸手放在鼠标上，选中[见笑之]，发送了一个互动申请。
耳麦里沉默片刻，响起一道短促的笑声。
画面之中[见笑之]低头，凑到了[青山悦景]的身边，而[青山悦景]则伸手放在了他的脑袋上，轻轻抚了抚。
做完这个互动，意识到什么，耳根犹如被点着忽然通红，宁景尴尬收手。
……他这是在干什么？
为老不尊。
逗自己徒弟？
偏偏这个时候，低哑的男声在宁景的耳边又响起：“师父，想干嘛？”
“……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