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绣得好。”李欣说。
陈庆握着自己的荷包,看到路边上有人卖糖葫芦的,他不顾李欣的反对给他买了一个。
李欣一边舔糖葫芦,一边数落陈庆:“做一张帕子这么累,才卖二十几文,还给我买这糖葫芦,钱多了烧的。”
又说起今年太忙,他们都没上山去捡蘑菇和野果,这山里红山上很多,他们还能自己做,总比买的便宜划算。
陈庆被他数落也没有不高兴,两个人又挽着手去药铺,陈庆要买一些甘草枇杷叶之类的止咳的药材,这些药都是寻常,价也不贵,他们在柜台前等着包药,就听见后面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只是寻常刀伤不碍事,两天换一次药就行。”
“多谢大夫。”
陈庆的眼睛睁得很大,屋子里分明就是周远的声音。
他顾不上别的,也没去想是不是有人在看他这件事,他掀开医馆后的帘子,就跟坐在一边的周远对上的眼睛。
陈庆的目光下移,就看到周远的手臂上包扎着的白布,上面还隐隐地沁了几点红色。
周远:……
李欣提着药跟着跑了过来,也看到了周远,还有站在周远旁边,像个鹌鹑一样的戚书宁。
第61章
周远的面色瞬间有些慌, 他站起来,走到陈庆的面前:“阿庆怎么了?是生病了吗?怎么来医馆了?”
陈庆只是看着他的手臂,声音有点抖:“你怎么回事?怎么会受伤?”
医馆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 周远拉着陈庆, 后面的李欣拉着戚书宁,很快地离开了。
周远把陈庆带到他们暂时的落脚点, 是镇上的一家客栈, 周远跟戚书宁住一间,知道他们要说话, 李欣就把戚书宁带走了。
回到屋子里, 陈庆似乎还是后怕,面色还是有些苍白, 说话的声音都在抖:“到底怎么回事啊?”
周远才跟他说起这一段时间的遭遇。
这次的镖是跟衙门和其他镖局联合押送的,是某个地方官员给京城送礼的礼钱,因为是私下的交易, 所以没有惊动官府,选的是镖局。
他们接了镖,那就不管这是什么钱, 都要好好走这一趟。
但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这一路上都不太平,山匪,水匪, 强盗,像是苍蝇似的一直骚扰着整个镖队, 等快到了京城, 他们打算放手一博。
“是游刹帮的。”振威镖局的老镖头说,“这些日子, 朝廷开始剿匪,他们也是急了。”
往常振威镖局和游刹帮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双方相安无事,此次可能也是他们听说了振威镖局有所动荡,所以才有这样的事情。
周远缠紧了自己的臂缚,背上背着的刀也跃跃欲试。
游刹帮本来就是背水一战,只要他们抢到了这笔银子,他们就能立刻重振旗鼓,所以此次他们也是倾尽全力。
周远从前就已经见过这样的事情,血光,刀光,惨叫,他显得格外地从容,他在战场上,肖将军教过他很多东西,其中一句就是,擒贼先擒王。
所以周远第一眼就看到了游刹帮的帮主,解决了自己身边喽啰的时候,他直奔那帮主。
游刹帮帮主似乎没有料到竟然有人直冲他而来,周远整个人此时热血沸腾,跟那帮主过了几招,两人各有胜负。
但周远毕竟是尸山血海里还能把主将带出来的人,他只看准一个帮主的破绽,便手起刀落,游刹帮的帮主直接被他斩杀。
帮主一死,其余散众便也没有了继续缠斗的气力,虽然是他们胜了,但也只是险胜,镖队也也有很多人受了伤,也折损了几个人。
周远他们毕竟是镖队,剿匪的后续他们不想参与,但到底还是耽搁了一些时间,等完成这一单的时候,他们镖局也少了两个人,孟启受了点轻伤,其余人身上也都带着点伤。
振威镖局的人都看到了周远是怎么斩杀帮主的,此时所有人都对他心服口服,总镖头收敛了那两个兄弟的尸首,又告诉周远应该要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修整一天之后他们也没有过多耽搁,回程的路上顺带接了两三个肉镖,赚点回去的住店打尖的银钱。
周远归心似箭,从来没有这么期盼过回家,现在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赶路。
队伍里的镖师笑他,孟启便说远哥新婚,想回家也是应该的,本以为剿灭了游刹帮之后,回程之路便一帆风顺,所有人都有些放松了警惕。
在快到府城的时候,一个游刹帮的散众混进了他们歇脚的茶寮里,谁也不管,只直冲向周远,周远有防备,但不多,那刀划在了周远的手臂上,血流了一地。
周远有些气,虽然手臂上的伤并不致命,但他毕竟就快要回家了,要是陈庆看到他手上的伤,还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
他们把人捉了,孟启自告奋勇地要把人送去官府,周远点头,胡乱地处理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在要进县城的时候,看到了城门口的戚书宁。
戚书宁整个人都是乱糟糟的,也不知道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是怎么走回来的。
戚书宁看到周远也吓了一跳,看到他手上的伤的时候更是手足无措。
周远叫他跟他们一起走,镖队回了镖局修整,周远在镖局里处理了两天镖局里的事情,才带着戚书宁往镇上走。
他手上的伤本来就只是粗略地处理了一下,回到镇上戚书宁看他的手臂又在渗血,就叫他先去医馆里包扎一下,没想到会在医馆里碰见陈庆。
“大概就是这样了。”周远说得已经很轻巧了,至少他跟那帮主血拼的事情他没说出来,但即使是这样,陈庆听完之后就开始默默地掉泪。
“你别哭,你看我这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周远抱住他,一点点亲掉他的眼泪。
陈庆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发生的事情肯定不像他说的那样轻巧,什么剿匪,什么寻仇,陈庆想想都觉得可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周远就是没回来呢?
周远抬手圈住他:“阿庆别多想,真的只是我大意了。”
陈庆泪眼朦胧地看他:“我虽然答应了你可以出去,但是,我,我现在,我现在真的很难受,我希望你平平安安地回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周远不停地安抚他,“阿庆别怕,别怕。”
陈庆抱着他很伤心地哭了一场,随后情绪才慢慢地稳定下来,他看着周远的手臂:“是不是很疼?”
周远又在他唇角边亲了亲:“我皮糙肉厚,不怕。”
陈庆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控,但他就是很害怕,害怕周远像他的爹爹一样,很多东西拥有之后再失去,心里会空一块,变得血肉模糊。
“咱们回家吧?”周远收拾了一下屋子里的行李,很多都是他在京城买的给陈庆的东西。
陈庆垂着眼睛帮他收拾行李,随后也不让周远动手,自己背着大包袱往外走。
外面李欣已经赶着牛车在等他们了,戚书宁垂着头坐在他的身边,陈庆把包袱放下,自己爬上牛车,周远朝李欣笑了笑,随后也坐在了后面。
李欣:……
回到村里,李欣把牛车给他们停好,随后就揪着戚书宁的耳朵把他拉回去了,剩下陈庆跟周远两个人。
陈庆回程的一路上都沉默着,周远想伸手抱他,被他轻轻推开手,说他手还伤着。
他不理人的时候就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但也没忘了要给周远补身体,看周远在收拾行李,他就去了一遍的孙大娘那边,从鸡笼里挑了一只鸡出来。
孙大娘很久没看到过陈庆这个样子了,自从有了周远之后,他整个人鲜活很多,哪里像是今天这个样子,垂头丧气,情绪都写在脸上。
“怎么了阿庆?”孙大娘帮他把鸡捉出来。
“周远受伤了,我想给他补补身子。”陈庆揉了揉眼睛,“娘,我害怕。”
孙大娘摸了摸他的头发:“别怕别怕,他不是好好回来了。”
陈庆点了点头,但这会儿他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脑子里总是在想如果周远没能安全回来,他该怎么办。
随后孙大娘跟他一起回去,看了一眼周远的手臂,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伤到手臂,不是别的地方。
她帮着陈庆把鸡杀完下锅,之后还是把时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两个人吃完饭之后,陈庆还是不理周远,但又一切都做得妥帖,烧好热水,先把他的手臂好好地缠了起来,仔仔细细地给他搓背。
因为今天周远总是乱动,上午才上好的药的胳膊就已经满是血迹,陈庆叹了口气,从周远的行李里找到大夫开的伤药,解开他手臂上的绷带,想重新给他缠一下。
周远知道自己的胳膊上的伤,这会儿看还是有些血肉模糊,陈庆又胆小,怕吓到他。
“我自己来吧,阿庆。”
陈庆没理他,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周远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陈庆解开他的绷带。
鲜红的血,有些泛白的肉,还有隐约能看得见的骨头。
陈庆的眼眶发红,拿着伤药瓶子的手有些抖,但药都稳稳当当地敷在了他的伤口处,他又细心地给他把绷带缠上,最后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做完这些,陈庆抹了一把眼泪,也不理周远,顾自去处理剩下的事情。
等他处理完之后,回到屋里,以前他们睡觉都是周远睡外侧,他总是说怕陈庆乱翻掉下床。
今天陈庆把他赶到床里侧,自己睡在外侧,也不理人,只留给周远一个后脑勺。
本来连日奔波为的就是抱着夫郎好好睡一觉,但现在手伤着,虽然周小远精神着,但他不敢乱来。
于是他凑到陈庆的背后,轻轻戳了戳他的腰:“阿庆,我错了,别生气了。”
陈庆还是不理他,把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挪开。
看来气得真不轻。
“阿庆,我都很久没见过你了。”周远知道怎么拿捏陈庆,“我一路上都很想你。”
这样的说辞陈庆上一次就听过了,这次就无动于衷:“好好休息。”
周远又挪到陈庆的另一边:“阿庆都不看我。”
陈庆被迫与他对视,随后又翻身,还是不看他,撇嘴:“那你跟我说,遇到劫匪到底是什么样?”
镖局死人的事情他没敢跟陈庆说,怕他害怕难过。
但陈庆其实比他想象的要坚强许多,他能在双亲去世之后还坚强地生活下来,就证明他不是个胆小懦弱的样子。
“这次的事情里,我们镖局死了两个人。”
陈庆原本就是背对着他,听到他的话之后,顿了一下又转过身,额头贴在他的手臂上。
周远拍着他的背,他的声音很低沉,哼着一首陈庆从没听过的曲调,陈庆上一次听曲,还是小的时候小爹哄他睡觉的时候轻声哼的歌。
“这是什么曲子”陈庆吸了吸鼻子。
周远说:“是战场上,安抚亡魂的调子,我们每个人都会。”
陈庆又摸到他身上的疤,新的旧的都有,他问:“你那时,有好朋友吗”
周远摇头:“没有,太累了。”
主要还是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死,也不必徒增别人的伤心。
就连跟孟启他们,也是在他们回来之后,几顿酒喝下去,才有的交情。
“阿庆,死其实没有那么可怕。”周远还是没忍住,“阿庆你能从爹爹和小爹的离世之后,一个人虽然辛苦,但还是挺过来了,我知道你很坚强。”
陈庆摇头:“我不坚强,我很害怕。”
“你问我有没有朋友,我们那个时候,都不敢交朋友。”周远叹了口气,“怕哪一天起来,朋友就不在了,我们要接受的生离死别太多了。”
周远的手搭在他的身上:“你要相信我,相信我无往不利,相信我无论如何都会回到你的身边,但如果有一天死亡真的降临在我身上,你也要相信,人死后有亡魂,我不进地狱,只在人间飘荡,你虽然看不见我,但我依然在你身边。”
第62章
陈庆趴在他的肩头上, 眼泪穿过他的衣衫,落在他的皮肤上,周远只觉得他的眼泪太烫, 烫得他整个人都手足无措:“阿庆, 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陈庆点了点头,又吸了吸鼻子:“我知道。”
“我知道你选择做这个, 受伤在所难免, 只是今天突然出事,我没有一点准备。”陈庆的鼻音很重, 他哭得很急。
“是我错了。”周远懊恼, 只要他再细心一点,这些事情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怪他自傲。
“那两个人,家里怎么办呢?”陈庆还是心软。
“镖局都有章程的。”周远的心里也不好受,“会给他们家里补偿的。”
周远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心口, 让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陈庆听着他蓬勃的心跳声,耳边是周远轻哼的曲子,慢慢地睡着了。
周远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 也慢慢睡着了。
之后的日子, 周远开启了自己养伤的生活。
早上他醒了之后,旁边的床铺早就已经凉了下来,他侧头, 就看见了陈庆放在床头的鸡蛋羹。
他两口吃完鸡蛋羹,穿好衣裳下床, 院子里已经收拾得很干净, 水缸也是满满当当,只不见了一个陈庆。
他溜达着去隔壁娘亲家里, 孙大娘正在后面喂鸡,看到他便说:“阿庆跟李欣上山捡柴火去了。”
周远愣在原地,因为他记得陈庆之前说,想跟他一起上山捡柴火,因为周远个子高,能够帮他拿到很多高树上的枯枝。
周远从孙大娘家离开,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在生气啊。
山上,李欣砍倒一根枯树,折成小节之后装进背篓里:“他没大事就行,我娘还说要过来看他,我说我先来看。”
“戚书宁怎么回来啦?”陈庆在一边耙松针,一边问。
“他说山长说他聪慧,该教的都教得差不多了,眼看着也快过年了,所以就让他回来了。”李欣说。
这些话是戚书宁这么说的,但李欣有些不信,他总觉得戚书宁看起来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这些话更可能是戚书宁自己编的,为的就是不想上学。
“他能考第三呢。”陈庆说,“第三很厉害啊。”他没上过学,也不识字,只知道能做官能考功名的都很了不起。
也是因为戚书宁有了个秀才的功名,所以李欣家里的赋税又减了一些,他们家先前因为给张茵治病,已经差不多快要花空了积蓄,这些日子他跟李铁匠两个人打铁,也算是赚了点钱,至少这个年能好好过了。
“他也就这点优点了。”李欣说,“傻不愣登。”
陈庆看出他说这话,并不是生气的样子,倒有些娇嗔一般,想起他们先前是因为那个虚无缥缈的冲喜的说法成亲,现在一年快过去了,也不知道两个人现在感情怎么样。
“你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
冲喜的事情只有陈庆一个知情者,陈庆自然是关心李欣的感情情况。
李欣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说:“有些时候,有个人陪在身边,好像也挺不错的。”
尤其是这次在云溪镇,戚书宁的所作所为,让他觉得虽然戚书宁偶尔不靠谱,但在大事上还是能够做到他所做的。
陈庆笑了笑,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要是戚书宁继续考,以后岂不是要做官?那你不是就得跟他一起走?”
李欣的笑容僵在嘴角:“应该不会吧?他那么傻呵呵的人,还能做官呢?他连基本的人情世故都还不懂呢。”
陈庆也只是随口一说,随后两个人谁也没再提这件事,他们装着满满的柴火下了山。
在山脚下两个人分开,陈庆回到家里,周远在院子里踱步,看到他背着满满当当的柴火想去接,被陈庆拦住:“手上有伤,别动了。”
周远跟在他的身后:“咱们家可以买炭火,不用再上山去见捡柴火啦。”
陈庆回过头:“能省一点是一点。”
“阿庆,不要生气了。”周远知道他还是在生气自己受伤的事情。
陈庆一边干活一边看他:“我没生气。你去歇着吧,中午给你炖骨汤?你去屠户那里买点骨头?”
周远没办法,只能听他的话,去屠户那里买肉,路上遇到出门的张茵,张茵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我听欣欣说你受伤了,没事吧?”
“没事的干娘。”周远笑着说,“就是阿庆有点难过。”
“阿庆也不容易,你好好哄哄他。”张茵现在身体很好,不想以前只是待在家里,她最近都跟着孙大娘一起,在村里打牌,比从前开朗了很多。
“我知道的干娘,您这是去哪?”周远问。
“书宁不是回来了,我去他们家里看看,欣欣不会做饭。”张茵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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