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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丈夫从战场回来了(暮寒久)


时元对人有一种天生的吸引力。
这一点最开始是诺伽发现的。
和时元待在一个空间,会让人放大对事物的感知力,比如会沉迷欣赏他的美丽气质,渴望听到他充满活力的声音,甚至希望他和自己多说两句话,哪怕是再被骂一句都行。
管家想到这里抖擞了一瞬,方向盘也因此扭了扭,后座传出嘲讽声音:“行不行?一路上闯三次灯了,方向盘上撒把米鸡都会比你开。”
管家汗流浃背,却面色诡异发红的道歉:“实、实在对不起,我们马上就到了。”
时元哼了一声。
阿芙罗惹了他,他这会心里很不爽,所以见着阿芙罗的人就像是点炸了的火药桶一样。
又过了几分钟,管家才把车子停在了阿芙罗的豪宅前。
时元刚要下车,就见前排的中年男人急忙下来,然后亲自为他打开了车门。
“您是大人的贵客,大人嘱咐我们一定要为您服务到位。”
行啊,好几年没回贵族圈,今天在阿芙罗这里倒是体验了一把上层待遇。
时元见怪不怪的整了整衣服,他下车道:“阿芙罗在哪?”
管家忙不迭:“大人在中庭等您。”
时元走出两步,又忽然回头:“你认识我吗?”
管家弯腰:“没有人不认识您,医生,星都因为有您而更加安定。”
时元眼睛扫了扫:“那你害怕我吗?”
管家沉默。
时元:“那就是害怕喽?”
管家连忙抬头:“不,并不是。”
时元并不信:“嗯哼?”
直到中年管家小心翼翼掏出手帕:“方便的话,能否请您帮我签个名?”
时元:“?”
管家结结巴巴:“我想我大概是崇拜您,所以才会一路失态,实在是太抱歉了,我没想到自己今天去接的人会是您。”
时元:“……”
阿芙罗是个神经色魔,手底下的人也没正常到哪里去。
三秒过后,他咳了咳转身疾走,留下管家一个人在背后拿着手帕冒诡异的粉红泡泡。
阿芙罗的家大的很离谱,从大门走到管家说的中庭,大概都得有快十分钟。
就在时元不耐烦想原地速移的时候,他忽然闻见空气中有浓重的血腥味。
时元眉头一皱,脚步加快拐过一角,然后就看见了阿芙罗的中庭草坪,那里已经被投放的胶囊舱占满了。
用来麻痹身体束缚力量的胶囊舱拥挤的排列在草坪上,就像一个个放大的即将干枯死亡的虫蛹。
时元心理不适了一瞬。
又眼睛飞快的在最靠近他的那几个看了一圈。
背后传来一道声音:“不用看了,这里面没有你的丈夫。”
时元回头,阿芙罗朝他轻笑道:“迟到了三分钟哦。”
“换这身装备不要时间的?再催你直接就电死我,反正我也不想打黑工。”
阿芙罗忍俊不禁:“抱歉抱歉,我刚才有点着急了。”
时元眼睛看过去:“这些都是凯德从前线战场送回来的?”
“对,其实都还有救,只是没有再上战场的价值所以就全部被抛弃了,所以我和你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人,其实这里面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传闻……”
阿芙罗声音低道:“据说就连提摩西都是他从死人堆里拎出来的,然后用精神力溶液秘密投喂,才拔高到了现在的地位。”
时元:“好恶心。”
阿芙罗一脸认同:“谁说不是呢。”
时元:“我说你,你身上血腥味太重了,最近没少杀人吧,离我远点,我闻了会觉得恶心想吐。”
阿芙罗看他两眼,然后投降般抬手:“好吧,先爱上的人总是会先认输。”
时元捂住嘴巴故作夸张的yue了一声。
阿芙罗满眼宠溺包容的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最完美可爱的作品。
不想废话,早干活早下班,时元走到第一个胶囊前,半透明的胶囊仓内躺了一个眼睛血红怒目圆睁的男人,他看起来受到了很严重的精神创伤,神经随时随地都在紧绷状态。
时元按开舱门,在对方暴起之前抬手按住他的胸口,然后另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指尖轻轻盖住了男人的眼睛。
“睡吧,睡一觉,等你醒来,你的家人就会出现在你身边了。”
男人的躯体抽搐挣扎了一下,大股的灰色精神力流窜而出,阿芙罗抬头,看见不知何时,透明的水墙已经将整片中庭都包裹了起来。
昆虫、蝴蝶,都还在无知无觉的抖动着触须,蜜蜂停在花苞上,吸食着最新鲜的花蜜和露水。
一切都在悄悄改变,一切又都没有改变。
仿佛再痛苦欲绝的事情,在那个人的面前都会消失殆尽,只剩下被他轻抚的干净的、鲜活的、重生一般的生命。
真是令人惊艳的力量,而且有着世人未知的上限。
时元动作不停的吞了大半个庭院的胶囊舱,才停下来缓了一口气。
阿芙罗站在他身边,语气越发柔和道:“累了吗?剩下的不然等会来?”
时元皱眉:“不是。”
阿芙罗:“嗯?”
时元拍了拍胸口:“来点水,有点干巴。”
阿芙罗顿了顿,然后笑着亲自给时元端了一杯蜂蜜红茶。
时元拿起来一口气干完,又指指点点道:“每天用这个喝水你都不嫌磨叽?下次给我用那种带吸管的吨吨杯,让人干活还不把人伺候好了。”
阿芙罗脾气好极了:“行,我会让人准备好的。”
时元心里这才舒坦了一点。
阿芙罗目光紧紧贴着他:“你丈夫也会对你这么好吗?”
时元侧目:“茶言茶语什么,不然你觉得我这些毛病都是谁惯出来的。”
阿芙罗承诺:“我会对你比他对你好一万倍。”
时元嫌弃:“说话注意点,孩子还在这里呢。”
阿芙罗捧腹轻笑。
他好久没这么真心实意的放松过,带着笑纹的细长眼尾像狡黠的狐狸,以至于时元看他两眼还破天荒夸了他一句:“难怪星网都说我是个丑八怪配不上你。”这张脸确实是有点东西。
那些绯闻?
阿芙罗眯眼:“我会用议会的最高权限封了骂你的网号,然后再请人多写一些我主动追求你的暧昧小作文。”
时元抬手:“后一句就不必了。”
和阿芙罗待在一起,时元看起来插科打诨,但其实随时随地都保持着警惕,以前他还是一个人的时候会想大不了就是吃点小亏,现在他还得顾及着肚子里的崽子——除非像那天一样,阿芙罗想要调查诺伽。
他和诺伽才是正儿八经一家人,怎么着也得向着自家吧。
润过喉咙,再次开始干活,时元估摸了一下自己的承受能力,干脆一口气开了剩下的所有胶囊仓。
周围清新的空气立刻变得雾霾一样沉重,还充斥着一种暴戾的能量感。
阿芙罗正要提醒他小心,就见时元掌心突然收拢,原本包裹着整个中庭的水球瞬间缩小,也将所有暴走乱窜的能量体浓缩在了一个肥皂泡泡大小的体积里。
这是阿芙罗第一次近距离看时元“炫技”,他的眼里闪过星点般的欣赏光芒。
正要出声,就又听见花园草坪里传来砰砰砰泡泡碎裂的细微响声。
抬眼看去,看见昆虫在叶片上爬行,蝴蝶和蜜蜂追逐着飞远,泡泡包裹着它们的身体,又在危险解除的时候放它们自由远去。
因为看见满地虫蛹般的伤者,揣崽后越发“神圣”的时元大发慈悲的顺手照顾了一下。
阿芙罗的瞳孔深处十分细微的颤动着,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时元挥手蒸发了浓缩的精神力团,语气不耐烦的和阿芙罗道:“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我回家养胎了。”
阿芙罗没说话。
时元手指晃了晃:“喂!”
阿芙罗眼睛这才转过来。
时元表情神气:“问你还有其他事吗?”
阿芙罗这才道:“暂时,没了。”
时元:“行,那我走了。”
阿芙罗:“等等。”
时元回头警惕道:“干嘛?”
阿芙罗缓缓问道:“你刚刚,有用泡泡保护我吗?”
时元愣了下,“差点忘了。”他抬手打了个响指,阿芙罗周身无形无色的能量水墙碎裂掉,“刚才怕你背后袭击我,所以给你也糊了一层,我可不是在保护你,我是在保护我自己。”
阿芙罗低头看了看周身,红色长发自然的从肩头垂落胸前。
须臾,他抬头,“好新奇的感觉。”
时元觉得这人事儿真多:“什么感觉?”
阿芙罗轻声:“不知道,软软的,轻轻的,很奇妙,从来没有体验过,刚才有一秒,觉得自己也变成蝴蝶飞走了。”
时元:“……”
这是什么唯心主义废话。
他痛苦面具:“没事儿我真要下班了,拜托你每次叫我都提前预约一下,以前找我看病的提前一个月都在排号,更别说我现在还是个不能劳累的孕夫。”
阿芙罗:“我会对战士的家属们宣布是微笑医生治好了他们,你会重新出现在公民视野中。”
但这一次,微笑医生会和他一起站在簇拥和灯光下,这种找对人的感觉简直太美妙了。
时元随意摆了摆手:“随便你,只要别造我和你的黄/谣就成,不然我丈夫回来又要不高兴。”
说着他往外走,管家还在原地等着他,见时元过来略微激动的挥了挥手帕。
时元没眼看的别过头,正打算上车,车门就被按住了,他以为是被管家拦着还要签名。
没想到扣着车门的是阴魂不散跟上来的阿芙罗。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突然失业的管家在一旁目瞪口呆,第一次对主人产生了微妙的不满。
时元偷感很重的左右看了看:“你发什么神经?”
阿芙罗歪头,一点别起来的碎发从耳边掉落,遮住了眼尾的红痣。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又生病了,需要医生路上帮我看看。”
时元:“我看你像色瘾犯了。”
阿芙罗表情委屈:“你就不能对我也温柔一点吗?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你的丈夫。”
时元面无表情的钻进后座:“你一把把我拍飞三十米的时候对我可不算温柔。”
诺伽顶多是给他做了个发型,阿芙罗可是差点让他一尸两命。
时元降下车窗,白色面具微笑着看他,嗓音却冷酷非常。
“你要伺候我我能拦得住?还愣着干什么,我脸上有车开?”
管家心里更微妙了,这句话应该是骂他的才对啊。
他看着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主人占了他的位置,后座的客人翘着腿对着主人道:“好好开,到我家门前的第二个路口停一下。”
阿芙罗觉得自己今天耐心十足:“有什么其他需求吗?”
时元脚尖晃了晃:“那里有我最喜欢吃的冰激凌小摊,抹茶草莓椰子巧克力各来一个。”
“你丈夫以前也会给你买这么多吗?”阿芙罗将车开上贵族专属轨道。
时元晃脚尖的速度加快,“今时不同往日,我吃两个,崽子也吃两个,你话怎么那么多,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时元终于发现了阿芙罗比诺伽好的那一小点点。
那就是这个人真的会按照口味一个不差的给他买够四个冰激凌。
这家冰激凌是时元为数不多的,吃外面的食物不觉得恶心的东西。
他手忙脚乱的把面具侧转在耳朵上,露出闪闪发光的眼睛和馋猫一样的嘴巴。
阿芙罗看他:“你真的很容易被满足。”
只是一点街边食物而已,他看它们的眼神比看他还要兴奋。
时元一手两个:“你以为谁都像你们一样,整天阴谋诡计苦大仇深的。”
阿芙罗反问:“我们?”
时元吃冰激凌不理他了。
阿芙罗转念一想就猜到了:“哦……你是说你的丈夫对吧,怎么,他平时在家里也很不近人情吗?”
时元还没说话。
阿芙罗又道:“那你放心,我对在乎的人绝对不会摆脸色,你和我在一起,保证你过得快乐又幸福。”
时元抬眼:“你看这个饼。”
阿芙罗:“什么?”哪里有饼?
时元补充:“它又大又圆,画完了吗?画完就赶紧开车,这可是你自己报名当司机的。”
阿芙罗笑:“好喜欢和你讲话,太有趣了,我都不敢想和你一起生活的人会有多么快乐。”
胆小鬼,他就敢想,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好帅。
时元扶了扶滑落头发的白面具:“走不走,不走我自己开了。”
和阿芙罗认识这么一段时间,时元发现和这人在一起有种很诡异的感觉,他有时候实在忍不住骂阿芙罗,自己倒是爽了,但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阿芙罗也很爽。
这让时元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奖励他。
这可不行。
他怎么能奖励他呢!
看来还是得无视这个变态才好,或许等他自己觉得无聊了,也就不会再阴魂不散的缠着他了。
因为中途停车买了个冰激凌,阿芙罗又上了星网头条。
作为一呼百应粉丝无数的联盟统治者之一,他的一切行为都被放大化解读。
时元吃完两个冰激凌终于腾出手来刷了一下星网首页,原本是想看最新战报,没想到一刷一个#阿芙罗买冰激凌#、#阿芙罗大人为神秘人下凡!#、#吃过同款,四舍五入就是大人投喂我!#
时元:“……”
这都是什么群魔乱舞的现场。
他又往下滑了滑,这才看见滚动刷新的最新战情。
时元手中的巧克力都开始化了,他也顾不得去舔,连忙就点了进去。
置顶更新了一串番号,全都被加了灰色的框,沉重的灰色和上头的热点新闻格格不入。
时元心里不怎么舒服,但联盟不比帝国,说到底它其实是无数星球组合起来的盟友国,大家集合了资源来一起抱团发展,或许在其中某个小国家的人看来,这场与帝国的边境之战和他们根本没有关系。
可是对现任服役的军官或者士兵家庭来说,这份不断更新的边境战报是他们每天必须刷新的任务。
就像时元一样。
尽管相信诺伽的能力,也会不自主的替他感到担心。
尤其是诺伽的发色还曾经遭遇过帝国的追杀,这让他的暴露风险比其他普通军官要高出好几倍。
前排变态提醒他道:“冰激凌要化到手上了哦。”
时元回神连忙吃了一口。
阿芙罗从后视镜看他:“在看什么,一副很担心的样子。”
时元没搭理他。
阿芙罗:“看战报吗?”
时元:“知道你还问。”
阿芙罗:“他做了什么让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我也想学。”
时元反唇相讥:“什么都学只会害了你。”
时元面色严肃的查看了一圈,没有看见那三个数字,他心里缓缓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咬一口快化掉的冰激凌球。
阿芙罗见他表情转好道:“怎么,你丈夫还没有牺牲吗?”
时元眼睛一眯,阿芙罗瞬间偏头避开,黑色的巧克力球直直飚在了中控台上。
“唉,一提起他你就像炸了毛的小猫,”阿芙罗无奈道,“他知道你这么维护他吗?”
时元冷笑一声:“当然知道,爱就是爱,在这种事情上我从来都是光明正大,比如对你,讨厌就是讨厌,我也从来不加掩饰。”
阿芙罗神色畅想:“或许有一天,你也会放弃他接受我的约会呢?”
时元脱口而出:“除非我丈夫死了,否则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阿芙罗的表情看起来又洋溢了,时元心内暗恼自己又“奖励”他,于是接下来的一路都没有和阿芙罗说话。
好在剩下的路程也不长,几分钟的时间时元就站在了家门楼下。
阿芙罗从车上下来:“送你上去。”
时元:“不用了。”
阿芙罗:“我想送,你现在情况特殊,我得和以前一样继续保护你,还得好好保护才行。”
时元干脆无视他转身就走,阿芙罗在时元面前脸皮厚的厉害,被讨厌了也没事人一样的温和表情。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光能直梯。
指挥官公寓楼栋一角,负责寄送军部重要通知的士兵回复上级道:“192号讣告书已送达。”
“收到,抚恤金会在一周内发放家属卡,包括在系统登记的各种奖章,全部会折算成联盟币一并转账,继续下一家吧。”
“好的长官。”
“您的转机证明,请收好。”工作人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办理业务的人,“您是很长时间都没有出来旅游了吗?”
“嗯。”
工作人员恍然大悟道:“难怪上一次乘坐飞船的记录还停留在二十年前,一定是你父母带你出来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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