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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孝子,纣王贤孙(儒墨刀刻)


金霞童子连忙应声,不敢怠慢,忙不迭跑去五莲池摘花折藕。
彩云童子亦是连忙把哪吒抱进洞府。
太乙真人到了此时,才得以缓了口气。真人连忙掏出瓷瓶,揭开了一把倒出全部的仙丹,全部倒入口中咽了下去。
三步并两步走入金光洞,太乙真人找了一张蒲团盘腿坐下。
真人调息了片刻,五脏六腑不再像火燎一般疼痛。
太乙真人睁开双眼,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真人微微皱眉,感觉到自己头顶凝结千年的三花不似过去稳固。
太乙真人没有多想,而是向洞口看去。
奉命前去采摘莲藕、金莲的金霞童子背光走进洞府。
太乙真人连忙起身,领着金霞童子来到一旁的石洞中。就见哪吒的尸身已经被彩云童儿安置到洞中石床上。
太乙真人从金霞童儿手上捧着的紫檀托盘上取来金莲,却是一朵千年不开花的花骨朵儿。
太乙真人抬头向虚浮在空中的哪吒的魂魄看去。
哪吒初次做鬼,三魂六魄迷迷瞪瞪,并不往师父这边看来,而是一味翘首期盼地往洞口看去。
太乙真人叹了口气,暗道哪吒命中注定要犯这一遭死劫。好在,他这个师父一早就备下了后手,此时倒是不着慌。
太乙真人将金莲花苞搁置在哪吒的心口,而后将十支莲藕折出72节来,分别放在哪吒肉身各个关节上。
真人每放一节莲藕,这节莲藕就与哪吒的躯体合二为一。每有一节莲藕融入哪吒的躯体,金莲花苞就打开一瓣花瓣。
等到太乙真人将最后一节莲藕融入哪吒的躯体中,金莲七十二瓣花瓣尽数打开,层层叠叠将哪吒的躯体真个掩藏在花瓣下。
太乙真人看着完全绽放的金莲,脸上泛起一丝冷意,道人暗暗嘲讽:圣人血脉、金莲护体!本道人倒要瞧瞧,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哪些手段能伤到哪吒!
太乙真人双手一拍,朝着哪吒的魂魄大声喝道:“吾徒哪吒,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哪吒魂魄一惊,顿时恢复了清明。随即,哪吒的魂魄回归肉身。层层叠叠的金色莲瓣发出耀眼的光芒,瞬间化作最纯粹的生命力汇入哪吒的心口,温暖他的四肢百骸。紧紧三息过去,哪吒就睁开了双眼。
太乙真人暗中松了口气。
哪吒一睁开眼,就知道自己托师父的洪福,起死回生了。他刚要起身跪谢师父大恩,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沉重无比,如同压了一座泰山,叫他半点动弹不得。
哪吒想说话,又发现自己连张嘴都办不到。此时,哪吒全身上下就眼睛能眨一眨,眼珠子能够滴溜溜地乱转。
哪吒心中又惊又奇,暗道莫不是起死回生就是这般么?那黄天化倒是小气,从不与我们说这些,叫我现在好没经验。莫不是我们还能拿这种事嘲笑他么?
哪吒转动眼珠,往师父那边瞧去。
太乙真人见他双眼有神,十分高兴。真人走近到哪吒的面前,安抚他道:“你莫怕。我那五莲池里的莲藕都是先天至宝。今日折了十支给你强化肉身,保你日后百毒不侵、刀枪不入。你只需在这里静躺十天,便能恢复如常,行动自如。”
哪吒眨眨眼,向师父表明自己已经明白,让太乙真人莫要再担心他。
然后,哪吒闭上眼睛,尝试修行。哪吒发现可行,干脆就这样躺在床上,用修行来打发这十天的光景。
太乙真人见哪吒自行修行起来,老怀安慰,暗道自家徒弟真是越发成熟稳重了。
太乙真人甚至觉得,有朝一日,哪吒赶超玉泉山玉鼎真人的徒弟,成为阐教三代首席大弟子,也是极可能的事。
太乙真人心下满意,只觉得连身上的伤势都不及方才严重了。
西岐,殷郊从南城门离开岐城。出了城,殷郊半路改变主意,转身跑向金光阵的方位。却在半路上,经过师叔赤精子所在的落魂阵。
殷郊扭头望了一眼,立即惊讶地顿住了脚。无他,只因为他无比诧异地看到,师叔与落魂阵阵主姚斌双双停了手,正遥遥站在阵法边沿两端,静静地看着对方。
殷郊正想着这是什么章程,就看到姚斌来到阵法中央的土台上,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支草人与十盏油灯。
姚斌将草人放在土台上的长案上。他将十盏油灯尽数点燃,又将它们分成两份:三盏摆在草人头顶,七盏搁在草人脚下。
摆布好草人和油灯,姚斌盘腿坐下,念念有词。
殷郊紧紧盯着姚斌,只紧张、担忧地想着这截教道士是在做什么鬼把式要害师叔赤精子。
殷郊很快发觉了姚斌的异常,这道士的躯体竟是慢慢地枯萎、干瘪起来,最后竟似深埋沙漠数十数百年的干尸一般。
而后,殷诵就看到姚斌真的成了一具“尸体”,扑到土台上。
随着姚天君倒地,整个落魂阵抖动了起来。不几时,这座逞凶一时的阵法消弭一空。殷郊的师叔赤精子就这样得到了“自由”。
殷郊一脸懵。成功“破阵”的赤精子同样一脸懵。
师叔师侄两人齐齐往土台上的干尸望去,脸上的疑惑越发浓厚。
这姚斌出了什么毛病,竟然为了“帮助”赤精子逃出生天,害了自己的性命?
赤精子神情警惕地来到土台旁。
赤精子小心地查探一番姚斌的情况,发现他是真的死了。
赤精子再次愣怔。道人不禁低头看向手中紧握的宝剑。
赤精子摇摇头,将宝剑收入鞘中。虽然不明白缘由,但他确实因为姚斌的“自我牺牲”,得以离开落魂阵。他总不好再去补一剑,破坏姚斌的尸体。
赤精子摇摇头,走向师侄殷郊。
殷郊看着师叔往自己这边走来,不由得紧张起来。殷郊没有儿子和弟弟那般“脸皮厚”。他清楚自己违背了师命,如今更算得上背叛师门。
赤精子没有走到师侄近前,而是在距离殷郊三丈处停下。
赤精子往殷郊手中拿着的阴阳镜看了一眼。殷郊立即察觉到,一时之间只觉得这面法宝十分烫手,收起来不是,继续拿在手里也不是。
赤精子只是瞧了阴阳镜两眼,忽然扭头朝岐城的方向望去一眼。
殷郊的脸上忽然烧起来一般滚烫。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瞧见赤精子回望岐城,自己会出现这种反应。
赤精子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赤精子仿佛没看见殷郊手里的阴阳镜,他径直开口询问殷郊:“你与我那孽徒,过得可好?”
殷郊被这个问题问得羞窘脸红。如今他对师门的感情十分矛盾。殷郊既感激师父当年的搭救之恩与这么多年的教养情分,又气愤教主将自己兄弟二人的姓名签在封神榜上,而师父竟一丝半毫都不肯透露给自己。
殷郊忍不住,脱口问向赤精子:“师父与师叔是否知晓,我与王弟姓名就在那封神榜上?”
赤精子闻言,脸色微微发白。虽是在夜里,但是仙人周身有瑞光笼罩,倒是叫他此时的面色变化无所遁形。
殷郊见此,神情不由得黯然。原来他的师父真的知道这些。
赤精子微微点头,承认了下来。道人淡淡开口道:“你兄弟二人若是生了怨恨,也是应当。但是日后莫要再与旁人提及这件事。叫有心人听了,徒生事端,叫你们惹火上身。”
殷郊愣怔,吃惊于自己竟从赤精子口中听到这般关切叮嘱的话。赤精子与他的师父广成子不同。广成子向来和蔼示人,赤精子却有些严厉。这般关心的话语莫说殷郊,就是殷洪都难得听到一二句。
殷郊抿抿唇,答应了赤精子的忠告。
赤精子微微一笑,竟然破天荒地说了一句安抚的话:“放心,贫道会保守这个秘密。”
殷郊这才恍然发觉,自己刚刚做了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太子连忙向师叔道谢。
赤精子摆摆手,对殷郊下令道:“我现在去金光阵助你师父破阵。你且回去吧。”
殷郊有心想要跟着去看看师父。但是赤精子已经将话放在这里,他只能点头,转身回了征西大军的大营。
不多时,登上高台的殷郊看到金光阵中一片璀璨华光,随即阵法被破。广成子和赤精子直接化光而去。金光圣母已然身死阵中。
却在金光阵金光大盛,致使四周陷入黑暗时,不远处的落魂阵原址,土台上十盏油灯一起倒落,滚出了土台。与此同时,草人直立而起,仿佛有生命一般,迈开两条小短腿跑到姚斌干瘪的尸体旁。
就见这只草人从自己“身体”里扒拉出一把小金剑。草人拿着小金剑宛如巫医一般围着姚斌跳起大神。
草人跳了八圈,小金剑变成了一把炙红的烧火棍。草人被这根烧火棍点燃,眨眼烧成灰烬。
土台上姚斌的尸体却变得不再干瘪,枯萎的肌肤变得饱满晶莹,宛如活人。
姚斌起死回生,蓦然睁开双眼,从土台上跳起。而后,他竟是一把抓在自己脸上,生生地抓下一层面皮。
姚斌抓了一层面皮,下面竟然还有一张脸,且与他“原本”的面容完全不同。
姚斌丝毫没有出手帮助同门道友的意思,转身化作一道青光,直接跑走了。
第二天一早,在渭水边昏睡一宿的姜子牙,刚刚醒来立即赶回了岐城,去见了武王最后一面。
侍奉在灵堂的姬旦瞧见姜子牙脸色灰白,一头老发更见雪白。姬旦心惊不已,很是担忧这位老者受不住打击,妄送了性命。
姬旦将当今西岐的形势看得分外清楚,先前口口声声援助西岐伐商的阐教仙人,只怕不会再出现在西岐君臣面前。
姬旦原本以为,姜子牙昨日不见踪影,是跟着燃灯道人、道德真君一起跑了。
此时,看到姜子牙突然出现在灵堂上,却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与寻常老者没有不同,姬旦心中感触颇深。
姬旦连忙走到姜子牙身边,扶了老丞相一把。
姜子牙脸色枯槁,扭头看向姬旦。他抬手冲姬旦摆了摆:“老臣无碍……老臣……愧对文王与武王。”
姜子牙右手捂住自己的心口,脸上俱是羞愧之色。老道士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不论是文王还是武王都不情愿反叛大商。是他这个文王股肱、武王义父千方百计,哄骗着他们上了阐教这座贼船。
姜子牙右手握拳,在心口上狠狠地锤了几下。
姬旦沉默地看着姜子牙发泄。等到姜子牙发泄够了,瘫坐在地上,好似枯木一根一动不动,姬旦才矮身蹲坐在丞相身侧。
姬旦抬手,向四周的侍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待侍从们离开后,姬旦望着明显是和西岐一起被阐教“抛弃”的姜子牙。他缓缓开口说道:“二哥生前告知我,殷商王孙姬诵其实是他的亲子。”
姜子牙枯朽的身躯猛然一震。他微微抬头,一夜醒来变得浑浊的双眼中透出一抹惊疑的亮光:“王孙竟是武王……”
随即,姜子牙木然的神色中露出一丝了然:“老臣就知道,你们的祖父不会骗我。”
姬旦一把抓住姜子牙的手,将侄儿的亲生母亲的姓名道了出来。
姜子牙行将就木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他吃惊不已地望着姬旦,仿佛在无声质问,对方说的是不是胡话。
“此事是二哥亲自与我说。你我皆知二哥的心性,他绝对不会拿这种事与我玩笑。”姬旦掏出那枚凤凰玉佩,“我已做好计划,前往朝歌做人质。借着这个机会,护在二哥的血脉身边。”
姜子牙想起那个有实无名的学生,想起那小子古怪机灵的心性。他陡然反手抓住四公子的手,问道:“你切莫想要靠着他,达成反商兴周的目的。那孩子心性坚毅,不是旁人说得通的。”
“你如今是姬家的顶梁柱,你万万不能再出事了。否则,老臣哪日下去,真的无颜见你父兄了!”
姬旦急忙安抚激动起来的长者:“相爷莫要如此。二哥生前已经立下遗嘱,让大哥继承王位。西岐已准备投降了。”
“旦只希望,有我入朝歌做人质,能换来武成王一家活命。”姬旦殷切地说道。
“那怕是不能。”姜子牙断然否定道。
不等姬旦说话,姜子牙话锋一转,说道:“不过黄飞虎最小的儿子是王孙的贴身护卫。他们两人是打小的情谊。以我对你那侄子的了解,他自会去搭救武成王一家。”
姬旦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还望老丞相看在文王、武王的面上,继续留在西岐,辅佐我大哥。你知道他的性情,难免柔弱些。我若离开,需相爷给他撑腰掌眼。”
姜子牙昨日经历了那许多,此时已是十分的意兴阑珊。他来的路上就做好了辞官的决定。但是,他心中确实愧对文王和武王。姬旦用文王和武王拿捏姜子牙,姜子牙只能答应下来。
武王在王府白虎殿停棺三日,而后入葬姬氏祖坟。
这三日,征西大营一直静悄悄的,不曾攻伐西岐。显然是闻太师特意留出时间,叫西岐好生安葬武王姬发。
武王下葬后,送葬的队伍刚走,殷商太子便忙不溜地跑进姬家祖坟,扒坟撬棺材盖儿,好一阵才将姬发弄出坟墓。
殷郊为姬发解穴。姬发缓缓睁开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
姬发往殷郊这边看过来:“殿下现在带发前往闻太师的大营吗?”
殷郊瞧着姬发的脸,摇摇头:“不好。你得把脸遮住。”
殷郊可不想让别人看到武王给自己做侍卫,他低头从储物袋里取出当年在西岐购买的那个恶鬼面具。
他将面具递给姬发,想让对方戴上遮住面目。但是,就在姬发伸手来接的时候,殷郊又一缩手,舍不得地将面具收回。
这张面具上面的涂料,可是他和儿子合作画上去的。殷郊可舍不得把他送给别人,就是儿子的生父一样不行!
姬发一脸疑惑地看着太子。
殷郊没有解释。他将面具收回储物袋中,直接对姬发说道:“你自己去准备个合心意的面具戴着,然后前往大营找我。”
说罢,殷郊不等姬发反应,直接一个口诀,施展法术回去了征西大军的大营。把姬发一个人留在了祖坟地里“自力更生”。
哪吒在石床上修炼了十天,肉身完全融合了先天灵藕。
融合刚刚完成,哪吒立刻脱离了修炼,跳下石床。
哪吒感受了一下肉身的变化,颇觉带劲。
当即,哪吒跑出洞府,生龙活虎地耍了一套枪法。火尖枪在他手中,挥舞得虎虎生风宛若蛟龙。
两个童子瞧见哪吒醒来,而且实力更胜从前,不约而同跑到哪吒身边,欢喜地向他道贺。
哪吒没有贪玩。他适应了一番肉身的变化后,当即折返,回到金光洞中,向师父道谢。
太乙真人经过十绝阵一役,损耗巨大,连顶上三花都出了问题。这十天里,真人日日打坐修复自身,半点不敢马虎。
哪吒走进洞府,来到师父面前。太乙真人张开眼睛,没有从蒲团上离开。
哪吒上前,单膝跪下,向师父磕谢救命之恩。
太乙真人受了徒弟一跪,连忙唤他起来说话。
哪吒起身,想了想,还是向太乙真人询问起了十绝阵中,武王身死的缘故:“徒儿不明白,武王命贵可当天子,如何会死在红沙阵中?何况,燃灯师伯还给了他三道符印。”
太乙真人沉默片刻。道人思忖,如今局面已与掌教天尊所摆布的相去甚远。而今武王已死,封神榜已是废了。那封神大劫中十二道杀劫终究要应在我等师兄弟头上。
罢了,天意难违!
太乙真人面色不乐,竟是生了摆烂的心思。
道人干脆将封神榜一事与弟子说了个明白:“而今看来,人族气运根本不在武王身上。你师祖、太师祖都被有心人蒙蔽了。”
“有这等强者插手人间事,莫说你师父我,便是掌教天尊、鸿钧老祖都不能如何了。”
哪吒没有想到,“武王伐纣”这一桩瞧着是为天下人谋划,堪称经天纬地的大事,背后竟然藏了这样多的小心思与勾心斗角。
哪吒咋舌,不禁说道:“如此说来,武王是被我阐教牵累。师父可有法子救他一救么?”
太乙真人有些意外地看向弟子。道人微微点头:“也好。若是能救他一命,说不得叫你师父渡杀劫的时候,轻松一些。”
真人思索半晌,说道:“我这里的宝贝都用在了你身上。只剩下五莲池里的几朵莲花几片莲叶。武王若是个炼气士,我倒是能用这些给他重塑肉身。可惜……不过你师叔赤精子有个宝物,名为阴阳镜,是阐教至宝,一面照人死,一面照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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