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小说的话,至少也要写个上百万字。
周柯扳着手指头算了算,从厉潮跟他说相亲到结婚再到本垒打,前前后后不过半个月。
十万字都不到,他就打到大结局了?
此刻,一位连妹子的手都没拉过的单身大学生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还没等他从迷茫里出来,就看见厉潮远去的背影。
“你干嘛去?”
男生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后背痕迹格外地吸引人目光。
“把衣服换回来。”
有了厉潮的加持,他们这场球打得势如破竹,成功地打了对方的脸。
等到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五点。
队长捞起球衣擦了把汗,笑着开口,“大家回去休息一下,晚上我请吃饭。”
人群里顿时传来欢呼声。
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低着头收拾东西,神色冷淡得宛如一个局外人。
“厉潮。”队长喊他名字,“你也一起呗,如果没有你,我们可能还赢不了。”
厉潮上半身T恤,下半身球裤,明明是一身奇怪的穿搭,但架不住他脸长得好,看上去倒像是什么潮流搭配一样。
他把包往身上一挎,拿起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不了,你们吃,我还有事。”
人群里不知道谁问了嘴,“这天都黑了,能有什么事?”
高大的男生捏着水瓶,嗓音淡淡,“天黑了,回去买菜做饭。”
“??”
直到他走远了,几个队员依旧没反应过来。
几秒后,不知道谁抱怨了声,“靠!不去就不去呗,买菜做饭,找的什么烂借口?”
这话周柯就不乐意听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哥不想去还用得着找借口?他说买菜做饭那肯定就是买菜做饭。”
“呵!厉潮,做饭?你还不如直接跟我说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呢。”
“是啊,就他爸捐的那个楼,都够普通人请一辈子的做饭阿姨了。”
“大少爷怕是连厨房都没进过吧,还做饭……”
二十分钟后,没进过厨房的大少爷跟着手机导航进了最近的一个菜市场。
厉潮把车停下,拿着手机,看了眼嘈杂的门口,犹豫了瞬,最终走了进去。
那本在包里被卷得有些变形的菜谱被他拿在手里,站在摊子前,开口询问,“您好,请问有番茄吗?”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菜场里的人很多,老板忙着给顾客称菜,闻言头也不抬,“我家没有番茄,你去旁边看看。”
高大的男生闻言拿着菜谱往旁边挪了挪,“你好,请问有番茄吗?”
老板朝他露出一个笑,“有,帅哥要几个?”
厉潮道,“120克。”
老板卡了卡,“您这……要不我给你装两个?”
“两个是多少?”
老板拿起两个西红柿往秤上一放,“三两,收你两块钱。”
厉潮看着老板把西红柿装进袋子里,拿起手机,迟疑道,“就两块?”
老板目光闪了闪,“这样吧,看你是第一次来我这里,收你一块五好了。”
厉潮就这样以一块五的价格收获了两个西红柿。
他付了钱,接过西红柿,目光在摊子上扫了圈,“那有牛腩卖吗?”
这回老板不用猜也知道这人是第一次来菜市场了,“帅哥,我们这边是蔬菜区,你买肉的话得去鲜肉区。”他伸手指了指,“就那。”
厉潮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看见了一片红色的灯。
买菜做饭果然比谈项目困难。
他垂着眼,面无表情地想。
当时间指向六点半的时候,宋时眠听到了厉潮开门回来的声音。
他扬了扬手机,问他,“我打算点外卖,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玄关处传来换鞋的动静,紧接着是厉潮说话的声音,“我买了菜,晚上做饭吃。”
“我记得你不是说过你不会做饭吗?”
“嗯。”厉潮道,“但我买了菜谱。”
宋时眠顿了顿,“所以你晚上打算做什么?”
“番茄炖牛腩。”
厉潮提着菜,眼睛有些亮,“好便宜,竟然只花了五十。”
宋时眠道,“便宜啥,牛肉最近都涨价了。”
连带着带牛肉的外卖都跟着涨,每次听见价格的时候他心疼得要死。
但五十块钱买来的东西,对厉潮来说,跟在地上捡的没什么区别。
他换了身居家服,撸起袖子,打算一展身手。
宋时眠不放心地跟在他后面。
“话说,你之前做过这个菜吗?”
厉潮打开水龙头,低着头洗番茄,“没有,但我把菜谱背下来了。”
洗完后,他扭头看向宋时眠,“对了,你可以教我怎么把燃气打开吗?”
宋时眠,“……”
“这个是油烟机吗?网上说开了油烟机炒菜没有烟,所以它要怎么开?”
宋时眠,“……”
“眠眠?”
眠个头啊!
宋时眠道,“我们还是点外卖吧。”
宋时眠觉得某人的厨艺靠不住,想要点外卖。
某人觉得宋时眠一点都不信任他,最终闷头把自己关在厨房里,势必要把这道菜给做出来。
半小时后,宋时眠被抽油烟机都掩盖不了的糊味吸引进了厨房。
他站在门口拉开门,不太敢往里一步,生怕有去无回,“你把厨房炸了?”
厉潮站在灶台前,表情浓重,“我明明按照菜谱的方法用量做的,为什么会糊?”
宋时眠只恨自己双目不能视物,看不见某些人郁闷的表情,“做菜又不是考试,哪怕过程正确结果也不一定正确。”
可厉潮还是不信邪。
一天过去,原本崭新的菜谱在他手里被揉得皱皱巴巴,正摊在厨房的台子上,上面还不小心溅了两滴油。
菜谱里的最终成果色泽明艳,光看着就食欲大动。
而锅里黑到看不清原本食材的块状物仿佛在无情地嘲笑某个自以为是的学霸。
不知为何,宋时眠有些想笑。
“你是怎么做的?”
厉潮把菜谱上的方法步骤念给他听,表示自己严格按照上面的方法用量。末了,他补充,“就是这样,最后再用小火炖半个小时就可以出锅了。”
宋时眠感觉自己好像找到糊的原因了,“你确定你是小火?”
厉潮看了燃气灶一眼,目光有些迟疑,“菜谱上没说左旋多少度算小火,但我左旋的弧度大概是七十五。”
宋时眠,“……”
神TM左旋七十五。
他道,“看出来了,你之前估计是从来没踏进过厨房一步。”
也是,厉潮比他小三岁,才过法定结婚年龄没多久。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哪里会做饭?
宋时眠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像诱拐良家少男的别有居心大叔。
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大学都没毕业呢。而现在,厉潮和他结婚了不说,现在还要学习怎么给他做饭。
越想宋时眠就越心虚。
“你上班本来就辛苦,没必要回来还要做饭,我觉得点外卖也不错,再不济,我们花点钱请个阿姨也可以。”
厉潮以为他是觉得他不行,为自己挽尊,“这次是意外,下次一定能成功。”
他越这样说,宋时眠听着就越心疼,不由分说地把人拽出厨房。
直到宋时眠的外卖到了,厉潮依旧有些闷闷不乐。
平日里在宋时眠面前,厉潮表现出来的都是成熟稳重的形象,而直到今天这个意外,宋时眠终于在他身上看见了点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气。
不讨厌,反而有些新奇。
“还在为刚刚的事生闷气?”
外卖盒经过长时间在路上颠簸,边缘油腻腻的,也有些冷了。
厉潮捏着筷子在里面挑了挑,闻言指尖一顿,“没有。”
“真没有?”
厉潮把宋时眠喜欢的菜放在他碗里,“没有,再不吃外卖就冷了。”
宋时眠咬着菜,在心底哼哼。
还说没有?果然还是个孩子。
到了晚上,厉潮用实际行动告诉宋时眠自己究竟是不是孩子。
一米八的床在加了一个人后莫名显得有些拥挤。宋时眠拽着睡裤的边缘,背靠着墙,整个人看上去羞耻又无助。
“等……等等……”
男人的手搭在他的腰上,闻言手下的力道紧了一分,“等什么?”
宋时眠试着他把的手拽出去,“真的不用看,已经好了。”
厉潮道,“刚刚吃饭的时候你挪了五次屁股。”
宋时眠怒从心起,倒打一靶,“好啊你,不好好吃饭,看我挪屁股,你是变态吗?”
厉潮,“……”
睡裤的边缘失守,男人的手最终沿着腰摸了下去,声音听着有些无奈,“嗯,我是变态,让我看看好了没。”
两人都是第一次,再加上尺寸的差异,哪怕在过程里厉潮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可还是不可避免的会造成一些肿胀。
手掌的温度比他身体的高,宋时眠被烫得打了个哆嗦,一股让头皮发麻的感觉沿着腰传了上来。
他伸手拽住厉潮的手,声音里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真的不用看,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痒痒肉被捏了把,“清楚?你看见了?”
宋时眠嘴角溢出一声短促的笑,“你别乱捏呀!”
被拿捏住死穴的宋时眠就像一条在岸上搁浅的鱼,被人翻开肚皮,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个遍。
然后又被翻来覆去的上了遍药。
厉潮在外面的洗手间里洗手,水流声隔着走廊传到宋时眠耳朵里。
他浑身裹满药味,生无可恋的瘫在床上,在水流声里怀疑人生。
五分钟后,水流声停歇,脚步声不急不缓地响起。
紧接着旁边一重,他被捞进一个怀里。
“睡吧。”
宋时眠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张嘴,一口咬在肩膀上。
轻微的吸气声在头顶响起,几秒后,他的下巴被两根带着水汽的手指钳住,将他从肩膀上拉起来。
“小狗吗?”
宋时眠气不过,又抓起捏着自己的那两根手指咬了口。
入嘴的瞬间,他想到了这只手刚刚摸过什么地方,脸色变了变,忙不迭的松开嘴。
“呸呸!”
被他嫌弃的那两根手指压回他的唇上,往下按了按。青年唇色嫣红,似乎一压就能挤出汁水。
“洗过手了也嫌弃?”
宋时眠往后仰头,躲开他的手,抿着唇,不想跟他说话。
“好吧……”
男人微微叹气,“既然眠眠嫌脏,那我只能帮你洗干净了。”
他这么一说,宋时眠顿时觉得自己真该死。
人家帮他上药,他竟然嫌弃……
也不是嫌弃,就是心里头别扭。
“我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腰就被揽住了。
“太晚了,眠眠又看不见,去洗手间多麻烦,换个方式洗。”
下一刻,男人的唇就压了下来。
宋时眠在惊慌失措间被堵住嘴巴,失明的眼眸微微瞪大。
洗到最后宋时眠觉得嘴巴都不是自己的。
用手没榨出来的汁水被男人换个方式喝了个饱。
在睡着之前,宋时眠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以后再心疼厉潮他就是狗!
为了维持自己上班的人设,第二天,厉潮一大早就起了。
鉴于昨晚失败的案例,他老老实实地去楼下买了早餐,放在桌子上,等宋时眠起来就能吃。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T恤,外面套件浅色衬衫,身上带着和宋时眠一样的沐浴露味道,站在床边弯下腰,把宋时眠埋在被子里的脸捞出来,温热的吻落在唇角。
“我去上班了,早餐买了在桌子上,一会冷了你不方便热,先起来吃了再回去睡。”
宋时眠昨晚被他缠着胡闹了大半夜,手酸,指尖也火辣辣的。
某人有没有使用过度他不知道,反正他的手使用过度了。
“知道了……”他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厉潮压了压被角,不再打扰他,转身出了门。
这个点江清韵在吃早餐。
她端着豆浆,看见从门口进来的厉潮时愣了瞬,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神。
直到对方坐在她对面,她才反应过来,“稀客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厉潮靠在椅子上,“来学做饭。”
“咳咳!!”
江清韵嘴里的豆浆差点喷了出来。她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勉强维持住优雅的贵妇形象,“你说什么?你?学做饭?”
她那连厨房都没进过的儿子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不可以?”
稍一思索,江清韵顿时就明白了他这是为了谁。
毕竟一个月入三千的超市职员是请不起阿姨的,想要吃饭,要不自己做,要不点外卖。
她觉得有些稀奇,“宋时眠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装穷骗人家就算了,好端端的大别墅你不住,跟人挤在那转都转不开的小区房,现在甚至还为了他去学做饭。”
厉潮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被他冷漠的态度伤到,江清韵有些受伤地垂下眼,“团团,我是你妈妈,你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
“我……”
厉潮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看着她的脸,最终只是道,“母亲,这是我和他的事。”
江清韵用手撑着头,揉了揉额角,“那妈妈问你,跟他在一起,你开心吗?”
“开心。”厉潮回答她,“和他在一起,是我这几年来最开心的事。”
江清韵不说话了。
许久后,她缓缓叹了口气,“你托我的事我去问了。关于小宋的眼睛,外国那边的确在着手研究,研究进程初有成效,不过还没投入临床。”
“你也知道,他这种属于基因病,不是后天造成的,换眼角膜也没有用,所以只能等着。”
“你爸知道了,投了一笔资金进去,一有成果那边会立马通知我们。”
“我知道了。”
厉潮顿了下,“谢谢。”
江清韵别开脸,喝了口豆浆,“谢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小宋那孩子我也喜欢,你别老是把他拘在家里,也带过来坐坐。”
这个问题厉潮也不是没有想过,但他看着眼前低调奢华的客厅,无奈道,“家里太大了,他会起疑。”
江清韵疑惑地往四周瞥了眼,“大吗?这还没你爷爷住的庄园一半大呢。”
厉潮实话实说,“我们家加起来还没这个客厅一半大。”
江清韵,“……”
她道,“实在不行你就跟小宋说我们家拆迁,分了几百万?”
厉潮,“……”
江清韵道,“前两天我看中了一套小公寓,买下来想送给你们,结果拿在手里想送都找不到借口。”
说着她有些恼怒地蹬了眼厉潮,“你说你干的这都是些什么事?”
她是对厉潮心存愧疚不假,可也不会因为这愧疚就各种惯着他,任由他胡来。
说到底,是他们亏欠他许多。
所以那天晚上厉潮跪在她面前,说这辈子只要宋时眠这一个时,明知道这样做是错的,可她还是没忍住妥协了。
当初,怀上厉潮是个意外,可她和厉劭舍不得打掉这个孩子,最后还是选择生了下来。
厉潮出生的那段时间是他们生意最忙的时候,再加上他的病,她和厉厉劭需要更多的钱。
所以年幼的厉潮是跟着爷爷一块长大的。
等到事情变得不可挽救,他们再回来时,当初那个会乖乖打电话叫她妈妈、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看他的孩子已经变了。
他把自己封闭起来,变得沉默、阴翳。随之而来的是她看不懂的心理报告,厚厚的一叠,仿佛在嘲笑她作为母亲的失职。
她为了钱,选择远离自己的孩子。可等她回头时,她的孩子却已经踏进深渊。
江清韵垂下眼,敛住眼底的酸涩。哪怕心底告诉自己不要这么想,可想着宋时眠的眼睛,她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
“你老实跟妈妈讲,你非要和小宋在一起,是不是因为……”她摩挲着装豆浆的杯子,停顿了瞬,“是不是因为他的病?”
一样的基因病。
万里挑一的概率,就这么降临在身上。
厉潮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想。
“不是。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跟他有什么病没关系。”
他神情太过于认真,让江清韵有种儿大不中留的感觉。
罢了……
她疲倦地挥了挥手,“阿姨在厨房,赶紧滚吧,你妈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这张脸。”
厉潮,“……”
阿姨在厨房里等他。
她在厉家干了七八年,手艺自然是没得说,但这是她第一次接到教小少爷做饭这种奇葩的任务。
“那少爷……你想要学什么菜?”她试探着开口。
厉潮倚在门边,看着这个比宋时眠家更加宽敞和复杂的厨房,开口道,“都可以……”
说完后,他顿了下,改变了主意,“西红柿炖牛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