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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肝(一枝发发)


夏颖忽然抬起手晃了晃:“小野!”
李澈往这边看过来,陆予心可乐都喝呛了,连忙把她的手按下去:“你干嘛?”
“把他叫过来啊,反正他现在闲着没事。”夏颖说,“一起聊聊天呗。”
陆予心皱起眉:“那他不就看见我了吗?”
夏颖说:“他早看见你了。”
陆予心心想,他现在转身就走还来得及吗?
可能来不及,因为李澈已经放下球杆走过来了。
他没看陆予心,而是看着夏颖,问:“颖姐,你找我?”
夏颖没有正事,问他:“这你同学?”
李澈瞥了眼陆予心:“不是。”
陆予心想捶他,帮他圆下谎会死吗?
知不知道被人当面拆穿谎话很尴尬的。
可能早看出来陆予心是随口编的谎,夏颖也没太在意:“你俩到底认不认识啊?”
陆予心:“不熟。”
李澈:“不认识。”
看来他还是过于委婉了点,李澈更绝。
夏颖都被逗笑了,也不问了,只是看着陆予心说:“这小孩挺好玩。”
谁是小孩?
谁好玩?
陆予心后悔自己刚才没有转身就走,以至于现在坐这儿被这俩人轮番羞辱。
然后他就听见李澈淡淡“嗯”了声。
陆予心:“?”
她说我好玩,你“嗯”什么???
“还有什么事吗颖姐?客人来了。”李澈问夏颖。
夏颖从桌上抽出来一张纸递给他:“这是上个月你来的次数和时间,没问题的话我就按这个给你工资了。”
李澈仔细看了下:“没什么问题。”
“行,还是微信转你。”
李澈点点头,又回去跟人打球了。
这次是好几个人一起,三个男生两个女生,看起来年龄也比他们稍大一些,如果说刚才那个客人是切磋的话,这个就是陪练了。
其中一个女生拿着球杆,跟李澈说着什么,随后李澈给她做了个示范动作。
那个女生学着他的样子开球,果然成功进了个球,她回头冲李澈笑了下,又继续去打下一个。
“他一般只跟男生打,女生的话就示范一下动作,不会上手指导的。”夏颖在旁边说完,又补了一句,“这也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事发生。”
“什么不必要的事?”
夏颖很直白地说:“当然就是感情上的事,手把手指导离那么近,又都在这个年龄,很难保不会生出点别的感情。你说是吧?”
陆予心想,那他怎么会知道?
看得时间久了,他也觉得有些手痒。问:“能给我开个桌吗?”
“会打吗?”夏颖看着他,“之前玩过吗?”
“没有。”陆予心摇摇头,“不过看起来挺简单的。”
夏颖拿了球杆递给他,让他自己去试试:“二十一小时,看在小野的份上给你打个半价。”
小野,显然就是李澈在这里的名字。
陆予心问:“这个名字是他自己取的吗?”
“那倒不是,就是个代号。”夏颖说,“已经好几个人用过了,用真名怕被学校知道,影响不好,在这儿都用这个。”
这倒是,谁能想得到一中的尖子生放学会在台球厅当陪练呢?
要是被学校知道,校长高低得亲自找他谈话。
陆予心拿着球杆去找空球桌,今天人多,他等了会儿才守到个别人玩完刚离开的,反正不懂规则,他就学着刚才李澈教别人的姿势,把球杆架到手上,然后用力一击。
bang——
球没进洞,并且飞了起来。
前面那桌冲他这边看过来,让陆予心觉得很丢脸。
之后他就不敢用那么大劲儿了,自己慢慢摸索着角度和方法,过了十几分钟,才进了第一个球。
可能是球桌不够了,有人见他是一个人,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打,陆予心怕丢人拒绝了。
可惜进了第一个球之后就再也没进球,应该是他姿势不对,球还时不时飞起来,甚至还有一次滚到了地上,这让他很有挫败感。
陆予心干脆不打了,靠在台球桌边看别人打。
他又不自觉往李澈那边瞥了眼,李澈刚好在示范怎么进球,远远地给他表演了个一杆进洞。
陆予心更挫败了。
他过去把球杆还给夏颖,心里忽然冒出个想法。
“他是陪练,那我能点他吧?”
夏颖:“他挺贵的……”
那不正好,陆予心说:“我有钱。”
夏颖挑了下眉:“那也得等下周,今天他时间排满了。”
不是说顾客就是上帝吗,怎么上帝花钱还得排队?
台球厅又来了两拨人,夏颖也去忙,没空陪他聊天了。
没办法,陆予心只能干坐着看着别人玩。
中间又换了人,李澈还是老样子,低着头认真打球,偶尔跟客人讲两句话,示范下动作,纠正下姿势。
这么一看这份工作也挺无聊的。
过了快半小时,夏颖忙完了来找他,问:“你等他一起走啊?”
本来陆予心没这个意思,他跟着李澈来台球厅纯属好奇,好奇李澈,也好奇他为什么要来台球厅。
像李澈这样的人,探索到他身上的秘密会让人有种意外的成就感。
陆予心很喜欢这种感觉,仿佛揭开了他外面那层厚实的伪装。
或许因为他自己是个完全没有伪装的人,喜欢和厌恶都写在脸上,情绪一目了然,所以他不喜欢李澈的这种性格。
觉得很装。
只不过李澈来台球厅兼职,确实很出乎他的意料,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想看到的是,作为好学生的李澈,藏在外表下不能轻易见人的那面。
比如,跟坏学生一起抽烟、打台球、谈恋爱。
他想看到的,是能击倒李素萍的阴暗面。
夏颖这么一说,陆予心才反应过来他在台球厅呆太久了。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都会觉得他是在等李澈。
反正他不想回家,好不容易熬到了周六,就当今天出来放松了。
“我等他一起走吧。”陆予心问,“他几点下班?”
夏颖:“十点。”
陆予心看了眼手机,还有一个小时。
台球厅里虽然贴着“禁止吸烟”的牌子,但耐不住有人素质不高,空气里还是弥漫着二手烟的味道。
在里面呆得时间久了,身体本能地就觉得头晕难受。
他离开台球厅上去吹了会儿风,再回来时,夏颖还以为他走了,把他的凳子都收了。
“说真的,你们俩什么关系啊?”人一少,她又开始无聊了。
陆予心很认真地想了想:“没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你等他干嘛?”
陆予心说:“我闲的。”
确实是闲的。
闲到他都想拿出作业写会儿。
陆予心还没丧心病狂到在这种环境下写作业,不过要是角色互换,他毫不怀疑李澈会这么干。
过了会儿,他看见跟李澈打球的那位走了,李澈也放下球杆进了员工室,出来时换上了最开始的校服。
他走过来跟夏颖打了个招呼:“颖姐,我先走了。”
夏颖却在看着陆予心:“你们不一起啊?他等你一晚上。”
陆予心想拿针把她这张嘴缝上。
出了台球厅,陆予心说:“我要解释一下,不是这么回事。我只是闲着无聊没地去,不是特意等你呢。”
李澈走在前面,问:“放学为什么要跟着我?”
既然都被他发现了,陆予心也不狡辩什么:“好奇啊,问你你又不说。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李澈:“路口。”
原来在路口他就被发现了啊,陆予心还以为自己跟踪技术很好呢。
“你为什么去台球厅打工?”陆予心问。
李澈很久没觉得一个人这么聒噪了:“时薪高。”
陆予心接着问:“你缺钱啊?”
李澈闷头往前走,没有理他。
提到钱,陆予心想起来自己还欠着他钱。
他打开微信,找到添加朋友那里,把手机递给了李澈。
“做什么?”
“微信号输一下。”陆予心说,“我还你钱。”
李澈:“不用还了。”
陆予心:“我是那种借钱不还的人吗?”
还钱是其次,主要是为了让他闭上嘴,李澈拿过来手机在上面输了一串数字。
陆予心点击了搜索,跳出来个唯一的账号,头像是张风景图,名字也很简单,就叫L Che。
“你记得通过一下。”
“知道了。”

第11章 冷意
临近末班车的地铁上人很少,车厢里是成排的空座,陆予心和李澈很自觉地坐到彼此对面。
李澈打开微信,系统提示“小新蜡笔”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他点了通过,没两分钟陆予心就发过来一条12元的转账。
车窗外的广告牌在身后飞速掠过,再停下来就到了下车的站点。
陆予心先下了车,站在闸机口认真研究指示牌,出口有ABCD四个,他下意识蹙起眉,不知该往哪边走。
研究了一会儿,很有自信地开口:“B口对吧?”
李澈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习以为常地纠正:“C。”
陆予心很识相地闭上嘴,老老实实跟他出了闸机。
春夏之交,气温昼热夜凉,风卷着空气里残留的花香吹过来,觉得丝丝凉凉的。
陆予心贪凉,外套就搭在手臂上,故意走到前面,边倒着往后走边说:“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李澈脸上一个大写的已读不回。
“你很缺钱么?”陆予心又问了他一遍。
李澈喉结滑动了下,忍耐的表情看上去想骂人。不过等了几秒,他还是回答了陆予心这个问题。
“不是。”
陆予心:“那为什么要去台球厅打工?”
他想了一路,也没想通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缺钱,哪个尖子生会在高二即将升高三这个节骨眼去打工?虽说只有周六晚上,但李澈看上去也并非真的喜欢这份工作,他工作时的样子看起来更像客人没付钱。
可要说他缺钱,李素萍平时不可能不给他生活费。
唯一能说得通的解释,就是他的花销很大。
大概是被他问烦了,李澈冷声道:“我的私事,跟你无关。”
陆予心意识到自己又在自找没趣,轻轻“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这人真的好没意思。
跟很没意思的家伙一起进了小区,陆予心走在主路上,平时冯叔接送他都走这条路,因此他也算熟悉。
刚走了几十米,他就看见李澈往右拐进了一条小路。
小路弯弯绕绕,两旁都是灌木丛和草地,供人早晚散步运动,不过天色一暗下来就看上去树影重重。
陆予心脑补完一部恐怖片,叫住李澈:“你走那边干嘛?”
李澈似乎懒得跟他多说一个字:“近。”
“可是很黑啊。”陆予心小声念叨。
没想到李澈停下了脚步,回头道:“你怕吗?”
“怕?”陆予心心中打颤,嘴上却很是不服,“我怎么可能怕?”
像是没发生过什么,李澈又转身往前走,留给他的背影似乎在说,不怕就跟过来啊。
他怕什么?
他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其实小路上也有路灯,只不过没主路那样亮,加上灌木丛和花草很多,看起来可怕而已。
实际上一点都不可怕,陆予心自我安慰。
不过出于自身安全考虑,他还是紧跟在李澈身后。
是的,紧跟。
两人前后不过半米距离,在格外安静的夜里,除却偶尔的风动,李澈甚至能听到来自身后的呼吸。
“你能不能……”
“别跟我这么近”六个字还没说出口,忽然灌木丛里传来树叶摩擦的“簌簌”声,始终保持着高度紧张的陆予心下意识抓住了李澈的手臂。
两人的脚步都停住了。
陆予心呼吸也快停了,手上的力度都不自觉加重了几分。
李澈回过头,看着陆予心。陆予心也回头,看着灌木丛。
忽然里面又传来一阵穿过树叶的声音,随后“喵”地一声,一双圆不溜秋的黑眼睛跟他来了个对视。
陆予心那根紧张的神经顿时放松下来,他看见李澈脸上似乎有一瞬的笑意,但下一秒恢复如常的表情又让他觉得那是错觉。
这家伙刚才是在笑他吗?
李澈缓缓开口:“忘了告诉你,这小区流浪猫很多。”
肌肤相贴的触感陌生又很奇妙,陆予心才意识到掌心传来的温度,连忙收回了手。
“不好意思,本能反应。”
虚惊一场,两人继续往家走,陆予心时不时回头去看那只猫,灰不溜秋的,从灌木丛里钻出来远远跟在他们后面。
“它一直在跟着我们。”
李澈没什么感情地“嗯”了声,仿佛是司空见惯的事。
等走到路灯下,陆予心才看清这只猫其实是白色,流浪的缘故弄得身上脏兮兮,背上的毛尖色都变成了浅灰,可怜又狼狈。
从体型看只有五六个月大,长期流浪让它营养不良得厉害。陆予心拽了拽前面那位的衣角,问:“它是不是饿了?”
前面那位连头都没回:“我怎么知道?”
对人冷漠就算了,对猫还这么冷漠,小猫招你惹你了?
陆予心不想理他了,停下来慢慢引导小猫走过来,可刚一靠近猫咪又警惕地缩回去,重新躲进了灌木丛里,可怜巴巴望着他。
他只好作罢,问:“你包里有吃的吗?我喂喂它。”
“没有。”李澈言简意赅,“要喂自己去买。”
陆予心忍无可忍:“你好冷血!”
闻言,李澈顿住了脚步,前额碎发遮住的幽深瞳孔与夜色融为一体,一时间难以察觉出情绪。
片刻后他转过身,不是在看猫,而是在看陆予心。
“怎么了?”陆予心不明所以。
李澈往他这边走了两步,声音生硬地说:“前面有个便利店,你要买什么?”
陆予心觉得他的态度有点莫名其妙:“看看有没有猫粮,没有就买点面包和火腿肠,哦对,还有水。”
以前他就在学校喂过一只成年大橘,都喂出经验了,可惜转学转得太匆忙,离开学校的时候都没来得及跟大橘打声招呼。
也不知道他走后还有没有人继续喂它。
过了几分钟,李澈拿着猫粮和矿泉水回来,陆予心把猫粮倒在一块干净的石板上,小猫警惕地盯着他俩,不敢上前。
等他们又往后退了几步,小猫才试探着走过来,低头闻了闻后嗷呜吃起来。
“你知道吗?白猫在野生环境里很容易受欺负。”陆予心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给他科普,“因为白色在野外很显眼,不利于隐藏自己,生存起来更加困难。”
李澈没说话,他接着说:“尤其是蓝眼白猫,有些天生就有基因缺陷,视听会存在障碍,连同类都会欺负和孤立它们。”
李澈低头沉思着,不知在想什么。
陆予心看着正在嗷嗷炫猫粮的小猫:“可是我觉得它们很漂亮,比别的猫都好看。你觉得呢?”
果然,这家伙压根没反应。
“算了,就不该问你。”陆予心看着不远处的小猫碎碎念道,“真想拿块磁铁试试你的心是不是铁做的,真是又硬又冷……”
等猫吃完了猫粮,陆予心又给它倒了点水,临走还跟它说了句再见。
小猫遇上大户,吃饱喝足又钻回灌木丛里,矫捷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家,李素萍和白姨都在客厅等着,看见他俩一起回来的还有些意外。
“正想给你俩打电话呢,今天怎么都回来这么晚?”
陆予心想起自己是谎称跟同学吃东西去了,便随口道:“同学过生日,我们两个在门口碰到,就一起回来了。”
李澈还是拿在学校自习当借口,李素萍自然没怀疑什么。
从台球厅回来,身上烟味很重。尽管里面贴着“禁止吸烟”的标牌,但基本上没人会遵守,仍然总是烟雾缭绕。
陆予心闻着难受,上去换衣服,下楼时听见李素萍在跟李澈讲话。
“这两天你跟予心相处得怎么样?”
李澈态度依旧敷衍:“挺好。”
这叫挺好?
陆予心发现这人说谎连眼都不带眨的。
“那就好。”李素萍看起来放心了些,“你陆叔叔很疼他,他性格是骄纵了点,你毕竟大一岁,有矛盾就受点委屈让让他。”
这话倒不像李素萍作为一个母亲能说出来的,要是当着陆予心的面说,那他会认为李素萍说的是讨好的客套话,可背着他这么说,陆予心就不太能理解了。
她是李澈的亲妈,居然叫李澈受受委屈让着他?
白姨热好了菜端上桌,在楼下喊了陆予心一声。陆予心就站在楼梯拐角不敢吱声,好在她只喊了一声,又去端下一道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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