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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美人被迫替嫁后(一丛音)


赵伯心疼得要命,小心翼翼道:“王妃,今日天气好,咱们出来晒晒太阳吧。”
楚召淮默不作声坐在那掉着泪,没什么反应。
离魂症似乎有些好转,他不像之前那般麻木,感觉一切都不真实。
起码心会痛了。
赵伯眼圈红了,轻轻拿着干巾给他擦泪,柔声哄道:“王妃,如今京中许多人往璟王府送来不少奇珍异宝,世子挑了些贵重的给您送来解闷,我瞧着还有个金子做的小乌龟,还能动呢,精致极了,咱们去瞧瞧吧。”
楚召淮察觉出赵伯在哄他高兴,虽然浑身疲累一动都不想动,他还是没让赵伯白费苦心,乖乖点头,说好。
赵伯笑起来,拿着绣着幽兰的紫色衣袍要为他穿衣。
楚召淮迷茫看他:“不穿孝衣吗?”
赵伯手一僵。
昨日王妃见了“还魂”的王爷,那副歇斯底里的疯癫样子赵伯还心有余悸。
他瞧出楚召淮神智似乎不太清楚,不知道要如何提王爷,只好先等王爷或世子过来时再说。
赵伯含糊道:“今日先不穿。”
楚召淮没什么精神,虽然不解但也不想多问,起身任由赵伯为他将衣袍穿好。
昨日先帝驾崩,传位诏书已下,璟王还魂夺得皇位之事将半个京城的人都吓得战战兢兢,都在传厉鬼篡位,国将不国。
传言甚广,清晨天还未亮姬恂便前往皇宫行继位之事。
先帝驾崩,服丧需一月,为稳定被“厉鬼篡位”吓住的百姓,姬恂先行继位,日后再择吉日行登基大典。
璟王继位,本来门可罗雀的璟王府天不亮就人来人往,全是来送礼奉承的。
姬翊之前被人欺负得一溜惨,沉着脸也不赶人,任由那些人带着假面阿谀奉承,满脸谄媚讨好。
那些贵重礼物他看也不看悉数收下——反正不收白不收,日后出了烂摊子全都推给他爹,他才不管。
奉承新皇,各府送来的自然是极其珍贵之物。
姬翊几乎将大半全都送来给楚召淮玩,暖阁中几乎堆满了,琳琅满目,阳光一照都晃眼睛。
赵伯兴致勃勃摆出来,想让王妃瞧了能高兴些。
只是那每一样都价值连城的东西,楚召淮却没多少兴致,出来后便拢着衣袍坐在外面的躺椅上,晒太阳发呆。
赵伯小心翼翼道:“王妃不喜欢吗?”
楚召淮眼睛也不睁,只是点了下头。
和之前活蹦乱跳双眼放光的模样截然不同,看着让人心口酸。
赵伯见哄不了人,正要让人去找王爷,就见姬翊和梁枋一前一后而来。
世子脸色阴沉,似乎在发脾气:“……那些个见风使舵的,我见一个骂一个,你拦着我做什么?”
梁枋好脾气地劝他:“璟王登基,还未彻底稳住朝局,就传出璟王世子嚣张跋扈肆意辱骂朝臣的事,你让其他人怎么想。再说那些个趋炎附势落井下石过的,陛下想必都一个个记着呢,日后定饶不了他们的。”
姬翊冷冷道:“知道你功课学得比我好,比我能看清局势,梁世子真博学啊,小的甘拜下风。”
梁枋:“……”
怎么一没理,就爱阴阳怪气。
赵伯赶紧迎上来:“世子终于来了,王妃这……”
楚召淮听着耳畔叽叽喳喳,像是有人在吵架,但他已没什么精力去管,只躺在那任由暖洋洋的日光晒在身上。
好像一条鱼翻上了岸,晒一晒就成鱼干了。
也挺好的。
意识正浑浑噩噩在半空中飘着,有人快步而来:“召淮,身子好些了吗?”
楚召淮睁开眼睛。
姬翊和梁枋正站在一边垂着眼看他,眸中带着担忧。
“没事。”楚召淮强撑着坐起来,迷茫看着梁枋,“你何时回京的?”
“昨日。”梁枋看他脸色这么难看,弯下腰摸了摸楚召淮的额头,蹙眉道,“才几日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姬翊冷笑,似乎想再嘚啵他爹几句,但想了想还是没在楚召淮面前多言。
“召淮今日的药喝了吗?”姬翊熟练地挽起宽袖,将软椅上的披风给楚召淮裹好,“上午白院使来过一趟给你探脉,说是离魂症应当会有些好转——召淮,认得我是谁吗?”
楚召淮的确不像前几日那般浑浑噩噩了,但也没什么精神头,他勉强提起唇角笑了下:“离魂症又不是失忆痴傻,我怎会不认得你?”
姬翊道:“那屋里的东西喜欢吗,要是嫌花里胡哨,咱就弄出去换钱,打造个纯金的床,躺在上面得舒服死了。”
楚召淮歪着头看他。
好像不太对劲。
姬翊和前几日伤心欲绝却强撑着的模样不太一样,姬恂身死,世子要面对京城中无数人的刁难,就像是时刻绷着的一根线似的,不敢有片刻放松。
现在却好像有有了些之前无忧无虑插科打诨的影子。
为何这样?
难道只因为梁枋回来了?
还是不对,梁枋不是远在沅川吗,为何会突然出现千里之外的京城?
姬恂丧期那几日京中人可都是看笑话和落井下石居多,又为什么无缘无故给王府送如此贵重的东西?
好像生了锈的脑子终于慢吞吞转了起来,所有一切不合理之处全都指向同一个人。
楚召淮呆愣许久,忽然道:“姬恂回来了?”
姬翊手一僵,看楚召淮好似已反应过来了,不情不愿道:“登他的基去了,得午后才能回府。”
楚召淮“啊”了声。
原来混混沌沌像是蒙了一层灰尘的记忆,并非是梦境。
姬恂没死,昨日就回来了。
当时他是什么反应来着?
不记得了。
看楚召淮又呆住了,姬翊“啊啊”几声,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那什么……召淮有什么仇人没有,本世子直接带你去将他揍一顿,反正有人给收拾烂摊子。”
梁枋无可奈何道:“你就别跟着裹乱了。”
姬翊沉着脸瞪他。
“召淮。”梁枋坐在摇椅边沿,轻声细语地道,“你当时刚犯心疾,忧思多虑会让病情加重,王爷更不想你卷进朝中夺位这趟不知结局如何的浑水……”
姬翊阴阳怪气道:“所以就将他的好儿子卷进来,看他……嘶,你踢我做什么?”
梁枋继续说:“……那具尸身做得逼真,是为了防止宫中人瞧出,和离书……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楚召淮垂着眼看他,终于轻声开口:“防什么?”
“万一事败,你能不被牵连,从京城全身而退。”梁枋见楚召淮能如常沟通,忙温声道,“我听说在你知晓‘死讯’后,王爷心急如焚,可王府已被大公主的人潜入,不知是谁,所以无法传递消息给你。”
梁枋几乎将话全都说尽了,楚召淮轻轻点头,神情没什么变化。
“我都知道。”
姬恂有苦衷。
他不是蠢货,都能想通,也能理解的。
梁枋轻轻松了口气。
姬翊蹲在旁边,还在那撇着嘴学:“不想你卷进朝中的浑水,不想你卷进朝中的浑水……”
梁枋:“……”
楚召淮坐在摇椅上发呆。
他脑子一团乱,一会想姬恂,一会又想临安,脑海像是有一团杂乱的线团,根本不知要如何找到线头梳理好。
不知过了多久,鼻间嗅到一股浓烈的药香。
楚召淮并不排斥吃药,强撑着侧过身去。
四周不知何时已没了人,一双手端着承盘俯身靠近,上面放着一碗褐色的药。
楚召淮嗅了嗅。
似乎是治离魂症的。
他接过药,将温度适口的药一饮而尽。
正将空碗放回去,就见一直站在他身侧的人探手而来,将一块糖塞到他唇边。
楚召淮下意识凑近想要叼走糖。
可嘴唇刚碰到那颗糖,他似乎想到什么,怔然抬头看去。
姬恂一袭黑衣,穿戴整齐,常年披散的发今日却一丝不乱地束起发冠,垂着眼安安静静看着他。
不知来了多久。
楚召淮愣了下。
姬恂问:“苦吗?”
楚召淮沉默良久,轻轻别开头。
没有吃糖,没有回话。
姬恂被拒绝了也没什么神情,随手将糖塞到口中,弯下腰想要将楚召淮抱起来。
楚召淮还是那句话:“别碰我。”
姬恂手没停。
今日云多,太阳被遮掩,哪怕开春了风也带着点凉意,不宜在外面久坐。
见姬恂已一手抱着他的后背一手扣住他的腿弯,楚召淮也不挣扎,只是歪着头看着他,问:“我是陛下养的鸟雀吗?”
姬恂一僵。
“……不是。”
楚召淮没有昨日的歇斯底里,也没有床榻上的依恋,他像是对待陌生人一般……不对,对陌生人楚召淮都会给个笑脸,对姬恂却只有心如槁木的麻木。
“那请陛下放下我。”
姬恂眼瞳一颤,只好收回手。
太阳已被云彻底遮住,楚召淮枯坐在那猛地打了个寒颤,却只是眸瞳失神发着呆。
姬恂矮下身单膝点地握住楚召淮的手,想让他看自己:“召淮,你想一直同我这般说话吗?”
楚召淮垂着眼,刚好落在姬恂的脸上。
完好无损的脸。
楚召淮瞳孔一缩,轻轻移开视线:“草民不敢。”
姬恂眉头轻蹙:“召淮。”
楚召淮突然记起自己已是自由身了,伸出手轻声说:“请陛下将和离书还来。”
昨日明明被他握在掌心,晨起时寻遍整个暖阁也没见那张和离文书。
赵伯和姬翊不会去动,只能是姬恂拿走了。
姬恂脸色变了变:“和离书是楚荆代签,我已惩戒了户部负责此事的官员,那张和离公文不作数。”
楚召淮倒是好说话,收回手轻轻点头:“那我亲自去签。”
姬恂:“……”
姬恂轻轻握住楚召淮垂在一侧的手,察觉到他没反抗,轻声道:“召淮,假死之事未告知你是我不对,你能不能……”
不要这样疏远冷漠。
姬恂宁愿楚召淮像昨日那样,歇斯底里地推他骂他让他滚,起码他能知道楚召淮心中有他。
不像现在这样,明明两人挨得极近,明明只要一伸手就能将人像之前那样拥入怀中,可那双枯涸井水一般的眼瞳中却倒映不出自己的身影。
不远处,赵伯、梁枋和姬翊正躲着那看。
从外回来的殷重山和周患守在后院,视线瞥见偷看的三人,纷纷望天,就当没瞧见。
赵伯看王妃满脸冷淡,无论王爷说什么他都没反应,好像又开始发呆了,担忧地道:“是离魂症又犯了吗,要不要将白院使再请来一趟?”
梁枋一言难尽道:“恐怕不是离魂症。”
这明显就是心如死灰,不愿和姬恂交谈。
姬翊在旁边沉痛地说:“好好好,太好了!”
赵伯、梁枋:“……”
对上两人幽幽的眼神,姬翊蹙眉:“我是指召淮离魂症好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为什么这样看我?”
两人:“……”
你最好是。

第74章
姬恂一直想和楚召淮好好谈一谈, 想让他将这段时日的所有委屈、悲伤、怨恨全都发泄出来。
情绪积压心中,更容易致郁结心闷,于心疾无益。
可楚召淮歪着头听了半天, 好像根本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终于开口说话,却是一句。
“赐婚的圣上已驾崩,就算和离或休了你, 应该不算抗旨不遵了。”
姬恂一怔。
楚召淮这点还是很明白的。
像梁枋所说那样, 圣上赐婚无法轻易和离, 就连姬恂都得去户部留下公文方可和离, 但如今先帝驾崩, 只需要两人同意写上和离或休书,即刻毁了这桩婚事。
楚召淮说做就做,直接就要起身去写和离书。
姬恂在听到他说“和离或休了你”时, 下颌便绷得死紧,眼瞳甚至都渗出些血丝来, 他一把握住楚召淮的手, 沉声道:“不许。”
未继位前, 京城处处皆险时,姬恂都没能真正放楚召淮走。
如今没有丝毫威胁,自然不可能让他离开。
姬恂死死扣着楚召淮的手腕:“你心有怨气,冲我谩骂责打泄愤,不要提……和离之事。”
楚召淮眼瞳无情无感看着他:“那我给你写休书。”
姬恂:“……”
在场围观的五人也都傻了。
楚召淮并非是一时冲动, 他清醒得很, 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和姬恂撇清关系。
看姬恂脸色惨白如纸, 楚召淮又“啊”了声,像是反应过来似的, 轻轻道:“对,您现在是九五之尊,我没有资格写休书,这是大不敬……那请陛下写给我吧,和离、放妻书、休书,我都可以。”
姬恂脸色彻底变了:“楚召淮!”
楚召淮眼瞳动都没动。
前段时日,心口像是蒙上一层琉璃罩子似的,无论什么都感知不到,现在情绪仍旧迟钝,可和上次是不一样的。
心口一阵阵的剧痛,不似心疾,却也能让他疼得撕心裂肺。
痛到几乎麻木,其他情绪根本挤不进去。
姬恂昨日回京夺位后,面对外人游刃有余,就算将姬翊欺骗成那样也仍能摆着父亲的架势教训儿子。
惟独对楚召淮是歉疚和心虚。
知晓楚召淮因他身患离魂症,姬恂迫切想要安定局势来弥补他这段时日所受的苦和委屈。
可这一切是建立在楚召淮不离开他,能像往常一样待在王府的前提之下。
如今楚召淮忽然铁了心要和离,让他对未来所有的计划被全盘推翻。
姬恂的心瞬间就乱了。
“召淮。”姬恂努力放轻声音,“此事等你病好后再说。外面冷,当心着凉,先进去吧。”
楚召淮不知是彻底没了力气,还是真信了他这句话,踉跄着从软椅上起身。
姬恂想要扶他,手刚探过去就被拂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缓步往暖阁走。
殷重山离他最近,前方便是几层台阶,见他单薄身躯摇摇欲坠,唯恐他又摔出个好歹来,下意识伸出手去。
可伸完又后悔了。
王妃连王爷都懒得搭理,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近身?
正尴尬这,就感觉楚召淮扶着他的小臂,一步步踩上台阶,很快又放开。
一触即分。
殷重山愣了愣,视线复杂看向不远处的王爷。
王妃似乎将所有怨气都放在王爷身上,连其他人都没力气迁怒了。
这下完了。
大公主不会一语成谶,王爷真的无法挽回王妃了吧。
赵伯见王妃回暖阁,赶紧上前去瞧瞧。
但没一会,他又匆匆出来了,似乎是得了什么吩咐。
姬恂似乎看了赵伯一眼。
殷重山跟上去献殷勤,道:“王妃吩咐什么了,我脚程快,我去办。”
赵伯一言难尽地看他:“王妃要笔墨纸写休书。”
殷重山:“……”
殷重山愕然道:“王妃真要休了王爷?!”
“看架势是。”
殷重山心都提起来了,敏锐地察觉到这段时日王府恐怕要鸡飞狗跳了。
王妃若质问愤怒,倒也好说,指不定王爷被打被骂还能爽到。
可和离、休书却不一样。
王爷就算歉疚再深,也绝无可能会容忍王妃离开。
可王妃又是个外表看着温和怯懦,实则性子比王爷还执拗的人,一旦铁了心,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服输。
两人观念相左,互不相让,很容易两败俱伤。
很快,赵伯将笔墨拿来,犹豫着进了暖阁。
楚召淮坐在连榻上,笔走如飞,顷刻写好三张。
赵伯借着磨墨的空当看了看,眉峰紧紧皱起来。
楚召淮写了三份和离书。
一张是中规中矩的和离放妻书,一张则写着「大逆不道,休弃帝王,恳请万死」,是楚召淮休姬恂。
最后一张是替姬恂所写的休书,休妻缘由「成婚多月,一无所出」。
赵伯脸皮抽了抽,心想王妃准备得还挺妥当。
就是这理由是不是太离谱了些。
楚召淮写完后,也不用印章,还没等赵伯阻拦,直接咬破指腹在上面印上三个血手印。
他好像不知疼似的,垂下右手,指腹的血滴一点点往下落。
赵伯心疼死了,赶忙拿纱布为他止血。
听到暖阁中的动静,姬恂蹙着眉快步走进来,视线匆匆一扫,落在楚召淮还在滴血的手指上,脸色难看极了。
他上前接过纱布,低声道:“你有怨气冲我来,不要伤自己。”
“我已写好了三份和离书。”楚召淮仰着头看他,眸瞳古井无波,“王爷……陛下签了吧。”
姬恂为他涂药的手一僵,好一会才继续包扎,轻声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楚召淮眼睛眨都不眨,干脆利落地敛袍跪下:“我可以求您。”
姬恂手中的药瓶叮地砸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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