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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美人被迫替嫁后(一丛音)


这位云娘子传言是个极其心狠手辣之人,面相却是极其温婉柔和,她受了刑,脸上带着血,神色却是淡淡的。
她跪地行了个礼:“见过诸位大人。”
胡大人道:“薛四招供你二人是由楚府大公子带入京城,可有此事?”
云娘子回道:“民女从不认识什么楚府大公子。”
这话一出,薛四诧异看她,没忍住厉喝道:“放屁!明明就是那小子说要报恩,让那什么侯府的人和城门官兵打了招呼,否则你我哪有本事进城?!”
云娘子默不作声。
薛四急了,踉跄着一把拽住她。
胡大人刚要让人去拦,姬恂却一抬手制止,饶有兴致看着。
薛四急声道:“那人身份尊贵,你供出来他也不会有事,你我可不同,若是再掩藏便是杀头的死罪。”
云娘子不为所动,还是那句话:“我并不认识楚府大公子,偷盗之事皆是我和薛四所为,望仙楼的祭祀法器我们却没见过,望大人明断。”
“胡言乱语!那人到底给了你多少银钱,能让你这般守口如瓶!” 薛四咆哮完,又屈膝往前拽住三皇子的衣摆,“殿下,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这一切皆是楚府大公子指使的……”
三皇子脸都白了,厌恶地往后一退。
姬恂似乎是倦了,懒洋洋撑着侧脸,随意道:“保护殿下。”
胡大人正要让人将薛四拖下去,就见周患微微挑眉,倏地上前。
刀光被朝阳照得寒芒一闪,唰地落在众人眼中。
周患眼睛眨也不眨,手起刀落,锋利刀刃悍然劈下。
血瞬间喷涌而出。
薛四的身躯轰然倒地,不可置信地捂着脖颈挣扎了几下,便瞪大眼睛咽了气。
周患的刀太快,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已轻飘飘杀了人收剑入鞘,重新溜达回王爷身后,刀刃之上甚至没有半滴血。
胡大人倒吸一口凉气,险些惊叫出声。
狰狞的血四处飞溅,鲜红诡异,三皇子离得最近,衣襟处已溅到血渍,还有几滴落在脖颈上。
他浑身一哆嗦,似乎被吓懵了,脸上已没半分血色。
姬恂依然倦倦地坐在那,淡淡道:“此人攀咬王妃不成,又胆大包天敢行刺当朝皇子,此罪当诛——三殿下可受惊了?”
三皇子虽然跋扈,但年纪太小,从未见过这种鲜血淋漓的场面,浑身僵硬愣在原地,已吓得魂儿已没了。
姬恂点点头,笑了笑:“看来是无事。胡大人,重新审了后,便将人移去锦衣卫询问望仙楼法器之事吧。”
胡大人瞳孔颤抖,艰难道:“是。”
京城人人都道璟王爷这个“璟”字实在是名不副实,无德无情,简直辱了这个字。
这种传言姬恂自然也知道,可他从不在意,这些年所有脏水污名他来者不拒,就算不喜也该是派属下来光明正大杀了胡乱攀扯两人——大不了罚俸。
今日却极其反常,不光恭恭敬敬对质,还费心寻了个“刺杀皇子”的罪名,如今还要继续审?
人已死了,能审的就只有云娘子。
胡大人瞧出姬恂的意思,战战兢兢颔首,让人将云娘子带下去。
哪怕同伴身死,云娘子也无动于衷,眼底全是事不关己的冷血无情。
云娘子起身被带着走了几步,忽然停住,回头看向姬恂。
“王爷……”
姬恂随意一抬头,胡大人机灵得很,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三皇子僵在原地,呆呆注视倒在身下的尸身,还没回过神。
姬恂淡淡道:“想说什么?”
云娘子屈膝跪下,额头抵地,轻声道:“敢问王爷……他,知道了吗?”
“为何问他?”姬恂垂着眼看去,淡淡道,“你在船上伸手相救,他带你们进城,早已互不相欠。”
云娘子垂着头看不到面容,只能听到声音没什么情感波动:“卑劣之人不敢求其他,只求王爷,不要让他知道。”
姬恂笑了:“自然。”
好不容易将人哄好,自然不会再将这腌臜事往他面前捅。
云娘子俯身又行了个礼,这才起身离去。
周患注视着地面上的几滴水珠,不解地道:“她是愧疚了?”
姬恂懒得管,瞥了还在发抖的三皇子一眼:“回府。”
周患应了声,推着轮椅离开。
璟王府忙活一早上,太医也到了。
楚召淮身子骨弱,高烧好不容易退下,天一亮又气势汹汹烧了起来,将人都烧傻了,开始说胡话。
赵伯正急得团团转,姬恂终于回了府。
“王爷回来了。”赵伯赶紧迎上去,“兵马司那边可摆平了……唔,王爷衣摆怎么有血?”
姬恂没答,只问:“太医来了?”
“来了来了。”赵伯忙不迭应道,说完却又有些为难,“只是来人……”
姬恂回头看他。
赵伯道:“是白院使。”
姬恂一时没记起来。
周患挠挠头,也满脑门“别看我啊,我也不知道”。
殷重山不知何时过来的,提醒道:“王妃的舅舅,白鹤知,前段时日为了王妃,拿刀闯入侯府砍人,虽没砍着可英勇无畏。”
姬恂若有所思。
楚召淮的舅舅?
殷重山再接再厉:“护国寺,他曾见过王妃一面。”
姬恂一挑眉。
记起来了,楚召淮袖中的毒药就是他所给。
寝房暖阁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声,姬恂听得眉间一紧,握着鸠首杖起身,抬步走了进去。
楚召淮烧得稀里糊涂,早上吃的药全都吐了出来,脸色泛着惨白,稀里糊涂说着胡话。
白鹤知一袭官袍还未来得及换,正眉头紧蹙坐在床沿,他怕楚召淮呛到,他将人扶起抱在怀里,一手拍着后背一手将药丸往他口中放。
“召淮?召淮乖,将药丸吃了,是甜的。”
楚召淮浑身是汗,墨发汗湿贴在面颊,额头靠在白鹤知肩上,难受得想吐但还是极其听话地将药丸含住。
白鹤知轻声说:“很乖,告诉舅舅,还有哪里不舒服?”
楚召淮恹恹半阖着眼,半晌才听清:“舅舅?”
白鹤知将他脸上的汗擦去:“嗯。”
楚召淮呆呆注视着他,好一会竟不知想到什么,乖巧笑了起来:“舅舅从京城回来啦?过年了吗,召淮什么都不要的。”
白鹤知只当他有胡言乱语,刚要哄他,就见楚召淮眼一眨,忽然毫无征兆地哭了。
白鹤知呼吸都要停了,不自觉轻柔下声音:“怎么哭了?哪里难受?”
“小鱼摆件,被抢走了。”楚召淮呜咽着哭道,“我并没有不喜欢,只是打不过,舅舅别生气。”
白鹤知愣愣看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好一会他才从记忆深处想起,十年前他的确送给过楚召淮一个漂亮的琉璃摆件,孩子似乎很喜欢,高高兴兴将摆件摆在房间的桌案上。
后来第二年回去,桌案空无一物。
这十年,楚召淮竟觉得自己是生气才不给他带其他贵重之物吗?
白鹤知心像是被狠狠揉皱了,疼得眼圈微红,他忍着心尖酸涩,柔声哄道:“舅舅不生气,等召淮病好了,再重新送给你一个。”
楚召淮已无法像清醒时那样控制情绪,放任自己呜咽哭了半天,好像要将这些年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哭累了,他又突然变脸,趴在白鹤知肩上小声嘟囔:“这药好甜,甘草多了,甜,小孩喜欢。”
白鹤知一愣,简直哭笑不得。
这会下人已将新开的方子煎好,白鹤知接过,一勺一勺哄孩子似的喂过去。
楚召淮含了口药,明明脑子都烧成浆糊了却下意识在那品药的火候和药效。
白鹤知身为太医院院使,自然医术高超,楚召淮喝了好几口也没挑出毛病,一本正经点头:“神医啊,神医啊。”
终于将熬好的药喝下去,楚召淮彻底消停,也不吐药了,乖乖侧躺着陷入沉睡。
白鹤知松了口气,拎着药箱刚要去写方子,刚出来就见暖阁连榻上璟王不知何时来的,正盘膝坐在那慢条斯理喝着冷酒。
白鹤知一见此人脸色便冷了下来,面无表情行了礼:“见过璟王殿下。”
姬恂笑着道:“舅舅不必多礼。”
白鹤知:“……”
白鹤知脸都绿了。
他如今才而立之年,楚召淮个半大孩子叫自己舅舅,白鹤知只觉得满心柔软心疼,姬恂一叫他恨不得以下犯上洒他满脸毒粉。
“殿下说笑了。”白鹤知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假笑道,“召淮只是代替楚召江嫁来璟王府,日后圣上记起后两家许是要和离,担不起殿下一句‘舅舅’。”
听着这不客气的话,殷重山呼吸都吓得屏住了。
姬恂却并未生气,轻悠悠地道:“舅舅这话就说得不对了,皇兄圣旨已下,赐婚哪有和离一说?舅舅不如再去护国寺求神拜佛,期盼本王短命遭报应,小水成了寡夫,自然解脱得自由。”
白鹤知手狠狠一捏。
这厮知晓他在护国寺暗中见楚召淮之事?
那岂不是也发现了那瓶毒药?
楚召淮毫无城府,哪里是姬恂这只老狐狸的对手。
白鹤知心已沉到了底。
他得想办法将楚召淮送走,否则迟早有一日会被姬恂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白鹤知心思急转,面上依然冷漠:“王爷说笑——召淮病情已稳住了,卑职先行告退,晚上下了值再来请脉。”
姬恂笑容不减:“舅舅慢走。”
白鹤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行了个礼,拎着药箱走了。
刚出王府,下人匆匆而来:“大人,宫里来人了,说让您去三皇子那一趟。”
白鹤知:“三殿下出何事了?”
下人讷讷道:“听说是被吓傻了,浑身起烧出冷汗,太医院的人都过去了。”
白鹤知蹙眉,立刻上马车朝宫里而去。
楚召淮烧了足足一天一夜,直到傍晚时才终于彻底退烧。
他恹恹睁开眼,盯着头顶床幔半天才找回意识。
生病是常有的事,不过怎么把眼也给烧肿了?
楚召淮揉揉酸疼的眼皮,只觉得口中苦涩,浑身沉重,单薄的衣裳潮湿贴在身上,难受得要命。
他撑着手缓缓起身,可烧了这么久的身体软绵绵的,还没稳住就踉跄摔了回去。
听到里面的动静,赵伯赶紧撩开帘子进来,见楚召淮已睁开眼睛,欣喜道:“王妃醒了!”
楚召淮咳了几声,嗓子发干。
赵伯快步进来,将人扶着靠在枕上,小心翼翼喂了他几口温水。
润了嗓子,楚召淮歪头表示不喝了,病怏怏道:“可以准备热水吗,我想沐浴。”
赵伯犹豫:“王妃烧才刚退,这就沐浴恐怕会着凉。”
楚召淮骗他:“我是大夫,知道轻重,现在沐浴没事的。”
赵伯:“可……”
楚召淮筋疲力尽,已没力气和他多说,困倦地躺在枕头上,一副不沐浴我就死给你看的架势。
“劳烦了。”
赵伯只好缓步出去。
楚召淮松了口气,目光无意中在房中一扫,微微愣了愣。
西洋钟旁边,怎么放着他的小麒麟木雕?
不是被收在小矮柜里了吗?
楚召淮正困惑看着,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传来,珠帘被人撩开。
还以为是赵伯将热水准备好了,楚召淮心想好快哦,抬眸一瞧。
姬恂缓步而来,淡淡道:“刚退烧,不许沐浴。”
楚召淮:“……”
楚召淮小声抗议:“可是我难受。”
“沐浴时受了寒,再起烧你会更难受。”姬恂走到床沿坐下,凉凉道,“忍着。”
楚召淮眼皮一垂,似乎蔫了。
姬恂握着鸠首杖的手一拢,不太自然地话锋一转:“……或者用湿帕子擦一擦,等好透了再沐浴。”
楚召淮很懂得退而求其次的道理,也不强求,乖乖点头:“好的吧。”
姬恂喊赵伯准备热水和帕子,等转过头来就见楚召淮一直盯着桌案上的小麒麟瞧个不停。
“怎么?”姬恂问。
楚召淮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半分血色,墨发披散孱弱又有种异样的漂亮艶美,撩人极了。
他伸手指了下桌案,试探地说:“我的麒麟……怎么跑出来了?”
昨日明明将木雕塞回矮柜了,今日却又蹦回桌案上。
“麒麟不能成精了自个儿跑出来。”姬恂看楚召淮长发贴在脖颈里,随手将那绺发拢起来,用发带系好。
这动作太自然流畅了,楚召淮脑袋还懵着,并未察觉到哪里不对,还在那歪头想麒麟。
姬恂懒洋洋道:“……昨日王妃烧得魂儿都飘半空了,却还哭着喊着要将小麒麟放出来透透气,否则便不吃药,本王只好帮王妃摆出来。”
楚召淮迷茫看着,烧得晕晕乎乎的脑袋还没思考出什么,嘴就下意识地道:“那谢谢,谢谢王爷。”
病中无理取闹,王爷竟还顺着他。
姬恂没他想得那么坏。
是他武断了。

楚召淮如此温顺地道谢, 姬恂沉默许久,硬如磐石的良心罕见有了一丝负罪感。
这会,赵伯端着热水和帕子走了进来:“王爷, 这……”
姬恂道:“搁那儿。”
赵伯听出姬恂的意思, 忙将热水放下,转身出去还掩上了门。
楚召淮烧得头昏脑涨,手脚发软地掀开锦被就要下来自己擦身。
姬恂“啧”了声, 伸手随意在他肩上一推, 刚撑起身的楚召淮直接踉跄倒回枕上, 迷茫看去。
“爬不起来就别乱动。”姬恂将鸠首杖随手搁下, 伸手拿着帕子用热水浸湿, 随意道,“哪儿难受?”
楚召淮:“……”
楚召淮怔了半晌才明白姬恂的意思,愕然瞪大眼, 拒绝得飞快:“不敢劳烦王爷!我我自己来就行。”
姬恂道:“嗯。”
楚召淮松了口气,刚要伸手接帕子, 姬恂那只微微发凉的手熟稔地接住他的五指, 垂着眸漫不经心擦拭他还发着汗的掌心。
楚召淮五指倏地一蜷缩:“王王王王……”
“王爷。”姬恂替他说完, 抬眸瞥他,“本王又不吃人,难道还能褪掉你一层皮,怕什么?”
话音刚落,楚召淮就“嘶”地一皱眉。
姬恂:“……”
楚召淮手腕纤细, 内侧的皮肉几乎能瞧见淡紫的血管, 姬恂是个武人, 拿着帕子一时没把控好力度,蹭得腕间浮现淡淡的红。
姬恂蹙眉, 手好似不知要往哪儿放,只能硬邦邦轻握楚召淮的指尖拎着:“疼?”
楚召淮倏地一低头,肩膀开始抖。
姬恂眼眸一眯。
这个神情很熟悉。
姬恂重新浸了帕子,手指慢悠悠抬起楚召淮的下巴:“又笑什么?”
楚召淮病了一场,面容苍白孱弱,此时又不知是哪句话戳中了他,在那绷着唇忍笑忍得浑身发抖,面颊和眼尾都浮现一抹红晕。
“没没有。”他努力装深沉。
姬恂慢慢用帕子将楚召淮脸上的汗水擦去,淡淡道:“没有?那就忍好,要是笑出来,本王……”
威胁的话还未说完,楚召淮就含着害怕的泪笑了出来。
姬恂:“……”
姬恂并未做可笑的事。
楚召淮只是觉得姬恂方才捏着他指尖的动作,好像一只凶恶的野兽小心翼翼收敛利爪,用肉垫轻轻拍了他一下。
脑海骤然浮现这个离谱的形容,楚召淮又开始边害怕边笑。
姬恂看他笑成这样,难得生出些无可奈何。
能乐出声来,想必已好了不少。
姬恂没再追问,扶着楚召淮的下巴一点点将他脖颈的汗擦拭干净。
楚召淮微仰着头,感受柔软的帕子裹着温热的热气从脖颈擦过,那轻飘飘能捅死刺客的手在自己命门盘桓,他竟罕见没有生出要被杀的惊惧。
姬恂好像没生气。
楚召淮轻轻松了口气,那点本能的害怕也没了。
姬恂耐心得很,帕子换了好几次水,察觉到水已凉了又让赵伯送来热水。
楚召淮安安静静坐在那,悄摸摸盯着姬恂的脸看。
他从来没认真打量过姬恂——主要是不敢,如今不知哪来的胆子和底气,歪着头看个不停。
除去周身那股让人退避三舍的煞气,姬恂长相英俊,神清骨秀,因眉峰压得极低,眉眼才显出骇人的冷厉阴鸷。
玄色宽袍松松垮垮裹在精壮躯体上,宽肩窄腰,胸口至腰腹大剌剌裸露,离得近时那股独属他的侵略感混合着勾人的男色扑面而来。
楚召淮歪头注视姬恂腰腹紧致的线条,又羡慕又可惜。
可惜腰再有力也没什么用处。
正想着,胸口微微一热。
楚召淮如梦初醒,后知后觉意识到姬恂已将他的衣袍拽了下来,正垂着眼从锁骨往下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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