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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美人被迫替嫁后(一丛音)


姬恂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但他一向厚颜无耻,并不觉得尴尬,反而顺势懒懒扣着楚召淮的手腕,淡淡道:“就这样舔,本王怕神医把持不住,忍不住一口吞了。”
楚召淮撇嘴,心中腹诽:“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有瘾呀?”
神医敢怒不敢言,只好保持这个别扭的姿势缓缓凑上前去,不情不愿地伸着舌尖舔了一口指尖捏着的药。
唔,好熟悉的味道。
再舔一口。
从姬恂的角度,楚召淮专心致志地品药,那大药不知添了什么,只舔了一口淡色的唇就像是抹了一小块胭脂,红得艳丽。
姬恂扣着楚召淮腕子的手缓缓用力。
明明每张脸在他眼中都别无二致,可他竟没来由觉得这张脸很漂亮。
昳丽到处处合他心意,恨不得将他吞噬掉,合二为一。
若是能完整拥有此人,将他关在暖阁中哪儿都去不了,是不是就能浇熄胸口那股欲壑难填的掌控欲?
“王爷!”楚召淮的声音轻飘飘传来,“王爷……唔,姬明忱……”
姬恂心脏一股酥意忽地席卷脑海,他眸瞳一暗,直勾勾盯着他:“你叫我什么?”
楚召淮看他出神这么久偷偷摸摸叫了句,没想到竟被听到了,他心虚地舔了舔唇,讷讷道:“没什么,和王爷说着话,你怎么总是发呆呀?”
姬恂盯着他殷红的唇,喉结轻动:“嗯?你说了什么?”
楚召淮:“……”
楚召淮眉头紧皱,扬声道:“殷统领。”
殷重山顷刻出现在门口:“神医有何吩咐?”
楚召淮压下本能上扬的唇角,问:“王爷在服药前几日,是不是总会有神思不属,神魂恍惚的前兆症状?”
殷重山:“呃,这……”
王爷一向神智清明,甚少走神。
姬恂懒懒看他。
殷重山斩钉截铁道:“是的,失魂落魄,前兆极其明显,万请神医妙手回春。”
“这就是了。”楚召淮忧心忡忡,“那记得将锁链打厚重些,省得王爷自伤。”
“是。”殷重山满脸正色地下去了。
姬恂并不在意被锁链束缚,他支着下颌在那闷笑,越看楚召淮越觉得有意思。
平日唯唯诺诺,看他一眼都能吓得一缩,如今一说到医术却好像浑身在发光,练达老成,自信不疑。
楚召淮将金丹放在承盘上,皱着眉将手朝姬恂脖颈探来。
姬恂心思多疑,行事缜密,从不让人接近自己的命门,下意识往后一撤。
楚召淮手顿在半空,疑惑道:“王爷躲什么,我给您探探脉。”
姬恂挑眉:“探脖子?”
“嗯。”楚召淮直起身子,越过小案拽着姬恂的衣襟将手在脖颈血脉流动处探了探,随口道,“脖颈处也有脉搏能勉强一探,王爷这几日频频走神,我得瞧瞧看连夜调方子。”
姬恂:“……”
楚召淮手指温热,一边探一边叮嘱:“这金丹比王爷的虎狼之药还要厉害,经常服用必然寿数难定,也莫要吃了。”
姬恂嗅着他伸手而来的袖中淡淡的药香:“嗯。”
楚召淮给他探完,重新坐回去——方才正坐这么久,腿都麻了,索性借着披风遮掩偷偷摸摸伸直了些腿。
楚召淮腿都要蹬到姬恂怀里了,他也当没看到,懒散道:“神医医术如此超群,还探出了什么?”
楚召淮动作一顿,小心翼翼看他。
他年纪小,还没彻底学会隐藏心思,这副模样明显还探出其他不敢说的。
姬恂笑起来:“神医说便是。”
“哦。”楚召淮咳了声,“我一直想问了,王爷的腿似乎痊愈了,为何还要成日坐轮椅?”
姬恂倏地抬眼。
楚召淮说完又后悔了,赶紧闭紧嘴:“我失言了。”
姬恂只是失态一瞬,淡淡抬眸看他:“这也是探脉探出来的?”
若真是这样,便是神仙手段了。
楚召淮看他没反驳,好像也不生气,暗暗放下心来,乖乖地说:“不是,就前段时日听到王爷走路声音不对,不像瘸腿。”
姬恂缓缓笑开了,像是闲聊般:“神医为何这般了解瘸子走路,听声都能分辨出来?”
楚召淮没听出来姬恂语调中的异样,干巴巴道:“可能是我心细如发吧。”
姬恂:“……”
楚召淮将自己夸了一通,见姬恂似乎脸色不好,又忙说:“王爷放心,我不会将此事告知其他人。”
姬恂身份本就受皇帝忌惮,若是知道他装瘸肯定怀疑他故意在韬光养晦,对姬恂很是不利。
姬恂眉眼带着笑,漫不经心地握住楚召淮在小案下伸直的腿,冰凉的指腹缓缓往上摩挲。
楚召淮太瘦了,寝衣又宽松,姬恂宽大的手掌微微一扣就能将整个踝骨扣住一圈,且还有富余。
肌理分明却过分纤瘦的小腿,轻轻用力便能折断,让他彻底变成个瘸子。
这样,他或许就不会成日想着回临安。
楚召淮被摸到腿浑身僵了下,不明白姬恂又有什么奇怪的症状,挣扎着想缩回来喊殷重山来问问。
姬恂并不收手,指腹缓缓使力。
可刚按下,倏地感觉到一阵不对。
将寝衣往上拂去,烛火倒映下,就见楚召淮如雪般苍白的右小腿处有一条伤疤。
——并非是前段时间磕到石头,而是陈年旧伤,像是被野兽撕咬,狰狞可怕。
看疤痕模样,当时受伤时小腿应当是被生生咬断过。
姬恂一怔。
楚召淮发觉小腿的疤露出来了,满脸通红往下一捋,怕吓到人:“王爷?”
姬恂收回手,语调听不出喜怒:“怎么伤到的?”
楚召淮偷偷看着他,试探着说出所有细节:“小时候去扑鹿台猎场,遇到了雪狼,差点被吃了。”
姬恂眉头一皱。
楚召淮期盼地看着他,继续暗示:“千钧一发之际,‘咻’的一声,贵人一箭射来救下我的性命,我……至今感恩他的救命之恩,从不敢忘。”
姬恂垂眼注视楚召淮已被藏好的小腿,好像透过那狰狞疤痕瞧见多年前的鲜血淋漓。
怪不得他对瘸腿走路的声音这般熟稔。
姬恂做事向来心狠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此时又临近发病,情绪烦躁难以控制。
可此时那道刺眼的伤疤好像烙印在眼前,他竟罕见对方才要捏碎楚召淮的脚踝生出些许悔意。
不该……总想着伤他。
姬恂面上瞧不出丝毫端倪,抬眸瞧见楚召淮眸中的光亮,心不在焉地道:“救命恩人?”
“嗯嗯。”楚召淮以为他记起来了,眼睛更亮了,忙说,“救命恩情,涌泉相报,我这些年总想寻到他报答恩情呢。”
姬恂越听神色越冷淡。
难道寻到救命恩人,他也会像现在这样用清澈发光好似湖中粼粼波光的眼神注视着那个人吗?
姬恂淡淡道:“那就愿神医早日寻到救命恩人。”
说罢,他也懒得装瘸,一振衣袖沉着脸走了。
楚召淮疑惑看着他的背影。
没想起来?
也是,王爷身份尊贵,只是随手救了个无名小卒而已,想必扭头就忘,根本不会费神去记。
不过为何生气?
临近发病,姬恂的性情这般阴晴不定吗?
明日再找殷重山问问。
楚召淮小声嘀咕着,拢着衣袍回去连夜改方子去了。

这几日楚召淮忙得不得了。
不光要给梁枋施针, 还得给姬恂治无脉症,煎药更是得亲力亲为,生怕下人控制不了火候破坏药效。
就这么忙活两日, 初五一大早楚召淮精神抖擞, 难得天没亮就爬起来。
寝房和暖阁只一墙之隔,姬恂阖着眼安睡,混沌间好像听到徘徊梦中数年不消的雷声, 搅得他眉头越皱越紧。
轰隆隆。
噼里啪啦。
姬恂垂在床沿的手微微蜷缩, 寒冬腊月额间沁出汗珠。
不知是未服药的缘故, 姬恂好似陷入噩梦中无法醒来, 震耳欲聋的雷声伴随着雨声倾盆而下, 震得神智越发混沌。
倏地,姬恂睁开涣散的眼,对着虚空唤了声:“皇兄?”
宁王已战死多年, 哪怕因疯症而出现的幻觉也只是一张模糊的脸。
他分不清。
姬恂披着玄色宽袍坐在空荡冰凉的榻上,冰凉五指插入凌乱墨发中, 垂着首微微喘息, 瞳孔涣散剧烈晃动着。
“噼里啪啦……”
一阵嘈杂动静惊得噩梦中的幻觉瞬间消散, 姬恂眉眼困倦,恹恹抬眸,勉强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周患在门口道:“王爷,您醒了。”
姬恂做了噩梦,晨起脾气并不好, 听到外面喧闹的动静, 冷漠道:“将姬翊拖回去抄书。”
周患:“是。”
很快, 外面传来姬翊的鬼哭狼嚎:“啊?我才刚来给父亲请安,为什么要回去抄书?啊?我做错什么了?!”
周患说:“不知, 王爷吩咐,属下只照做。”
姬翊:“啊?啊啊?啊啊啊?”
姬翊哭着被拖走了。
本觉得喧闹声会消停点,可外面仍旧一阵乱纷纷闹嚷嚷,叽叽喳喳吵得人脑袋疼。
姬恂脸色越来越阴沉,直接下了榻,衣袍松松垮垮披在肩上,带着一股即将破体而出的森寒杀意。
“砰”地一声将门打开,姬恂正要冷冷开口。
楚召淮像是兔子似的蹦过来,发冠上叮铃当啷的小配饰在日光中闪着金光,似乎是几枚金子打成的小方孔钱。
“王爷醒啦。”楚召淮高兴道,“今日破五接财神,我让赵伯放了些爆竹祛邪避灾,有吵到王爷吗?”
姬恂:“……”
平日楚召淮不是穿紫便是穿青,甚少穿得像今日这般艳丽红火,红袍翻飞衬着面容如雪似的白皙。
姬恂注视着他,方才噩梦中的烦躁和戾气缓缓消退,许久才移开视线:“没有。”
“那就好。”楚召淮松了口气,熟练地握住姬恂的手去探脉,“等会我还准备和姬翊一起去京城外的财神庙供牲醴再供个斗呢,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被周患拎走了。”
姬恂:“……”
“看来这两日的药很有用,已经能探出些脉搏了。” 楚召淮很快探好脉,“我得去财神庙了,下午回来。”
说完,他又想了想,总觉得丢下病人自己出去玩似乎不太好,所以试探性地问了句:“王爷神思不属的情况可好些了,需要我随时候着吗?”
姬恂抬眸看他。
楚召淮眼巴巴看着他,期盼王爷温柔体贴地说“不用,神医去玩吧”。
姬恂彬彬有礼,带着些歉意地道:“如此甚好,劳烦神医了。”
楚召淮:“……”
楚召淮敢怒不敢言,瞪着姬恂的鞋尖不情不愿地说:“哦,神医应该做的。”
姬恂笑起来。
没法去接财神,楚召淮闷闷不乐,连吃早膳也没多少胃口。
姬恂端着熬好的药喝了一口,动作顿了顿,淡淡地问:“神医,为何今日的药比前两日要苦的多?”
楚召淮“啊”了一声,装傻道:“有吗?天不亮我就开始煎药了,也就放爆竹时让殷统领盯了会,嘶,难道是殷统领偷偷放了黄连不成?”
姬恂:“……”
在外候着的殷重山:“???”
“不过黄连也有清热泻火的药效,王爷体内燥热,多加些黄连也算对症下药。”楚召淮弯着眼睛说,“良药苦口,王爷喝了吧。”
姬恂:“……”
殷重山冷汗都下来了。
这样明显又拙劣的算计,王爷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这王妃……神医未免胆子也太大了。
殷重山正担心着,就听得里面传来声王爷的轻笑:“好,多谢神医良苦用心。”
说罢,姬恂端起药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
殷重山:“……”
王爷难道白日便已出现疯症的前兆了?
这也太疯了!
楚召淮也愣了下,没想到他这般干脆,看得龇牙咧嘴,嗅着那苦味忍不住口中生津,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如此报复心强。
姬恂面不改色喝完药,打量着楚召淮藏不住事儿的愧疚神情,掩下眸底一点笑意。
“神医,本王今早起来,已开始出现幻觉。”
楚神医一听赶忙道:“严不严重?”
姬恂好像虚弱到了极点,病恹恹地问:“瞧见有人要挥刀杀本王,算重吗?”
楚召淮急了:“自然算啊!”
这都出现幻觉了,自己自然该时刻陪着,以防出现意外。
去什么财神庙?
楚召淮越发愧疚,忙不迭起身给姬恂盛了碗粥,还将自己平时爱吃的蜜饯碎往里面撒了点,小心翼翼推过去:“王爷吃,解一解苦。”
姬恂接过粥喝了几口。
楚召淮问:“好些了吗?”
“嗯。”姬恂道,“多谢神医。”
楚召淮更愧疚了,拼命往里添蜜饯碎。
这时,赵伯快步走进来,颔首回禀道:“王爷,京外财神庙已为王妃供好了五路财神的斗灯,还单独做了场祭财神的法事。”
姬恂平淡地点头:“嗯。”
楚召淮诧异地看着他。
寻常富贵人家也会拜财神,但像姬恂这种一掷千金的王公贵族自幼含着金汤匙出生,对钱财应该不甚在意。
只有他这种自小苦惯了的市井小民才会将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贪财”二字对皇室而言,应当算是俗不可耐。
姬恂却早早为他安排,甚至还供了他一直舍不得的斗灯。
楚召淮这下愧疚得恨不得回去嚼黄连,越发觉得方才熬苦药实在太不理智。
他别别扭扭地道:“多谢王爷。”
姬恂笑起来,他很懂得适可而止,并未邀功,转移话题道:“那神医可有法子抑制幻觉?”
楚召淮连饭也不吃了,腾地站起来,肃然道:“我这就为王爷施针试试看。”
姬恂笑着站起来,楚召淮飞快上前,殷勤地搀起姬恂,一步步挪去寝房里。
殷重山和赵伯面面相觑。
怪不得王爷最近今日不钓鱼了,原来改钓王妃了。
抛个饵,王妃颠颠游来,一咬一个准。
这可比钓半天只钓条小鱼崽有成就感。
楚大鱼扶着发病的、虚弱的、弱不禁风的王爷进了寝房,又回暖阁拿了金针回来。
殷重山说姬恂每月发病都在入夜,这才白日怎么就出现幻觉,八成是这两天的药喝的。
不过从另一方面瞧,也算有效果。
楚召淮为人医治时,脸上没有寻常那一眼便能看穿的清澈,他敛着眉眼将金针布包摊开,修长两指捏了一根金针,斟酌要如何下针。
姬恂病歪歪半倚在高枕上,视线在姬翊送的金针上一扫:“王妃好像很爱用这套金针?”
“也还好。”楚召淮一医治便心无旁骛,随口道,“也就给梁枋医治时用过几次,算是顺手。”
姬恂淡淡道:“那岂不是很脏?”
楚召淮“嗯?”了声,疑惑道:“我每回用完都会用火烧一烧祛外邪,不脏的。”
姬恂笑了:“本王不爱用旁人用过的东西。”
楚召淮有些窘迫:“但我没有其他针了,要不我现在去买套新的银针。”
之前经常用的银针也被他清早时送穷土狠狠心扔掉了。
姬恂道:“重山。”
殷重山快步而来,将精致的匣子双手奉上。
打开盒盖,摊开里面用锦缎包着的金针,一百根金针粗细皆有,整齐排列扎在绸缎之上。
楚召淮愕然看去。
姬恂理了下衣袖,若无其事道:“这套新金针刚打来的,神医先凑合着用。”
楚召淮:“……”
再次见识到了皇室的豪横。
姬翊送他金针也只送了二十四根,姬恂倒好,一百根还叫“凑合着用”。
楚召淮接过金针,爱不释手地摸了摸,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
姬恂心中一动,移开视线,随意地说:“神医若喜欢,便赠与你了。”
楚召淮“啊”了声,却是摇摇头:“不用,我已有一套了。”
姬恂摩挲袖口的手倏地一顿。
楚召淮让人搬来烛火,垂着眸专心致志将金针放在火焰上烤。
姬恂目不转睛盯着他,只觉得这人很矛盾。
明明如此爱财,却很懂取之有道,朝廷明令禁止不可关扑的钱财,哪怕上万两也看都不看,在路边捡到一文钱却能高兴得唇角压都压不住。
分明更爱这套一百根的金针,却眼睛眨也不眨地拒绝相赠。
好像他只是单纯“爱财”,并非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想要迫不及待得到钱财。
姬恂甚至觉得,哪怕此人死了也要在闭眼前叮嘱“不要用贵棺木,省钱”,等人答应才肯闭眼含笑九泉。
就算有再多的银子,楚召淮好像都没考虑过未来。
……只想回临安。
姬恂突然问:“你寻到救命恩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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