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女士用力关上厨房门,一边骂骂咧咧:“猪嘴怎么那么馋啊你?没事自己去照照镜子,看看还能吃得下饭么。”
郑恩之在茶几前呆坐很久,把馒头塞进嘴里,咽下去,又跑去厕所,抠着嗓子眼把吃的东西全部呕出来。
为什么胖呢?
菜和肉都紧着大哥吃,郑恩之也在长身体,他很饿,只能吃便宜顶饱的馒头,馒头总干吃,时间久了其实也没那么好吃,渐渐郑恩之学着用馒头蘸菜汤,吃起来很香,不会被骂,还能吃饱。
郑恩之就胖了初三一整个学期,上了高中开始抽条窜个子,瘦得很快,人人都开始说他瘦。
刘女士也不再拿胖羞辱他。
严时抿了抿唇,见郑恩之一个劲儿地照着那盘土豆丝使劲,用公筷夹了两块排骨放到郑恩之米饭碗里,又夹了只虎皮鸡爪:“不吃点肉么?我觉得还行,就当是王婆卖瓜吧,尝尝。”
郑恩之脑子里忽然出现严时卖瓜的模样,笑出声来,严时抛过来一个疑问的眼神,郑恩之说谢谢,夹起想吃很久的排骨咬了一口,唇齿间溢满肉香。
郑恩之腾不出嘴,冲严时竖大拇指,喉咙还发出“嗯”“嗯”的声音。
严时笑起来,说:“你教什么?”
“美术。”郑恩之问,“你是不是体育老师?”
“嗯。”严时又问,“很像么?”
“像啊。”郑恩之点点头,隔着餐桌打量严时,他的肩很宽,虽然穿的是宽松T恤,但整个肩把T恤撑起来,袖子下面还可以看到二头肌。
郑恩之想画下来,还想...捏一捏。
“能捏一下吗?”又好像在给自己找借口,撸起T恤袖子给严时看自己没几两肉的胳膊,“我没有,很好奇是什么手感。”
严时抿紧唇,“嗯”了一声,看着好像有些紧张:“能。”
郑恩之站起来伸出食指在他藏在T恤后面的二头肌上戳了一下,又捏了捏。
有一点点硬。
郑恩之心满意足地坐回去,继续吃饭。
严时忽然变得话很少,郑恩之不想太尴尬,便没话找话:“萨摩耶叫什么?”
严时夹米饭的手顿了顿:“馒头。”
馒头听到严时在叫它,立刻从窝里冲刺到严时身边,见严时不理它,摇头晃脑地走到郑恩之身边,蹭蹭他的腿,仰着脸看他。
郑恩之笑了一下,想要伸手摸摸它,想起在吃饭,又把手收回来,馒头不满地哼唧一声。
“它好可爱。”郑恩之被撒娇的馒头可爱到,情不自禁地夸道。
严时说:“它很烦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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馒头:汪?
严时把馒头老底都给揭了,郑恩之一直在笑。馒头听不懂它的主人在说什么,只知道一直在叫它的名字,以为他想和它玩,蹲在餐桌旁,吐着舌头,时不时哼两声,仿佛催促严时。
和严时相处这一顿饭的时间,郑恩之心底那一点儿阴霾也被驱散走了。
五道菜都空盘,饶是再厚脸皮,郑恩之也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他主动包揽收拾碗筷和洗碗,洗完碗擦手出来,严时丢给他一盒八喜。
“谢谢。”郑恩之握住冰冰凉的冰激凌盒子道谢。
还有几幅画要画,做教具,郑恩之没多留,和严时道别。
明明只是四步的距离,严时和馒头站在门口送他,郑恩之更有点不好意思了,脸红红的关上门。
回到空荡荡的家,郑恩之坐在小马扎上,把冰激凌放在膝盖上,一手扶着盒子,一手挖着吃。
很绵密,里面还有绿茶粒粒,不怎么甜,吃完一整盒也不会腻。
一点都不像当初高考结束,郑恩之用做兼职赚到的第一笔钱买的那盒劣质盒装冰激凌,吃了几口就觉得很腻。
这种盒装冰激凌,在郑恩之成年之前没有吃过。
他只有吃那种五毛一个的雪糕的份。
那时候的他分不出好与坏、贱与贵。
他总是很珍惜在炎热夏天得到的任意一点儿凉意。
爱也是。
总是被忽略的郑恩之,稍稍得到父母的一点关注,就会开心很久。
郑恩之吃得很慢,他不太敢吃凉的东西,在嘴里抿化了才咽下去。吃完这盒冰激凌,拿去厨房把盒子洗洗干净放到窗台上。
明天上课的主题是花,郑恩之拿出油画棒开始画画。画完做没做完的课件,做完伸伸懒腰,看到窗台上的八喜盒子,他想起之前画的严时背影。
他又画了一幅画,是坐在冰激凌盒子里的馒头。画完九点钟,等水粉干掉的时间,郑恩之给严时发消息。
-睡了吗?
郑恩之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那边没有回复,时间已经跳到九点半。
郑恩之穿上当做睡衣的旧T恤,还没穿裤子,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
郑恩之拿起来。
-我刚夜跑回来,怎么了?
郑恩之正打着字,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
郑恩之抓起短裤套上,拿着那两幅画去开门。
他只把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透过缝隙看到严时,他头发湿湿的,穿了件无袖运动背心,肌肉线条在楼道声控灯的照射下勾勒得分外明显。
“给你这个,谢谢今晚的饭。”
郑恩之从门缝里把画递出去。
按理说,表示感谢起码要双手递上,但郑恩之不是很想让严时看到他几乎空无一物的家。
“谢谢。”严时接过,声控灯忽然灭了,严时咳了一声,灯又重新亮起来,他借着灯光看画,“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小郑老师。”说完他笑起来。
郑恩之愣愣地看着严时,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时,馒头忽然从严时身后钻到门缝前,想要挤进去。
严时拽住绳子往后一扯,抬起拿画的手朝郑恩之挥了下:“晚安。”
“晚安。”
关上门,郑恩之把头发擦到不滴水,又坐在风扇底下晾了一会,头发稍微蓬起来一点,没那么湿了,才躺到行军床上。
月光透过窗户掉进来,郑恩之闻着洗发水和沐浴露的清香,侧身看着窗外的月亮,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严时回到家,换掉鞋子走去卧室,把乖乖等擦脚的馒头晾在那。
馒头:呜...
他从书桌抽屉拿出一本词典,词典一打开,就翻到夹着一张纸的那页。
纸上是三个不同奔跑姿势的少年严时,背景为岁水一中的操场。
严时把馒头那张放到书桌上,打开爷爷用来看书的老式台灯,捏着自己背影那张,放到台灯下细看。食指在画上轻抚。
画的角落,和夹在词典里的那幅画有同样署名——en。
严时把那幅画也夹到词典里放好。
关掉台灯,拿着馒头那幅画出去。趴在门口的馒头看到严时“嗷呜”一声,仿佛在控诉他。
严时蹲到馒头跟前,把画拿给它看:“凭什么你也有。”
馒头:呜?
“狗馒头,你凭什么,你才和他认识第一天。”
馒头:呜。
郑恩之起了个大早,煮了颗鸡蛋吃,出门碰到严时遛狗回来。
“早上好。”郑恩之抱着上课要用到的画和教具礼貌打招呼。
“早。”
馒头还想往郑恩之身边凑,但遛狗绳被严时死死拽着,它动弹不得。
馒头“呜”了一声,郑恩之歪头跟馒头打招呼:“馒头,早上好~”
馒头只能原地蹦跶一下表达自己的开心。
郑恩之走路一直很慢,这是他的习惯,他喜欢观察路边发生的一切,遇到感兴趣的会停下脚步多看一会儿,如果是风景、动物,他会拿手机拍下来。
但他总是意识不到自己慢,迟到几次吃了教训后,他总提前四十分钟出门。
郑恩之在小区遇到一只小橘猫,他蹲下玩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走出小区,这时严时已经追上他。
“郑老师。”严时并肩,跟郑恩之打招呼。
“你好快啊严老师。”郑恩之惊讶道。
“……”严时沉默两秒,“也没有,我还挺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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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恩之回家午睡,消停了一阵子的刘女士打来电话。郑恩之忘记把手机静音,被吵醒。
他迷迷糊糊接起来,刘女士的嗓音让郑恩之瞬间清醒起来。
但她并未对他恶语相向,只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语气平常得像是一位正常的母亲询问许久未归家的儿子。
郑恩之想了想,说周五晚上回去。
下午外面下起雨来,郑恩之抱着课本和教具,斜挎小蜜蜂,撑伞去上课,遇上同样去上课的严时。
严时没带伞,准备淋雨跑过去,郑恩之喊住他:“严老师,一起吧。”
“谢谢,”严时朝他笑了一下,钻进伞下,郑恩之将伞举高一些,严时从他手中拿过,“我来吧。”
两人并肩走入雨里,雨已经下了一阵,植物被洗得葱翠。
路程很短,两人边聊边走,走到教学楼,严时收起伞。
郑恩之看到严时左边肩膀被雨淋湿了。
上课铃还没响,小孩在走廊叽叽喳喳闹作一团,有个小女孩看到郑恩之,跑过来抱住他的腿。
“郑老师!你怎么不给我们上课啦?我好想你哦。”
郑恩之蹲下跟她讲了一会儿话,又跑过来好几个小孩,把郑恩之团团围住。
“郑老师!我妈妈送我去学画国画了!你会画国画吗?”
“老师,你拿的这是什么呀?我想看看,能看看吗?”
“郑郑老师!郑郑老——”
有个小男孩大喊着冲过来要往郑恩之身上扑,还没冲到目的地就被严时捞住。
小孩是严时的学生,瞧他面色凶巴巴的,磕磕巴巴地跟他打招呼:“严老,老师好。”
严时严肃教育说:“在走廊里这样跑很危险。”
上课铃响,郑恩之解放出来,和严时一起上楼往教室走去。
“我外婆腌了肉,她拿来很多。我吃不了,天热又怕坏了,郑老师不嫌弃的话晚上来帮忙把肉消灭掉,怎么样?”严时语气漫不经心,实则在心里过了不止三遍,斟酌许久,才说出这段不太容易被拒绝的话。
郑恩之又在心里过了一遍严时的话,随即在四班门口有些结巴地说:“好,好啊。”
严时笑起来,将伞递给他,转身进了嘈杂纷乱的四班教室。进去的瞬间,里面安静下来。
郑恩之从小就觉得雨很奇怪。
总在上课时停,快到下课又淅淅沥沥下起来。
以前上学时是这样,现在当了老师,依旧如此。
下课铃响,他一边收拾教具一边回答几个学生这样那样的乱七八糟的问题,被缠了一会儿才出来。
严时在走廊和几个皮猴玩抓人游戏。
看到郑恩之,严时立刻退出游戏朝他走过来。
他指指外面雨幕,笑了笑:“郑老师,还得蹭伞。”
“好。”郑恩之发现严时很爱笑,他笑起来尤其让人瞧着舒服。
这次郑恩之没让严时撑伞,严时没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更靠近郑恩之一些。
郑恩之手臂由于走路时不时碰严时手臂一下。他皮肤有些凉,但严时感觉被碰到的皮肤已经不受控制地发热发烫。
课间休息的校园十分吵闹,但在这顶小小伞下,严时只听到雨水落在伞面的声音,以及自己近乎震耳欲聋的心跳。
放学时雨停了,郑恩之今天临时替值班的林老师送路队,送完路队回家,郑恩之比以往走得更快一些。
吃人嘴短,再不去帮忙做点什么,郑恩之真的过意不去。
以往慢吞吞的郑恩之小跑回家,顺便拿仅剩的十块钱在小区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些饮料回去。
严时在厨房洗生菜,听到楼下的脚步声,他看向窗外,郑恩之背着包,怀里抱着几瓶饮料,跑步的缘故,书包在背后一颠一颠。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一道橘色的光正巧照在郑恩之身上,他的发丝像是染了一层橘黄。
严时仿佛回到岁水一中操场的那个午后。
郑恩之也是这样跑过来。不同的是,当时太阳被郑恩之挡在身后,他俯视着坐在跑道上休息的严时。阳光从他背后晕出来,将他周身勾勒出金边。
严时愣神的空档,郑恩之已经跑上来,敲了敲门。馒头听到动静,起身哒哒哒跑来拿头拱拱严时的腿,提醒他去开门。
打开门,面颊红润,微微张口急促喘气的郑恩之映入眼帘。
“不好意思,临时去送路队,来晚了。”郑恩之气喘吁吁地说,见严时没动作,也没说话,便有些不大好意思拿出手的饮料递给严时,实话实说,“上个月我月光了,没什么钱,买了几瓶饮料你别嫌弃...我发了工资一定请你吃好吃的!”郑恩之说完冲严时笑起来。
盯着郑恩之脸庞发愣的严时手中被塞入一瓶冰冰凉的饮料,郑恩之带着低温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严时的手。
严时握着冰镇饮料的手感觉热得发烫。这一刻的严时像是变回当初那个春心萌动的少年,心跳扑通扑通个不停。
而萌动的对象仍然没变,只是从十七岁变成了二十七岁。
“没,没事。”回过神的严时站到一边让郑恩之进来,将烫得能煎蛋的脸藏起来,躲进厨房,“不用换鞋,你坐一会儿,马上好。”
但严时没想到郑恩之跟进厨房,将他挤到一边:“我洗。”
“……”严时只好去炒菜,除了烤肉外他准备炒酸辣土豆丝,因为上次看郑恩之很喜欢这道菜。
菜已经备好,粗细均匀的土豆丝泡在装满水的洗菜盆里,而那个盆在郑恩之旁边。
他闭了闭眼,梗着通红的脖子走过去,把盆里的水沥在水池里。
炒完这道菜,严时的心情随着灶上的火气熄灭渐渐平复下来,恢复到之前与郑恩之自如相处的状态。
对此毫不知情的郑恩之,夹了两块烤得滋滋冒油的五花肉,蘸好严时自己弄的蘸料,裹进生菜里,包好后递给严时,咧嘴一笑:“谢谢严老师请我吃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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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花献佛啊你?”严时接过去,笑道。
“我挺厚脸皮的。”郑恩之厚脸皮地笑着说,“都来你这儿蹭两顿饭了,一会儿刷碗你别跟我抢。”
“嗯,不跟你抢。”
“那我能和馒头玩一会么?”郑恩之把最后一点土豆丝也吃了。
严时一哽,别别楞楞地说:“随便玩,带回家玩也行。”
郑恩之压根听不出来严时话里的酸味,刷完碗就真的抱着馒头玩了。
严时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实则醋醋地盯着人和狗。
馒头像个巨型捏捏乐,毛多洁白柔软超级好rua,郑恩之第一次这样和大狗狗亲密接触。
馒头和郑恩之玩高兴了,一下把郑恩之扑倒在地,舔他的脖子、下巴...
“馒头!”严时手机丢一边,站起来低声吼道。
馒头立刻停下动作,乖乖退到一边坐下仰头看着严时。
“没摔着吧?”严时伸手把郑恩之拽起来。
“没事,馒头力气好大...”
严时拿出酒精湿巾递给郑恩之:“擦擦。”
“谢谢,”郑恩之捏着酒精湿巾擦被馒头舔过的地方,“我先回了,还要做课件,谢谢严老师的款待!”
“客气。”
郑恩之走后馒头屁颠颠过去找严时,严时跟没看见它似的,自顾自做事情。
馒头:呜~
严时夜跑还是带上馒头,念了馒头一个多小时。
“我连他手都没牵,你就先舔上了。”
“哪有你这样当狗的?”
“你还是狗吗?”
“你别当狗了。”
“去奶奶家当她大宝贝吧。我明天就把你送走,咱俩的交情到此为止。”
馒头:呜?
郑恩之回家后把林老师给他的郁金香种子和土拿出来,鼓捣一阵,把种子种在冰激凌盒子里,浇了些水,满意地碰了碰盒子,去浴室洗澡。
周五晚上郑恩之走去刘女士家。周五值班,有课后服务,还要送路队,下班晚了。
郑恩之已经在很快走了,他没钱坐公交,更没钱扫小蓝车或是打车。
走到三分之二路程时刘女士打电话来催促,语气十分差劲。
“郑老二你磨蹭起来没完了?全家人都等你一个人吃饭?”
“你们先吃。”
把刘女士想说的话替她找台阶下了,会得到一些善待。
“那你路上慢点。”刘女士语气稍微软下来。
“好。”
郑恩之很不想回去,但那天的刘女士让他想起小时候上幼儿园被人抓破脸,刘女士气势汹汹地跑去找老师和对方家长理论,事后刘女士抱着小小的郑恩之,揩揩他脸蛋上的眼泪,温声说:“我们恩之受委屈了,妈妈替你讨回来了,不哭啊。”
郑恩之说完周五回去后,刘女士说到时会做好吃的,等他回家吃。刘女士语气虽平常,但带着十分难得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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